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年少,风吹草动的一点事情也能视之为撼天动地,不过是被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不过是一个无伤大雅的误会……
说来说去,她的脸面才是万重之重。
归期一家一进来,忙忙地和苏家各人打了招呼,归荣就被苏斐拉着进了厨房忙活,说难得两家人聚在一起,更难得亲手给老婆孩子做顿饭。
苏令闻的妈妈,周时宜没见过归期,但经常会听苏斐提起,说她如何如何好,今日一见也是满心欢喜,乖巧白净的模样特别让大人有好感,虽然戴着口罩,但那双眼睛特别有神,光是那双眉眼就能让人感觉得出来她整张脸的秀润模样。
周时宜端着盘水果坐到了刘珊旁边,开口关心了一下归期戴口罩的原因。
归期当场复制黏贴了一遍在家里的病弱咳嗽状态。
周时宜也不勉强她,接着又笑着说:“我听说归期这次也考上三中了,和我们令闻一样,以后就是同学了,可以互相有个照应。”
周时宜给人的感觉是既温柔又风韵,待人十分和善,言语之间没有给人半分疏离感,这一点倒是让刘珊感到意外,一下亲近了些许。
刘珊说:“是啊,不过小七和令闻的分数差了十几分,也不一定会分配在一个班里。”潜意识里,她还是不太希望归期和苏令闻有过多的接触。
周时宜笑了笑,“我查问过了,令闻和小七的成绩都排在了全年级前四十名,应该会进同一个重点班的。”
归期隔着口罩摸了摸鼻头,心想苏令闻的成绩应该名列四十名前茅,而她则是勉强抓住了四十名的末尾,这还是她三年寒窗挑灯夜战的结果。
令人唏嘘的差距……
苏令闻坐在沙发另一端,和那天在老杨树下看见时一样,微微俯着身,两只胳膊肘搁在膝盖上,这回是在玩手机,对这边的情况不闻也不问。
周时宜回头拍拍他的腿,“怎么不声不响的?小七一个人坐着多无聊,你陪人家说说话,你们年纪一样,应该有话聊的。”
苏令闻抬头瞥过去一眼,坐直了身体,神情似乎是在寻思着和人聊什么话题合适……
归期急忙说:“我不无聊,我喜欢听阿姨和我妈说话。”
刘珊也帮忙说:“没关系,俩孩子还不熟,以后慢慢来,我们小七平时话不多,确实比较喜欢听人家说话,不用管她的。”
“小七把口罩摘了喝点水吧,这样戴着多难受啊,”周时宜笑笑,“我看你也不怎么咳了。”
“……”
周阿姨真是心细如尘。
到底是假装的,一不小心就出戏了,现在补充几声咳嗽的话,那就显得十分欲盖弥彰了,归期今天特意把头发放下来,应该……能起到一丁点粉饰作用。
她状似随意地瞟了苏令闻一眼,他依然对这边的情况无心过问,玩他的手机。
归期把勾住耳朵的口罩带子取下来时,瞄了一眼周时宜,她笑眯眯只盯着这边看一双的眼睛,让归期油然而生出一种,勾栏之地的花魁于众目睽睽之下展露惊天面容时,万众瞩目的既视感……
可惜,她的面容,估计会让人一眼索然无味,甚至转头便忘。
所以带什么口罩?真是多此一举。
周时宜抬起手肘暗暗戳了戳身旁的苏令闻,提醒他看一看。
苏令闻漫不着意地抬起目光,斜睇了过去。
如此一想,归期也就大大方方地把口罩拿了下来,冲周时宜笑了笑,接着把刚才落下的几声咳嗽给补上,掩着嘴发出轻微的两声,显得非常敬业。
但在苏令闻清淡的目光之下,让她有一种无所遁形的心虚,像是被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不为人知的谎言,归期一下就对他改观了,简直明察秋毫,她有点不好意思……
好在他的注意力没在她身上停留多久,很快收回视线,归期缓缓松了口气。
周时宜目光柔和,笑了,“和我想的一样,很漂亮。”
归期暗惊,虽然她自觉不丑,但还担不起“漂亮”这样的美名……
这周阿姨说话真客气。
刘珊扭过来看她一眼,归期在妈妈目光里,居然领会到了怀疑的眼神……
说好的小七是妈妈心目中最美丽的小仙女呢?
归期把口罩摘下来之后更觉得拘谨,眼睛不敢乱瞟,安安静静地听着刘珊和周时宜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苏令闻的话很少,偶尔周时宜问到他才会搭理一下,不咸不淡的态度,基本有问必答,礼貌很到位。
吃饭的时候,苏斐开了瓶几几年的陈酿,要和归荣一醉方休。
苏斐身上有一股风度翩翩的温润气质,如果不特意提起来,还真看不出他年轻时当过兵,他说:“多少年了,我还是喝不贯洋酒,如今还有你赔我喝这些国酿。”
归荣笑了笑,“我记得,那会儿你还说只有国酿才能喝出对酒当歌的感觉。”
“……”
餐桌上长辈和长辈说话,苏令闻甚少插嘴,只动了几筷子,依然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而归期吃得不多,主要是这样正经的场合不方便她大快朵颐,食前方丈。
周时宜看过来,说:“令闻,要不你带着小七出去转转,你不是说今晚和小怿他们约了要出去么?把小七也带上。”
归期一惊,刚想拒绝就听到苏令闻“嗯”了一声,她悻悻地闭嘴了。
刘珊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地想了想,最后只说:“别在外面逗留得太晚,小橙子还在同学那儿,记得去带他回家。”
归期应了声,“知道了。”
苏令闻和几位家长招呼了一声,若有似无地扫了归期一眼,径自往门口去了。
归期动作得慢,他人都站到铁门外了,她还在里头的玄关穿鞋子,一边还在心底盘算着找个什么借口开溜才好。
走出院子跨出铁门之后,归期看见他站在门口等自己,双手揣在运动裤的兜里,还是一副闲闲散散的模样,她说:“其实我也和同学约好了要出去……”
闻言,苏令闻微微侧脸看向她,细碎的额发被夜风撩得起起落落,他神情颇随意道:“嗯,那你自便吧。”说完又问了一句:“我走了?”
归期点头。
他抬步就走。
归期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归程同学那里带他回家。
——
时间是窗间过马,不过眨眼功夫,归期放假的悠闲日子就到头来。
都说岁月无情,无情的是不管你珍不珍惜它,它总会伶伶俐俐从你眼皮子底下溜过去,凭你咬牙切齿,它是老神在在。
距离开学还有一个星期时间,那天归期被刘珊叫出去买酱油,回来的时候看见自家门口摆着一辆新的自行车,她急忙跑过去看了好几眼。
刚才出门的时候还没有的……
归期跑进家门,去了厨房,看着刘珊洗菜的背影,带着些许激动:“妈!”
刘珊转过来,又把脑袋转了回去,嘴角忽然笑起。
归期走进厨房,把酱油搁在料理台上,问:“妈,自行车是给我的么?”
刘珊点头,“之前说好了要给你的奖励。”
归期兴冲冲地再次跑到门口,眼前的自行车让她如获至宝,归程跟着过来,眼睛里满满是羡慕,她冲归程撇了撇下巴,“走,小橙子,姐带你去绕一圈。”
归程可兴奋了,“姐姐我要站着。”
归期不准,“我的车技还不娴熟,小心摔了,必须坐着,不然不带你了。”
“那好吧,等你的车技娴熟了我再站着。”归程只得妥协。
“赶紧上来。”归期已经跨了上去,脚底板刚刚好能整个沾地,这车座还可以调整高低,估计是妈妈帮她调整好了的。
归期骑着自行车,带着归程一路和街坊打着招呼绕出了胡同,往宽敞的地方骑,这附近最宽敞的地方就是东边的篮球场。
不过把自行车骑到那边之后,归期就后悔了,苏令闻和那日一样,打完了球在那颗老杨树底下休息,旁边依然有一群兄弟在打闹说笑。
最让她感到万念俱灰的是归程,居然冲着苏令闻那边大声喊道:“哥哥哥哥!!我姐姐有自行车了你快看!”
小橙子替姐姐高兴,也要替她把得了自行车的好消息昭告天下。
归期两只手打颤,车头猛地一歪差点儿要出事故,还好前面那人身手灵巧,一个转身给躲开了去,她也急忙刹住车,身后的归程因惯性,脑袋往她背上一磕,抱住了她的腰。
她心有余悸,赶紧和前面的人道歉:“对不起啊……”
那人白了她一眼,“看着点儿!”嘀嘀咕咕走开了。
老杨树底下那群少年乐坏了,全抵着脑袋偷笑。
苏令闻倒没有他们那么夸张,不过也没忍住哼笑一声,尤其是归程那小子,没意识到自己刚才经历了一番惊险,还望过来冲他傻乐,笑嘻嘻的。
归期立马掉转车头,回家!
***
第3章
我持一瓢酒
这就要开学了。
归期回过头来细细追想,一两个月不过眨眼的功夫,尤其是那些朝暮重合的日子,如今概括起来,那一塌日升月落可以平展为白纸一张,揉一揉就紧缩成一团,拳头大小,可供回忆的所剩无几。
待猛一醒神,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
果然如周时宜所料,归期被分进了重点班,而且还是和苏令闻在同一个重点班。
下午所有同学领完了材料,全体回到班级,班主任开会。
班主任姓白,叫白鸣珂。玉珂鸣响,佩玉铿锵。
听名字应当是名温润男儿,眼一见却是妥妥的一个昂藏大汉,他人往讲台上一站,不怒自威,颇有名校名师的风范,全班同学光看见他那张严肃高冷的脸,已经开始战战兢兢。
白鸣珂双手撑在讲台两边,灰色衬衫的袖子挽着,沉声道:“新一轮炼狱即将开始,相信各位同学心里有数,既然你们选择了求学之路,那么最好全力以赴,把高考当做一项革命事业来奋斗,入了我的班级,就要接受我的教育模式,谁要是闯了祸,除非第二天能跪在我办公室门口完成一万字检讨,否则做好接受我斯巴达式制裁的心理准备!”
一时,教室里静默无声,底下几十双眼睛愣愣看着台上,就在众人屏气凝神的时候,他忽然又露出一笑,十分地和颜悦色,“那么今后,咱们上下一心,互相指教。”
前后的反差杀得底下一干学生措手不及,全体呆住了,随后才一个接着一个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纷纷表示虚惊一场。
度过了初中,原以为可以有片刻的安逸,但其实战况愈加激烈,不容人喘息。
先前归期对高中生活还是带有展望之心的,但后来时常听人说高中三年就是一场恶战,稍有不慎就会被斩于马下,并且再难以翻身。
于是,她又进入了备战状态,她要披荆斩棘,决不能落人分毫才是。
此刻她内心的热血沸腾就这么昭然显露在了脸上。
暂时和归期同桌的是个女孩,她凑过来小声说:“同学你冷静一点,这才开学第一天,你的表情一定要这么先发制于人这么凶悍么?”
归期目射寒光,看了过去,眼前一张白白嫩嫩的漂亮脸蛋正笑眯眯地对着她,归期一愣,也呵呵干笑了两声。
女孩说:“我叫李梦溪,你叫什么?”
归期赶紧回:“我叫归期。”
李梦溪说:“归期?名字真好听。”
归期客气道:“你的名字也好听。”
两人互相热情捧场,忽然台上的白鸣珂说道:“底下的同学不要说话,咱们今天是初次见面,不要让为师点名批评了,这样有失我名师的风度。”
底下又是一阵莞然不止的轻笑,吓得归期赶紧坐好来。
容怿抬肘碰了碰旁边的人,“嗳,那不自行车姑娘么?”
苏令闻靠着椅背,眼睛看着窗外丝丝缕缕连成一脉的浮云,闻言收回目光,顺着容怿所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嗯”了一声,又扭过头去面向窗口。
容怿又说了,“我观她的面相,有点大智若愚的意思。”
苏令闻听了,扭过头来看他。
容怿解释说:“就是看起来学渣,实则学霸。”
苏令闻活动了一下肩膀,又捏了捏后颈,说:“和你不分伯仲。
容怿没明白。
他解释说:“和你一个类型,同款大智若愚。”
“说谁呢!”容怿指着自己鼻子,“老子这张脸生来就高人一等,听说过传说中的刀削一般高贵倨傲的立体五官和英俊面容么?”
“看出来了,鬼斧神工。”苏令闻说完,目光转向了讲台。
“是吧?每天照镜子能被自己的神颜治愈八百回,”得到资深帅男孩的肯定,容怿那是乐坏了,“女孩儿们前仆后继不要太猛我跟你说……”
苏令闻听了一笑,“待会儿去公园里找个假山一较高下,看看你们谁的凹凸面更加令人神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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