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看到自己这一场的号码之时,李二仪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在士兵领着自己去往号房的时候,越往里面走李二仪越绝望,后面发现,果然是臭号!
如果是第一场就分到臭号,李二仪估计已经放弃了,但这辛辛苦苦答完了两场,自我感觉都还不错,要自己在最后一场放弃,怎么也不舍得啊。
对此,李二仪只能安慰自己,自己和厕所隔了两间号房,不管怎么说,都有两个倒霉鬼比自己倒霉!而且隔了两间号房的话,第一天可能是闻不到什么问道的,到时候自己就拼命写,在前两天把题目写完,第三天就躺尸算了!
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李二仪拿出蒙萌准备的以防万一的各项工具。
单层口罩五个,因为乡试不给带有夹心的布,蒙萌干脆做成单层的,到时候多带几层。
炭和碎炭若干(其实是蒙萌自制的活性炭),想到蒙萌说可以把碎炭包裹放在几层口罩之间,有过滤的效果,李二仪打算动手实践一下。
香囊若干,可以放在炭盆燃烧的香草团若干,清凉油一小盒。这是李二仪带过来的全部工具。
接下来三天两夜的时光里,靠着这些东西,李二仪需要头脑清醒内心冷静地存活下来并完成答题,想想还是不容易啊!
乡试最后一场,需要作一首诗。
诗的命题是“入景响之无声兮,闻省想而不可得”。这句话出自《楚辞》的《九章》,大概是说沉迷景色有声响也听不见,内心想要省身但是想了也白想*。这诗抒发的是作者受到打击、理想无法实现的悲愤之情,然而在李二仪看来,还有比这首诗更能体现自己现在在臭号的心情的吗?没有了!
这人的感情,一碰到宣泄口就无法控制,虽然理智告诉李二仪,自己这样写诗是不对的,但是他实在是控制不了他自己,内心的洪荒之力奔腾而出,以臭号为主题写了一首诗。
诗作前六句大意是我身处臭号之中,沉迷答题所以不觉得臭,但是题目答完了怎么办?我内心想着闻不到就好了但是不行。还好最后的理智告诉李二仪,这里是在考乡试,所以最后两句好歹加了点拔高的内容,凑成了一篇真情实感的诗作。
三场九天全部考完,六个应考的中青年大汉直接从回家睡到了第二天下午。
等到下午睡醒之后,众人聚集在一起默写答案,蒙萌才知道这些令人绝望的消息。
“二弟你这题写的是啥?人家问建造堤坝的利弊,你为什么写了这么多数字?”李大伯不理解地问。
“我是通过数学方法,计算证明这个堤坝建造了没有用!我还配了图给他们解释!”蒙爸说道。
蒙萌简直给自己亲爸的搞事能力跪了,这里是古代啊古代!社会阶层固化讲究士农工商,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古代啊!你搞什么物理原理,人家科举考的是文科生内容,根本没人管理科生好吗!就是工部那些会造桥造房子的官员,论起地位来还不一定比得上没什么实权的礼部啊!
蒙萌以为蒙爸的操作已经够窒息了,直到她听到李一元念王棠的哲学题。
“世界是物质的,物质是运动的,要从发展之中看待问题……”李一元边念边思考着:“……当资本的利润达到百分之两百,就会有人愿意为了它践踏法律,所以……”
读完之后,李一元有点奇怪地道:“虽然好像说的很有道理,但是总是感觉不对啊?这些原理是妹夫你自己思考出来的吗?”
“啊?”王棠摸摸后脑勺:“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按照记忆里相关的内容在回答啊!”
蒙萌:文科学渣可真可怕!一对一补习都不管用!这个令人绝望的世界!
当蒙萌以为这个已经是终结的时候,终于睡醒的李二仪摇摇晃晃地过来了。
“二弟,你怎么睡了这么久还一副不太好的样子?”李一元发挥了一下大哥的关爱问道。
“别提了”李二仪抬起胳膊挥了挥,“我第三场被分到了臭号。”
“什么!”众人异口同声,十分惊讶。
“那,我做的那些东西还管用吗二哥?”蒙萌试探着问道。
“第一天很管用,第二天也还算管用,第三天那个味道已经无法阻挡了,还好我紧着在前两天把题目做完了,最后一天就只剩下誊抄和作诗了。”李二仪无精打采地回答了几句,问道:“还有点心可以垫一下肚子吗?”
“有有有!”李小叔给李二仪递过去一盘手边上的点心,追问道:“那你考出来感觉如何?先把答案都默出来?”
李二仪塞了几块点心,接过纸笔将自己的文章都一一默写,蒙萌和李大伯几人围着看都觉得写的没什么问题,包括在臭号里面的答题也没有失去水准,直到李二仪默出最后一首诗。
这首诗真是一个有味道的诗啊!满满臭号的味道!
觉得任务遥遥无期的蒙萌:你们都是魔鬼吗?好好考试不要浪行不行!为什么这么坑的爹、这么坑的小弟和这么坑的便宜哥哥都被我遇上了啊摔!
第47章 我教我伯考科举
考生们都考完放松了, 主考官和批卷官员都陷入了忙碌到天昏地暗的生活中去。
为了提高批改工作的效率, 这时候官员改卷子已经有了流水线的原型了, 大家都是拆分了题目, 由某几个人共同改一部分的题目。
一份卷子, 一般最少要同时给三个人看过,评分分为上上、上中、上下、中上、中中、中下、下上、下中、下下九档。每个人的评分都是密封住的,会专门有官员负责统计平均分, 当然这个做法为了防止有考官认出考生字迹给出不符合实际成绩的分数,一旦有两个考官分数之间差了三档,这份卷子会专门交给主考官、副主考官评定等级。
这样一来,不仅最大程度地防止了作弊和蓄意报复, 出来的成绩也相对客观,最起码是一份大家都觉得不错的答卷, 或者是具有争议但是主考官和两名副主考官中三分之二以上的人觉得不错的卷子。
这看卷子,很多千篇一律,很多不知所云, 难免有些枯燥,大家改卷子改着改着都变成了死鱼眼, 只是机械的看, 只有让人眼前一亮的卷子才能引起考官的注意。
这不, 一个批改卷三的年轻考官看到李二仪的诗, 顿时“噗哈哈哈”地笑了起来。这一笑, 就引来了一潭死水的众人的注意,大家都好奇地看过去。同组改卷的考官不由奇怪问:“怎么了?有什么好笑的?”
这要是普通县试、府试, 改卷官员因为卷子内容笑出声倒也常见,毕竟很多学生水平不行干脆胡诌,这一胡诌就有笑点,但是这乡试的应考人员那都是秀才,文化素养都过得去,这写出令人发笑的卷子就不常见了。
这么一来,别说普通改卷的考官,主副考官也对让人发笑的卷子好奇不已。
主考官一般是皇上钦点派往各个省份,今天本省的主考官是一个六十多岁的官员,已经担任过两三次主考官,还是第一次在乡试改卷现场看到有人看考生卷子笑出了声。
年轻考官知道自己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因为卷子是糊名的,也不怕有什么作弊的情况,直接将卷子递给了边上同组问自己的考官:“王兄!你帮我给大家读一下这首诗!我不行了!我要再去笑一笑。”
王姓考官一脸奇怪地结果卷子,在众位同僚的注释之下读起了李二仪的诗作:“卷来觉响若无声,一如臭味不可闻。*……”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老天爷这诗真是!”
“不行了,笑到不行了!”
众位考官笑点低的已经笑疯了,笑点高如主考官也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虽然很好笑,这考生可真厉害,描写地让大家身临其境,仿佛现在都坐在了臭号之中答题一样。”有考官笑够了之后感慨道。
“这大概是写诗的时候太过真情实感,所以才表达的这么生动形象吧。”另一名考官分析道,如果不是表情和声音中的笑意都没法掩饰,他的说法肯定能显得更有说服力一点。
“好了!”主考官制止大家:“笑过就算了,还是继续评分吧。”
众人各回各位,但是该批改李二仪卷子的考官却犹豫起来了。三人对视一眼,拿着李二仪的卷子就来到主考官的跟前。
“大人,您看这份卷子怎么评判才好?我们一时拿不定主意。”
“是啊!要说这卷子做的算不错,诗文不管是韵脚还是破题都没有问题,按理说最少可以拿个中上,但这诗作的内容和主题实在是……”王姓考官的话没说完。
“难以界定啊大人!”年轻的考官接口道:“实在是难以界定,好像中上、上下也可,中下、下上也行,下官们实在是不知如何是好啊!”
主考官摸摸自己花白的胡子,问两位副主考官:“二位怎么看?”
一个胖胖的副主考官道:“我觉得这个诗作可以评中上!写的还可以,除了内容有些引人发笑之外,没有什么可以指摘的地方。”
稍微瘦一点的副主考官回答道:“虽然诗作写的还可以,但是内容实在是不妥当,下官认为还是中下比较合适。”
“既然如此。”主考官沉吟一下:“给个中中吧!中和整张卷子其他部分的成绩就是中上了,也算是不拖后腿,这能不能考上举人,就看考生其他两份卷子发挥的如何了,二位看如何?”
“大人考虑的周到。”“大人说的是。”两位副主考官都认可这个评定。
小插曲过去了,众考官又投入到忙碌的改卷生涯中。
改卷第三天,主考官下来走一走看一看各个考官改卷情况的时候,突然发现两个考官坐在那里闲聊。
“咳!”主考官咳嗽了一声提醒。
“大人!”“大人!”二位考官连忙拱手。
“这是怎么了?怎么不见二位改卷子?”主考官带一点质问的语气问道。
“大人!实在不是我们偷懒,而是这一组的二十份卷子我们都看完了,钱考官还在看他手上那一份卷子,他不批改完,我们这一组没办法结束,也没办法拿新卷子啊!”聊天的两位考官连忙解释道。
“二十份都看完了?那钱考官看了几份?”主考官惊讶问。
“看了七份,这从第八份拿到他手上这张卷子开始,就没动过了!”
“这是看什么看入了迷啊?”主考官稀奇道,好奇心驱使之下,主考官站到了钱考官侧后方,也去看卷子里的内容。
这一看,主考官也入了迷。
“世界是物质的,物质是运动的……”主考官喃喃说道:“物质是意识的载体……”
两位聊天的考官互相对视一眼,也不好打扰主考官,只好又在一旁坐下等钱考官和主考官看完。
主考官两人这一坐一站,看着同一份卷子入了迷,这一看就看到了副主考官来寻人,又有考官评定差距太大的卷子等着主考官判定了!都堆积了好几份了,怎么这么久了主考官大人还不回来?
两位副主考官一个留下来守着,一个去找主考官,最后胖胖的副主考官最后是在大堂的角落里看到主考官的,他伸着脖子看一个考官改卷,不知道主考官是入了迷,还以为只是随便看看的副主考官立马上前道:“大人!刚刚又收到了几份有争议的卷子,您看是否能现在回去看看?”
“不急不急。”主考官大脑一直在思考,嘴巴没过大脑的就对着副主考官说道。
“这…下官是怕越积越多啊!您说了要在七天内改完所有卷子的。”副主考官继续说道。
“知道了知道了。”主考官继续过耳不过心地敷衍道。
“那主考官大人您看您什么时候回去改卷子呢?”副主考官眼见着现在是拉不到人了,只能在一旁追问确定具体时间。
“待会儿待会儿。”主考官喃喃自语:“这资本的说法有点意思啊。”
看到主考官继续沉迷,副主考官不由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您有听我说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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