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霭点了点头,正想继续问的时候,就听到老板娘继续问道:“小姑娘来这一块找人还是找店啊?好多老店都搬走了,不过我倒是知道他们都搬去哪了,你要不给我说说,我兴许能告诉你。”
闻霭就是虾扯蛋,信口拈来的话题,怎么可能说出这条街的老店,这跟她以前住的地方都不是一个区,她压根就没来过。
眼珠子转了转,她笑着舔了一下手上的冰棍:“就是那家面馆啊,我特喜欢吃他家的花生拌面。”
“哦,你说那家啊,搬去回兴街咯,据说招牌还是那个招牌,不过老板已经把店面给转让了。”老板娘收拾完货架,走了回来,笑着对她说道。
闻霭松了一口气:“哦哦,那不知道味道有没有变,我还专门跑过来想吃来着。”
“不就是沙县吗?哪里都有的吃,妹妹你咋还要来这里专门吃咧?”
闻霭:“……”
将手上的冰棍吃完,她嘴里衔着棍子,左看看右瞧瞧,发现真的跟老板娘说的,很多店都已经在紧闭的大门上贴了告示,写着因为拆迁的原因,搬去了哪里哪里,让老顾客顺着地址找过去。
她脚步顿住,站在原地看着不远处的那几家连在一起的店面,偏了偏头,将冰棒棍子拿了下来,舔了一下腮帮子。
这三家店跟刚才一路走过来的店面完全不是一个风格,门口同样拉起了大红色的横幅,拉了三家店那么长,上面写着“不拆不拆我不拆,孩子没回来”。
真正吸引闻霭注意的,是中间的这家店面的牌匾。
上面放了成百张小型的照片,都是不同的稚嫩的面孔,在中间是一张放大的照片,上面是一个剪着苹果头的小男孩,乌溜溜的眼睛,两颊还晕着两坨可爱的小粉云。
可能是挂在外面,经年地风吹日晒雨淋,导致这张照片也变得模糊和泛黄。
下面写着六个苍劲,而又温柔的大字。
杨澍宝贝回家。
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紧紧地吸住了自己的脚一般,闻霭站在门口良久,都没敢踏进这家面馆。
一直到身后有压力传来,她还没回过头去,就听到了那个清凉,又让她心中安然的声音。
“不进去么?”
作者有话要说: 闻霭:汪!
☆、周三 点卯
闻霭僵直了背, 慢慢地转过头去, 看着那个早上才彼此尴尬分别的男人, 此刻正单手插兜,闲适地站在身后。
闻霭面无表情:“你在跟踪我?”
陆瑾昀似笑非笑:“缘分。”
闻霭翻了个白眼, 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之后, 就踏步走了进去。
身后的脚步声不停, 轻缓淡定,在自己的对面停下。
“这位先生, 店里面的地方这么多, 不需要拼桌的。”闻霭指向旁边空空如也的座位, 示意他过去。
一个十岁出头年纪的小孩走了过来, 手上还拿着本子:“叔叔要吃什么?”
陆瑾昀自岿然不动,依旧挺直着背坐在那, 伸出手指了一下闻霭:“她先点吧。”
那小孩点了点头, 看向闻霭的时候,脸颊稍稍变红:“这位姐姐, 要吃什么?我们店里面的招牌是黯然销魂面,很好吃哦!”
闻霭撑着下巴,表现出兴趣十足的样子:“这名字起得好,怎么个黯然销魂法?”
小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就是刀削面里面加上我妈妈自制的辣椒酱, 又麻又辣又好吃, 妈妈说是吃到欲罢不能,黯然销魂。”
闻霭一拍桌子:“好咧,就给我来一碗这个。”
看到小孩转向自己, 陆瑾昀思索片刻,朝他笑了笑:“那就给哥哥来一份一样的吧。”
小孩记菜单的笔顿住,眨着眼看了他一下,半晌才哦了一声。
等到小孩走了之后,她才斜眼看着对面西装革履的男人:“哥哥?”
陆瑾昀浅笑着点头:“乖。”
闻霭:“……”她有些烦躁,“你来这里干什么?不要告诉我又是刚从法院出来?”
陆瑾昀摇了摇头:“工作。”
她愣了愣,抬眼跟他直视着:“工作?来这里?你要改行开面馆来这里偷师吗?”
陆瑾昀掀唇正要说话,去而复返的小孩,给他们这一桌拿了一个巴掌大小的东西过来。
“这是送给你们的。”他仿佛都已经习惯了,也没有多解释什么,放下之后就朝着后厨走去。
闻霭看向桌面那个四四方方的小纸盒,看起来很熟悉,就是他们休闲娱乐的时候会玩的扑克牌,只不过现在手机盛行,能玩的东西太多,这小玩意倒是比较少见了。
所以来这里吃面还能送一副扑克牌?
对面伸来一只指节修长的大手,将那副扑克牌拿了起来,拆开了表面的包装之后,将里面的54张牌拿了出来。
拿出来的那一刹那,闻霭终于懂了老板的意思是什么了,但随之而来的,是心里冒着泡咕噜咕噜而上的那股挡不住的涩意。
扑克牌的背面,不是日常所见的扑克牌的那些花纹,反倒是一张照片,照片里睁着清凉透彻的眼睛看着她的小男孩,笑得灿烂无忧。
照片下面是简单的描述信息。
编号:43178,姓名:陈冬,出生日期:2000年3月4日,走失日期:2006年8月8日,走失时身高,105cm左右。
身上特征:耳朵后方有一个鸡蛋大小的胎记,笑起来有酒窝,单眼皮。
直到扑克牌上面出现了一滴泪珠,模糊了上面的字样,闻霭才意识到她眼中已经盈满了泪水。
对面的陆瑾昀叹了一口气,抽出一张纸巾给她递了过来,看到她怔怔地没有动弹,抬起手在她眼周柔柔地擦拭起来。
闻霭吸了吸鼻子,接过他手中的纸巾,在面上用力一擦,然后红着眼眶看着桌上的扑克牌。
每一张扑克牌后面的照片都不一样,闻霭在其中找了一会,才找到了那个叫杨澍的小男孩。
这是一张全身照,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小男孩,似乎真的默契地配合着他的名字,在一个喷泉前站的笔直,歪着头朝镜头比着V字,笑得天真无邪。
她扭头看着端着两碗面走过来的小孩,拿着手上的照片跟他比对着,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依稀觉得眼前的小孩和照片里的孩子眉眼间有几分相似。
“你叫……”闻霭看着他熟练地将盘子搁在桌子上,然后仿佛不知道烫似的,双手捧着碗从盘子里端了出来,放到了桌面,还小心翼翼地避开了桌上的扑克牌。
“我叫杨攀阳。”小孩看了看她手中的照片,擦了一下额角的汗,“那是我哥哥,杨澍。”
闻霭喉间微哽,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柔声问道:“你见过你的哥哥吗?”
杨攀阳摇了摇头,店里面没有其他的客人,他索性就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我出生的时候哥哥就已经走丢了,我妈妈说我的名字叫做攀阳,既是攀登太阳的意思,又是盼杨,盼着我哥哥杨澍回来的意思。”
闻霭突然就很想见一下他的妈妈,看看是怎样的一个女人,怀着怎样的思念之情,才能给儿子想出这么一个富有思念意义,又满含着朝气的名字。
陆瑾昀指了一下外面,低声问道:“你们这家店,在这里开多久了?”
“从我出生开始,我就在这了。”杨攀阳笑了笑,“这条街,我闭着眼睛都能走完,特别特别的熟。”
他笑着笑着,声音又变得有些失落:“可是好多人都已经搬走了,现在走过去,都没什么意思。”
闻霭抿了抿唇,还想张嘴说些什么,就听到后厨传来一个女声:“阳阳?”
杨攀阳应了一声,朝他们挥了挥手,就跑了进去。
陆瑾昀和她对视良久。
“你是为了风之岛项目来的吧。”闻霭垂下眸沉吟了一会,才开口问道。
她想起昨天看资料的时候,有提到公司请了外部律师顾问来为拆迁安置工作来提供顾问服务,现在联系起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她算是把事情都串了个明白。
陆瑾昀嗯了一声:“本来是宋葙接的。”看到对面的女人身子僵了僵,他又解释了一下,“但她今天离职了。”
闻霭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昨天才见着她在办公室里以女主人自居,怎么今天就离职了?
陆瑾昀迎着她的眼神,毫不避让:“员工的去留,我无法左右。”
闻霭轻描淡写地哦了一声。
低下头吃面的时候,却没能控制得住嘴角上扬的弧度。
花了钱请了律师,闻霭不问白不问。
“这一块的拆迁,你有什么意见?”
陆瑾昀看着碗里的红油,轻轻地蹙着眉:“点对点,卯对卯。”
对面的女人抬起头,嘴里还胡噜着一根面,眼睫轻颤,有一丝懵懂:“啥?”
陆瑾昀看着她嘴角沾着的一粒小小的芝麻,眼神转瞬变得幽深,直勾勾地盯着她,伸出手在自己嘴角的位置,指了一下。
谁知道对面的女人脸色倏地变红,抬眼瞪了他一下:“流氓。”
陆瑾昀:“……”
发生了什么事?
“对于那些坚持到最后只是想谈一个好价钱的,我的建议是能耗着就耗着,刚才我在周围稍微走了一下,也聊了一会,其实有些没拆的,虽然看着淡定,语气里也是微微透着一丝着急。”
他想起那些撑着最后一口气的店家,跟他聊着聊着就会走出店面,看着空空如也的街道,两侧一间间紧闭的店门,最后几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
这一点闻霭也是跟他观点一致:“嗯,这是点对点,那卯对卯呢?”
陆瑾昀看着她身后掀开帘子走出来的中年女人,轻声说道:“卯对卯,就是对于那些寸步不让的人,先一点一点地试探着,看看他们的底线在哪里。”
“来,先生小姐,尝一下我们店里的新品,双皮奶。”老板娘端着两碗嫩白得如同豆腐一般的双皮奶走了过来,放到了桌上。
闻霭有些受宠若惊,抬头朝她点头致意,低头挖了大大的一勺塞进嘴里,细腻嫩滑,入口即溶。
“谢谢你,老板娘,真的很好吃。”闻霭眨着星星眼,朝着老板娘竖起了大拇指,“我在家里自制过,总是很容易变得很稀,你这个就刚刚好,稠度刚好,而且很软滑哦!”
她的夸奖比较走心,老板娘被她逗得很开心:“哎呀,小姐你过奖了,我这还是第一次尝试。”
旁边的杨攀阳欲言又止,厨房的垃圾桶里,明明就扔了五六个空的牛奶瓶。
算了,还是不拆穿了吧,免得被他妈妈藤条焖猪肉。
闻霭跟老板娘就“双皮奶怎么制作才会又滑又好吃”这个话题聊了起来,聊到最后闻霭状似不经意地问道:“老板娘,这附近不是要拆了吗?你研制新品是找到新的店面了吗?”
老板娘唇边的笑意一滞,嘴角沉了沉,缓缓摇了摇头:“我们不会搬的,不管他拆不拆,我们这家店在这里,就是在这里。”
“我们三家店都说好了,要做一辈子的老街坊。”
她余光看向桌上,眼神一颤,伸出手慢慢地拿起了那一张黑桃K。
“我们家小澍只记得这个地方,如果我们搬走了,他回来的时候找不到了怎么办?”
**
从店里面出来,闻霭长长地吐了一口浊气。
“没有底线,”她看着旁边默不作声的男人。“谈钱伤感情,他们不谈钱,伤心。”
“这三家店,是违章建筑。”陆瑾昀低头看着她,“这三家店都没有取得建设工程规划许可证就在平房上自建了两层楼。”
“法律有规定,拆除违章建筑和超过批准期限的临时建筑,不予补偿。”陆瑾昀表情平静。
闻霭的面色一下就沉了下去:“陆瑾昀,你还是人吗?”
作者有话要说: 叔叔和姐姐?
呵呵.jpg
☆、周一 宝藏男孩
在听了陆不是人说出的话之后, 闻霭直接甩头而去。
这男人实在是太过于冷血无情, 她当初怎么会看走了眼, 认为他哪里都是好?
在路上,她接到了聂希曦的电话。
“小爱, 你不是说要重新给你找一个律师吗?我给你约好了, 今晚八点, 在春天成,我给你发地址过去。”
闻霭闷闷地应了一声, 聂希曦又在那头劝着:“不过我说, 这个陆律师真的口碑挺好的, 还是我托了七大姑八大姨才找到了……”
“不要再说了。”闻霭冷哼了一声, “就算世界上仅剩他一个律师,我也不会要的。”
聂希曦愣了愣:“只剩一个律师你都不要, 那你要干嘛?”
“只剩一个律师, 不就意味着闻晓也没请到律师吗,那我就撸着袖子跟她在法庭上一对一PK, 我觉得我可以赢过她。”
聂希曦:“……”
她觉得最近闻霭的情绪暴躁了不少,但好像也比以前开朗了不少,本来还打算提醒她去诊所的,现在看来, 是不是可以再观察一段时间?
**
晚上七点, 西遇西餐厅。
陆瑾昀踩着点踏进了餐厅,在里面环视了一周之后,才看到了角落里坐着的那个女人。
他朝服务生指了一下, 点了点头,自己走了进去。
听到脚步声,宋葙抬起头,看到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自己的男人,扬眉一笑:“我还以为你要放我鸽子了。”
陆瑾昀在她对面坐下,视线投向一旁的餐牌:“点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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