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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算盘——木木木子头

时间:2018-12-23 09:11:58  作者:木木木子头
  “坐吧,”昭亲王拉着五娘来到了主位:“今天让你过来,是王妃找你有事。”
  彦先生倒是有些惊奇,这王妃娘娘能有什么事儿找他,拱手道:“不知王妃娘娘有何吩咐?”
  五娘也没跟他客气,直接说了来因:“是这样的,我想请先生写一本话本,就以太后、先帝、韩秋儿还有赵毅这四人之间的恩怨情仇为主,大景为背景,不知先生可愿执笔?”写话本说来对一些所谓有品调的文人墨客来说,多少有些自降身份。可她虽识字,论起算盘来,她是打得顺手,可这话本,她自认还没那笔力。
  一听是这个事,彦先生就双目贼亮,昭亲王妃这不是给他送来诉冤的机会吗?想当年他一三元及第竟被人顶替,景盛帝却装聋作哑,任由人鱼目混珠,他忍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以以笔作矛,为自己伸冤了:“彦某定竭尽全力,不负王妃娘娘所托。”
  “那就有劳彦先生了,”五娘沉声说道:“这话本,最重要的是感人肺腑,母后是先帝明媒正娶的原配妻子,竟遭先帝跟韩秋儿那般折辱,其中内情,想必先生也了解。镇国侯府一门忠烈,可老侯爷未能血洒沙场,却死在了先帝跟韩秋儿的阴谋算计之下,如此种种,怎叫人不悲不恨?还望先生多多润色几分,这话本写好之后,我准备把它排成戏,在所有第一楼搭个戏台子,也跟天下百姓说道说道,诉诉苦。”
  虽然话本还未写,但彦先生已经能想到它的功效了,这一剂药下去,昭亲王无论是造反还是开立新朝,都有了缘由。辱母之仇、杀兄之恨,苟延残喘,到了今天权势滔天,竖旗为王,这一切就成了因果循环,高招,妙哉:“彦某明白王妃娘娘的意思。”口诛笔伐这一招,昭亲王妃用得真是恰到好处。
  昭亲王看他媳妇说完了,就开了口:“本王准备弃姓,以元昭之名统领西北军,另立新朝昭,先生以为如何?”
  果然如此,彦先生就知道昭亲王妃不做无用功:“彦某会尽快完成话本,其实王爷也可以游说太后娘娘写一本自传,这样话本再加上太后娘娘的自传,效果会更好。”话本,多用于闲情娱乐,可自传就多了几分真实。
  “自传就不用了,”昭亲王不想再让他母后回忆过去,那些不堪的过往,就让它过去吧:“话本你尽快,你自己想怎么写就怎么写,写完就找一批说书人,让他们先给附近的百姓说几场,人人流泪,就可以排戏文了。”
  “彦某明白。”
  回了后院,五娘洗漱好,就上床了,也许是最近太累了,现在歇了下来,沾着床,没一会就睡熟了。等昭亲王从书房回来,见她眼底的青色,眼里尽是心疼。想到今天她做的傻事,他的心就软成了水,不感动那绝对是假的,只是他更想她再自私一点,亲了亲她的额头,就去了后面浴房洗漱了。
  一夜无梦,次日卯时,五娘就醒了,整个人都舒服了。借着昏黄的灯光,看着她的枕边人,不禁伸手去轻抚他下颚处的青茬,脸上露了笑,凑上去亲吻他的嘴角。
  只是某个熟睡的人,好似被她吻醒了一般,缠了上来,不再罢休。很快屋内就传出了喘息、呻吟之声,久久未能停歇。
  早晨,五娘一手揉着有些酸软的腰腹,一手被她男人牵着,到了重明堂,小算盘就凑了过来:“父王、母妃好。”
  五娘拉过儿子的手,就去给太后请安:“母后金安。”
  太后抱着小秤砣坐在榻上,一脸的慈爱:“你们来了,早膳可用过了?”
  昭亲王坐到了太后下手的椅子上,而五娘则凑到了坐在右边榻上的米氏身边:“都用过了,儿子有一事要与您说。”
  太后一顿:“什么事?”反正应该不是小事。
  果然,昭亲王看了一眼五娘,就转向了太后:“儿子准备弃姓,直接以元昭为名,另立新朝。”
  太后闻言,深叹了一口气:“你这样,可想过后果?”这弃姓可不是小事,一个不好,就可能犯了大忌,冒了天下之大不韪。
  “母后放心,儿子都已经有了安排,”昭亲王安抚太后:“大景本就已经名存实亡了,只是消息还被压着,儿子已经准备好镇压群雄了。”这消息一旦压不住了,各地势力就会蠢蠢欲动,一个不好,这中原就彻底乱了,到时吃苦的还是百姓,赵寅这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既然你已经有了周全的准备,那就按着自己的想法来吧。我已经老了,日后只管待在后院享天伦之乐,至于其他的事,你们两口子跟底面的那些人商量着做就好,”太后真的是已经累了,不想这一辈子都搭在斗上面,现在有人替她当着,她感觉很好。
  米氏没想到昭亲王的心这么大,连景姓都容不得:“其他我也不想说,只想提醒你们,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你们心里要清楚才行。”
  “多谢岳母提醒,”昭亲王自是明白这其中道理:“小婿定当谨记于心。”
 
 
第73章 
  彦先生果然不负他状元之名,只闭门两日,就将五娘要的话本写好了。看完手里这厚厚的一沓,五娘又从炕几上拿了一块新的锦帕按了按眼角,她现在算是明白什么叫做“真人不露相”了。看着这本名为《帝后与臣妇》的话本,五娘有些泛红的眼睛里,透着寒光,欠下的债哪有不还的?
  只是没想到像彦先生那样一个不修边幅的男子,写起话本来,竟能将里面的爱恨情仇描写得如此细腻动人。她看了看炕几上那一堆被她用来拭过泪的锦帕,满意地笑了。
  晚上,昭亲王回来后,五娘就把彦先生写好的话本拿给了她,说:“彦先生这三元及第之名果然不是平白得来的,写的话本很是能勾人心弦,看得我眼睛都哭红了。”要知道她本就是一冷情之人,除了演戏之外,能让她动情流泪的真的不多。
  昭亲王没有具体细看,只是大略翻了几页,就把手中的话本还给了五娘:“既然已经写好了,那底面你就看着办吧,刚好镇国侯府的庄子就在边上,舅母是个老戏迷,你可以请她帮你参详参详,想必她是非常乐意的。”
  “有舅母帮衬着那就再好不过了,”五娘放下话本,就接过兮香递过来的热巾子给昭亲王擦拭手脸:“这几天京里怎么样?”虽然不想问,但她还是有些担心京城的状况。
  说到京城,昭亲王双目微微一缩:“京里情况还可以,前天黄石青投了我,他向王府递了折子,说他会让京禁卫清理皇宫,守好京城。”黄石青还算识相,要不是看他还有点本事,他也不会留着他。
  “那景家呢,还有多少人活着?”五娘心中是有猜测的,但还是想要听个准话:“皇帝跟韩氏还活着吗?”
  “景家除了跟着出来的老三、五皇子还有离京的逸王,现在就还剩下我们这一脉了,不过很快我们这一支就不再姓景了,”昭亲王嗤笑一声:“至于皇帝跟韩氏,他们现在另外一个地方,韩氏不是一直都心心念念着皇帝儿子吗?那就让他们母子好好处着吧,希望他们能相亲相爱,而不是相爱相杀。”
  “这一切恶果都是缘于先帝跟韩氏当年种下的孽因,要是先帝泉下有知,就不知道他会不会后悔生前所为?”五娘深叹了口气:“你准备怎么处置小五儿跟逸王?”说真的,她有些可怜小五儿,那孩子毕竟还不到三岁,他又有什么错呢?至于肃亲王,那是个明白人,根本不用他们担心。
  这个昭亲王早就想好了:“逸王会入嗣韩氏一脉,以后跟景家就没有关系了,至于五皇子,封个闲王吧,傅氏女是个明白人,她知道该怎么教他。”
  “这样挺好,赶尽杀绝未必就是一件好事,”五娘很赞同他的做法:“他们毕竟跟你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咱们不能做得太狠。”同属一宗,再想断也是难堵悠悠之口,既然如此,还不如大度点,放在眼皮子底下,量他们也翻不出什么浪来。
  最重要的话本已经写好了,后面的事五娘就紧锣密鼓地安排起来了。先是找了几位京里有名的说书人,原本他们看了话本怎么都不敢接的,不过后来小应子直接亮明了身份,也就没话。毕竟这昭亲王是太后亲生的儿子,做娘的被欺辱了,儿子代娘出头也算是天经地义。
  说来那几位说书人还真有点本事,当天就在庄子上来了一场,果然闻者流泪,听着低泣,纷纷痛骂先帝跟韩氏蛇鼠一窝、狼狈为奸、不知廉耻,更是替太后鸣冤,有几位妇人当时就拧着自家的相公开始大声斥责问询;甚至还有几位子孙在身边的,愣是拉着他们问一旁的人跟自己像不像?
  五娘见效果不错,就立马让第一楼搭起了台子,还包了京城及京城附近州府所有的戏台子,一时间戏也不唱了,都改成了戏说《帝后与臣妇》。
  镇国侯夫人莫氏最近更是欢欢喜喜地忙着排戏,要不是身份拘束着,她都想自己上台去唱一出,看着台上那些生、旦、净、末、丑演得那么到位,她总是忍不住跟着哼上两声:“这么多年了,也就排戏的这几天,我才觉得活得肆意。”
  莫氏拉着五娘来到戏台下的椅子上坐着:“咱们女人这一生都好似离不开后宅,未出阁前,为了名声,因着各种不成文的规矩,要耐着性子,守着闺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记得在闺中时,我就出了两次后院的门,一次是去大慈恩寺上香,剩下的那一次就是宫里办春宴,”说到这她抬首看向天边:“接着我便出阁了。”
  其实这个问题,五娘最近也在想,她是她娘亲一手带大,所以很清楚她娘亲的本事。不谈别的,就说她男人的西北军能有现在这般境况,她娘功不可没。可就是因为生为女子,她的功劳、苦劳,就全部不为人知,有那不长眼的还会说几句伤人的闲话。
  再说太后,身处深宫内院,因丈夫背叛,致长子被害,父亲病死京城,可就在那样腹背受敌的情况下,依旧坚强地熬了过来,在宫里慢慢组建了自己的势力,稳坐中宫,护住了幼子,熬死了先帝,到如今安享余生,谁敢说她不如男?
  皇后、傅翩仙、钱华贞等等,哪一位不是有着大智慧的女子?可就是因为生来便是女儿身,所以一生便只能被困在那小小的后宅之中,跟各路女子争宠夺权,这真的就是她们女人的宿命吗?
  五娘垂首沉思,她身边就有这么多奇女子,那天下之大,到底有多少像太后像她娘这样的女子,她们是迫于无奈,顺从世俗,捆步后宅之中,还是会竭力挣扎,试图跳出牢笼挣脱世俗呢?
  莫氏今天对五娘说这番话,其实也是有私心的,排戏的这几日,她得到了从未有过的满足,心中那股早已被深埋的大胆想望就好似破土重生一般:“我自入了镇国侯府后,侯爷待我很好,所以我安身立命,守着侯府过日子。可是几十年了,我真的没有像最近这么欢喜过。”虽然排戏有点上不得台面,但上得了台面的,又有多少是真的喜欢呢?
  五娘想想自己,不禁笑了,也许是她太散漫,懒得动弹,所以她还不能体悟到莫氏的心境,不过她认同她说的话:“舅母的这番话,五娘记在心里了。”她夫君想要建立新朝看来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如果可能,她也想试着改善当下女子的地位:“还有三天就要过年了,侯府是准备回京里过,还是就在这里的庄子上过?”
  莫氏轻笑出声,有些无奈:“京里暂时不回,就在庄子上对付一年便好。今年这个年,想要精细着过是没可能了,囫囵着过去就行了。不过我想着这个年应该会热闹一点,毕竟人多,你们一家也在,也算是大团圆了。”
  果然如莫氏所说,今年这个年过得虽然粗糙了点,但的确是非常的热闹,除夕宴都摆了几十桌。
  重明堂里,太后抱着一身红彤彤的小秤砣坐在榻上,看着忙得一头汗的小算盘,耳边也尽是嬉笑声,她觉得她现在就是一个安享着子孙福的老太君:“盘盘,走路慢一点,咱们不急。”看着挪动着两条小短腿的大孙子,她笑着叮嘱两声。
  五娘坐在太后下手,见她家小胖子还准备出去倒腾吃食,就不禁笑着斥道:“这炕几上都没空地儿放了,你还出去干什么?”
  小算盘闻言,掂着小脚,勾头去看,见炕几上的确没地方了,才深呼一口气:“终于放满满了,那就好吃了。”说着他就拽了自己头上的虎头帽,挪到他祖母腿边,看着他祖母。外祖母不在,他现在也就只能指望他祖母了。
  太后明白他的意思,就想把小秤砣先放榻上,再来抱他上榻。这时刚好昭亲王进来了,见他家胖子立在榻边,再看看炕几上那摆得满满的吃食,就笑着上前,一把拎起小胖子,把他放到榻上:“你什么时候才能自己爬上榻?”
  小算盘闻言,有点伤心了,明明在西北的时候,他是可以自己爬上榻的,结果回到这个叫京城的家,就爬不上榻了。趴在炕几边,小算盘看着这么多好吃的,想着肯定是他还没长大:“多吃点,快快长大。”
  昭亲王笑了:“你爬不上榻全是因为胖的,哪里是没长大,在西北的时候,不是能爬上榻的吗?”
  五娘真的是没眼看了:“你不要再逗他了,等一会他要是不吃了,你又得哄,”说完她家男人,她转头就细声细气地跟儿子说:“你现在爬不上榻是因为天冷,你穿得太多,手脚不便利才这样的。”
  原本已经被他父王打击到的小算盘都准备放下手里的鸡腿了,结果他母妃这话一出,他手里的鸡腿就挨上了他的小嘴:“盘盘知道。”
  太后摸了摸小算盘的脑袋,就拿过虎头帽,让昭亲王给她大孙子戴上,小算盘也配合,由着他父王给他戴了反帽子。
  一家子人,用了团圆饭之后,五娘跟昭亲王夫妻就回了凝辉院,而两个孩子依旧留在重明堂陪着太后。
  凝辉院里,五娘洗漱好之后,就倚躺在床上出神。没一会昭亲王散着发便进来了,就见他家媳妇呆呆的样子,不由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怎么这几天我总是见你发呆?”
  五娘笑了:“景元昭,我有没有说过遇见你是我的福气?”前几天舅母跟她说的那些话,她最近一直在想,想了才发现,自跟她男人成亲之后,她似乎从未压抑过自己的天性,而她男人竟也全然接受她,从未试图要改变她,有时候,遇着事情,他甚至会问询她的意见。
  这样就导致了她从未想过自己是否已经越界,做了许多当下女子不能触碰的事?西北建城、西北税收账务、组建商队等等,这些她都有份参与,甚至至今西北的所有账务依然都走她手里过,可她男人却从未忌讳过她,这是她的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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