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在她情绪激动,极为愤怒的说出那个事实后,景琰没给予她半分回应。
原本就看不清东西的乔乔在黑暗中更加看不清景琰的样子,她只感觉她身侧的人撑着额头勾起了她一缕头发,接着清凉的低笑声传出,景琰淡声:“我知道。”
景琰当初既然能洞悉景芸的身份,那么她一天一天越来越不想掩饰的欲望,就更瞒不住他的眼睛。
他原本只是觉得景芸被他的外表迷惑,直到后来,他发现景芸望着自己的神情很像他给予乔乔的,于是他看得更为透彻,越来越疏远这位不讨他喜欢的假妹妹。
“乔乔。”
或许是被景琰的平静镇住了,一时间乔乔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她纱布下的眼睛既恼怒又委屈,景琰倾身上前,捏住了她的下巴。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所以乔乔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会这么生气呢?”
她因为什么才会这么生气?
她是因为景芸喜欢景琰,才会这么生气!
只是她为什么就因为景芸喜欢景琰就生气了呢?
乔乔拉起被子盖过自己的头顶,并不想回答景琰这个让人羞愧的问题。
灵山在服过药后的第二天,就被大祭司接去了A座。
她去时脸色苍白,被毒性折磨了一夜过后,病恹恹的看着极为虚弱。她去时只有月痕来送了她,只不过他是来代替景琰传话的,话的内容只有一句:不要让景泰知道,她和景琰有过接触。
很简单的一句话,里面包含的内容却很多。
“灵山,听懂了吗?”
“是不能让陛下知道你和三殿有过接触。记住,是与三殿有关的一切哦。”
月痕像是不放心她般,硬是把景琰的话拆开又给灵山讲了一遍,灵山笑得虚弱,她听懂了,那么聪明的她,此刻倒是真想听不懂他话中的意思。
与景琰有关的一切,不过就是她和查乐的关系,她被他威胁入古堡的事情,其实最重要的是……
他不准她给景泰透露她帮乔乔把血冰解除的事情吧。
灵山知道,他是担心景泰在得知这一切后,会再次对乔乔出手。
微微叹了口气。
果然,在景琰身边,兜兜转转还是离不开这个名字。
灵山想要进A座,首先要征得景玉的同意。大祭司带人进去的时候,景玉坐在位置上手中拿着一叠文件,他将视线落在大祭司和灵山身上好久,最后那叠资料被他放在了桌子上,他对着灵山道:“好好照顾他。”
灵山皱了皱眉,景玉给她的感觉很奇怪。
去国王身边治疗并不是件易事,临来的路上,灵山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可如今只因景玉一句话她便轻轻松松入了国王的地盘,对此大祭司若有所思,当即就禀告给了景琰。
“看来和我猜测的差不多。”
上次的地点被人发现后,景琰与他在碰面时就换了个更为隐秘的地方。周围全是粗壮大树,景琰半倚在上面,微微勾了勾嘴角。“让灵山大胆和月痕联系就好,景玉不会为难她的。”
大祭司也很快明白了,他凝眉。“三殿的意思是……景玉早就知道灵山是您的人?”
“灵山是谁的人在景玉心中并不重要,只要她不是景睿的人就好。”
一片干枯的落叶从高处悠悠落下,景琰抬手将它夹在了指尖。“或许在景玉心中,有部分想法和我是一样的。”
干枯的落叶一折就碎,景琰纤长的指尖微松,残片飘落在地面上,很快就被泥土掩盖。
“……”
景琰和大祭司并不能同时出现,大祭司先行一步出来,这条路与古堡的后花园相连,一出来他就听到女孩清脆的笑容。
“沛蝶,你再耀高一点嘛。”
血莺花之后,乔乔正在和沛蝶荡秋千,今天乔乔眼睛上遮的纱布是沛蝶送的,不是单一的白色,而是质料柔软的淡粉色,轻薄略长的带子此时正随着乔乔的升高而飘起,乔乔薄唇红润,尽管看不见她的眼睛,但她笑起来时又纯又暖,气息软绵。
“沛蝶,你怎么停了呀?”沛蝶知道乔乔眼睛看不见,所以她帮她摇时也没敢晃太高,不知怎么的她力道越来越小,乔乔的脚尖沾到了地面,疑惑:“你是不是累了?”
“乔乔,大祭司过来啦。”
沛蝶捏了捏乔乔的左腰,示意人就在她的左面。
“大祭司是有什么事情吗?”哪怕国王即将倒台,大祭司在古堡中的地位仍旧不可撼动。
或者说,但凡在巫族有些本事的人,无论他去哪一个国家都会得到最高待遇。沛蝶的招呼让大祭司回过神来,包裹在黑袍中的面容有些不清楚,他匆匆瞥了乔乔一眼,淡声道:“没事,就是过来看看。”
秋千的位置就在一颗大树下,这树名唤绿藤花,不长绿叶只长粗壮藤条,不知是谁在藤条上吊了把小圈椅,如今藤条布满椅子周围,在上面开出一层淡黄色小花儿。
这姑娘是、是……
大祭司忍不住又多看了眼坐在秋千上的乔乔,在藤花与淡粉色丝带的映衬下,她美好而又宁和,正想上前和她搭话,眼尾瞥到某道人影,大祭司拉了拉黑袍,最后还是一言不语的离开了。
“真是个奇怪的人。”
大祭司离开后,沛蝶又重新给乔乔摇起了秋千,少了那份诡异感,乔乔也松了口气,她抓紧藤条,轻声回了句:“虽然我看不见,但我总感觉他在看我。”
“你的感觉没有错,他的确在看你。”
沛蝶刚才也感受到了大祭司的目光,她左右看了看,见周围无人,松了些力道小声对乔乔说道:“我记得当年你母亲被赶出古堡,也有他的一半功劳吧?”
乔乔也想起当初书灵对自己科普的事情,皱着眉头道:“当年就是他带着一部分人叛出巫族的,虽然他刚才对我没什么敌意,但是……”
乔乔如今也是很谨慎了。“如果以后咱们再遇见他,就避着他走吧?”
“好。”
荡在空中的秋千忽然被一道外力逼停了,乔乔听到一道低沉的男音,腰部被人用胳膊圈住,乔乔的脚彻底落在了地面。“哥哥?”
她扭了扭身子,在外面她还不是不喜欢这样的亲昵。
“你别这样,沛蝶还在呢。”
“她已经离开了。”
乔乔不满的扭头去看,模模糊糊的一片她好像真看到一道跑远的身影,嘟着嘴不满道:“她这人怎么想跑就跑啊,也不和我打声招呼。”
乔乔还想荡秋千,但景琰在她身后严格把控着力道,那微微荡起的弧度都不够乔乔眼睛上的带子飘起,她一咬牙脚尖使力上荡,下一秒返回的时候又被景琰控在了最低范围。
“哥哥!”
乔乔叹气,“你能不能不要捣乱。”
景琰仍旧把乔乔掌控在合适的范围。“我没有捣乱。”
“那你能不能摇高点?你这样会让我误以为我在坐摇篮。”这姑娘脾气被他养大了不少,都敢对他赌气了。
景琰低笑,每当乔乔发狠上荡的时候他总会在她返回的路上把她逼停,又是一次高高的上荡再被景琰拉回,这次他将胳膊牢牢地圈在了她腰间。
“你飞那么高,要是飞不回来了怎么办?”
刚才他从远处看着乔乔荡秋千,天空与她是如此的接近,她笑起来的样子冲破他圈给她的范围,似乎只要再高那么一点点,她就会脱离他的掌控。
粗壮的绿藤花四季不败,在绿色与淡黄色小花下,姑娘坐在开满藤花的秋千上。
她白嫩的手指轻抓绿藤,很快,站在她身后的男子将大掌覆在她的小手上,当小姑娘挣扎的时候,他另一只胳膊揽在她的腰身,正微微俯身趴在她耳边轻说着什么。
多美好的场景啊。
景芸站在不远处冷眼望着,姑娘娇俏的面容挂了些恼怒的神色,于是她身后的男人就轻轻哄着。景芸越看越觉得这一幕极为刺眼,身侧的血莺花被她扯落了大片,她目光落在身边的少女身上,心中有了主意。
“不能白便宜了你,也该找点事儿让你做做了。”
“……”
关于当年莲听从湖里抱出乔乔的事情,知道的人并不是很多,但是很多人都知道乔乔和景氏并无血缘关系。
知道这些事的人大多都是古堡中的老人和孩子,有人亲眼见过巫族圣女嫁来,有人目睹过莲听被驱逐出古堡时对国王下的誓神礼,同时经历过这三件事的赫明夫人,曾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在古堡散播消息,她亲口告诉这里的佣人,乔乔身上没有流淌景氏的血液,她是个来历不明的野种,就应该驱逐出古堡。
如果这些话都是谣言,那么国王肯定会在第一时间阻止谣言散播,但他没有。随着赫明夫人散播的消息同步进行的,是国王对乔乔的冷漠,果然没过几天,很多人都知道了乔乔不是景氏血脉的消息。
那时候莲听还在,每当听到这些传言时她也是一笑了之,毕竟这孩子本就不是她生的,她也没什么好隐瞒,于是这件事一传就传了好几年,传到A级官员联名请求把乔乔送出古堡的时候,莲听发怒,冲到赫明夫人的住房派人砸了个底朝天。
莲听说,她可以纵容赫明在古堡中散布乔乔的身世,但绝不允许她动一些歪心思。
如果这孩子有一天真的被人送走了,她不好过了就绝不会让别人好过。
无论是在权势还是地位上,莲听当时都压了赫明几段,于是赫明屈辱收敛,原本这件事众人都以为过去了,谁知第二天天亮,莲听却忽然拿出巫族圣女的身份压人,她还逼景泰下令,绝不允许众人在议论景乔的身世。
那一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开始是莲听越加诡异的嚣张行为,随后是大殿下变成了傻子、莲听忽然用誓神礼诅咒国王,她高贵的身份跌为巫婆后震惊全世,然后国王性情大变,巫族隐世分裂成了两派。
景芸来到古堡的那一年,恰好是关于景乔身份被禁止提起的第二年。
后来她顶替真正的景芸在古堡中用公主身份待了数年,她对景乔的愤恨,有一部分是因为景琰,还有一部分,是因为她嫉妒她是‘真公主’。
是的,几乎全古堡的人都知道景乔不是真公主,但自从国王下令禁止议论之后,景芸不知道这些事情还以为她是真正的公主,所以只要有这位‘真公主’存在,她就总想着办法除掉她。
穷人窟肮脏环境带出来的不安稳让她以为,只要除了景乔她才能坐稳公主的位置。
如今看着乔乔和景琰亲密,她觉得反感又愤怒,于是她开始让某人散布乔乔与景琰的不正常关系,却没想到这消息散发出去后没激起一点水花,反而还让她对乔乔的身份有了新的认知。
景芸不会知道,因她这一手,很多事情提前上演,她自以为的火上浇油其实是帮了景琰的大忙,这时她也发现古堡中人的可怕之处,再次看到小米,她将人堵在C座入口狠狠打了一巴掌。
“你胆子这么大敢背叛我,就不怕我对你妹妹动手吗?!”
如果说小米最开始是属于景琰的人,那么在景芸生日宴那段时间,她就成为了景芸的人。原因无他,只因景芸拿她的妹妹小星做威胁,所以生日宴那日她后来还是放了手,任由乔乔被那群人带入宴厅中央。
局中局,计中计,这句话放在古堡中可以反反复复去说,也可以反反复复去用。只可惜景芸有狠无谋,她并没有发现,小米早已暴露自己,在挑唆没有成功的时候,提前被景琰发现了身份。
这古堡中似乎所有人都变聪明了,但只有景芸因嫉妒和愤恨大不如前。她以为她斗不过的只有景琰,却不会知道,其实发现小米真实身份的不仅仅是景琰,还有乔乔。
第44章 纯粹与深沉(四)
当乔乔那日从景乔的梦境中出来后,她坐在镜子面前想了很多。
身处乱世,如果不想被有心之人利用,那么她就应该不被眼前的幻境所干扰。不过乔乔在眼睛盲了之后,她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盲了。
“小米,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或许跟着景琰久了,她终于沾染了丝他的聪明。乔乔醒后从景芸开始去想身边的每一个人,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小米,于是那些她曾经给小米找好理由的问题重新拉出来梳理一遍,她再也无法欺骗自己。
仔细想想,当时小米在宴会上不松开乔乔的举动,是故意为之。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给自己后面的放手找到借口。
乔乔当时看不见,可小米却是能看见的。在古堡中佣人也有人权,她们没有理由平白遭到主人的殴打,小米完全可以躲开,但她眼睁睁看着景芸打过来,然后借机捂脸的动作松开乔乔,然后再眼看着她被拉走。
一小段时间足够让景芸把乔乔折腾丢人,也足够小米追过去或者是找景琰求救,可这些,最后却是乔乔自己解决的。
至于小米后来让她隐瞒见过景玉的事情,如今拎出来想想更是漏洞百出,看似她这样做的目的全是为了乔乔好,可运用景琰的逆向思维去想,如果这件事一旦被景琰发现,只需一个小小的火苗助威,那么乔乔就算是有两张嘴也,说不清自己和景玉的关系了。
那夜景琰给小米的教训够大,他最后送给她的那句‘知道以后该怎么做吗?’是要让小米在景芸与乔乔之间做选择,小米没得选,也选累了,所以当乔乔平静的问出这句话后,她跪倒在地上,哭着对乔乔说着对不起。
乔乔不想原谅她,因为她曾经做过的这两件事,如果当初一旦成功,就足以让乔乔成为笑柄和死人。
小米说,她一开始真的是景琰的人,也曾想过要一辈子忠诚,但她妹妹小星是景芸身边的人,景芸拿她妹妹来威胁她,她没有办法,是被逼的。
乔乔笑了笑没有回答,她骨子里的倔强告诉她,一个人既然可以因别人的威胁做出一次背叛,那就可以再来第二次、第三次的背叛,所以无论小米有多少苦衷,她背叛了就是背叛了,那些胁迫都不是她可以欺骗别人伤害别人的理由。
乔乔在这个古堡中待怕了,所以她冷漠的将小米赶了出去,但在人走后她趴在床上哭了好久,她恨自己的太笨,也恨自己在赶她走后,竟然还想着两人之前的好。
景琰说小米还有用,所以在乔乔赶她离开后,他还是将人安排在了乔乔身边。因为他还需要小米用景芸安插过来的卧底身边做事,果然景芸按奈不住让小米私下传播景琰和乔乔的不正常关系,小米转头按照景琰的吩咐,传播的却是国王已经让众人禁止议论的乔乔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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