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下午,马上周末放假了,大家心思都有点飘,最后一节是自习,刚开学,各科老师对于自习课的争夺还没正式开始,林语惊早上实在起得太早,写完了两张英语卷子,就趴在桌上打算睡一会儿。
结果一觉就睡到了下课铃响,教室里乱哄哄的一片,整个班级的人都争先恐后往外跑。
林语惊爬起来,叹了口气,甚至有点希望这个自习课上到地老天荒,直接上到下周一开学。
她不情不愿地开始装书包,把发下来的作业卷子都装好,侧头看见她同桌桌上和之前一样,卷子都空着放在桌上,人家甚至带都没带走。
林语惊这人事情算得很清楚,沈倦帮了她忙,一根棒棒糖也不能就当做这人情还清了,林语惊将收拾了一半的书包放回去,抓起一支笔来扯过沈倦的卷子,扫过第一道选择题,写了个答案上去。
刚写完,笔一顿。
自说自话了啊你,林语惊。
人家的卷子呢,你这算怎么回事儿啊。
林语惊又把卷子重新放回去了,刚好轮到李林他们做值日,几个男生活儿也不好好干,拿着扫把坐在教室后面桌子上开黑,看见林语惊站起来抽空抬头看了一眼:“新同学,周一见啊。”
林语惊摆了摆手,没回头。
李林看着她的背影吧唧了下嘴:“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感觉我们这个新同学好酷啊。”
“肯定酷啊,”旁边一个男生头也不抬打着游戏,“不酷敢跟沈倦坐一桌儿?还安安全全完整的坐了一个礼拜。”男生说着,屏幕一黑,死了。
“不过漂亮是漂亮,前两天三班就有人来找我问她手机号了,我说我没有,我们新同学跟与世隔绝了似的,倒是想上去搭话,但她旁边坐了尊佛爷,这谁他妈敢啊,”他抬起头来,看向李林,“诶,你就在她后面,有没有她手机号啊?”
李林没什么表情的看着他:“我?沈倦在的时候我他妈话都不敢说,呼吸都得轻飘飘的,能多活一会儿是一会儿,我还能无视他去要他同桌手机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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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语惊出了校门,往前过了一个街口,看见老李的车远远停在那儿了。
老李知道她不喜欢车直接开到校门口,每次都会停在这边儿等她,林语惊脚步顿了顿,走过去。
“李叔好。”
“哎,林小姐。”
林语惊第一次见到老李的时候,他叫的是二小姐,林语惊头皮都发麻,老李心细,从那以后再也没这么叫过。
老李开车很稳,林语惊人本来就困,撑着脑袋坐在后面昏昏欲睡:“李叔,我跟学校交了住校的申请。”
老李愣了愣,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住校啊?”
“嗯,学校那边宿舍得串一串,应该下周可以搬,”林语惊说,“到时候我提前跟您说,要不每天去学校路上还得浪费不少时间。”
老李笑着点了点头:“哎,行,”他犹豫了下,“您跟孟先生说过了?”
林语惊没说话。
老李叹了口气。
他是真的挺心疼这个小姑娘的,确实是个好孩子,平时看着听话,其实脾气也是倔,有什么事情也不说,就这么一个人闷着。
也就才十六七岁的小丫头,正是最好的时候,应该大声笑,大声哭的年纪。
老李给傅家开车也开了几十年,从来不多话,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说:“瞒着也不行,您还是跟孟先生聊聊,话聊开了有什么矛盾也就解决了,孟先生也疼您,这个世界上哪有不疼自己孩子的父母。”
林语惊笑了一下,轻声道:“对啊,哪有不疼自己孩子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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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语惊到家的时候,傅明修难得没在楼上房间里,人正坐在沙发里玩手机。
如果是平时,林语惊还会跟他打个招呼,说两句话,表达一下自己的友好,不过昨天晚上她不巧刚刚听完那些话,现在一句话都不想说,问声好已经是她最大限度的礼貌。
反而是傅明修看见她进来,放下了手机,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林语惊平静的看着他。
等了几秒,就在她准备转身上楼的时候,傅明修才开口:“周一。”
林语惊脚步一顿。
“周一,我刚好也要返校,送你去学校。”
“……”
林语惊差点以为自己穿越了,或者傅明修被人魂穿了:“什么?”
傅明修不耐烦的看着她:“我也是因为有话想跟你说,找个机会跟你谈谈,你不要以为我——”
“好的,”林语惊答应下来,打断他的话,顺便鞠了个躬,“谢谢哥哥,辛苦哥哥了,我上楼了。”
实在对他接下来的话没什么兴趣,也没耐心。
傅明修一共单独和林语惊说过这么两次话,又一次被这么不上不下的卡着,难受得不行。
他拧着眉,瞪着背着书包上楼的少女背影,好半天,憋屈地爆了句脏话:“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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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语惊周末也没什么事情做,她在这个城市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在房间里呆了两天,除了饭点的时候会下楼和傅明修尬尬的吃个饭,剩下的时间她都在房间里种蘑菇。
总觉得如果一直这么下去,她迟早会得自闭症。
周六晚上,林语惊接到了林芷的电话。
林小姐和孟先生离婚以后,林语惊第一次接到来自母亲的电话,平时一般都是卡上按时来钱的,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林语惊愣了一下。
林芷还是以前那个风格,问题像是老师家访,甚至听不出她有什么感情波动,学习怎么样,上次考试拿多少分,钱够不够花。
“给你的钱就是给你的,你自己花,一分钱都不要给你爸。”林芷最后说道。
她对孟伟国的厌恶简直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讨厌到她所有的零花钱和生活费都是直接打到林语惊卡里的,并且生怕孟伟国动她一分钱。
林语惊觉得做夫妻最后能做成这样也挺有意思的,点点头,想起对面看不到,又补充了一声:“嗯。”
几个不能更模板化的问题问完,两个人对着沉默,都没话说。
最后还是林芷打破了这个僵硬的气氛,她语气听起来难得有些软:“小语,不是妈妈不想带着你,只是——”
“我知道,”林语惊飞快地打断她,直勾勾地看着花样繁杂的壁纸,“我知道,我都明白。”
林语惊一直觉得,她跟林芷关系更好一点。
比起孟伟国,她从小就更喜欢林芷。
不知道是不是母亲和父亲还是有一些区别,孟伟国对她几乎是不闻不问的状态,而林芷,虽然态度冷漠,但是她是会管她的。
也会问她的成绩,问她的学习,林语惊从来没想过林芷会不要她。
不是妈妈不想要你,那是因为什么呢。
只是我有更多的事情需要去处理,只是我忙得没有时间,只是很多事情,在我心里都是排在你前面的。
只是因为你不重要,只是因为我不爱你。
林语惊一点都不想知道,只是后面的内容是什么。
一个“只是”已经说得够明白了。
第14章
林语惊出门的时候是黄昏,逢魔时刻。
日本有个传说,在远古之时,人们相信阴阳五行,妖魔总在白昼与黑夜交替时现身于现世,人类分不清走在路上的究竟是人是妖,所以黄昏被称为逢魔时刻。
这个典故还是程轶给她讲的,那时候他们三个人,逃了晚自习去学校天台吹风,正是黄昏,头顶弥漫着红云,大片大片的天空被烧得通红。
程轶当时压着嗓子:“你走在路上,跟本分辨不出跟你擦肩而过的究竟是人类还是妖怪伪装成的,所以这段时间如果有人叫你名字,你千万不要答应,应一声,魂儿就被勾走了,如果有人朝你迎面走来,你要问他的,”他清了清嗓,沉声道,“来者何人?”
陆嘉珩当时靠在旁边:“程轶。”
“啊?”程轶应声。
林语惊:“程轶。”
“啊?”
陆嘉珩:“程轶。”
程轶莫名其妙:“啊?不是你俩什么事儿啊?”
陆嘉珩就嫌弃的指着他:“就你这智商,以后这个点儿都别出门了,魂儿得被勾走个十回八回。”
林语惊在旁边笑得不行。
林语惊走过一个个小花园出了大门,唇角无意识弯了弯。
她走的时候没跟人说,不过几家都熟,林家的事儿程轶和陆嘉珩没多久也就都知道了,到A市第二天,程轶就一个电话过来劈头盖脸给她骂了一顿,花样繁杂顺溜得都不带重样的。
林语惊当时也没说什么,就笑,笑完了程轶那头突然沉默了,一向聒噪得像永动机一样不停逼逼逼的少年沉默了至少两分钟,才哑着嗓子叫了她一声:“阿珩发脾气呢,鲸鱼小妹,在那边儿被谁欺负了都跟你程哥哥和陆哥哥说,哥哥们打飞机撩过去给你报仇,神挡杀神,谁也不好使。”
林语惊笑得眼睛发酸:“谁是鲸鱼小妹,赶紧滚。”
街道上车水马龙,汽车鸣笛声朦朦胧胧,隐约有谁叫着她的名字,把她从回忆里拉出来。
林语惊回过神来,那声音又叫了一声,她蒙了两秒,抬头看了一眼火红的天空,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程轶那个十分智障的“有人叫你千万不要答应,来勾你魂儿的”。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林语惊回过头去。
王一扬和一个男生站在她身后,王一扬手里拎着个袋子,笑呵呵的看着她,那男生林语惊不认识,又看了一眼,才觉得有点眼熟。
是之前一次在篮球场,坐在篮球上和沈倦说话的那个,李林说是沈倦以前的同学。
王一扬脱了校服,又换上了和他之前那头脏辫风格很搭的朋克风格常服,可惜脸长得白白嫩嫩的,又理了个学生气息很浓的发型,看起来更像个叛逆期的中二少年。
中二少年笑嘻嘻的看着她:“语惊姐姐,这么巧啊,”他挺得意,扭头看向旁边的篮球少年,“我就说了是啊,你还不信。”
何松南翻了个白眼,心说我什么时候不信了,我,光看着这个背影,就已经看着好几回了,我也认出来了行吗?
他不太想和这个小屁孩一般见识,很假的鼓了鼓掌:“我扬好棒,我扬最强。”
王一扬很受用,美滋滋地扭过头来:“姐姐,去纹身?决定好图了?”
林语惊:“啊?”
她抬头看了一眼,才发现这个方向再往前走,还真是沈倦那个纹身工作室的弄堂。
她刚要解释一下,她就是随便散散步的,王一扬说:“不过今天不太巧,店里不接活儿了,我们吃火锅。”
林语惊低头看了一眼他手里拎着的两个塑料袋子,大概就是家里自己弄的那种火锅,还没想好说什么,就听见王一扬特别热情地说:“一起来呗?大家都这么熟了。”
“……”
林语惊不知道王一扬是怎么得出“大家都这么熟了”的结论的,她跟王一扬只有三面加一个下午的交情,然而这人的太自来熟程度已经到了一种登峰造极的程度,他愣是把这一个手都能数得过来的几个小时相处时间掰出了百十倍的效果,好像林语惊是他多年挚友一样。
林语惊正想着怎么拒绝。
何松南在旁边笑眯眯的看着她:“小学妹一会儿有约没?没有就一起吧,”他一脸过来人的样子,“休息日,多么奢侈的东西,等你到了我这个岁数,你就知道现在休息日和同学一起吃顿火锅的时间到底有多珍贵。”
“明年的这个时间,你就得在班级里坐着奋笔疾书写卷子。”何松南痛苦地说。
“……”
那请问你现在怎么没在教室里奋笔疾书写卷子,跑这儿来吃火锅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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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一扬这个人,虽然自来熟还有点缺心眼,但是其实也并不是个好相处的人。
他对于林语惊的热情邀请,其实完全来自于何松南的怂恿,他只是说了句“诶,你看前面那个妹子,有点儿像我一个新同学。”
何松南就跟着一抬头,然后整个人都燃烧了。
倦爷家小同桌。
腿又长又细,小脾气非常带劲儿的女王大人。
何松南跟打了鸡血似的抽出手机就在群里啪啪打字:【兄弟们,带个妹子来啊,欢迎不欢迎。】
蒋寒第一个回复:【带呗,你带妹那不是常态,你还带问问的?】
蒋寒:【小姑娘来,你别来了,兄弟帮你照顾着,你安心走吧,以后我弟妹就是你嫂子。】
何松南笑得很不正经:【别吧,不是我的妹子啊,你真想照顾怕是得脱层皮。】
蒋寒:【?】
何松南:【倦爷家的。】
“……”
蒋寒烟差点从嘴里滑出去,啪啪拍桌子,伸着脖子喊:“倦爷!!!”
沈倦在里间画画,没搭理他。
蒋寒:“沈倦!何松南说刚才碰见你老婆了!!!”
里间一声没有。
何松南的话蒋寒明显没信,但是这并不妨碍他骚上一骚,他乐颠颠的把烟按灭了,从沙发上站起来跑到里间门口,趴在门框上看着他:“老沈,你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吧,武藤兰还是苍井空?”
沈倦背对着门坐在地上,手里捏着根铅笔在画板上勾画,随口说:“小泽爱丽丝吧。”
蒋寒一噎:“倦爷,麻烦你对我女神尊敬一点,”他严肃说道,“人家叫玛利亚,小泽玛利亚,不他妈叫爱丽丝。”
“不都一样么。”沈倦没抬头,笔尖在纸上点了两下,继续落笔。
“哪儿一样了?你告诉我哪儿一样?”蒋寒语重心长,“你能不能像一个正常少年一样对我们的性教育启蒙者们再多一些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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