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绕了一圈,瞧见云凝月直直走过来,神色焦灼,于是问她:“你去哪里了?梅蕴和刚——”
“找我有事情吗?”
话还没说完呢,就被打断了。
钟意转身,看见了梅蕴和。
相比刚刚,他神色缓和了不少,大概是因为刚才的缘故,钟意觉着他现在说出关心的话格外违和:“找赵青松?我送你们过去。”
没等钟意推辞,云凝月拉着钟意,就向他道谢:“谢谢梅先生。”
钟意说:“那就麻烦表哥了。”
她这个称呼一出口,梅蕴和神色一僵,那点微笑又从他脸上消失了。
梅蕴和的车就停在外面,钟意没有品鉴豪车的功底,只有云凝月附在她耳边,小声告诉她,这个车,多么多么昂贵,以钟意的工资,大概需要不吃不喝努力工作个一百年,可能勉强能够买的起。
才过了两个路口,就瞧见了赵青松的车。
梅蕴和在发现他踪影后,没有直接跟上去,而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大概是担心被发现。
云凝月握住钟意的手,说:“钟意啊,你一定要冷静——”
钟意猜到云凝月的意思了。
她之前听过些事情,说赵青松之前有个相恋多年的女友,两人分分合合多年,最终一拍两散。
当时钟意还在想,谁还不能有个过去呢?既然两人已经断了联系,而且赵青松也向她求了婚,表了态,那她再死咬着不放,未免有些太过分了。
但——今天不同。
她与赵青松,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订了婚。
钟意反握住云凝月的手:“别担心,我没事的。”
云凝月依旧忧心忡忡。
她衣服有些凌乱,妆也有点花了,理了理衣服,云凝月把头枕在钟意肩膀上,呢喃:“钟意啊,别相信男人,男人都是骗子。”
前方梅蕴和咳了一声,说:“到了。”
钟意向他道谢,准备下车的时候,梅蕴和突然叫住她:“别说是我送你们过来的。”
夜晚,风吹过来,钟意的头发有些乱了,她拨开头发,看不清梅蕴和的表情。
钟意表示理解:“谢谢表哥,我不会挑拨表哥和青松的。”
梅蕴和极淡地应了一声。
云凝月也顾不得去观摩这高岭之花了,急吼吼地拉着钟意,冲了进去——
其实也没有走多么远,这是一处小公园,走了没几步,就看见了凉亭下,一男一女相依偎着。
男的自然是赵青松了,他背对着两人,抱着那个女孩子看,抚摸她的头发。
钟意突然发现自己平静的要命,似乎早已经料到会如此;刚刚在路上的那点不安,也都化为虚无了。
云凝月迭声叫着:“钟意钟意……”
钟意不发一言,松开握住云凝月的手,沉默着走上去,大力拉开赵青松,趁着他愣神的空挡里,结结实实甩了他一巴掌。
“啪!”
她这下毫不手软,打的自己手也疼。
方才赵青松搂着的女人,后退一步,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叫。
钟意冷冷地盯着她,抬起手,对着她的脸,也狠狠打了一巴掌。
被打懵了的赵青松这才回过神来,拉住她的手:“小意,我……”
“不用说了,”钟意觉着自己这一天的气,都在这时候顺畅了。她撞见自己的未婚夫出轨,非但没有伤心,而是有了种解脱的快感,她微笑着说,“赵先生,你不用解释,我现在不关心你和她的事。”
顿了顿,她又看向捂着脸哭泣的女孩,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和她交谈:“戴杏洋对吗?水性杨花,你还真的对得起这个名字呢。”
戴杏洋哭的更大声了。
钟意用力摘下了自己手上的戒指,解下脖子里的项链,一并递到赵青松的面前。
赵青松脸上顶着一个清晰的红印,没有接,他急切说:“冷静一下,钟意,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
他还在试图拯救一下这个僵硬的局面,想伸手去触碰钟意,被钟意躲过了。
钟意摇摇头,毫不留情地把东西丢在地上:“赵先生,我们的婚约到此作废吧。”
她轻描淡写地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云凝月跟着她,扭头对着赵青松啐了一口:“渣男!和你那个人尽可夫的女朋友玩蛋去吧!”
都走出好久了,钟意才停下来,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
就这么……结束了?说实话,除却有点被背叛的愤怒外,倒也没有多么伤心。
云凝月说:“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不到底都是么?走了一个赵青松,还会有更好的在前面等着你……哎,你觉着梅蕴和怎么样?”
“算了,”钟意吓了一跳,连连摇头,刚刚手打渣男贱女的那个钟意消失了,现在的还是那个小心谨慎的钟意,“和他年纪差距太大了,在一起的话总感觉像是在乱、伦。”
这话不假,刚刚还管人家叫表哥呢。
云凝月突然叫了一声:“梅蕴和!”
“……我和他不可能的,你别乱撮合了。”
云凝月神色古怪,推了推她。
钟意抬脸,看见了面无表情的梅蕴和。
钟意:“……”
死一般的寂静。
大概过了有半分钟,钟意那死机的大脑,终于重启了。
她试图拯救一下气氛:“呃……表哥,晚上好啊。”
梅蕴和淡淡地瞧了她一眼。
“别叫我表哥了,”他理了理衣袖,慢条斯理地说,“不然的话,我总感觉像是在乱、伦。”
轰地一声,钟意的脑袋快要爆炸了,脸涨的通红。
她觉着自己需要说些什么,才能挽回一下自己的形象。
于是,钟意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那个,梅先生说笑了……我们又没有什么牵扯……哈哈,哈哈。”
干笑了两声,云凝月推她,小声说:“别笑了,太假。”
梅蕴和还是那样,垂着眼睛,表情不带一丝波澜。
明明是过了三十岁的人了,单看相貌,说和赵青松同岁,完全不会有人怀疑;但周身那沉郁的气质,却是赵青松比不上的。
钟意讷讷,觉着这天实在是聊不下去了。
终于,梅蕴和开口了。
只是这次说出的话,惊出了钟意一身冷汗。
他说:“钟小姐,你愿意和我订婚吗?”
第3章 没大没小
这不是钟意第一次被求婚。
不过,这绝对是最令她难忘的一次。
梅蕴和表情平静,钟意猜不出他的脑回路——
主动送未来的弟媳妇过来捉奸之后,又迅速地向她求婚?
这是什么神奇的走向啊。
在一小时之前,他还履行了长辈的义务,为两人订婚。
钟意觉着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玄幻了。
如果说她和赵青松的相遇是偶像剧的话,那现在肯定是家庭伦理剧了。
钟意艰难开口:“梅先生就别开玩笑了。”
“我没有开玩笑,”梅蕴和皱了皱眉,目光在她的眉眼间流转,又向下移到她红艳艳的唇上,清清淡淡地说:“你认真考虑一下,明天给我答复。”
——这家伙是把这当公事来处理了吗?还明天给他答复。
云凝月倒吸一口冷气,推了推钟意的胳膊:“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把握机会,一飞冲天。”
可惜了,钟意没有一飞冲天。
她顶着巨大的压力,预备着回绝他。
——处处受人接济,需要在别人羽翼下生长的感觉,实在是不好受。
但一接触到梅蕴和的目光,钟意瞬间怂了:“……那我考虑考虑。”
她总感觉如果自己现在拒绝的话,梅蕴和会随时掏出把枪,把他给突突了。
在这个时候,钟意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大佬的气场。
而大佬只是点点头,仿佛无论她回答什么,对他而言都不重要:“走吧,我送你们回去。”
钟意今天没有回家。
她给父母分别发了个短信,说自己和赵青松决裂,订婚也不作数了。
为了避免电话轰炸,短信发过去之后,她就利索地关了机。
云凝月如今租住了一个单身小公寓,虽然不怎么大,但足够收留钟意了。
钟意早就换下了那件小礼服——她今晚上冻的够呛,云凝月拿了自己的衣服给她,又烧了开水,递给她一杯,自己却打开了一罐啤酒。
云凝月猛灌了一口酒,说:“这事情发展太刺激了,我得缓缓。”
不仅仅是她需要缓缓,钟意更需要。
云凝月知道自己这个朋友的性子,三棍子打不出来个屁,往好听了说是乖巧,性子软,可若是往难听讲,就是懦弱,怂。
可就这么个怂气巴巴的小姑娘,刚刚两巴掌打了自己的未婚夫和他情人。
云凝月佩服啊。
“你怎么想的?”云凝月问她,“我话说在前头,梅蕴和是只金龟不假,可这么大年纪还清心寡欲的,那方面可能有点问题。”
她意有所指:“为了你的‘性福’着想,你可以先等等,打听清楚。”
其实也没什么好打听的,梅蕴和平日里深居简出,除了工作之外,似乎没有什么娱乐活动。
这简直是一个标准的工作狂了。
钟意裹着一张毯子,白莹莹的手指捧着杯子,像极了在发呆的仓鼠。
云凝月重重地把啤酒放在地上:“钟意!”
“啊,”钟意被她这一叫,回了神,茫然地看着她,“你说,他图什么?”
他,自然是指梅蕴和了。
云凝月原本还想揪着她的耳朵,好让她不要再走神,可看见她那张乖巧可人的脸,一肚子的气又舍不得发了:“大概图你头脑简单吧。”
钟意还在思忖:“他是不是觉得自己表弟对不起我,才想把自己赔给我的?”
云凝月扶额:“他还不如赔你一大笔钱。”
钟意又想起家里的那些债务来了。
如今和赵青松婚约解除了,自然不可能再如以前一样,心安理得接受他的馈赠。
只怕过不了几天,那些收到风声的债主,就该上门了吧。
这个晚上她睡的很不踏实,可班还是要上的。
她如今是东关小学四年级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工作也算安稳。
开了机,果不其然,一长串的未接电话,都来自宫繁。
还有几条质问的短信,问她为什么突然这样闹。
后面语气和缓了,劝她考虑一下家人,忍一忍,赵青松那孩子也是太善良了……
还有赵青松的未接电话和短信,解释他在那里的原因。
钟意懒得看,把他拉黑了。
上午倒安安静静,中午吃饭的时候,同办公室的朱莉老师端了饭盒坐过来,祝她订婚愉快。
钟意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谢谢,不过我们又取消婚约了。”
朱莉目瞪口呆。
她原本还想问为什么,但又怕戳到钟意的伤疤,又把话吞了下去。
好奇心像只猫,在她心里四处抓挠,朱莉下午只有一节课,剩下的时间,都在观察钟意。
钟意的表现和其他时候并无不同,批改作业,写教案,没有丝毫伤心或者生气的模样。
朱莉对她佩服极了。
她是钟意的大学同学,当初钟意上学的时候,两辆豪车浩浩荡荡送她来上学的情景,至今未忘;钟意家破产的事情,她也知道,甚至还有些暗喜——千金大小姐跌落淤泥,多么让人愉悦的事情。
可谁也没想到,她转眼交了高富帅男友,迅速订婚后又迅速解除婚约了。
这真是令人措手不及。
大起大落四个字,用在钟意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这事情要是放在朱莉身上,估计朱莉早就受不住,崩溃了;但钟意呢,没事人一样,依旧安安静静地做着她该做的事情。
临近傍晚的时候,校长办公室通知钟意过去一趟,钟意推开门,就瞧见了坐在沙发上的梅蕴和。
他今日穿了件黑色的风衣,内搭洁白细腻的针织衫,皮肤苍白,神色漠然,如同中世纪中所描述的吸血鬼。
旁边窗子里投下来一片明亮的阳光,地上印着梧桐树枝叶的婆娑影子,刚好落在他脚边。
与昨日相比,他这样的装束显得要年轻许多。
校长介绍:“小钟啊,这是鸿光集团的总裁梅蕴和先生,从明天开始,他的儿子将会转到你班上读书。”
呃……儿子?儿子!梅蕴和的儿子都这么大了?
“是侄子。”
梅蕴和面无表情解释,他从沙发上站起来,垂着眼看钟意,与她握手:“钟老师,你好。”
钟意连忙与他握手:“你好。”
他的手很凉。
钟意这才注意到,梅蕴和旁边,还有个小男孩。
他似乎是混血,皮肤很白,大大的眼睛,睫毛卷翘,像极了洋娃娃。
站在梅蕴和旁边,果然像极了父子,难怪校长会错认。
校长还在说着场面话,小男孩沉默地与钟意对视,忽然嘴里冒出了一个词:“lily?”
校长与梅蕴和的谈话止了,梅蕴和摸了一把他的头发,说:“景然,在国内要说中文。来,对钟老师做一下自我介绍。”
梅景然的中文还算流利,就是说的有点慢:“钟老师好,我是Sean McCray,中文名字是梅景然,今年十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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