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副主编从书案里分出两分神,摇头笑道:“每年都这样,扰人得很,但是看久了倒也颇有情趣。”
小赵一笑,“你们这些大作家的情趣啊,我还不太懂。”
张副主编一乐。他抬起头往小赵这边看过来,瞥见那箱投稿,倒了来了些兴致,“刚好没什么事做,分我一些稿件吧,我和你一起看。”
小赵迟疑了会儿,“这……”这本是他的工作,作为新进来的一个小编辑,他现在需要把这些信件进行一轮筛选,挑出一些不错的稿件,再拿给张副主编去审核挑选最后合格的稿件。
张副主编也是从小编辑过来的,哪里不明白小赵的心思,摆摆手道:“没关系,我也只是有些无聊了。”
也不让小赵再推辞,他站起来,抱起一堆信件回到自己的座位。
张副主编都开始工作了,小赵摸摸鼻子,也跟着坐下来稿子。
“好!”突然,张副主编猛地一拍大腿,大声叫好。
刚刚踏进办公室的陈主编顿时被他的一声大叫吸引了注意力,“老张你这是在看什么呢,这么激动。”
张副主编把手里的……草稿本递给了陈主编。
陈主编望着那一看就是写满了字的草稿本沉默,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伸手接。
两人同事十几年,谁还不知道谁啊,陈主编神色一变张副主编就猜到他在想什么了。不由笑骂道:“你什么时候也学会从表象看作品这一套了。”
陈主编摇摇头,伸手接过,拉出张副主编旁边的一张凳子坐了下来,“就是这用草稿本写,也太寒碜了些。”
其他人写稿子,虽然不是都会找那些很好的纸张写,但也都有过挑选。这随便找了个草稿本来写,从态度来看就落了下乘。
张副主编摇摇头,难得出声为这个作者解释了两句,“你翻开看字迹就知道了。用草稿纸我猜是因为家境不太好,不过这个字啊,嘿,我觉得比你要好上许多。”
陈主编不免也产生了几分兴趣。他把封皮翻开,立马被那一手字镇住了,也没说话,直接认真看起文来。
张副主编了解陈主编的性子,倒也不急,自己拿过另一本草稿本翻看衡玉写的长篇童话的开头。
十几分钟后,陈主编出声喟叹,“文笔老练,寓理深入浅出,这手字迹也很不错,很有风骨。”
“你竟然给了这么高的评价。”张副主编出声叹道,向他们这种有地位的文人,很难认可一个文人,除非这个人当真优秀。
陈主编点头,然后搓了搓手显出几分迫切来,“这位作者才情极佳,着实让人仰慕。老张,你把回信的事情交给我吧,我给这位林衡玉先生回信。”
张副主编顿时觉得有些好笑,“你这是想要以文会友?这可是位女作者啊,不怕嫂子吃醋。”陈主编以文会友也不是第一次了,只不过他在文坛地位极高,能够让他看上的人很少。
陈主编摇摇头,“让你嫂子看到了这位先生的文,怕是要催着我去约稿了。”陈主编的妻子,是省作家协会的核心成员之一。两人当年就是在作家协会的会议上认识的,他以文会友的习惯,当年就是被他妻子带出来的。
张副主编想了想,倒也颇为认同陈主编的话。
“而且这位先生行文流畅,看他寓理的时候我倒觉得写童话故事屈才了,我打算向他约一约其它类型的稿子。”陈主编补充道。
童话故事这一板块最近才在省出版社占据一角地位,总负责人正是张副主编。他一听完陈主编的话忙道:“你可别。我还打算让这位先生把他这本长篇童话故事写完呢,写得也太好了,我都忍不住看后文了。”
“哦?让我也看看。”
张副主编把长篇稿子递给陈主编,他则取了第三个本子来看。
这个故事是用那种很普通的笔记本写的,一对比就觉得比刚刚那两份稿子用心。不过张副主编想了想那两份稿子的内容,倒也不再觉得纠结了。
这是有真材实料的,不就是用草稿纸写吗,就是用纸巾来写他也乐意接受稿件。
张副主编看了个开头,就知道这一篇童话故事对比刚刚的童话文笔有些稚嫩了,但是构思还不错。张副主编特意看了看字迹,有些圆润,横平竖直,倒像是小孩子的字。
这个故事和之前的两个故事是一起寄过来的,张副主编直接就产生了联想,他乐道:“看来是那位先生让她儿子也来投稿了,你看她儿子的稿子,虽然不算上乘,但也颇有一番乐趣。”
陈主编接过来,先搁在一旁。他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架,“这说明家庭教育得好啊,就是我不明白,那位先生有这样的文笔,怎么家境还这么困难。”
张副主编摇了摇头,“不好说,估计是出了什么事情吧。”
也是,这涉及到别人的隐私了,陈主编和张副主编就此打住了话题。
作者有话要说: 林彦平:谁是她儿子,你别瞎说
查了2000年的稿费查不到,最后就定了这个,如果有出入大家就当这是平行世界
这是第一更,还有一更要踩点了
第116章 、反派的姐姐
把信件寄出去后, 衡玉就没有再关注过这件事,她总不至于要去担心她的稿子会落选吧。
而林彦平的稿件她也看过了,虽然文笔有些稚嫩, 但是总体构思还不错,她帮着修改了一番, 倒是和那本书上刊登的那些童话故事水平差不了多少,应该也不会落选。
衡玉比较关注的是另外一件事。
她弟弟今天晚上回到家做完作业后就开始裁纸。
这年头娱乐的活动少得很,衡玉坐到林彦平对面, 托着腮看他把新的笔记本找出来, 将笔记本的纸小心撕下来, 然后把纸叠成四四方方的,再用水果刀裁下来, 并且用漂亮的彩笔在纸上画了一些东西点缀纸张。
“我感觉你好像点亮了一个不得了的爱好。”
林彦平早就习惯了衡玉时不时的吐槽, 干脆全身心投入去裁纸,无视他姐。
林彦平裁了好一会儿,得了大概五十张, 然后就不再裁纸, 而是开始叠东西。
一只千纸鹤在林彦平手底下渐渐成形。
叠千纸鹤的步骤不复杂, 衡玉看了一遍就会了, 她也不知道林彦平要叠多少个,自己闲得很,干脆出声问他:“要我帮忙吗?”
林彦平连忙摇头,“不用了。”
“你打算叠多少个?”
“一千个。”显然林彦平早有计划,回答得非常快。
衡玉不知道林彦平叠来做什么, 不过笔记本的纸不大,一张纸就只能裁成四张小纸,照林彦平的消耗速度估计没叠几百个就没有纸了。
“明天不是放假吗,我们两个去文具店里逛逛吧。”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专用的叠千纸鹤的纸,有的话就去买一些。
用笔记本的纸叠千纸鹤不仅浪费,还显得有些简单。
林彦平不知道他姐为什么突然提出来这件事,但明天没什么事做,呆在家里还不如出去,也就点了头应下。
第二天一大早林彦平就起了床,他早就有了自己的生物钟,见衡玉还没醒,林彦平就先出门去给两人买了早餐,等他绕回来后才去喊醒衡玉。
两姐弟吃过早餐,换了身衣服出门了。
林彦平在学校一直都是穿校服,所以他的衣服很少。衡玉望着自己料子粗糙的衣服,再看看林彦平那身同样洗得有些发白的衣服,“等我们拿到稿费就去买衣服吧。”
“浪费钱。”林彦平这么说着,脸上却也露出了几分欣喜之色。
虽然因为家庭原因他要早熟很多,但孩子还是孩子,班上的同学吃喝用度都比他好上很多,林彦平虽然不至于心理不平衡,但有时候看着也是有些眼热的,只不过一直很懂事没有说出来。
比起他,他姐姐为了这个家,才付出了很多东西。
完全没觉得自己付出很多的衡玉翻了个白眼,对林彦平的口是心非表示了深深嫌弃。
一个月后,林彦平从学校回来的时候顺路把从省出版社寄过来的信取回来,陪着衡玉一起坐在檐下拆信。
小镇里多数人还是以务农为生,到了晚饭饭点,各家各户都有人背着锄头等劳作工具,一身狼狈回了家。路过衡玉家,看到两姐弟整整齐齐坐在那里时,有些看着两姐弟长大的叔叔婶婶都出声和他们打了招呼。
“玉儿,彦平,吃晚饭没有。”陈婶推着她卖绿豆粥的车子回来了,看到两姐弟坐在那里,和他们打了招呼。
“一会儿吃,婶你回来啦。”衡玉笑意盈盈和陈婶打招呼。
今天天气没之前闷热,绿豆粥也没前几天好卖,这时候倒是剩了一小半绿豆粥,陈婶便招呼他们两姐弟去拿两个碗出来,一人给倒了大半碗,“你们先喝着,婶回家了。”
等陈婶走了,两姐弟才继续拆信。
信里面放了四百块钱,想来应该是两个短篇故事一个一百和长篇的两百。
两人就坐在檐下,衡玉没有把钱抽出来,仍然把钱放在信封里,只是把信抽了出来读信。
“林衡玉先生”,信的最开头就是这样的称呼。
她一目十行扫过去,最后提炼出了这写了满满两张纸的信的中心思想——
一,她和林彦平的短篇故事过审了,长篇也被约稿了,那两百块钱是长篇的定金。二,省出版社的陈主编仰慕她的才华,冒昧写信过来,想和她交流交流,以文会友。三,问她有没有兴趣写其他类型的,他们出版社可以与她约稿。
衡玉认真想了想,这时候投稿还比较随意,不需要写明自己的年龄,除非后续与出版社签订合约,不然并不需要透露这些内容。
她摸着下巴,果断决定交了陈主编这么一位笔友!
别的不说,陈主编是省城人,身为主编又有人脉,日后她和林彦平肯定要搬出小镇到省城住,有这么个熟人帮忙也挺好的。
只不过陈主编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把她当成平辈来看待,不知道陈主编知道她的年纪之后有何感想。
林彦平没有看她的信,等她琢磨完之后才出声问她,“信上说了什么?”
“夸你姐姐我写得好。”衡玉将手里的信封卷起来,手一撑地站起来,拍了拍手回房间给陈主编回信了。
写信的时候衡玉就透露了她的一些情况,比如她年纪不大,林彦平其实是她弟弟。
她在落笔的时候有刻意弄乱自己的字迹,让这一手字迹不显得太过出众。在那么多世界里磨砺,别的不说,她这一手字完全不输一些有名的书法家。
写故事出众文笔老练还能说她天赋异禀,字迹却是糊弄不过去的。毕竟一手好字要练出来是需要付出心力以及很多时间的。
衡玉写好信后先是把这封寄给陈主编的信寄走了,寄给出版社的倒是不急。
这一天陈主编来到省出版社,门口的大爷把他叫住,“陈主编,有你的信。”
省出版社经常要接收来自各个地方的信,信差来得就勤,所以陈主编填的私人信件的地址都是省出版社。
陈主编朋友挺多,一时间也猜不到是哪个朋友给他的信。他和门卫道了谢,取了信就看到信封上写着笔锋凌厉的三个大字——林衡玉。
如果不是知道林先生的性别,陈主编倒是要因为这三个字而模糊了她的性别。
这一手纸太过淋漓大气了。
等陈主编拆看信一看,顿时老脸一红。
他还以为这位林先生年纪和他差不多,现在看来估计年纪还轻,可能和他那读高中的女儿差不多大吧。
还好写信的时候他出于礼貌没有问那位林彦平是不是林先生的儿子,不然丢脸就丢到家了。
知道衡玉年纪不大后,陈主编原本升起的惺惺相惜之情倒是少了些,那些惺惺相惜的想法顿时变成了爱才之心。
这么年轻就文笔如此老练,若是好好磨砺一番以后文坛肯定会得一名大将啊。
等陈主编回到家后,把衡玉的事情和妻子还有女儿一提,两人立马都起了兴致。
陈主编的妻子怀着和他一样的情绪,他的女儿倒是想要了解一番这位受到她父亲推崇的女生是怎么样的人。
她可是深深知道她爸的脾气啊,也知道要想得到她爸的认可有多难,没想到这个可能和她同龄的女生竟然做到了。
衡玉交稿极快,一个月后,她去邮局寄了那本长篇的所有后续给出版社,回来的时候还拿到了陈主编一家三口给她写的信。
陈主编话里话外还在问她需不需要提供一些帮助。显然他也猜到了衡玉如今的家境不太好。但他问得颇为委婉,不会伤人面子。
看完陈主编的信再看其他两个人的信,衡玉不由笑起来,还真是很可爱的一家人。
在省出版社整锣密鼓出版她那本长篇的时候,衡玉和陈主编一家人写信写得不亦乐乎,这时候在后来改变社交方式的社交软件还没有出现,信件是主要的联系方式,所以信件往来还是比较便捷的。
不过往来了三四封信,陈主编一家人对衡玉立马变得亲近了不少,尤其是陈夫人。她本身是一位悬疑家,而前·悬疑家·衡玉与她在这方面很有话题。
十月初十是衡玉和林彦平的生日,今天林彦平还要去上课,他一大早起床,就把自己攒了一盒子的一千只千纸鹤一股脑都给了衡玉 ,“这是给你的礼物。”
“听说用千纸鹤许愿愿望可以成真,你到时候偷偷许个愿吧。”林彦平脸上带着可疑的红晕,他故作平静道。
衡玉一怔,她没想到林彦平叠了那么久的千纸鹤竟然是为了给她送生日礼物。
伸手接过那满满一盒五颜六色的千纸鹤,衡玉眉眼轻弯,“那我就许愿,祝林彦平身体健康,日后长成国家栋梁。”她家的小白菜可不能长歪了。
“喂,都说了是许愿,当然要偷偷许啊,你这样说出来是不行的。”
“而且你怎么不说你自己。”
衡玉把千纸鹤递过去,“可以许两个愿啊,我许了一个,另一个留给你。”
“真的吗?”林彦平狐疑道。
衡玉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真的,我看书上就是这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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