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令闻扬唇,不阴不阳问道:“够么?”
归期下意识就回:“够!当然够!”
“知道我问的是什么你就够了?”
“什么都够。”
“……”
苏令闻吃饭比较随意,归期也不挑食,于是李梦溪和容怿讨论半天,要了三肉一菜,一锅鱼汤。
吃饭的时候,面对一桌子菜,归期味同嚼蜡,期间一直想找机会和李梦溪密谋一下,可惜这丫头线条粗起来和天津麻花有的一拼。
不过也因为这顿饭,归期发现原来苏令闻不喜欢香菜,那锅鱼汤的汤面上飘着满满一层香菜末,盛到碗里之后,他一点一点把香菜夹出来,放在骨瓷盘子里……
这是归期第一次发现,原来还有人不喜欢吃香菜,因为她家里所有人都吃香菜,小橙子特别喜欢,家里煮面的时候还特别爱翻香菜的牌子。
最后,归期拿着钱包正准备结账的时候,苏令闻站起来,特别爽利地把饭钱给付了,这一刻苏令闻的形象在归期心里瞬间风骨伟岸,风姿卓然起来。
得,欠一屁股债。
回学校之前,李梦溪还要去一趟文具店,归期以为她要买笔或本子,还是学习资料一类的东西,所以她一进文具店就直奔文具区域。
趁着苏令闻和容怿不注意,李梦溪把她拉着往店的最里头奔去,走到一个角落停下。
这里堆了满满一角的书,封面看起来也不像学习资料一类的书籍……
李梦溪找了两本,冲她递了个别有深意的笑容,“知道这是什么?”
归期瞄了眼封面,说:“漫画书。”
李梦溪保持着阴森吊诡的笑容,翻开其中一本漫画书的某一页,然后举到归期面前。
眼前赫然出现的香艳淫|糜的画面让她呼吸一滞,下一秒归期紧闭双目,双手合十,念叨:“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自此,归期被强行开启了关于“男女如何进一步亲密互动”的认知。
这一段在她的学习生涯中一直是个顽固的邪恶力量一般的存在,初中的时候学校会给学生安排生理常识课,但那种程度还远没有漫画书这么赤|裸|裸,真是看得她心惊肉跳。
回去的时候,归期心里虚得跟刚作了奸似的,眼睛不敢看人,尤其是面对苏令闻的时候,立马就做贼心虚了,而李梦溪这个老流氓则面不改色,一只手提着袋子,一只手挽着归期的手臂,乐呵呵的。
那画面太刻骨铭心了,赫然一见,许多细节无法清晰可寻,但整体形象又非常深刻,像隔雾观花,烟霞里迷蒙中若隐若现。
细节记得越少,想象的空间就越大,浮想联翩,遐思如海啊……
上课的时候,归期的脑子里冷不丁冒出一个画面,是上学期军训某一天,她在篮球场外的水池边看见苏令闻下半身的旖旎光景……
她心脏突突直跳,跟中蛊似的脑门往课桌奋力一砸——
这一下把苏令闻给吓了一跳,不知道她又闹什么幺蛾子。
下课后,归期背过身体,自动自觉地对着墙,面壁思过。
苏令闻勾住她的后衣领子把她拉过来一些,问:“身体不舒服?”
归期挣扎着扑腾了两下,脸上的红晕直烧向两边耳根,她挣脱不得,干脆往桌上一扑,装死算了……
苏令闻察觉出不对劲,强制性地把她的脸从桌子里抬起来并转向自己,一脸严肃问她,“到底怎么了?”
归期愁着张脸,半天终于憋了个哲学问题,“你说,人性是不是本恶?”
苏令闻习惯性地会对她的某些莫名言论进行揣摩,“发现自己的心魔了?”
闻言,归期两道眉毛纠结成两股麻花辫……
他玩笑地调侃:“发现自己垂涎我已久?”
闻言,她两道眉毛纠结成万股麻花辫……
她这似默认的态度让苏令闻一怔,“你——”
她一醒神,忙说:“不是啦!”
苏令闻悻悻然,随口问道:“那看上谁了?”
归期仰天兴叹,接着往桌面一趴,她垂涎漫画里一个虚无缥缈的邪恶画面,她垂涎——呃,他的下半身……归期仓皇之下,两只爪子把自己一头毛发抓挠成一堆稻草。
苏令闻默不作声地看了她半天,神色未明。
——
打球的时候,苏令闻频频走神,一副心不在焉的状态。
苏令闻的精神领域一直是个讳莫如深的存在,至少在容怿看来,除了苏家老太爷的事,似乎还没有哪件事能让他这么不在状态。
容怿把球扔给他之后问:“你爷爷身体怎么样了?”
苏令闻接了球,又把球传回给他,似乎没什么兴致,“老样子。”他走到篮球架下,弯腰拿了瓶矿泉水,拧开瓶盖猛灌了几口。
归期上完洗手间出来,经过楼梯口的时候刚好碰见上楼的苏令闻,两人对视了一眼,苏令闻手里拎着外套,淡淡扫她一眼,经过她身边直接走了,后面的容怿正想跟她打招呼,她“咻”一下就去追苏令闻了。
她赶了几步勉强够到了他身旁,正要说话,他忽然脚步提速,又一次把她撇在身后,归期加紧脚步再次赶上他,在进教室前说:“那个,中午吃饭的时候谢谢你。”
苏令闻脚步一顿,看向她的瞬间把手里的外套盖到她脑袋上,不声不响地进教室。
归期手忙脚乱地把他的外套扒拉下来,刚跑进教室就看见他收拾完东西准备走了,她跑回座位抓起书包再次追上去,说:“我还欠你一顿饭,找个时间我再请你。”
苏令闻目视前方,说:“随你便。”
他腿长,一步等于归期两步,尤其他刻意加快速度的时候,归期追赶得实在是辛苦,一不留神就得落后,她追得累了,不知道他莫名其妙使什么少爷性子,一气之下跑到他跟前把他的外套直接怼他脸上。
苏令闻措手不及,被她怼得往后退了两步,把外套拿下来之后长腿一迈,手一伸就够到了她的后衣领子,将她往回一拽,紧抓着不放。
归期的背撞到他的胸口,她转过来气势逼人地和他目光相对,对着对着,脑海中闪过那些折磨了她一个下午的邪恶画面,她心惊肉跳地避开他的目光,视线往下,是她邪恶画面之一的实景……
她忙的心里又是一跳,视线惊惶惶地往上一提,再次对上他深沉的目光,再惊,眼睛继续往上一翻,实打实地冲他翻了个长长久久的白眼。
苏令闻被她灵活且诡异的眼珠子弄得一头雾水,终于把心里憋着的一口气化为实际行动,两只魔抓爬上她的脑袋一通乱造,在她脑袋上造出个鸡窝。
事了拂衣而去……
归期顶着个鸡窝头默默跟在他身后,等车,上车,一直跟到他坐下去,她指指里面的座位,说:“我要进去。”
苏令闻差点儿被她的鸡窝头气笑,他冷着脸站起来让她进去,又坐下。
两人这么别别扭扭地安静了半天,归期想问他生什么气,正好他也有话要说,并且赶在她之前开口了,“看上哪个小子了?”
归期对着他愣了半天,脑筋转了一圈,没明白他从哪儿听来的虚假消息,“什么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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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我殷殷期盼
苏令闻预想的是她也许会紧张,会害羞,会想否认掩饰,或者草草地跳过这个话题,但万万想不到她居然坦坦荡荡地装傻?
他说:“没什么。”
归期蹭过去追问:“你听谁说的?这就是居心不良,他这是想破坏咱俩之间的感情!”
他看过来问:“咱俩之间什么感情?”
她一愣,“梦溪说,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同桌情。”
苏令闻面色郁郁地看了她半晌,说:“靠这么近干什么?同桌之间应该靠这么近么?”
归期低头瞄了一眼两人碰在一起的肩膀,然后稍稍往旁边挪了挪,嘴里小声念叨——碰一下怎么了?偷亲我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应不应该?
苏令闻看她嘴皮子叽叽歪歪的,皱着眉问:“嘀咕什么呢?”
归期脖子一横,面朝车窗口不作理会。
苏令闻揉了揉太阳穴,气得脑壳疼……
下车之后,回家的那段路上,归期埋着头横冲直撞,苏令闻一只手拎着她的后衣领子给她限速,期间归期挣扎了几次依然无法挣脱魔掌,最后非常识时务地放弃抵抗,乖乖在前面领路。
在两人分道的那个岔口,苏令闻才松开她的领子。
归期转身冲他的背影大声喊道:“你到底听谁说的?”
他慢慢停住脚步,转过来说:“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同学。”
归期喊:“麻烦跟那位同学说——要你管!”
苏令闻挑起嘴角笑了笑,转身走了。
晚上,刘珊在客厅里喊了归期一声,让她出去吃水果。
归期忙着先做完手头上的一张卷子才出去,一进客厅就看见爸爸在给小橙子做思想疏导的工作。
归荣:“现在是法制社会,武术已经不具有惩奸除恶等意义,这些事情是像爸爸这样的人民解放军的责任和义务,如今的武术更多讲究强身健体……”
归程:“可是我学习空手道是为了将肖织夏一脚踢飞!”
归荣:“你这个思想很不好,态度不端正!你再这么想,爸爸就不能再让你学空手道了。”
归程急忙扑上去抱住他的大腿,“不不!爸爸我错了!”说完小脑袋一扭,冲无人的角落露出坏笑,“其实我是骗他的,我会坚持自己的信念不动摇,踢飞肖织夏!”
归爸爸一巴掌扫向小橙子的后脑勺,“你当你爸聋了?说那么大声以为我听不见?你的戏怎么就那么多?”
小橙子摸摸后脑勺,“可是电视里就这么演的……”
归期一遍吃苹果,一遍漫不经心地看完表演,忽然脑子里就有了新的解题思路,立马奔回房间又开始浴血奋战,一直战到晚上接近12点才洗漱睡觉。
第二天,归期打算把昨天中午吃饭的钱还给苏令闻,递给他的时候顺便提了个建议:“欠你的那顿饭,昨天就当做还了怎么样?”
苏令闻眼风往她手上那叠钱一扫,说:“一码归一码。”
归期闻言,稍稍一沉吟,就赶紧把钱收回来,“什么意思啊?欠你的饭昨天就请了,把钱还你不就完了么?”
苏令闻把书望课桌一扔,面向她说:“昨天就当我请了,你欠我的还得欠着。”
归期了然地点点头,又笑着问:“食堂怎么样?”
他道:“不要。”
归期自个儿琢磨了一会儿,忽然又有一个想法,“要不我付你现金?”
苏令闻静静直视她三秒,说:“好啊。”
“真的?”她其实就是尝试性地建议了一下,没想到这就答应了。
“以后我做辅导,按时收费。”他说。
“吃饭吧,有人情味。”归期笑呵呵问道:“苏同学想吃什么呀?”
“想到再说。”苏同学垂眼看书。
午休的时候,佟嫣来找归期。
其实第二学期开学之后,佟嫣并不常来,忽然时隔近一个月又跑过来,归期还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事,没想到就为了给她两袋饼干。
“我自己烤的,寒假的时候学了很久,很好吃的。”佟嫣把两个扎成锦囊状的纸袋递给她。
“谢谢。”归期接过来的时候,手上沉甸甸的,分量不少。
佟嫣说:“另外一袋你帮我拿给苏令闻可以么?”
归期“啊”了一声,仓促地点点头,果然,还有一份是给他的……
“我感觉他好像不怎么喜欢我,”佟嫣的笑容有些勉强,“麻烦你了。”
“你误会了,”归期挠挠额头,“其实他一直……”就是那副德性,不,不能这么说,她想了想,“他好像没有不喜欢过哪个人。”
对,在苏令闻眼里,应该是众生平等。
没有特别不喜欢谁,也没有特别喜欢谁,除了他家人。
“其实你也不怎么喜欢我,对吧?”佟嫣忽然问。
“啊?”归期没提防她会有这么一问,一时愣住了,心里头各种滋味纷纷冒泡。
佟嫣冲她笑了笑,转身走了。
归期看着手里两个装饼干的锦囊,郁闷地叹出一口气。
——
“她真这么说?”李梦溪咬了一口饼干,有些纳闷,“她怎么忽然之间这么聪明了?居然茅塞顿开,给悟出来了?”
“……”归期撑着下巴,心不在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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