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亲王捻了捻手指,过了好一会才说:“派先锋军过去,刚好趁着天黑在无望河的中心以西撒上一层盐。”
“是,”先锋军的那位将领立马就出了帅帐。
昭亲王接着说到:“南鹰。”
“在,”帅帐中唯一一位没有穿铠甲的男子立马站了起来。
“你带着你的那群野崽子埋伏在无望河边,告诉那群崽子,谁抢到手的马匹就归谁。”
“那南鹰就替那群崽子谢过王爷了,”南鹰跟无宁一样以前都是混山头的,只是混山头不能一直这么混下去,他也想给自家改换门庭。刚好昭亲王掌握了西北军要剿匪,他干脆带着自己的那群亡命徒跑来赖上昭亲王。只不过到了今天,他都没能穿上铠甲,只能偷偷无宁的铠甲穿几次过过瘾。
昭亲王其实挺喜欢南鹰的,南鹰这人虽看着嘻嘻哈哈的,但懂得大局,不但做事谨慎,为人也义气,只是他身上匪气重,还要压一压:“你这次要是把事儿干得漂亮了,本王就把你跟你的那群崽子编入西北军。”
南鹰闻言,瞬间激动了:“有王爷这话,南鹰定全力以赴,干好这一票。”
昭亲王微微抬眉,看看一得瑟,匪气又露出来了:“打不过就跑,不要硬抗,后面的大草原里,也有咱们的人。”
“放心吧,王爷,我南鹰的人可没有楞头充英雄的,”南鹰那双狐狸眼看着贼奸猾:“打不过,咱们就把那群蛮子引进大草原,最好把他们分开,分得越散越好。”
“就按你说的去做,”昭亲王就喜欢这种他起了个头,能帮他想到尾的人,这些人虽没看过多少兵书,但江湖阅历可不比纸上的东西弱。
行兵布阵,一通安排下来,已经过了酉时。帅帐里这时就只剩下昭亲王跟彦、墨两位先生了。
昭亲王坐在主位上,双目盯在西北的地域图上:“明天起,宁州城就要关闭城门,彦先生、墨先生,本王不在的日子,宁州城就拜托两位了。”
“王爷放心,彦(墨)定死守宁州城,”两位先生双双起身朝昭亲王拱手。
“二位请坐,”昭亲王摆手示意他们坐下:“北边,周将军那里也传信回来了,北辽看来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了。”
“北辽的野心可不比边莫小,”彦先生紧蹙着眉心:“西北是大景的边门,一旦打开,外军就可长驱直入我中原,到时就是生灵涂炭,我大景也就岌岌可危了。”
想到家国山河,血染遍地,百姓流离失所,在场的三人无一不咬紧了牙关。
墨先生深呼了口气,平息了起伏不定的心:“边莫这里,咱们必须速战速决。”
“时候也不早了,”昭亲王左耳微微一动:“两位先生就先下去准备准备回宁州城吧。”
“是,末将祝王爷旗开得胜。”
等帅帐里就只剩下昭亲王一人时,他对着冷空说:“出来吧。”
“王爷果然还是这么厉害,”一位身着黑衣的散发男子出现在昭亲王的书案前,朝他拱手道:“凤九拜见主子。”
昭亲王见到来人还是很惊讶的:“你是墨七,你是凤首?”凤九是凤卫的首领,也被称为凤首。
凤九微微一笑,显得有些妖魅:“以前是墨家老七,这不是您把小凤凰的印子到处乱盖吗?以后咱就是凤九了。我师傅都死了十年了,要不是无意中看到小凤凰的印记,我都快忘了我还是凤卫的凤首。”
昭亲王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找来了:“你既然来了,那明天就随本王一起出发。”
“那就请王爷多备几匹马,”凤九斜躺在昭亲王左下手的那把椅子上:“明日应该还有几只野鸡能赶到,不过您放心,我已经发了通令,召集凤卫了,只是不知道还能不能凑够九十九?毕竟凤卫已经有几十年没被启用过了。”
昭亲王对这并不在意:“有几个算几个吧。”
“呵,看来王爷最近这日子不好过呀,”凤九一脸痞笑:“也是被人首尾包抄,家里还有个不省心的野种皇帝在,日子是有点艰难。”
“墨先生,您怎么回来了?”昭亲王看向帐门。
凤九立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瞪大了眼睛:“我爹?”
“嗤……,本王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昭亲王嗤笑一声,便不再看他了:“小师弟,你还是把你那张嘴闭紧一点,毕竟本王算起来是你师兄。”
凤九呼了口气:“我先回去准备一下,明天再过来。”
“你准备瞒着你爹?”
凤九耸了耸肩,瘪着嘴说:“我爹是知道凤卫的,不然我二十岁收徒的时候,他也不会把我大哥家的小三子扔给我。”说完他就走。
宁州城东街的一座三进宅院里,钱华贞再一次从噩梦中惊醒,她拭了拭额头上的汗,便拿了件斗篷披在身上,下了床。来到妆奁前,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面色发白,眼睛里没有亮光,她又梦到平阳侯府被满门抄斩的场景了。
钱华贞双手捂着脸,眼泪从指缝中溢出,她到底该怎么办?无声哭了好一会,她才缓过来,拿过妆奁上的帕子,擦拭了面上的泪。
平复了情绪之后,她起身来到床头的架子那,把手伸进架子上的一个花瓶里,从里面掏出一本《静心经》。这本书是她今年四月的时候在嫁妆箱子里发现的,看似普通的一本《静心经》一打开,就不普通了,第三页上赫然写着:钱韩氏玢玲留。
钱韩氏玢玲,韩玢玲,钱华贞抚摸着纸上的字,这是她祖母留下的。她也不知道这本书怎么会在她的嫁妆箱子里?当初她因为冲撞了昭亲王,被太后训斥,以庶妃之名被抬进昭亲王府。也许是那时她心有郁积,她娘怕她想不开,才寻了一本《静心经》放在她的箱子里。可是她真的宁愿没有发现这本书,那她还能平静地过日子。
钱华贞翻看着她祖母的留书,越往后翻,心跳得越快,即便这本书已经被她翻了不下十遍,可她还是不敢相信书中所说。
也是从发现这本书的那一天起,她就噩梦不止。她祖母韩氏玢玲,出自韩国公府,是现任韩国公韩执一母同胞的妹妹,出身好,样貌上佳,可就是这样一位名门闺秀年纪小小却被冠上残害庶妹的恶名,到了婚嫁之年也只能被嫁入没落侯门。
可即便这样韩氏玢玲也并没有怨恨,依旧好好过日子,精心经营着侯府,只是好好的日子没过多久,她就发现她那个总是装相的庶妹韩秋儿又不省心了,竟私下里利用镇国侯府嫡女周作灵的关系,跟太子来往密切。
周作灵可是内定的太子妃,韩氏玢玲试图从中扰乱了几次,可是那两人依旧是你侬我侬,不过好在韩秋儿后来被许给了奉国将军赵毅。
韩氏玢玲跟她那庶妹虽不合,但却并没有嫉妒她高嫁,那时她就只有一个想法,让她那庶妹韩秋儿离太子远点。她以为韩秋儿成了亲就安分了,可惜她太天真了。
不安分的人怎么可能因为成亲了就消停了?韩氏玢玲发现韩秋儿又跟太子勾搭在一起的时候,已经晚了,那两人已经不顾廉耻,苟合成奸了。当韩秋儿挺着个肚子到处晃悠的时候,韩氏玢玲就拜神求佛,希望她那庶妹不要“早产”。
结果天不遂人愿,韩秋儿果然“早产”了,在知道韩秋儿“早产”之时,她就立马偷偷出府,去找了给韩秋儿诊脉的陈太医,也就是那一晚她亲眼见了一次满门被屠的惨况。
韩氏玢玲带着陈太医给的地图,回了平阳侯府,次日就病了,病中她听说韩秋儿那孩子因为早产没了,她的心就突突的。等她病好之后,她第一次踏入奉国将军府,去看了韩秋儿。可韩秋儿哪里像一个刚死了孩子的妇人,眼里尽是贼光,她看了都觉得恶心。
等韩氏玢玲从将军府出来,她的丫鬟怀里已经揣着两本脉案。是的,谁能想到陈太医会把那么重要的东西藏在奉国将军府,韩秋儿的眼皮子底下?
等回到侯府,韩氏玢玲看了脉案,就又病了,她那个贱人庶妹简直胆大包天,竟敢算计周作灵,她把周作灵当傻子不成?周作灵那人心细如发,会不知道她的孩子已经被人调包了,会不知道她被人给算计了?韩秋儿信,可韩氏玢玲绝对不信。
从那一天起韩氏玢玲就开始布置,可是老天没有厚待她,竟早早要了她的命。
钱华贞并没有见过她的祖母,在她父亲钱仲平十岁的时候,她祖母就过世了。可即便没有见过,但钱华贞从这本书里就知道她祖母是个不简单的女人。
钱华贞合上了手中的书,把它抱在怀里,她并不洒脱,为了家族,她不得不细细筹谋,她不想看到平阳侯府如梦中一般被抄家灭族。
她父兄虽奸猾,但说来也没有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她母亲更是贤惠淑德,她还有弟弟,那都是她的血亲,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奉国夫人那无耻妇人所牵连。
她自发现这本书之后,想了很多,就连向昭亲王献媚都想过,可是昭亲王从不是一个贪色之人。她原以为她只能眼睁睁的等死,没想到昭亲王妃给了她一条可以走的路。
当初昭亲王妃提出让她来西北嫁人,她会答应的那么干脆,除了因为没有更好的选择之外,就是她想在王妃跟前博个好。
到了西北这么长时日,她也算是看出来,西北跟她想象的并不同。她夫君无宁是西北军的教头,无宁从不跟她说西北军的事,但却给了她一句话,他会帮她保她亲人。这次她夫君做了昭亲王的先头军,何尝不是为了多挣些军功,为了她,为了来日拿军功换她家人的命?
钱华贞并不傻,西北的水很深,那她要怎么做,她能做些什么?难道她什么都不做,就指望她夫君吗?可她不能。
她以前总听王府的下人说昭亲王对昭亲王妃很好,好到让人羡慕,现在她也有一个全心全意为她的人了,她想要跟他一起好好过。钱华贞突然抬起头,是啊,昭亲王妃!
第39章
钱华贞躺在床上是一夜没合眼,她抱着无宁枕过的那只鸳鸯枕,嗅着枕上熟悉的味道,心里才有了一丝暖意,但更多的是担心。
虽然无宁说他会回来,但战场上刀剑无眼,钱华贞都不敢再往下想。她自小就看尽了后宅争斗,她们这类人,虽出生便锦衣玉食,但也同样做好随时为家族门楣牺牲的准备。她从未想过得一人情,相守相携到白头,可是没想过,不代表她不想求。
断断续续下了两天的雪,终于停了。钱华贞用完早膳之后,就让家里的管事备了轿子。
“夫人,今儿天刚晴了,路上的雪还厚着呢,您这是准备要去哪呀?”绿韵看她家主子有些红肿的双目,忍不住问了一嘴。
钱华贞淡笑着说:“我成了亲也有几天了,到现在还未去给王妃娘娘请个安,心里不安得很。今儿天好,我去给王妃娘娘请个安,顺便再陪娘娘打打岔。”
“还是夫人想得周到,”绿绮听说她家夫人要去给昭亲王妃请安,赶紧准备去给她家夫人找件见人的襦裙:“昭亲王爷现在正忙着前方的战事,夫人去王府多走动走动,正好可以多陪陪王妃娘娘。”她们家老爷在昭亲王爷手底下当差,夫人要是能在王妃娘娘面前得脸,老爷也会多敬重夫人几分,毕竟她们夫人以前有些不体面。
钱华贞闻言笑了笑也没有接话,她走到妆奁前,拉开下面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紫檀木盒子打开,这盒子里面装着的正是她昨夜看的那本《静心经》。
她出身侯门,虽然平阳侯府已见败落,但依旧还属功勋世家之列。她自认还算是个聪慧伶俐的,眼睛里也容得下些事情。外界一直传言当今太后偏爱幼子,不喜皇后等等,以前她以为太后也只是个寻常女子,对自己的子女也会有所偏爱。
现在钱华贞不这么认为了,她祖母那么高看太后,看来太后真的像她祖母猜测的那样,早已知道内情。钱华贞想到年前镇国侯替安平伯府出头向韩国公要账那事,心中对祖母的猜测就更加肯定了。要是镇国侯府不知道那事,镇国侯就算是再会胡闹也不可能会那般不留情面地对上韩国公府。
钱华贞紧握着那本《静心经》,据她祖母所说,韩秋儿合谋先帝狸猫换太子这事,所有涉事的人跟证据基本都被人抹得干干净净。
她祖母当初从陈太医那里得了两本脉案,这两本脉案都是陈太医立的私密脉案,一本是当今太后孕育嫡长皇子时的真实脉案,另外一本就是韩秋儿怀孽种的脉案。此外陈太医自知事后他没有活路,早已留下血书交代了事情始末,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那人竟屠他全族。
钱华贞左手撑在妆奁上,心中惴惴不安,一抽一抽的,她手中的这一本上面是她祖母记录的日常,下面就是太后怀嫡长皇子的脉案。至于另外一本脉案跟陈太医的血书则被她祖母藏在了韩国公的书房里。
她祖母也算是费尽心机为韩国公府跟平阳侯府筹谋了。钱华贞想她祖母之所以会把太后的这一本脉案藏在平阳侯府估计也是怕韩国公府临事不管平阳侯府,只求自保吧。
其实她心中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把这本书交给昭亲王府?
“啪……,”钱华贞把那本书放回盒子里,立刻就把盒子给合上了,她想到昭亲王手中的西北军,她不信太后跟昭亲王就真的甘心背着恶名起兵造反,拿定了主意后,她就不让自己再犹豫了:“绿韵服侍我洗漱,一会咱们去昭亲王府。”
昭亲王府正院,五娘用完早膳后,就窝在榻上,翻看着手中的账簿,眼底有着淡淡的青,她昨天一夜没能入眠,一直在想她夫君他们这会到哪了?
“娘娘,小应子回来了,”兮香跑进来回禀,脸上的神情有些不好,像是哭过。
五娘听说小应子回来了,瞬间回了神,坐直了身子:“快让他进来。”
小应子来回奔波了一夜,脸上都冻得发紫,牙根都打颤:“奴才给……给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五娘见他这样子,心里有些过意不去:“真是辛苦你了,你去西北大营见着王爷了没有?”
“见着了见着了,您的话跟那些盐都交给王爷了,”小应子傻笑着说:“王爷还让奴才给您带句话,让您好好在王府里等他回来。”
五娘嗓子眼有些发堵,鼻子里也酸涩得很:“兮香给小应子拿两个十两的银锭子。”
“奴才……奴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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