哪怕是低求媳,也没得舍弃官宦人家的姑娘,直接降低到商户的。当然,人家也没定下来,但罗氏之所以能相中对方,必是对方松口愿意迎娶商户女。
娇娇想了想,便将从罗氏处听来的事儿说给了秦氏听。
听了娇娇的话,秦氏忽的悟了:“对了,那江家有一点倒是不错。该怎么形容呢?就好像跟那做海上生意的苏家正好相反一般,江家的人都长情,从不往房里随便纳人。我记得……他们家好像是男子年三十五无子,方可纳妾生子,即便生子也必须养在嫡妻身边,若是嫡妻亡故,多半也不会续弦,或是过继一个,或是纳妾生个孩子。总之,江家的后院极是干净,但规矩也不少。”
秦氏抬头看了眼娇娇:“江家的老太太还在,据说身子骨极好,称得上是老当益壮。而且,江家因着是从乡野之地迁到了府城,在府城没什么亲眷,怕是就算将来老太太没了,他们也不会分家的。”
枝繁叶茂才会分家,若是人丁凋零,只恨不得一直绑在一起才好。况且,以江家这祖祖辈辈传下来的长情来看,怕是再过一百年,人口也不会多太多的。
娇娇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罢了,看在你这几年乖乖巧巧,从没惹事的份上,我再帮你一把。”秦氏索性唤了嬷嬷,吩咐几句后,才对娇娇道,“江家二房在我眼里是没什么出息,不过打小也是官儿,况且他们家的家风极好,又团结得很,你那小姑子嫁过去不会差的。你回去等着好消息。”
“好的,太太!”
在娇娇眼里,嫡母秦氏是无所不能的,既然秦氏都应允了,就不存在任何难题了。
其实,秦氏对江家的印象还行。长情不长情的,对她而言不是很在乎,主要是世家出身的她更在意男人在官场上的本事,有本事的就算有什么缺点也是可以被原谅的,没本事的就算是痴情种子又有什么意义呢?
秦氏对江家的好印象跟江家男子的长情没关系,主要是一个孝道,江家老太太的年纪已经八十多了,可在家中依旧是地位极高,满门儿孙俱是孝敬恭顺无比,更难得的是,并不是其他人家那种表面功夫,而是实实在在的孝顺。
家风好,是秦氏对江家的最大感观。
当然,江家也不是没有旁的缺点,一则人丁少,二则他们家生孩子都晚,可能是没妾室的缘故,嫡妻生孩子晚,且间隔时间也长,还不一定头一胎就是儿子。因此,等过几年江大老爷一退下来,他的两个弟弟根本成不了气候,儿子们年岁又不大,只怕很难在官场上互相照应。
不过,四角俱全的亲事本就极为稀罕,哪怕就是有好了,人家凭什么看上一个商户女呢?
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人语无二三。
都说难得涂糊,对人对事都宽容一些,日子会过得更舒心。
**
半月之后,江少奶奶就邀了娇娇来府中小聚。
国孝期间的忌讳就算再多,也拦不住姐妹小聚。况且,只要不是大宴宾客、把酒言欢,像走亲访友喝茶叙旧,根本就不算犯了忌讳。
没多久,魏家这头也回了礼,不过这次却是罗氏做东,请了江家长房太太过府一叙。
这主要也是因为江家的情况特殊,二房的嫡妻过世多年,唯一的嫡女更是早已出嫁,而妾室哪怕生养了儿女,也不可能为儿女的亲事出面应酬,这些事情自然就全部交给了长房太太。
江家大太太也明白自家二房的尴尬之处,又因为二房独子并非她所出,只要大面子上过得去,娘家的门第略低一些,她也是能接受的。尴尬人尴尬事儿,略有所不足也是在所难免的。
两家很快就议定,等魏家的家孝一过,两家就正式定亲。
国孝只是头一年不准办喜事,后面两年就没那么讲究了。而魏家的老太太过世得略晚一些,以魏家为准就可以了。其实,更妥当的该是干脆等三年国孝过去后再说,可一则江家二房的独子年岁不小了,二则魏家这边除了锦娘之外,还有一个仅仅比锦娘小了两个月的庶出三姑娘。
两边都着急,自然就事急从权了。
定下了锦娘的亲事后,罗氏肉眼可见的送了一口气。
她一共就生了一儿两女,儿子便罢了,在婚事上头本就是女子更式微一些的,尤其女儿还是要嫁出去的,嫁到一个全然陌生的人家,一切从头开始,叫她不得不多替女儿担几分心。
偏生,罗氏的长女魏钰娘遭遇了那些事儿,哪怕魏钰娘如今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罗氏依旧不曾完全放下心来。也因此,在对待锦娘的婚事上,她愈发的小心谨慎,恨不得将一切不稳定因素尽数剔除。
至于庶出的三姑娘,罗氏倒不至于不盼着人家好,但因为心态不同了,她完全可以不急不缓,慢悠悠的挑选亲事。
这就跟娇娇没什么关系了,毕竟商户女的出身已经够低了,至于商户家的庶女,甭管嫁到哪家去,都不是娇娇可以接触到的范畴了。
没过多久,许久不见的大姑太太倒是上门了。
要说魏家这两位姑太太也是怪了。
嫡出的畏畏缩缩,满腹的算计却没相配的脑子,比谁都傻,却看谁都是傻子;反而是庶出的,打小就养成了落落大方的性子,连同胞兄弟的房中事都敢插手,也会替不受宠的娘家侄女抱不平,还四处帮着相看亲事,端的是热心肠。
大姑太太还有个优点,她每回折腾的都是二房,从不插手大房的任何事情。用她的话来说,她一个庶出的,得有多大的脸去插手嫡长兄的事儿?疯了?!
而这次回娘家,大姑太太确实是有要紧事儿。
“大嫂,咱们姑嫂多年了,我也不同你卖关子。我这次过来,是想跟你讨三姑娘当侄儿媳妇,就是我夫家大伯家的长孙。”
大姑太太的夫家早很多年前就分家单过了,她自己的长子都在几年前娶了媳妇。不过,她夫家大伯因着前头生了一溜儿的闺女,儿子年岁较小,到今年也不过才十六,就想着在国孝期间先相看好了,回头再定亲、成亲。
罗氏听着还行,思量了一下后,索性命人唤来了三姑娘,只道:“这是你亲姑姑,往年也见过不少次面的,你陪她去园子里逛逛,说些体己话。”
魏三姑娘在府里几乎就是个透明人,典型的庶女性子,乖巧听话不多事。她从很早以前就住在后宅北边靠西面的绣楼里,二房还没分出去前,还有两位堂妹陪着她。她虽是长房的庶女,不过二房那俩姑娘,该算是庶子所出的嫡女,因此三姐妹倒是地位相当,互相之间倒也和睦。
只是,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往年从来不多瞧她一眼的大姑太太,今个儿怎么就非要她陪着逛园子了?魏家多年不曾大改动,最多也就是小规模的修缮房屋,后宅的园子只怕还是大姑太太待在闺中的那模样……
“是,谨遵太太吩咐。”三姑娘不敢质疑嫡母的决定,横竖只是唤她陪自己的亲姑姑,倒也无妨。
打发走了这两人,罗氏继续盘算账目,看有什么好东西可以给锦娘添妆的,再顺便对锦娘耳提命面的,尽可能多教导一些为人妻为人母的要点。
锦娘差点儿被罗氏逼死了。
逼不得已,她只得瞧瞧溜走,跑去东院找她大嫂。
“嫂子,母亲她疯了吗?莫说我如今还不曾定亲,就算真的定下来了,从定亲到成亲,至少也有一年半载的工夫,她犯得着这般急切吗?一副恨不得我立刻嫁出去的模样,她真的是嫁闺女,不是打算嫁祸?”
娇娇:……
小姑子你抢了我的台词你知道吗?
就算已经过去了不少时日,娇娇依然清晰的记得当初嫡母秦氏那一副恨不得她立刻从自己眼前消失的神情。
秦氏是个好人,就是她的路数跟娇娇差距太大太大了,一个是世家女,另一个则是农家女,偏秦氏对她还抱有极大的误解,认为她就算是外室女,应该也是在深宅大院里长大的,总觉得还能再抢救一把。等彻底觉悟娇娇没救时,秦氏已经得了挺严重的偏头疼。
当然,等娇娇出嫁后,秦氏那偏头疼毛病就不药而愈了。
想起了以前的事儿,娇娇还有些感概,明明其实也就是两年前的事儿,她总觉得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
抬眼瞧见锦娘仍是一脸崩溃的模样,娇娇笑道:“你就嘴硬,等回头出嫁的日子定下来了,你就会发现,时间一下子就飞奔过去了。到时候,你就哭着闹着舍不得太太,也由不得你了。”
“怎么可能!”锦娘还在嘴硬,却也不由自主的开始思量娇娇所说的情形。
假如,就说假如,她明天就要穿上大红的嫁衣嫁出去了……
娇娇原本正美滋滋的喝着红枣茶,这还是多亏了前段日子来府里的老食医,除了食方和药膳方子外,老食医还留了几副日常调养的汤、茶,其中就有红枣茶。当然,还有其他的配方,不过尝着味道的确要比古方茶好喝多了。
结果,娇娇正喝着呢,就见锦娘默不作声的坐着坐着,徒然间就红了眼圈,随后眼泪就盈满了眼眶,可怜兮兮委屈巴巴的冲着她唤道:“嫂子,我舍不得你和母亲。”
娇娇:……
作者有话要说:
娇娇:我怕是遇到了傅二蛋……不对不对,是二傻子!
第71章
最终,还是娇娇亲自将哭唧唧的锦娘送到了罗氏跟前。
罗氏一脸的懵逼。
她当然不会认为是儿媳欺负了她闺女,天知道娇娇一副和善模样,看着就像是面团一样,好欺负得很。当然,魏家肯定不能欺负娇娇,可罗氏也特别能理解娇娇娘家那头的想法。
——摊上这么个闺女也确实挺叫人操心的,低嫁也就罢了,若是高嫁了,或者嫁到了人口众多、关系繁杂的大家族里,只怕能叫人欺负得连骨头都剩不下来。
这是罗氏的想法,人家冯四太太秦氏才没这么想。
秦氏想的是……
第一不能叫娇娇嫁到门当户对的人家去,怕丢脸是一回事,最重要的是谁不知道娇娇是外室女?成不成且不论,去说亲人家都觉得是在故意羞辱他们。
第二也不能挑规矩森严的,就娇娇那破规矩,真不知道是谁逼死谁,怕就怕到时候娇娇日子不好过,对方也能给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第三还不能是经常跟冯府来往的人家。这平常碰不着面倒也罢了,若是个三不五时就能见面的,你说亏心不亏心?
种种缘由加在一块,秦氏就这样相中了魏家。
得亏罗氏并不知道这些事儿,不过说实话,就算知道了仿佛也没的办法,谁叫魏家这边天生矮了冯府不止一筹呢?
且不提娇娇,光说锦娘好了,在听闻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后,罗氏先是愣了一会儿,像是陷入了沉思之中,不过仅仅片刻之后,她就笑得不能自已,活活的将锦娘的眼泪给气的憋了回去,又是跳脚又是委屈的嚷嚷道:“娘你欺负人!你欺负我!!”
“再过两个月就要定亲,回头三媒六聘都走完了,你就要嫁出去了。我要是还不抓紧时间欺负你,难道等你嫁出去了再说?你这丫头……哈哈哈哈!”
锦娘好气哦,气得快要原地爆炸了。
方才,在东院那头时,娇娇虽然也是一脸的忍俊不禁,但起码人家没笑出声儿来,哪像她娘,连掩饰都不曾,笑得这般开怀。
才这么想着,娇娇也没忍住,拿帕子掩着嘴,笑得眉眼弯弯,看着就觉得她极是开心。
锦娘:……
哦,还是让她立刻嫁出去算了!!
**
时间过得极快,不过还不等家孝头一年过去,就先出了事儿。
确切的说,跟府城这边的关系不大,该是附近县城,甚至是县城周边的一些小村落里出了事儿。
据说是入夏以来,连日来的大暴雨倾袭,几乎有好几个县城遭了难。若是平日里,即便是大雨连天,只要不至于造成洪灾,倒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偏生,那时已经是秋收时分了,多的是农人舍不得即将收获的粮食,冒着大暴雨下地收割。
他们这一带哪怕不是鱼米之乡,还是有不少的好田,也就是水田。可水田有一点是很重要的,位置都处于偏下游。很多农人就想着能收多少就收多少,尤其是这雨也不是连日连夜不间断下的,中间还是会有停顿的时间。就这么点时间,很多人下地抢收,结果谁也没想到,连日来的大雨还真的造成了山洪暴发,乍一看情况不是十分严重,却将下游劳作的农人冲走了不少。
因为洪灾不算严重,有些被冲走的人还是得救了,可到底有人遇了难,偏当时情况紧急,必是先救了活人,等回头去捞尸首时,却早就来不及了。
就这样,尸首沿河被冲到了各处,河连着小溪,甚至水井,一时不查的结果就是,出事的整个县都开始疫病蔓延。
等消息传到了府城时,情况其实已经挺严重了,娇娇早先知晓有疫情,可这种事情根本就没法提醒。且不说她根本就不知道疫病具体是从什么时候、从哪个村子开始的,就算知道好了,她也没办法让那些农人放弃田里的出产。
出事的县城其实就是她上辈子夫家所在的县里,跟她娘家那头毗邻,几乎是紧挨着的。也因此,当初疫病爆发时,她娘家那头也受到了不少的牵连,很多人都接连病倒,又因着缺医少药的缘故,导致不少人没能熬过去。
都说疫病面前,老天爷是公平的,但事实上并不是这样的。
先出事的是偏远的村子,之后蔓延到了镇上。彼时,县城里其实已经做好了应对措施,富户们急吼吼的将街面上的大夫请回了家中,有些还让大夫的家里人暂时安置到了自家客院里。至于药材,富户一般都有自己的药方,上等补药以及常用的清热解毒药材都是备好的。当然,疫病一爆发,他们也会派管事的大量采购,哪怕用不完,也总比到时候没有来得强,再说炮制好的药材若是储存妥当的话,本身就能放好几年的。
于是,等病重的寻常老百姓寻医问药时,等待他们的就是门窗紧闭的医馆、药铺了。
普通老百姓是求救无门,富户们却是早已安排妥当,有大夫有药材,至于粮食也是准备得足足的,只将门户一关,坐等疫病过去。
发生这样的情况,朝廷必是要过问的,但凡事都有一个过程。哪怕府城这边立刻得了消息,准备药材、大夫、吃食,这一样样一桩桩,哪个不需要时间了?偏生疫病当头,最最缺的也是时间。
有上辈子的记忆在,娇娇当然知晓一切都能过去的。可即便如此,死去的人还是没可能再回来了,哪怕事后朝廷有应对的措施,也给了适当的补偿,依然弥补不了人们失去亲人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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