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他和裴允近两年联系不多,才会自己主动提到单身。
二来,两年前肯定不是单身,恋爱的对象是谁不言而喻,如果不是裴允,男人除非脑子有坑才会在表白的时候提及自己前一段情史。
所以现在,情况很明朗了。
男人极有可能是裴允的前男友,现在两人正在一起,而且男人能表白,说明此刻身旁几米之内没有旁人。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脑袋真好使,八成就是这么个情况。
江衡却并不为自己灵光的脑子感到开心,雨都快滴落在青青草地了……
动车站出口陆陆续续出来许多乘客,有人坐上家人的车,有人打车离开,江衡站在出口边缘,灵光的脑子却无法告诉他该去哪里。
半小时前,他坐在前往简城的动车上,还满心雀跃,而现在,却满心涩然。
他站了一会儿,走到出租车停靠的边缘,开门坐进去。
“小伙子切哪里呀。”司机操着不流利的普通话问他。
江衡看向窗外。
“随便。”
……
漫无目的兜风半个来小时,江衡最后在海鲜一条街下了车。
夜虽深了,却正是夜宵和大排档的黄金营业点,看着破破败败的一条长街,人却不少,江衡踏进这条长街,闻到海鲜的腥味,地上淌了一地的水,湿漉漉的。
他慢慢朝里走,飘来做好的海鲜香气,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
他走进一家店里坐,随意点了份小龙虾和海参,叫上一扎啤酒,闻着越发浓烈的鲜香,感觉更饿了。
然后他更悲伤了。
如此境地,你他妈居然还能有食欲?!
长点心行不行啊!!!
他恨铁不成钢地拿筷子戳自己的腿。
抱着这样的心态,他吃得又快又猛,啤酒不用杯子,举起扎啤直接灌,麻辣鲜香混着冷啤,胃里喉咙被刺得麻里带辣,辣里带痛。
“老板,结账!”
他喝光最后一口啤酒,豪气地拍向桌子,噹一声响。
“好的,您的消费是……”老板拿着计算器摁,“总共3895块,零头抹掉,给3800就行啦。”
江衡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他抬头,不可思议再说一遍:“三千八?”他指了指桌上的空盘,“我就点了份小龙虾和海参,哦,还有一扎啤酒,你再算算。”
老板当面又摁了一次计算器,笑得一脸和气:“没错的。”
江衡瞪他:“你把菜单拿来,我帮你算!”
小龙虾没记错是58一份,搞毛啊?!
结果菜单拿来一看,嗯,还是58,只不过单位变成了“只”。
只???
谁家小龙虾论只卖?
江衡酒意上头,但仍保持着一份清醒,他明白自己大概是被人诓了,但这店家未免太嚣张,明着欺诈顾客,还诓到警察头上。
江衡怒而起身,一拍桌:“你搞双份菜单,我点的时候分明写的58一份,后头那个字是‘份’!”
老板皮笑肉不笑,背手说:“客人你吃不起就算了,血口喷人可就不厚道了啊,我们李二海鲜做了这么多年,可没人说我们不诚信。”
“我懒得跟你说。”江衡摆手,气恼自己今天真是不走运,吃个夜宵也能摊上这种事儿,“我找你们这儿的警察过来。”
“警察?好哇,不用打电话,咱这儿现成就有一位。”老板扭头一吆喝,“李警官,这儿有客人要找您嘞。”
一个男人从旁边桌子站起来,拿着牙签剔牙,上下打量江衡,说:“啥事儿啊?”
老板说:“这位客人红口白牙就说我们讹他呀,李警官,您是我们老主顾了您给评评理?”
李警官撇嘴说:“评啥理,我吃了这么多年也没问题,小伙子你再闹,咱们去局里说话。”
江衡看着他的警服,比刚才听到那一番通话还要气上几分,说不出话来。再看了看旁边的海鲜馆,那些人都探头探脑看热闹,却没人出声。
江衡视线越过他,看向他来的那一桌,流里流气,气血上涌,震怒于他们的无法无天和嚣张气焰。他定了定神,看向他的腰间,没有qiang。
没qiang就好办了。
江衡先感受了一下蛋蛋兄弟的状态,嗯,很好,应该不会掉链子。
满腔火气无处宣泄,正好干一仗。
稳住心神,他直接夺过老板手里的计算器狠狠摔了,再转头盯着那个所谓的李警官:“光天化日你助纣为虐,对得起身上的制服和头顶的国徽吗!”
“哎呀我的计算器!李警官您可瞧见了,这客人不讲理呀!”老板在一边吼。
“那就让咱们兄弟教教他怎么做人。”
话毕,那桌人一窝蜂涌上来。
……
裴允是回到酒店,洗漱出来想刷刷微信看有没有遗漏的消息时,才发现没电关了机。
连上充电器过会儿开机,果然有几条微信,她一一回复。
回完微信接到薛姨妈电话,简单聊了几分钟就挂断。
然后,她发现了通话记录里的江衡,一点开,惊讶了,竟然通话了十几分钟,她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裴允虽在科研上细心严谨,对于生活的一些小细节却留意不到,比如她看见了通话开始和结束的时间,却一点儿也没联想到当时她正在做什么。
裴允甚至还觉得这个乌龙挺好笑,她想了想,给江衡打电话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
“裴允……”
他的嗓音嘶哑低沉,一下子就让裴允的心提起来了,她问:“你怎么了江衡,感冒了还是……出什么事了吗?”
经过一番血战,江衡身上和脸上都挂了彩,他握着手机,站在临海的外滩,遥望着暗沉宽广的大海,低声笑了笑。
“我没事。”
他没事,那群王八蛋比他惨。
他的笑不像平时清爽,混着说不清的味道,裴允仍然紧张,连连追问怎么了。
她的声音听来那么关切,这种关切在听筒里显得那么真挚,江衡不笑了,他看了看一望无际的海,方才笑时牵扯到受伤的嘴角,抽痛不已。
今天是什么日子啊,出门没看黄历,说好了来看裴允,结果人没见着,还挂了一身彩。
江衡无限委屈。
“说话啊江衡,到底怎么了。”裴允声音更急了。
江衡放低声音,吸了吸鼻子。
“我……我打架了……”
第15章 chapter15
海风又凉又潮,夜色深沉。
江衡一个人站在外滩栏边,舔了下嘴角的瘀伤,疼得咧嘴,捂着脸有点后悔不该跟裴允说这事,平白让她担心一场。
可电话已经接了,地点也说了,裴允这会儿肯定在来的路上。江衡一边自责一边开始期待。
期待没几秒,他开始嫌弃自己此时衣冠不整,打架哪儿顾得上衣服,拉拉扯扯又沾了不少灰尘,哪怕现在没镜子可照,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一定很狼狈。
这怎么行?
俗话说,小别胜新婚,他这倒好,直接可以“离婚”了!
江衡不可避免地惆怅起来,事已至此,不能就这样见裴允,至少脸得是干净的才行。
他摸出手机,点开相册调成前置摄像头,对着屏幕上的脸捏着衬衣袖口擦脸上的污迹。
裴允下出租车后,比照江衡在电话中描述的环境,沿着外滩栏杆一路走过去,然后看见不远方一个年轻男人,一手举着手机照镜头,一手在脸上摸来摸去,像在补妆。
她在心里偷乐一下,移开目光继续寻找,擦肩走过男人身后,忽而被叫住。
“裴允!”
她愕然回头,迎面一张笑得灿烂的俊脸出现在眼前。
天……补妆男是他……
裴允在心底惊呼,表面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却忍不住,将他垂下的手机看了看,再抬头看了看本人,迟疑道:“你刚刚……”
不能是补妆吧,都打了架了,但那个姿势那个动作……
裴允眼神流露出疑惑,又留意到他衣衫的污痕,就把疑问抛在脑后,上前将他上下仔细看了一遍:“你真打架了?受伤没,严不严重啊?”
一着急,上手扶着他转了个圈儿,先看前面,脖子,胸口,腹部的衬衫。
即使穿着衬衫,冷不丁被她一双手摸上来,江衡皮一紧,觉得有些痒又有些不好意思将自己不那么潇洒倜傥的模样展现在她跟前,微微扭着躲避她的触碰。
裴允心里正急,自动自发将身份代入医生,对待病患哪会意识到这些,看完前面,像烤肉串翻面一般将他转了个圈儿,开始看后背。
手这儿拍拍。
“疼吗?”
那儿捏捏。
“这儿呢?”
“不,不,”夏季衬衫又薄又轻,女人的手温贴着衣衫传到身上,江衡觉得自己快被摸熟了,猫着腰躲来躲去,“别别,真、真没受伤。”
“是吗。”裴允大概检查一遍,心仍然放不下,狐疑着收回手,“那你说说,怎么打起架了,不对,先说你怎么突然就来了简城呢。”
“这个么……”
江衡打起哈哈,对上裴允正经又认真的眼神,莫名心虚,担心自己窃听通话的事暴-露出来,恰好一辆出租车经过,还是空车,天赐良机啊!
他抬手大幅度地招了招,看车往这边开了,转头笑得纯良:“咱们先上车吧。”
裴允看了他一眼,无奈跟他进入车内。
她不喜欢在有旁听者的场合聊私事,上车后即使装了一肚子问题,也一个字没说。
……
简城,酒店。
浴池水缓缓地盛满,热气浮腾。
江衡站在浴池边,解开袖扣撸起来,裴允握着沾了热水的毛巾细致地擦着他的胳膊,倒真没受伤,只是肘关节有些破皮,夏季天热,沾水容易发炎。
“你要记着,结痂前不能碰水,发炎化脓还得跑医院,知道吗。”她垂着视线,握着毛巾轻柔地拭去污痕,声音如同当初在泌尿科一般,有一种医生特有的冷静,却没了那时的疏离意味。
江衡站着伸直胳膊,看她低头露出的侧脸线条,看她垂下来的小缕头发,感觉身体也有点被浴室的热气影响,不自在起来。
“袖子再往上卷一点儿。”
裴允转身,在水池洗干净毛巾,又去浴池泡上热水,边拧边说。
江衡依言照做,但是袖口不宽,挽到手肘再高点就不能往上了。裴允拧干毛巾一转身,见他一脸迟疑,抿嘴笑了下:“怎么,还怕我看啊。”
怕甚?
我连你小兄弟都看过了你害羞什么?
江衡脑里弹出自己脑补的裴允内心戏,觉得整个人都不能好了。
扭扭捏捏不是爷们儿做派,心一狠,他解开了扣子,拉开衬衫脱到一半儿,领口还虚虚挂在胳膊那儿,正要继续往下。
“你,”裴允别过脸,低头将拧干的热毛巾往他手机一塞,“你自己擦吧,注意我说的要点就、就行了。”
然后头也不抬转身出了浴室,顺手带上门。
江衡起初还发愣,手上托着毛巾,转头望着裴允匆匆离开浴室的身影,呆了几秒,视线微抬,对上暖色光下的明净大镜子。
镜中的男人身上衬衫将脱未脱,露出被前襟虚掩的胸肌,在明亮光下肌理紧实平整,略有起伏。肩膀顺到臂膀的肌肉线条流畅又有骨感。
江衡深知自己长相不错,却从未这样细致认真地对着镜子看过自己的身体。
他静静看了一会儿,将毛巾放在桌上,利落脱去衬衫,露出上半身,再拿起毛巾擦身体。
江衡勾了勾唇,食色性也,古人诚不欺我。
……
江衡将自己从头到脚擦洗一遍,换上裴允先前备好的酒店浴袍,走出来。
裴允正在桌前分析数据,见他出来了,关上电脑,走去一边拿起一个袋子走来,用眼神示意江衡坐下。
江衡老实坐下,抬眼看她。
刚从湿气弥漫的浴室出来,男人干净的眸子像浸润了水汽,湿漉漉的好像更明净了。
裴允偏开脸,低头捣鼓着药盒,说:“我去酒店那里拿的日常外伤处理药,碘伏,消毒棉签都有。现在夏天,我就没拿纱布,用不上。”
江衡哦了一声:“听你的。”
裴允扬眉看他。
江衡笑:“你是医生,比我专业嘛。”
“别贫了,来,用手扒开头发,我看你额角那儿有点破口。”裴允取来棉签沾上碘伏,举着棉签挑眉催促,“快点啊。”
江衡老实扒开头发,依她指示低着头,看着地毯。
脑袋边就是她的手臂,传来一阵阵淡淡的馨香。莫名觉得现在的氛围有点点温馨,有点点暧昧……江衡默默抿着嘴角。
额角贴上碘伏,他嘶了一声。
“疼吗?”裴允紧张了,“碘伏不会疼的啊……”
“没,”江衡赶紧否认,可不想被她当成弱不禁风的男人,“有点凉,不疼不疼,一点儿不疼你直接招呼就是了。”
“嗯,我继续。”裴允丢开这根,重新取来一根棉签沾上碘伏,“疼就说啊。”
“……”江衡不吱声了。
“那个,江衡。”裴允认真轻柔地处理伤口,一边开口,“你来简城为什么不跟我说啊,还打了架,出什么事了吗?”
绕了一圈,还是回到了这个正题。
江衡本来沉浸此刻的温馨友好氛围中,暂时就把这事抛在脑后,裴允这一提,瞬间拉回他的神智,顺便唤醒他满腹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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