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过去,从左点到右:“洗发水,护发素,沐浴露,记住了?”
“记住了。”许诺站在她背后,脸颊微红。
再出去的时候,沈星柏已经不在房间,只有书房的门是紧闭着的。
她在他的门前徘徊了几个来回,还是回了房间,独自一个人静静地坐了一会儿。
直到临睡前,也没见他出来。
“许老师,沈哥哥已经睡了吗?”许诺抱着枕头坐在床上,问她。
“嗯?”许果不明白她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随口答道,“我不知道。”
许诺往她身边挪过去,挨得紧紧的:“小方哥不在,我还以为,今晚你会跟沈哥哥住一个房间。”
许果呆了半晌,转头去刮了刮她的鼻子,嗔道:“小鬼。”
说话间,隔壁的客卫里传来淋浴的水声,应该是沈星柏在里面洗澡。
“睡吧。”这夜就该相安无事地过去,许果把枕头抱过去放好,“关灯了哦。”
灯应声熄灭,只有床前的小夜灯,还发出微弱的光芒。
她们刚躺下,就听见耳边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滴滴”声。
声音不大,两个女孩都坐起了身,四处去找音源,那好像不在房间里,而是来自隔壁,许果茫然地听了一会儿,想了起来,那是她摆在客厅里的闹钟。
她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听过这闹钟声,之前是她准备过一阵子博士考试,这只闹钟每天早晨六点叫她起床背诵英语。
“我去关。”这个点它响起来,许果来不及思考原因,她下床用脚勾到拖鞋,匆匆跑出卧室。
“滴滴滴,滴滴滴……”那阵急促的声音,响着响着,随着许果往前走了几步,戛然而止。
她停下来,眼睛适应了黑暗,慢慢分辨出沙发上的人的轮廓,她的闹钟在男人修长的手指间翻转着,好像个玩具。
许果诧异地回过头确认一眼,她感到迷茫得很,明明客卫那边还亮着灯,水声也在“哗哗”响。
“过来一下,果果。”这时,沙发上的人沉沉开了口。
他声音是深夜中仔细听才会分辨的轻,却莫名拥有十足的震慑力。
许果犹犹豫豫地后退几步,也只是退了几步,她不敢走,但也不敢上前。
“过来。”他又说了一遍,放在膝盖那里的手,翻转过来朝上,对着她勾了勾。
许果这才走近了他。
只靠近了他一点点,他就朝她伸出了一只手,她做了点思想准备,试探性地把手交过去。想象中的暴戾场面没有出现,沈星柏对她从来只有温柔,他牵着她,引导她在自己的膝上坐下,一面摸着她的后颈,一面吻了过来。
许果只来得及发出一个细微的颤音,就淹没在他百转千回的深吻里。
他灵巧的舌头留恋地将她吮咬、缠绕,用足了耐心,吻得她身体微微颤动,手指尖都是酥的。
沈星柏松开她的唇时,她已经在他身上瘫软得没法动弹,他捏着她的下巴,仔细地透过黑暗去端详她的脸。
“我明天就要走了。”他有些消沉地说出这句话,本来那语气也并不忧愁,但他随后幽幽地添了一句,“坏东西。”
沈星柏还要回白水村,工程到了关键时刻,他也是尽量抽空才陪着她一起回来,还得再早早往回赶。
“对不起啊。”许果很惭愧地抓着他的肩膀,给出一点安慰,他一切的不安逸似乎都是由她促成的。
她那么一说,他就很不相信地笑了:“真这么想?”然后抵住她的额头,哑声说着,“那就好好补偿我。”
许果被他横抱进客房,在床上蜷缩成了一团,听见他反锁了门,去浴室洗澡。
“哗哗”、“哗哗”的水声,最后还是安静了下来,男人过来的时候,穿着拖鞋,柔软的地毯上只有微弱的沙沙响。她背对着他,感觉身边的床垫微微塌陷了一点,他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然后关了灯。
“二花还在隔壁。”许果握住了他摸到脸上的手,“你轻一点。”
听了她的话,他的动作顿了顿,才继续在她脸上缓慢抚摸,指腹辗转着换成指背,来回轻蹭她花朵一样娇嫩的脸颊。
沈星柏把她带进了臂弯,许果闭上眼睛等待了很久,都没有迎来他进一步的动作。
“等我回来。”黑暗中,只有一张温柔的嘴,吻了吻她的额头,许果登时愣了愣。他抓住她的手,贴上他坚硬的胸膛,温热的心脏在她手心里跳动着。
许果一整夜都睡得不太·安稳,早早就醒了,沈星柏已经起了床,站在穿衣镜前,调整了袖扣。
“继续睡吧。”他回头看见她迷迷糊糊耷拉着的眼,帮她掖了掖被角,从衣架上拿下一条领带,等再一回头,她却已穿起了衣服,跑进浴室里洗漱。
这个点,许诺还在她的房间里呼呼大睡。
两个人一起下了电梯,来接沈星柏的车就停在楼下的停车层里,一早候着。
“快回去吧,记得要吃早餐。”他上了车,对她摆摆手,她好像会错了意,走上前去牵住。
他愣了一下,抽出了手,又说了一遍:“去吧。”
车缓缓开动,车窗一并上升,许果就站在车窗外,跟着车轮从慢走变成小跑。
沈星柏的目光渐渐诧异,他叫停了司机,降下车窗,问她:“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站在车外的许果点点头。
昨天晚上,她考虑了一整夜,梦里面都在想。她总觉得,这件事她应该让他知道。
他们对视着,许果下了很大的决心般地开了口:“我要去纪城了。”
沈星柏看着她,似笑非笑,他从来不会因为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而立刻表明态度。
“去做什么?”他柔声问。
“我也不知道,我毕业了,想去那边找点事做。”许果看着他的眼睛,“我还想回静安看看,我想让许诺在纪城读书。”
虽然她这一段陈述有失调理,不像是深思熟虑后的准确表达,但沈星柏一下子意识到了她是认真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叫退司机:“你下车去旁边等等。”
“告诉我,为什么突然有这个想法?”人走后,他又问道,话语中才开始有了点严肃的性质。
许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一时没出声,他皱了皱眉头:“这样好不好?你等我处理好公路的事,陪你一块过去行吗?”
他的车底座很高,许果是仰着头看他,从他的角度去看她这双眼睛,透着股劲劲的倔强。她问他:“你是不是觉得我一个人在那边,没你不行?”
他眉头皱得更厉害,大概完全没料到她会这么问:“当然不是这样的。”
“那就让我去。”许果急急地说完,发现自己措辞不对。这个“让”字用得太失败,她明明是想好了来向他通知一声,又不是跟他商量,更不是要征求他的同意的。
而在看到沈星柏摇头的时候,她不禁感到有点儿生气。
“不行。”他说。不知道他为什么可以这样专·制而决绝地说出:“不行。”就如同他先前说:“考不上就再考,考上为止。”在他说“以后不逼你考博了”以后,她还天真地以为他真的变了。
“我七年没有回过纪城了,那是我长大的地方,我的家就在那儿。”许果忍不住跟他理论,“你从来不让我去,是不是因为你很介意我以前的事?”
她那句话说出来,就像触到了逆鳞,沈星柏的面色瞬间阴沉,直直地盯了她很久。
他尽量克制住情绪,一字一句地对她说:“许果,鹭城才是你的家。”
“是吗,你把这里当成家?”许果很不服气地瞪回去,“我每天一个人守在家里,等你回家,你根本不是回家,只有你每天晚上睡觉的地方才是你的家,你每两个星期来我这里一次准点打卡,这叫回家?我告诉你,这叫做出差。”
许果发脾气的样子像小孩子,她的声音太绵软,话说得再狠,都没点儿气势,肩膀还会随情绪激动变得一抽一抽,完全不具备战斗力。
第23章 回归
沈星柏看她也就像看一个在无理取闹的孩子。
与其说是想吵架,不如说是在撒娇。
良久,他做出了他的让步:“我今天不走了,留下来陪你几天,好吗?”
他扳动了车门内扣,“哒”的一声轻响,他刚要推门,立刻就被她从车外按住。
“我不是要这个。”她伤心又委屈地扁着嘴看着他。
即使他留下来,陪她再久也没有用。
即使她已经不需要被流放到国外读博,也没有用。
沈星柏叹了一口气,从车窗后仰起头,但他看到的,只有地下室低矮的天花板,和晃眼的白炽灯。
“我知道,是我陪你的时间太少。”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不会认为自己在避重就轻。
许果觉得怎样都没有用。
她更加下定决心,要做自己想做的事。
她说:“你走吧,纪城我是肯定要去的。”
“你觉得我会让你去吗?”沈星柏的耐心被消耗殆尽,他又要去推门下车,稍微用了一点力,轻易把她抵着的门推开了一道缝。但很快,她更凶狠地往回推,看到她吹胡子瞪眼的样子,他迟疑了一刻,还是收了力道,担心会让她摔倒。
“啪!”车门被用力关上,发出一声巨响。
隔了一段距离,还在抽烟的司机,傻呆呆地往这边看了一眼。
沈星柏冷冷地问:“你这是干什么?”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一拿出来他脸色就变得更难看了,由多云直接转为黑夜。
“我说谎了,我还拿着它。”她捏着那戒圈,举在他面前,“你敢不让我去,我现在就把它扔掉。”
这下是彻底撕破了脸,沈星柏手指指着她,气极反笑:“许果,你——你好样的——”
但她丝毫不怕,胸腔剧烈地起伏着,她朝司机大喊了一声:“叶叔,沈先生要走了!”
那司机立马掐灭了烟,一路小跑过来。
沈星柏定定地盯着她看,她也不甘示弱地回看他,后退两步让车开走。
车驶过自动机闸,后视镜里许果的背影走得干脆,头也不回。
很好。
沈星柏收回了视线,忽然重重一脚踹在副驾驶的椅背上。
整个车厢都被带着抖了一抖,车顶上的挂饰大幅度地甩了半天。
虽然没波及到司机,但他听着那动静,眼观鼻,鼻观心,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沈星柏总算靠回座椅上,火气在逐渐消散,却还是慢慢把目光瞄准了他。
“谁给你发的薪水?”语气甚至比平时还要淡一点儿,平静得可怕。
叶师傅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只有装没听到,战战兢兢地开车。
原本还想带着许诺在鹭城玩几天,这一闹,许果回到楼上就开始收拾行李。她吃不准沈星柏会不会走到半路再折回来。
许诺哈欠连天地起了床,揉着惺忪的睡眼问:“老师,你去送沈哥哥了吗?他已经走啦?”
“去洗洗脸,一会儿老师带你下楼去吃沙茶面。”许果和颜悦色地催她洗漱。
行李不用怎么收拾,昨天才带来的,今天几乎也是原样带走,许果推着箱子送到玄关,满嘴牙膏沫的许诺探出了个脑袋:“我们又要去哪儿吗?”
“嗯,要到纪城去。”许果原本想了很久要怎么跟她解释,最后还是选择了轻描淡写,“不留在这里了。”
“噢,好。”而许诺听完也什么都没问,退回去,继续刷牙。
许果想了想,跟进洗手间,趴在门框上:“纪城比这里还要繁华,相信我,你会喜欢的。”
许诺抽出嘴里的牙刷,笑得一嘴沫:“只要是跟老师在一块,去哪里都是一样。”
许果怔在那里半天,心情复杂地伸出手,摸了摸她乱蓬蓬的发:“嗯。”
三天后,静安中学的办公楼里,一个年轻的男人接过了许果的试卷。
“你的功底很扎实,准确率高,解题速度……也很快。”他看了半天,“我只给了你半小时做完生物部分,但是你还做了两道物理大题。”
许果不卑不亢地微微笑笑。
“这是二十年前的高考理综卷,总出题人是很有名的爱出难卷,当时结束后的考场外,学生家长哭了一大片,这个出题人家里的窗户都让人给砸烂了。后来,相关部门出台了政策,要求高考不许再出偏题怪题,这张试卷也就没有了参考价值,几乎不会被收录在真题练习册里。”男人好奇地问,“你以前做过这张卷子?答题思路相当巧妙。”
“做过的。”许果说。
那时也不知道沈星柏是从哪里弄来的冷门试卷,她数学已经恶补得能跟得上老师的进度,写完那张试卷后,信心被打击得不轻。沈星柏便一题一题讲解给她听,消化这些题,花了她两个星期的时间。
当时学得很痛苦,现在,她只需要风轻云淡地说:“做过的。”对面的男人便投来了赞许的眼神。
“原来是鹭大的高材生,怪不得。”他拿起了许果的简历,看上面的学校,目光定住,“……你也是静安中学的?”
许果刚点头,他就反应了过来,指着籍贯一栏,修剪干净的手指点了点:“噢,你就是纪城人。”
男人笑了笑:“那可以问一下,你当年高考多少分吗?”
许果说了一个数字,他有些意外,在脑海里盘算了一会儿:“这个分数,怎么没去纪大呢?他们招生部应该会给你打电话吧。”
“鹭大也是很不错的学校。”许果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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