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太医哈哈大笑:“行啊, 跟嫂子学会这么多成语了, 不错不错。”
明皓脸皮厚,也不在乎被人笑话,义正词严的说道:“老子不就是在学问上差点儿吗, 其他什么地方差?你们这些人天天笑话俺们大老粗, 大老粗怎么啦?俺能打仗、能救娘子、能生儿子, 比那文弱的小白脸儿们强多了。”
阿音抿着小嘴儿在一旁一直笑,明皓这人没什么官架子, 一直没以侯爷的身份自居,被人说两句也无所谓, 唯一不能忍的, 就是别人调侃他配不上家里的夫人。
这家伙也是实心眼儿,人家说就说呗,无非是嘴上玩笑几句,又不会真的把你家拆散了。偏偏明皓一听这话就恼火, 好像媳妇随时会飞走似的。
义哥儿手里没有了拨浪鼓, 空着两只小胖手胡乱的抓了抓, 却什么都没抓到, 小嘴儿一咧,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明皓舍不得儿子哭,赶忙抱起来在屋里转圈儿,一边走一边颠着拍:“乖儿子,你也觉得爹委屈是吧?行啦,别哭了,反正你娘不嫌弃咱们,别人嫌弃也没用。”
阿音忍俊不禁地说道:“章太医,您别跟他一般见识。刚刚说的事儿我已记在心里了,这几天就抓紧去问。”
章越泽起身给阿音做了个揖:“那就有劳嫂夫人了。”
送走了客人,林婉音这才想起,忘了问明玉住在哪里,不过好在二人已经说好,过几天明玉就要来这里串门儿,耐心的等上一等便好。于是她一心操持两个小姑娘的吃穿学业,去寻找好位置的铺子。又买了几个下人,安排他们去庄子上播种冬小麦,也种上了萝卜白菜等当季的菜蔬。
忙活完这些,就进了九月,却还没有见到明玉的身影,阿音惦记着要给章太医回话,心里就有点儿着急了,有心想派人去打听打听,可是没等她安排人手,就有门房进来禀报:“夫人,门口的马车上,有一位叫明玉的姑娘求见,想请夫人去门口相见。”
阿音很是纳闷儿:“明玉来了,让她进来便可。”
“夫人,她说不能进来,劳烦夫人去门口远远的见上一面。”
阿音很是疑惑,却还是来到了府门口。就见宽敞的大街上停着一辆青布马车,马车离门口尚有丈余远。车帘而被一只颤抖而又苍白的手挑开,蒙着面纱的明玉正在那里剧烈的咳嗽。
“明玉,你这是怎么了?既来了,怎么不进门呢?”阿音走下台阶,向马车靠近。
明月一边咳嗽着,一边大喊:“嫂子,你别过来。咳咳咳,别过来……我只远远的跟你道个别就好。”
阿音眉头一皱,心中有了一个不祥的预感,摆了摆手,让抱着义哥儿的素琴退回府中,她却站在原地没有动:“明玉,你怎么了,可是病了?”
“嫂子,我……我也染上了家乡那病。只是前些日子没有发作,如今才发了起来,咳咳,咳……嫂子,我不能住在表叔家了,唯有回家乡去听天由命,咳咳……特意来跟你告个别,这辈子……咳咳……咳咳咳……”明玉咳嗽的气都快喘不上来了。
阿音心中一凛,难以置信的瞧着眼前的一幕,那本是一个善良热情的好姑娘,知书达理,爱说爱笑,对未来的人生充满了希冀。她才十六岁,还没有许配人家,如一朵含苞待放的鲜花,就要这般无声的枯萎了吗?
阿音心中一揪,捂着心口打了个冷战。昔日在明水湾,和明玉在一起的一幕一幕涌上脑海,那么欢快美丽的姑娘,如今却来和她诀别,若她真的回了家乡,这便极有可能是人生中最后一次见面了。
明玉猛烈的咳嗽过一阵之后,渐渐恢复了平静,哑声说道:“嫂子,若有来生,咱们再相见吧,我只希望来生能有你一小半的幸运,让我也能遇到一个良人,过一世安稳的时光。老胡,赶车吧,莫耽搁的久了,害了别人。”
“等等,”林婉音怔愣的瞧着滚动的车轮,忽然大喊一声,紧追了两步:“明玉,你先别走,或许还有转机。章太医医术高超,或许他愿意为你医治,你先等等,我马上派人去找他来,若他拒了,你再走不迟。”
不等明玉回话,阿音回头急声厉色的吩咐守门小厮:“你们俩速去太医院请章太医来,就说我找他有十万火急的事,让他务必马上来。”
两个小厮不敢怠慢,腿脚麻利的跑远了。
车上的明玉却已滚落了热泪:“嫂子,你肯如此为我着想,明玉感激不尽。只是,这病是要传染人的,我不能恩将仇报,不能留在你这里害你呀。”
“你这丫头,说什么傻话。我自然知道这病是要传染的,家里老老小小这么多人,我确实也不敢冒这个风险。不过,我可以安排你去庄子上住,那里没几个人,单独给你收拾一间偏僻的房子出来便可,不是非要回老家去的。”
明玉感激涕零,在车里泣不成声,正不知说什么好的时候。一匹快马飞奔而至,章太医连身上的官服都没有换,就直接奔来,飞身下马,跑到林婉音近前,急急问道:“嫂子,何事寻我?”
阿音没有时间跟他兜圈子,直接一指马车:“明玉也染了时疫,眼下已不敢住在亲戚家了,要回老家去自生自灭,可是,若真是回去了,便只有死路一条,我可以安排她去郊外的庄子上住,只是不知章太医可否给她医治?”
章越泽吃惊的看向马车,紧走几步,终于看清了病歪歪倚在窗口的,便是他朝思暮想的姑娘。即便她蒙着面纱,也能看出来脸色苍白、弱不禁风。
印象中那个灵动温婉的姑娘,此刻病若游丝,我见犹怜。她也看清了这位急急赶来的太医,竟是旧相识,便抬起颤抖的手,阻止他再往前走:“章军医,原来是你呀,你别再往前走了,我这病是会传染人的,我不想害了你。”
章越泽并未停住脚步,又往前走了几步,看清了她,可是隔着车厢,终究不方便给她诊治,便沉声说道:“若姑娘信得过我,就不要回老家去了。留在京中,由我诊治,虽然在下并没有十全的把握,不过与那些派去清扬县的郎中比,却也不差分毫。嫂夫人打算把你安排在郊外的庄子上,虽是清静,未免路远了些,不太方便。在下在城南梨花巷有一处私宅,不是很大,三进的院子,平日里没有人住,只一对老夫妇在那里看房子,姑娘若不嫌弃,就到我那里去养病吧。”
明玉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今日这是怎么了?在表叔家受尽白眼,爹和大哥狠心把撵了出来,本想跟碾子嫂道个别,见了最后一面,就回老家等死的,竟没想到还有这般奇遇。
林婉音见章太医这么说,高兴的点了点头:“好,既然如此,明玉你就跟章太医去吧,他医术高超,肯定能治好你的病,你且放宽心,好好的调养,待你病好了,自然有好日子等着你呢。”
明玉还能说什么,人生得遇贵人,她感动的只剩滚滚热泪,当即由章太医骑马在前面领路,车夫老胡赶着马车,随他去了城南的梨花巷。
送走了明玉,阿音默默往回走,双腿却似灌了铅一般,沉重的有点儿抬不起来,太吓人了,好好的一个姑娘,差点儿就因此没了命。幸好章太医是个重情重义的,愿意冒险为她诊治。
回到后宅,阿音赶忙安排人仔细的照看好秀秀,她和明玉一道来的,说不定也沾染了些许时疫,只是暂时没有发作罢了,此时便要留神细查。若有时疫的症状,还需及早诊治,以免扩散。
好在又过了十来天,也没有发现秀秀有何异常。这些时日,阿音一直吃斋念佛,祈求平安。见秀秀没事,她便逐渐放了心,这还真是个幸运的孩子呢。
章太医知道阿音惦记着明玉,每隔两三日,便派家里的丫鬟来给她报讯。所以,阿音知道这十来天过去,明玉的病情已经得到了控制,并未恶化,有了一点点的好转。
明皓见爱妻日日茹素,心疼得不得了,总觉得这些天她瘦了不少。便拉着她的小手,柔声哄劝:“阿音,你为他们祈求平安便罢了,也不必这样为难自己呀。孩子还要吃奶呢,你不吃肉怎么行?如果一定要有人吃素,那就换成我吃,行吗?”
☆、第65章 第 65 章
林婉音刚刚拿起的筷子又放下, 看了看桌上三荤三素的菜色,一时不觉得饿了,摆摆手, 让侍立一旁的丫鬟婆子退下,屋里便只剩了夫妻二人。
阿音缓缓起身, 袅袅娜娜的走到明皓身旁, 轻轻坐在他大腿上, 抬起柔软的双臂,搭在他宽厚的肩上,娇声说道:“我以前觉得, 相伴终生的丈夫应该是一个有学问有才华, 能与我诗词唱和之人, 如今经历了这么多事才明白。其实,才貌并不重要。一生之中会有很多的坎坷, 找一个有情有义的男人,无论遇上什么风雨, 白首不相离, 才是最好的。”
明皓抬手握住了妻子已然恢复纤细的腰肢,美滋滋地咳了一声,沉声说道:“你的意思是说,如我一般?”
娘子也真是的, 要夸人, 就直白的夸嘛!他其实很爱听的, 一点儿都不觉得难为情。
林婉音扑哧一笑, 主动递上樱唇,在他脸颊上轻轻亲了一下:“对呀,就是像你和章太医这样的。明玉能碰上章太医,也算她一生的幸事了,其实我也不必再茹素祷告。如今看来,秀秀没有染上时疫,过不多久明玉也能痊愈了。”
明皓含住她唇瓣狠狠的亲了一口:“好,那就多吃点,看你瘦的,这小腰两只手都能掐过来了。”
阿音不服气的挺了挺腰,扭动玲珑的曲线,在他面前晃了晃:“谁说我瘦了?你瞧,分明壮观的很。”
明皓哈哈大笑,抱着心爱的娇娘子,不知说什么才好。
守在门外的丫鬟们面面相觑,侯爷和夫人的感情可真好,吃个饭都能高兴成这样。
明青枝迈着大步走进来的时候,看到几个下人在门口整齐的站成一排,便有些诧异:“不是刚刚吃完晚饭吗?怎么就都把你们给赶出来了?”
她不敢在太晚的时候过来,就怕撞见他们小两口在一块腻腻歪歪,刚吃完饭就赶紧往这边走,却没想到看到了这副情景。
明青枝他们刚到府里的时候,一家人是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的。可是,明皓在外面当了一天差,回家之后很明显的是想媳妇儿了,吃饭的时候总想多看两眼,多给她夹几筷子菜,时不时的还想去拉拉她的手,扯扯袖子。
可是当着姐姐和外甥女的面,终究是不方便,有时候,大手习惯性的伸出去,到了一半儿又讪讪的缩了回去,阿音抿着嘴偷着乐。明青枝却觉得特别不好意思,索性提出来不跟他们一起吃饭了,这样大家都吃得轻松自在。
眼下,既然来了,也不好转身回去,只得让丫鬟通报:“侯爷、夫人,南夫人来了。”
屋里边的两个人依然保持着叠坐在一起的姿势,明皓用自己的大手帮她量着尺寸,阿音娇笑着躲闪,正笑闹成一团。听到外面的禀报,阿音按住他不老实的双手,要起身回自己的座位。
明皓不依不饶的抱着媳妇又亲了一口,这才放她回到自己的椅子上。
“进来吧。”明皓整了整自己的衣裳,朗声说道。
阿音也趁机整好了衣裳,理了理头发,转头用探寻的目光看向自家男人,得到他肯定的点了点头,这才安心地看向门口。
明青枝进门之后,看到了桌子上原封未动的六个菜,便纳闷儿的问道:“俺们都吃完了,你们咋还没吃呢?难不成你们这边,反倒上菜晚?”
阿音娇嗔地瞪了一眼男人,抿着小嘴没说话,明皓便厚着脸皮解释:“那个……我们俩商量了点事,不急着吃,反正菜也没凉呢。”
“哦,那要不你们先吃饭吧,一会儿我再说。”实诚的明青枝也没多想。
明皓担心媳妇挨饿,好不容易她肯吃肉了,赶忙夹了一块肥而不腻的红烧肉,放到她碗里,又夹起一只清蒸芙蓉虾,细心的帮她剥了虾壳,把鲜嫩的虾仁儿夹给他觉得瘦了许多的小娘子:“阿音先吃吧,姐,你有什么事儿就跟我说,我还不饿。”
五大三粗的弟弟如此细心温柔的照顾着娘子,明青枝亲眼瞧着,心里在默默叹气,别说是位高权重的忠义侯了,即便是在明水湾,也没有哪个男人肯如此伏低做小的伺候自家女人。
可这事儿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人家自己乐意,旁人还有什么可多嘴的呢。更何况,做弟妹的,有几个肯容留大姑姐在自家常住,每个月还给二两银子的月例。这已然是最最大度的弟妹了,即便有些娇气,明青枝也不能再说什么。
“碾子,俺每日闲着,实在是难受,能不能给俺安排点活儿干。俺瞧着那院子里的花都快枯死了,不如俺把它们刨了,种点萝卜吧。”
阿音措不及防地噗嗤一笑,差点儿把刚放进嘴里的虾仁喷出来,被吸进去的气呛住,捂嘴咳嗽起来。
明皓赶忙放下筷子,皱着眉头轻柔地给她拍后背:“瞧你,吃个饭还这么娇气,虾壳都给你剥了,怎么还能卡住喉咙呢。”
分明是大姑姐说的话太好笑了,自己才被呛住的,阿音觉得这事儿跟娇气根本就没什么关系。止了咳,便推开他轻拍后背的手,不服气地哼了一声。
明皓含笑瞧着自己娇气的小娘子:“你哼什么哼,我说的不对吗?你那花到底还要不要啊?不要就让咱姐刨了得了。”
“什么刨了呀!”阿音生气地瞪他一眼。
她可以跟自己的男人随意发脾气,却不好意思用这样的表情面对大姑姐,调整了一下情绪,才转头对明青枝说道:“姐,你住的是牡丹园,那园里种的都是魏紫姚黄一类的珍品,一棵花就够买好几车萝卜了。”
明青枝吓的咧了咧嘴:“啊?那花那么贵呀,可是花落了,都快枯死了呀,俺滴个娘哎,一棵花能买好几车萝卜,这是金子做的花吗?”
阿音耐心地给她解释:“姐,牡丹是花中之冠,而魏紫姚黄是牡丹之中最珍贵的品种。一棵好花,千金难求,跟萝卜根本就没有什么可比性。虽是现在枯萎了,可来年春天还会发芽开花的,这个不能刨啊。你若想种菜,明年开了春儿,我带你到庄子上去,那里有上百亩的地,你随便种,想种什么都行。”
明青枝吃惊的点点头:“哦,原来还有这么大的庄子呢,你们有钱人真是……”
明皓怕她说出不中听的话来,惹阿音不高兴,赶忙打断:“行了姐,你在这好吃好穿的住着,二丫也比以前多学了不少东西,眼见着跟以前村里的小丫头不一样了。你就好好享福吧,别总想着种地了。”
41/79 首页 上一页 39 40 41 42 43 4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