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予夺居高临下地盯着沈瑜,目光从她微皱的眉疑惑的眼划过,到微张着的红唇,再到肌肤白腻的脖颈,优雅的曲线延伸入交领,隐约能看见形状优美的锁骨。
昨夜那荒唐的梦恍若重现,宋予夺刚纾解过的身体又起了反应。
他抿了抿唇,眼神一黯,心中想要放纵,可犹豫之后,最终却还是选择了克制。
他倒是想将昨夜那梦变成现实,可那必然会吓到沈瑜,得不偿失。
所以他最后还是选择了忍耐,退后两步,缓缓地长出了一口气。
随着他这举动,沈瑜只觉着压力骤减,也松了口气。
“你误会了,”宋予夺拿定主意后,很快就调整好了状态,他神情淡淡地说道,“我房中没人。”
这事还是要澄清的。如果真让沈瑜就这么误会了,那以后说不准要花多少工夫才能弥补回来。
虽然沈瑜口口声声说着,若他看中了谁,尽管开了脸放在房中。可宋予夺知道,那只是因为她并不在乎这件事,也没把自己当她的丈夫的缘故。他若真按着沈瑜说的去做了,那才是完了。
“啊?”沈瑜错愕地看着他,等到他将这话又重复了一遍后,红着脸低下了头,小声道,“那是我误会了。”
她先前的确是这么以为的,可没想到想岔了,而宋予夺还直截了当地指出来了。
于是又陷入了一片寂静的尴尬中。
宋予夺盯着她看了会儿,方才道:“你暂且等一等。”
说完,他便进了内室,重新整束了衣裳与散乱的头发,瞥了眼凌乱的床铺,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第58章 君为乔木
沈瑜在正厅度日如年地等着,她也没心情走动,索性就坐在那里,盯着自己衣裳上的绣纹发愣。
宋予夺说自己房中没人,沈瑜并没怀疑,毕竟没这个必要,他也不像是会撒谎的人。也难怪宋予夺方才仿佛听不懂她的话,现在想想,她自己都觉得那话莫名其妙。
沈瑜咬了咬唇,心中懊恼得很,一大早的,这都算是什么事啊?
这种糗事经不起细想,越想,就愈发地坐立不安起来。沈瑜的手搭在座椅扶手上,简直想立时起身,寻个理由离开。
她正准备付诸实践的时候,宋予夺算是整理好仪容,又出了内室,她只好又坐了回去,手微微收紧。
宋予夺在她对面坐了下来,抬眼道:“你这时候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沈瑜怔了下,才回想起自己的来意,经过方才那一事,她险些都把这给忘了。
“的确是有一桩事。”
沈瑜仍旧低着头,将安平长公主着人来送请帖之事讲了。她来时还因着这事有些焦虑,可如今一搅和,再提起此事,竟然异常地平静。
“按理说,以我的身份并不该去,可长公主却偏偏让人传了话。”沈瑜这才终于抬起头,“我觉着这事有些古怪。在加上年前太后还令人赏了年礼给我……”
宋予夺倒没料到会有此事,他先是愣了愣,随即意识到沈瑜的来意,神情说不上是高兴还是不悦,沉默了一会儿,方才开口道:“你怕太后是有意让我将你扶正?”
若是当了正妻,那她这辈子可就别想再离开了。
他二人之间,感情并不对等。
沈瑜对宋予夺,是敬重之余怀了些感激——为着当年永巷之事。不管起因如何,可若不是宋予夺,她如今能不能活还两说。
而宋予夺对沈瑜的感情更为复杂些,有建立在皮相外貌上的好感,也有对她料理诸事手段的欣赏,再有就是,也感激她这大半年来为自家所做的事。
宋予璇身上的变化太明显了,他这个当兄长的一眼就能看出来。
这些年来,云氏这个当娘的几乎没做过什么事,将宋予璇养成了个软糯的性情,对后宅之事更是一窍不通。宋予夺他自己则是常年驻守边关,就算偶尔回京来,也不便插手后宅之事教导宋予璇,只能就这么搁置下来。
可如今宋予璇却好似变了个人,在他面前之时,也是一口一个“阿瑜”地夸着,跟沈瑜仿佛比云氏这个亲娘还更亲近些。
他如今也已经到了议婚的年纪,也的确需要一个夫人。可他一向不耐烦那些娇贵的世家闺秀,如今又有腿伤,更不想再去折腾。
因着父母之事,他对亲事并没什么期许,对娶一个只见过几面的姑娘回家朝夕相处这件事也没什么兴致。
而沈瑜长得合他的胃口,性情又好,也有手段能耐,自家小妹又格外喜欢她一些。
这几点加一起,已经足够宋予夺待她好了,甚至也动过将她扶正的心思。
其实以沈瑜的出身,是担不起将军夫人这个名头的,若是真要将她扶正,就好比当年其父执意娶云氏一样,必然是要受些阻拦的。
宋予夺甚至都有所迁就,愿意去冒这个风险了,可却不曾想,沈瑜竟不愿意。
怕被扶正,这话若是让旁人听了,怕是要觉得可笑,毕竟对于妾室而言,能被扶正是天大的好事,又怎么会怕呢?
可沈瑜却点了点头:“我们先前说好了的。”
当初她跟宋予夺约定好了,等到过两年风头过了,她便能寻个机会离开。
宋予夺未置可否,只是问:“你来同我说这件事,是想要我做什么吗?”
他已经摸清楚了沈瑜的性格,此时便觉着自己已经猜到她此番过来的想法。
对于这件事,沈瑜能做的很少,毕竟在别人看来,于情于理她怎么都不该拒绝才对。哪怕是犹豫,都会让人起疑。
那这事就只能推到他身上,让他来担个“不愿将沈瑜扶正”的名头,才好将这事推拖过去。
宋予夺这么一想,自觉猜透了沈瑜的心思,连带着看向沈瑜的眼神都带了点谴责的意味——
他对于扶正这件事可是没什么异议的,可如今却要为沈瑜背这个黑锅。简直冤得很。
对上他这个眼神,沈瑜又有些懵了。
宋予夺问她这次来时想让他做什么事,沈瑜根本没能反应过来,因为她的确还没想好,只是拿这件事没辙,所以来跟宋予夺通个口风,也好问问他的意思。
可她这还什么都没说呢,怎么宋予夺就这个反应了?仿佛是她做了什么很对不起他的事情一样。
气氛又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归根结底,这事就是宋予夺想太多,而沈瑜被先前那件事一绊,还没来得及想,所以就造成了眼下这鸡同鸭讲的局面。
又或者说,从两人今早遥相对望的那一眼开始,就没正常过——
不是这个想太多,就是那个想太多。
原本都是聪明人,结果这一早上尽办傻事了。
沈瑜沉默了会儿,总算是跟上了宋予夺的思路,如梦初醒地“啊”了声,随即辩解道:“我并不是要把这件事推到你身上的意思,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所以才回来宋予夺这里,向征询一下他的意见。
就目前而言,在她看来,宋予夺是一个可以信赖的人。而在这件事上,他们的确也是在一条船上,她想做什么,至少得提前知会宋予夺。
宋予夺摇头轻笑了声,没理会沈瑜这辩解,忽而问道:“你就这么嫌弃我?”
他自问文才武功都过得去,身形相貌也不差,这些年来对他抱有好感的姑娘不在少数,可偏偏沈瑜却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仿佛给他当正妻,是件多委屈的事情一样。
“怎么会?”沈瑜先是下意识地反驳了句,而后才明白过来宋予夺问这话的意思,讷讷道,“并不是这个缘由,论及家世出身,是我配不上你才对。”
“可我并没看低你,”宋予夺先前就一直想不明白,沈瑜为何非要离开,只是那时并不方便问,所以忍了下来。如今趁着这个机会,他索性将心中的疑虑问了出来,“反倒是你,处处都想躲着。如今更是甘愿冒着忤逆贵人的风险,也要跟我划清关系。”
这件事情上,沈瑜原是不占理的,也知道因着自己这个执拗的想法,横生了枝节,累得宋予夺还要在这里跟她磨牙。若她还能像先前在宫中之时,随波逐流,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那如今反倒省了不少精力。
“若太后一道懿旨下来,要你扶正我,那我并不会去抗旨。”
她就是再怎么执拗,也没到这地步。
沈瑜有些疲倦,她并没再为自己辩解,只是说道:“如今却并没这么简单,我觉着此事背后另有隐情。”
有与锦成公主的婚事在先,又有她在后,宋予夺如今的亲事棘手得很。若非是有什么缘故,沈瑜觉着以太后的脾气,应当不会平白无故地插手才对。
太后他老人家在兴庆宫修养的好好的,总不成会大过年突然想起此事,心血来潮地给她提个位分。
要知道,当年贬她为妾的就是太后。
沈瑜说的没错,宋予夺也明白这个道理,可他还是就这先前的话题又说了句:“你一门心思地想着离开,可离开之后,又能做什么?”
眼下她替宋家打理事情,轻松得很,因为有宋予夺作为依仗,并不会有那种不长眼的撞上来招惹她。可若是离了宋家,她就算是耗费数倍的精力,也未必能有如今。
更何况她还是个女子,可想而知会有多难。
宋予夺甚至想问,你迟早是要嫁人的,若是不嫁我,将来还能寻着更好的不成?
宋予夺的言外之意,沈瑜也能琢磨出五六分,忽然就有些后悔来走这一趟了。
其实宋予夺说的一点都没错,她只要顺其自然随波逐流,攀附着宋家,那下半辈子就几乎没什么可愁的了。可她却偏偏要想着离开,实在是不自量力得很。
放着捷径不走,却偏偏要走一条前路不明的路,不是蠢是什么?
沈瑜很清楚旁人会怎么想,可真听到宋予夺说出这话,心中却还是不可避免地一凉。
先前宋予夺与她约定,允她离开之时,她原以为宋予夺是理解了的,可如今看来却未必。
“宋将军,将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沈瑜复又坐直了身体,抬眼看着宋予夺,“我若是离开,可能会吃很多苦,运气不好的话,说不准会落得如何下场。可纵然是留下来,谁又知道会是如何呢?说不准将来您将来会喜欢上旁人,妻妾成群,届时我就在这府中困着,替您操持着家事,日复一日地劝自己想开一些不成?”
她就这么三言两语给宋予夺捏了个花心的名头,宋予夺有些无奈,想要辩解,可对上沈瑜的目光后,却又说不出口了。
毕竟他先前,不也是预设了沈瑜离开之后会过得如何落魄吗?
可将来之事谁也说不准,对沈瑜而言,留下来和离开,本就是同样要冒风险的。
“君为乔木,可我却并非丝萝。”沈瑜站起身,缓缓说道,“我本无意攀附,故而乔木如何,于我也不是天大的恩赐。”
沈瑜又道:“此番是我冒昧了,告辞。”
她说完便走,压根没再给宋予夺说话的机会。
宋予夺从没见过沈瑜这副模样,她神情话音都是淡淡的,可他却听出了前所未有的坚定。
再有就是……她怕是有些恼了。
宋予夺先前从未觉着自己想得有什么错,可如今,却隐隐有些后悔了。
第59章 再见锦成
沈瑜气势汹汹地放完话,直接就走了,压根没再去看宋予夺的反应。不单单是有些着恼,更多的是,她说完这些话后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倒不如回去自己冷静一下。
及至回到自己房中,青溪将手炉递了上来,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手脚冰凉,倒像是刚从冰天雪地里回来一样。
青溪又连忙去张罗热茶,小心翼翼地问:“这是怎么了?”
沈瑜的脸色实在算不上好看,又是从正房那边回来的,青溪下意识地便想着,是不是她与宋予夺起了争执,吵架了?
沈瑜摇了摇头,示意她将茶盏放在一旁:“我想自己安静会儿。”
“那好。”
青溪临出门前,还不安地看了她一眼。沈瑜这模样实在是太反常了,看起来不像是生气动怒,倒更像是有些失落。
内室中只剩了她一人,沈瑜半倚着迎枕,幽幽地叹了口气。
方才在宋予夺那里,她几乎是话赶话地怼了回去,如今再想想,那些话原是不必说的。她这个人,做事一向遵从自己的意愿,也不需要旁人的理解认同,可此番却多少是有些失态了。
如今只有她一人,便没必要再遮遮掩掩。
沈瑜将近来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摆出来,条分缕析地想了又想,意识到或许是因着之前的事情,让她对宋予夺生出些好感,如今便没能克制住。
但这不大好,一旦对别人心存期望,就很容易失望。
两人闹得不欢而散,接下来的两日,也没再见面。
转眼便是正月十九,安宁长公主的生辰。
沈瑜先前已经与宋予璇约好,一大早便起身收拾妥当,看了会儿棋谱,觑着时辰差不多了,便带着青溪出了门。
她这一出门,就见着了院中的宋予夺,下意识地抿了抿唇,露出个客气疏离的笑。并没上前去,也没说话,直接向院门走去。
“沈瑜。”宋予夺出声叫住了她。
沈瑜脚步一顿,青溪知情识趣地避让开,给他二人留出了空间。她回过身来,看向宋予夺。
宋予夺倒是神情自若,他将沈瑜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而后道:“要过去了?”
这宴会疏忽不得,沈瑜今日更是收拾得一丝不苟,只不过跟元宵灯会那日却并不同。那日她着红裙,显得很是娇艳,可如今通身的衣裙都是沉稳的湖绿色,并不出挑惹眼,很中规中矩的打扮。
“是,”宋予夺的态度很自然,沈瑜不自觉间就被带得情绪一缓,轻声道,“我与予璇同去,她应当已经在等着了。”
那日不欢而散,如今两人倒是心照不宣,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这次安平长公主生辰,其实西府那边也受了邀,可只要没侯夫人在,宋予璇便不会跟二房的婶娘共事,加之沈瑜也要过去,便直接令东府这边备了马车两人一道前去,并没跟西府一起。
在宋家这么些时日,沈瑜已经将两府的关系理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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