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吩咐丫鬟婆子扶人的扶人,打水的打水,又吩咐自己跟前的大丫鬟去禀了王氏立即请大夫。
这霍元嫆现如今已经跟在王氏身侧学着掌家了,处理事情有模有样,不惊不慌,不急不躁。
***
不多时,候在院子外头的几个婆子跑了进来,霍元嫆打发几个婆子搀扶霍元芷进屋。
霍元昭呆滞中分明瞧见晕倒的霍元芷睁了睁眼,甚至还朝着她的几个丫鬟使了个眼色。
当即,几个丫鬟便抱着霍元芷鬼哭狼嚎的起来,嘴里喊着:“姑娘,姑娘,您睁开眼瞧瞧啊,您…您可别吓唬奴婢啊,您若要有个啥三长两短,可叫咱们几个该如何是好呀…”
几人苦苦嚷嚷喊喊,阻拦着婆子的搀扶。
霍元昭原本被倒在地面上的霍元芷给吓坏了,结果,瞧到她使的眼色后,顿时指着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霍元芷勃然大怒道:“你…你…好你个霍元芷,甭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装的,你…你还不给我赶紧起来,莫要在这里装模作样!”
话音才刚落,恰好在此时,忽而闻得一声言辞厉色的男子声音在不远处喝斥起:“住嘴!”
大家被这一声厉喝吓了一跳,霍元昭只一脸惊慌失措的扭头,便瞧见身后霍家二老爷阴着一张脸步履匆匆而来,他身后还跟着神色焦急的柳氏。
柳氏原是走在二老爷身后,远远的见了倒在地上的霍元芷,见她满脸全是献血,当即白了脸,身子朝二老爷身上歪了歪,顿时泪如滴泉、泣不成声道:“芷儿,我的芷儿,这是怎么啦…”
二老爷伸手去扶她。
柳氏却早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直接拨开了二老爷的手,颤颤巍巍的跑了过去,搂着昏迷不醒的霍元芷伤心欲绝喊着:“芷儿,我的儿,快醒醒…”说罢,又忽而咬牙一脸愤恨的抬眼看向众人道:“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怎么还不叫大夫…”
霍元芷身边的丫鬟凝芸是哭着道:“大…大姑娘已经派人去请了…”顿了顿,只又一脸愤恨的指着霍元昭道:“是…是三姑娘将咱们姑娘给推倒的…”
凝芸话音一落,便见二老爷转了身子,朝霍元昭怒目而视。
***
这二老爷三十几许,虽生得风流儒雅,但到底身居高位,身上有股不怒自威的威严气派。
此刻,只见他面色发黑,目光逼迫,两只眼睛像两支毒箭似的直直朝着霍元昭射,顿时令她无处遁行。
这霍元昭向来不得二老爷宠爱,是以,霍元昭每每见了他都止不住有些发憷,眼下,在二老爷如此严厉又冷漠的眼神注视下,霍元昭只慢慢的红了眼。
又见这满院中人,俱是霍元芷的依靠,唯有自己独身一人。
霍元昭当即心生悲愤,只强忍了眼泪,又气又委屈的指着那霍元芷咬牙嚷嚷道:“分明是她出言不逊在先,我压根碰都没有碰到她,她自己就倒下了,现如今又故意装晕,想要污蔑我,错根本就不再我——”
霍元昭只咬牙破罐子破摔了。
二老爷闻言,脸色立马变得难看了起来,随即,只扬起大掌朝着霍元昭狠狠地扇了过去,嘴里疾言厉色道:“不知规矩的混账东西。”
第27章
只听到“啪”地一声, 霍元昭的脸顿时被二老爷直接给扇到了另一边, 整个身子一阵踉跄, 险些绊倒在地。
她直接被二老爷这一巴掌给打懵了,只伸手愣愣的抚着脸,一脸呆滞, 许久都没有缓过神来。
一时冲动打完人后, 见霍元昭神色呆滞、脸色苍白, 只抬着眼似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那副受伤震惊的模样顿时令二老爷心下一滞。
整个院子瞬间一片死寂,无人敢发出一丝动静。
就连向来沉稳的霍元嫆也紧紧地捂住了嘴, 许久都没有反应过来, 过了好一阵霍元嫆立即上前扶着霍元昭, 看向二老爷道:“爹爹——”
喊了这么一声后, 见二老爷脸色难看,霍元嫆心下发憷,便也不敢多言,只暗自朝自己的大丫鬟使了个眼色, 将院子里一众不相干的下人全都轰了下来。
***
不多时, 霍元昭总算是缓过神来了,只见她红着眼圈, 抚摸自己的脸,却仍旧一脸不甘、一脸倔强的咬着牙冲二老爷愤恨嚷道:“凭什么…打我?又不是我的错, 是那霍元芷自己摔倒的, 我碰都没有碰过她一下, 她摔死了活该!”
那边一直抱着霍元芷的柳氏听到这里,顿时气得指着那霍元昭说不出话来了,顿时扭头看向二老爷凄然道:“老爷…”
二老爷方才一时冲动导致出手过重打了霍元昭,原本心中已隐隐有些后悔,脸色眼看着就要缓和了下来。
然这会儿见霍元昭不仅毫无悔意,且张嘴闭嘴言语粗鄙,话语狠毒,竟然连自己的亲姐妹也跟着诅咒,全身上下哪里有一副世家大小姐该有的做派。
二老爷的脸色当即便又隐隐发青,越发难看了起来,只见他一脸愤怒的伸手指着霍元昭,眼神冰冷,怒不可支道:“你这孽障!你犯了错拒不承认、不知悔改便也罢了,那是你的亲姐姐,你小小年纪,心思怎地如此狠毒,竟然诅咒你家姐,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为父问你最后一句,你可知错?”
这霍元昭本就十分畏惧二老爷,方才不过是凭着心中的愤恨才敢顶嘴,破罐子破摔完,话一出口,便觉得膝盖一软,这会儿见二老爷对她怒目而视,显然已经动了真格,霍元昭只觉得身子也跟着发软了起来,心中已生了惧意,吓得嘴巴哆哆嗦嗦的,只强忍着眼泪说不起一句话来。
而正在此时,原本一直昏迷不醒的霍元芷忽而悠悠转醒了。
***
只见那霍元芷一脸虚弱的看了看二老爷,又看了看霍元昭,似乎已隐隐猜测到发生了何事儿,又见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顿时喉咙里发出一声“兹兹”的呻,吟,嘴上却只咬牙一阵凄凄切切道:“爹爹莫要动气,也…也莫要怪三妹妹,三妹妹年纪小…不懂事,是我…是我自己摔倒的…”
说完,只一脸委屈的搂着柳氏嘤嘤哭泣,虚弱又可怜。
嘴上说是自己摔倒的,可满心满眼分明都是委屈,柳氏顿时只一脸心疼道:“我的傻儿…”
二老爷见了心下怜惜,只立即好生安抚了几句,转而再次看向霍元昭时,原本的温情脉脉全部成了冷漠不满。
霍元昭瞧了一呆,顿时被那霍元芷的口蜜腹剑给气得不行,只见她气得忍不住指着那霍元芷怒目而视道:“你住嘴,我才不要你如此惺惺作态、假模假样的替我求情。”
霍元芷闻言一顿,随即只一脸难以置信的扭头看向霍元昭,伤心欲绝的质问道:“三妹妹,你…你为何要这样说我…”
说完,只委屈的红了眼。
霍元昭气得恨不得一把奔过去撕烂了霍元芷那张阴险虚伪的脸,正要怒不可支之际,只见那二老爷朝着霍元昭厉声道:“够了,逆子,你竟然如此死性难改,再不好生教训,将来还不知会生出怎样的事端来,来人——”
只见二老爷大手一挥,直接宣了几个婆子进来,道:“三丫心思歹毒,发难家中姐妹,且行为粗鄙,口出恶言,全身上下无一丝贤良淑德做派,简直有辱我霍家门楣,从今日起禁足半年,何时将女德修习好了何时在出来,还愣着干嘛,还不将人给带回屋去。”
二老爷不过轻而易举的几句话,直接就给霍元昭判罪定罚,压根没有再给霍元昭任何喘息的机会。
霍家姑娘们历来知书达理、品行端正,这是几姐妹中有人有史以来被罚得最为严厉的一次。
一向颜面为天的霍元昭闻言面上当即血色尽失,愣愣的跌坐在了原地,不多时,被院子中几位嬷嬷搀扶着回了屋。
一场闹剧这才算作罢。
***
而事情刚发落完,王氏跟尹氏二人才姗姗来迟,原来今儿个二老爷休沐,用完早膳后二老爷便又转去了柳氏的屋子,王氏嘴上没说,心中却十足恼恨不平,尹氏陪着王氏逛了会儿园子散心。
丫鬟们来寻时,二人距这昭晖院有些脚程。
这会儿刚来,便见整个院子里乱糟糟的,一群丫鬟婆子搀扶着那二丫头霍元芷,只见她额头受了伤,上头还残留着半干的血渍,身旁柳氏双眼红红,半老徐娘,却哭得一脸梨花带雨。
来时的路上,王氏跟尹氏二人便也大致将这昭晖院所发生的事儿了解了一二,具体细节却是不知,只大致知晓三姑娘霍元昭将二姑娘霍元芷给推倒了,摔了满脸的血,二老爷正在动怒呢。
这会儿眼瞧着要散了,整个院子里不见霍元昭的身影,王氏跟尹氏便也隐隐猜出了始末,王氏面上还好,尹氏只满脸担忧。
王氏直接走到二老爷跟前,然还未发话,便将那二老爷只板着一张脸冲她道:“你教导的好规矩。”
顿了顿,在身旁尹氏跟前停了停,一脸温怒道:“你教导出来的好女儿!简直是丢人现眼!”
说罢,只一脸怒气冲冲的甩了甩袖子,直接踏出了昭晖院。
王氏面上顿时变得难看了起来。
当即只厉声喝斥了一顿,往这昭晖中挑了几名丫鬟婆子寻了由头给发落了,回了院子后又给几位姑娘们的院子拟定了一系列规矩章程,好是一通整顿下来,整个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各个是战战兢兢,对这日所发生的事儿丝毫不敢再议论起来。
王氏到底还是护了那霍元昭一二。
***
待人群都散去后,纪鸢立那昭晖院外立了许久,想起不久前霍元昭还欢天喜地的挽着她进门,不过就一个时辰之前的事情。
这一日,纪鸢全程都在现场,将霍元芷的好手段瞧了个满眼,亦是将霍元昭的单蠢、冲动及无脑任性全都看在了眼里。
天知道,这么多年,这霍元昭都是怎么过来的。
这时,纪鸢来到霍家已有半年光景了,这却是她第一次原原本本的真正接触到霍家,然而,这一切,不过仅仅是个开端罢了。
霍家这淌水,深不可测,稍有不慎,唯恐失足溺水…
***
纪鸢曾来昭晖院找过霍元昭两回,却未料竟然连半个人影都没见到。
霍元昭是个十分要面子的人,自那件事情后,她便一直被拘在了屋子里,从未出过门,原本是欢欢喜喜的搬了新院子,却未料,竟是以这样的心情乔迁入住的。
纪鸢感慨,想起那日见到的霍家二老爷,忽而便想起了自己的爹爹纪如霖,在纪鸢的印象中,即便爹爹在如何生气,也从来没有打过她,骂过她,顶多就是罚她写写字,背背书。
别人都羡慕这府中富贵,却没人看到过这府中的复杂难言,这富贵人家就连亲情,跟寻常别家都好似有些不同。
于是,自乔迁宴后,纪鸢也好长时间没有踏出过她的竹奚小院。
原本是想要安慰尹氏一番的,结果却忽而发觉尹氏除了稍稍有些担忧霍元昭外,并没有想象中的失意难过,纪鸢忽而想起,二老爷发难那日,便是连太太王氏都落了脸,但是尹氏从头到尾好似并未见有多惊慌难过,全程听从受之。
也是,她依仗的从来都是太太,而不是老爷。
***
因为这一遭,纪鸢心情难免受了些影响,只觉得整件事,或许连纪鸢自己也脱不了干系,毕竟,倘若没有那根簪子生的事端,怕也到不了那个地步。
这日,便忍不住跑到林子里呆了半日。
话说这一日天气好,竹林这一处暖和,可以坐在小树桩子上晒太阳,太阳过大,那边竹枝也可遮阴,春桃趴在一边睡觉,纪鸢就在一旁看书。
说来也真真奇怪,原本有些浮躁的心,往这一坐,片刻便能宁静下来。
所谓竹林深处,杳无影踪,袅袅烟云薄暮,落雁不知归途,到底,这府宅诺大,却无一处会是她的归途,只觉得这座荒废的林子,莫名与她有几分相似,想来,也是一种缘分吧。
纪鸢观察过好一阵子了,从未瞧见过这片林子有人出没,也曾旁敲侧击的跟洗垣院打听过,竟无一人知晓这片竹林里的隐秘,日子久了,次数多了,胆子便也大了,没些日子,纪鸢便已经由最开始的小心翼翼、做贼心虚,慢慢转变成了就跟自家家门似的,自由出没。
唔,胆子这样东西,从来都是练出来的。
这日临走前,纪鸢无意将一枚竹签夹在书册里,却没想到,晚上,便被这林子的主人给翻到了。
第28章
霍元擎手下一顿, 随即, 只微微蹙起了眉。
随手往下翻着, 只见书中赫然躺着一片竹叶状的书签,竹叶像是随手摘的,被烘干了, 平整而熨帖, 上头用毛笔誊写了一行字——
竹林深处有人家。
字体细小, 笔墨难下,却仍然能够轻易辨别出,是一手圆润娟秀的蝇头小楷, 竹签在竹叶尾巴处用根绣花的红色绣线系了一个小小的蝴蝶结, 瞬间便让正片叶子赫然雅致俏皮了起来。
一看, 便知定是出自哪个心思玲珑的小女孩儿之手。
霍元擎盯着这个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自己书籍里的小东西, 面色难辨,过了片刻,只见他兴致全无,随手将书籍合上了, 低声唤道:“殷离。”
不多时, 一名黑色劲服的男子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霍元擎身后,恭敬道:“公子。”
霍元擎将目光淡淡的落到了树桩上的那册书籍上, 只面无表情道:“重新换一册。”
殷离听了一愣,少顷, 只立即道:“是。”
双手弯腰将书籍拿来, 转身的时候殷离若有所思的将书打开, 书籍自动翻到了夹放书签的那一页,殷离一眼便瞧见了那枚小小的竹签,随即,只一脸诧异的挑了挑眉。
不由想到前日夜里,主子坐下的片刻,忽然一脸面无表情的唤他清扫整理,殷离上前一瞧,便瞧见那树桩子间的缝隙里隐隐残留了些许糕点渣渣,眼下,这又是…这般想着,不由将目光轻抬,远远地落在了竹林外边的那一座院子处,他瞧去的同时,恰好瞧见一盏若隐若现的灯光被熄灭了。
殷离淡漠的脸上几不可闻的一抽,便也不再多瞧,立即匆匆进去重新换了一本出来。
***
却说十二月初八这日是腊八节,同时也是鸿哥儿的生辰,过了这日后,鸿哥儿便是一名四岁的大娃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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