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皓毫无犹豫的拒绝了:“你不能去,你想看景色,过两年孩子大些了,我带你们去。可现在不行,我原是打算过年的时候再回去的,不管怎么说,姐夫走了,我也该去他坟上烧几张纸钱。不过,昨天下午,皇上突然提起此事,让我以探亲为由,带着家眷回一趟老家,暗中查访一下瘟疫之事是否有什么蹊跷。”
阿音吃惊得瞪大了双眼:“怎么,瘟疫难道不是天灾吗?”
“是天灾,但是,一般情况下,若有疫情,为防止扩散应马上上报。可是,清扬县的这次瘟疫,死了很多人,上报时间明显晚了很多,而且后期治疗过程也不顺利。皇上怀疑有人暗中做鬼,又不便大张旗鼓的派钦差去查,就命我以回老家为由暗访。”
阿音这才温顺的点点头,难怪他突然想起要回老家,原来是有皇命在身,如此便没有什么可说的了,皇上交代的事情哪能不认真去办。
夫妻俩刚刚梳洗好,还没来得及吃早饭,明青枝就带着两个孩子急急火火的走了进来:“碾子,咱们可以走了吧,也不知大丫在家里怎么样了,俺这心里头,早就快急死了。”
这么冷的天,阿音可舍不得让丈夫空着肚子出门。就命丫鬟们赶快摆饭,让侯爷先吃。她带着明青枝进了里屋,拿出一对银镯子给她:“姐,这对镯子拿回去给大丫吧。我是今天早上才知道你们要回老家的,提前也没能准备什么。若是方便,你们就把她接到京城来住上一阵儿,我给她好好置办些衣裳首饰再回去。”
明青枝笑得合不拢嘴:“他舅母真是又爽快又大方,这一对银镯子沉甸甸的,肯定值不少钱呢,不用给她别的啦,这就足够了。”
吃过早饭,阿音依依不舍得送明皓出门,揪着他的袖子不想松手。
到了大门口,明皓拉过她的小手,仔细瞧了瞧手上的冻疮,柔声说道:“快回去吧,外面冷。昨日我跟越泽说好了,他今天会来给你瞧瞧手上的冻疮,若是开了药,你可千万不能因为嫌苦不吃。你乖乖的喝药,等我回来的时候,这冻疮可能就好了。”
二丫和秀秀抱着小包袱站在马车旁,看着他们夫妻二人依依不舍的道别。二丫趴到秀秀耳边小声说道:“你看,舅舅跟舅母说话,就跟哄小孩儿似的,我爹可从来不曾这样跟我娘说过话。”
“是啊,我爹也不这样。那是因为婶娘特别好,脾气不好的人在她面前,也变得温柔体贴了。”秀秀说道。
再难舍难分,终究也是要离开的。明皓知道,自己不走她便舍不得进门,只得飞身上马,领着女眷们的马车离去,阿音这才转身进门。
往日里,这个时辰他去上早朝,也是不在家的,可那时心里知道他晚上会回来,就不觉得空落落的。此刻却不一样,十来天呀,好久呢!
“唉!”阿音叹了口气,拿着拨浪鼓,有一搭没一搭的逗着儿子。
素琴瞧着愁眉不展的夫人,特别想笑:“侯爷才刚走,夫人就相思成灾了吗?”
阿音把小嘴一撅,重重地哼了一声:“我才不想他呢,想他干什么。一会儿派人去把陶掌柜叫来,我要问问铺子里的事儿。”
“是。”素琴应声出去,吩咐小丫鬟去请人。回来的时候脸上喜滋滋的:“夫人,明玉姑娘和章太医来了,在前厅候着呢。”
“是啊,”阿音也是满脸惊喜:“看来明玉已然大好了,让他们到后院儿暖阁来吧,正好跟他们说说话。”
阿音笑盈盈的等在门口,见明玉走过来,便欢喜的握住了她的手:“你可算痊愈了,我都快想死你了。章太医果然妙手回春,明玉你可得好好谢谢人家。”
一边说着,阿音细细观察了一下二人的脸色,发现明玉娇羞垂着头,章太医但笑不语。
看样子这是已经挑明了呀,阿音欢喜的把双手一拍:“看来是我多虑了,章太医不仅能治病救人,还能俘获人心,我家妹子已经被你折服了吧?”
章越泽本就心中欢喜,此刻被她一说,便嘿嘿的笑了起来:“能自己说明白的事儿,就不劳烦嫂子了。不过,当日若非嫂子派人来太医院叫我,明玉也就回老家去了。说起来,嫂子确实是我们二人的大恩人呢,今天晚上我就在京华第一楼摆酒庆贺,宴请雷霆军的几个好兄弟。你告诉明皓,他不仅要来,还得喝双份,得替嫂夫人喝一份庆功酒才行。”
这话可是说到了阿音的痛处,就见她双眸一垂,默默叹了口气:“明皓回明水湾去了,姐姐不放心大丫,一直想回去看看,这一来一回恐怕得十来天。”
“竟是这样,可惜呀,那这顿饭就便宜了旁人,你们这一对儿大媒人却没喝上。这样吧,等他回来之后,我再专门设宴,答谢侯爷和夫人。”章太医喜得美眷,多花些钱请几次客也是乐意的。
章越泽自然惦记着明皓让他给阿音看冻疮的事情,仔仔细细的检查过之后,认真说道:“太医院给侯爷的那两罐冻疮膏,已然是最好的了。这样吧,我再开几幅煎的药,内服外敷,会痊愈的更快些。”
阿音赶忙摆手:“不用,不用,我不想再喝药了,每日涂些冻疮膏就行,好的慢点也没事。”
一看她如临大敌的模样,章太医忍俊不禁:“难怪明皓不放心,嫂夫人还真是十分不喜欢吃药,若明玉像你这样,这病恐怕是治不好了。”
林婉音不以为然的说道:“这怎么能一样呢?我不过是个小小的冻疮,不吃药也行的,若是真的得了什么大病,我也不会讳疾忌医。若以后明皓问起来,你就说我这伤不严重,抹药膏就行了,无需服药。”
章越泽哈哈大笑:“嫂夫人还真是有意思,竟让我这医者与你这患者串通一气。若是哪天说漏了嘴,明皓还不得狠狠的揍我一顿呀。”
“哎呀,你怎么这么傻,好端端的,怎么会说漏嘴呢?我告诉你啊,明玉可是我的好妹妹,最听我的话了,若是我给她介绍一个更好的……”
章越泽赶忙抢白道:“罢了,罢了,嫂夫人着实厉害,在下妥协了。”
三人正说着话,跟在明皓身边的小厮却回来了,通报过后,他手里捧着四个精致的盒子进了门:“夫人,侯爷特意跑了两家店,买了四种精致的蜜饯和软糖,让小的送回来,还说让夫人一定要按时服药。侯爷还有一句话要带给章太医,说若是没开药方,待他回来就去掀了太医院的桌子。”
三人面面相觑,章越泽和明玉使劲憋着笑,阿音苦着脸,撅起了小嘴儿:“人都走了,还这么不依不饶的,管得真是越发宽了。”。
嘴上说的虽是埋怨的话,可心里却无比欢喜,嘴角儿也缓缓的翘了起来。那个大老粗,如今心越发细了,那是因为对她的疼爱越来越多了。
☆、第73章 第 73 章
明皓带着姐姐和两个小姑娘进了清扬县,就直奔大丫居住的陇上村。
十月初的天气还没那么冷, 前几日下的大雪已然融化, 路边天地里青青的麦苗在寒风中瑟瑟舞动, 倔强地生长。可是,以前村子里的地都不够种,即便家里有地多种不过来的,也会赁出去给佃农种, 可谓四海无闲田。而现在, 路边随处可见野草丛生的荒田。
果真是一场瘟疫, 死伤无数吗?
路越来越近了,明青枝紧张的不得了,嘴里碎碎念的祈祷着女儿平安,眉头越皱越紧。
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明皓,看着家乡一片萧索, 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只想快点找个人问问,如今究竟是何等情形。
到了陇上村, 明青枝颤巍巍地伸手去拍大丫家的木门:“大丫,快来开门呀,娘和舅舅来看你了。”
院子里响起一阵琐碎的脚步声, 很快,两扇木门打开, 露出了大丫瘦削的脸庞:“娘, 你回来啦, 我差点儿就见不着你了。”
大丫扑到娘亲怀里哇哇大哭, 哭够了,才怯怯地看向一旁的舅舅,抽噎道:“舅舅,对不起,我把你的马卖了。”
明皓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无妨,卖了就卖了吧,一匹马而已,回头再给你一匹就是了。”
明青枝被婆婆和两个大伯哥挤兑得走投无路之时,打算去京城叫弟弟来帮自己出气,就把家里最贵重的财产——那一匹白马和那辆新马车,给了女儿大丫,她和二丫徒步走到京城。
一匹马在乡下人眼中是极为金贵的,进了屋,明青枝便好奇地问为什么要把马卖掉。这才知道,姑爷染上了瘟疫,那救命的药他们买不起,只能卖了马,换回来一条人命。
明皓眉头一皱:“治疗瘟疫的药,不应该是免费的吗,怎么会买不起呢?”
“免费的药也有,可是那药救不了命。要想救命,就得拿家里的地去换,可是我家只有一亩多地,不够换,只能用家里最值钱的马去换。”大丫如实说道。
果然有蹊跷,难怪皇上怀疑。明皓当即仔细盘问了有关瘟疫的事情,又回到明水湾继续打听此事,真是不问不知道,他的肺都快要气炸了。
人命关天的瘟疫,就应该以救人为主,竟出现了高价卖药,低价收购良田之事,也不知道清扬县的县令是怎么当的。
明皓怒气冲冲的进了县衙,厉声质问县令,为何会出现这些情况。
县令只是个九品芝麻官儿,面对兵部尚书忠义侯,吓得心肝乱颤,赶忙跪地求饶,吞吞吐吐了好半天,方说出:这并非是自己能做主的,而是从京中来的一位大人物,在操纵此事。
“你拿着父老乡亲们的命当儿戏吗?无论是什么大人物,也不能发国难财。”明皓恨不得一脚把他踢出去,只是此刻更重要的是,他要知道到底是谁在幕后一手遮天:“念在你当年在我夫人临盆之际,曾派人特意送信来。这次的过失暂且记下,只等皇上发落,你且告诉我,那人是谁。”
“侯爷,那人已经听说侯爷回老家了,今晚在天香楼摆酒为侯爷接风。本来他还嘱咐我务必要把您请来,却不想我还没出门,您就来了。您若想见她,今晚去看看就知道了。”两头都不敢惹,清扬令跪在地上,满脸无可奈何。
明皓冷笑:“好,见就见,我还怕他不成,就算是鸿门宴,老子也要去尝一尝。”
傍晚,在天香楼最华丽的雅间里,明皓见到了那一位胆大包天的大人物,却没想到是一个白白胖胖的年轻人。他笑眯眯的自我介绍:“侯爷,在下姓邵,名叫邵继祖,相府长孙邵继刚想必大人认识,在下也就不必多说了吧。”
邵姓并非大姓,京中的邵姓官员皆出自丞相一族,何况此人是继字辈,又提到了相府长孙绍继刚。可见,摆明了是邵相的亲戚。
邵相在百官之中的地位非同一般,他是前朝旧臣的首领,他们暗中拧成一股绳,太宗心里有气,却又在这开国之初,政局混乱之际无可奈何。
明皓万万没想到,邵相竟敢纵容家眷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未免太过明目张胆了吧。相府不缺钱,何必发这种丧心病狂的财。
明皓心中疑惑颇多,就没有立时发作,顺应着主人的热情落座,推杯换盏起来。
他不想打草惊蛇,而邵继祖却以为亮出了邵相的名头,已然把这位侯爷吓住,此事无需多虑了,便一心与他喝酒。双方都有心把对方灌醉,这酒便越喝越多。
明皓有心趁对方喝醉之际,再盘问盘问。谁知道那厮醉酒之后,竟像一头死猪一般,昏沉沉的睡了过去,任他说什么都不开口。没法子了,县令只得招呼下人进来,抬了他去卧房休息。同时也让人扶着明皓,去另一间客房中睡觉。
明皓不想住在这烟花之地,就让自己的侍卫扶着去了旁边的悦来客栈。他并没觉得自己会遇到什么危险,简单洗漱过后,就让侍卫们去吃饭睡觉,不用再守着门。
谁知,就在他半梦半醒之际,一双柔弱无骨的手,默默解开了他中衣的带子。
醉酒的男人暂时忘了身在何处,迷迷糊糊地唤了一声“阿音”,就伸手揽住跪坐在床沿儿的女人,把她放到枕头上,顺势压了上去。
明皓虽是醉了,却还不至于完全糊涂。日日耳鬓厮磨,同床共枕,他自然对妻子的身体无比熟悉。只是这样一抱一压,便已察觉到了异样。他晃了晃头,让自己清醒一些,忽然想起这是在清扬县的客栈之中,并不是在自己家里。
明皓长腿一迈,霍的一下站到了地上,冷冷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我房中?”
“侯爷,不是您带我们回来的吗?我们都是良家女子,心甘情愿的伺候好爷。”躺在床上的女人娇声说道。
“你们?”明皓狠狠的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腥咸的鲜血入口,让他的精神又清醒了几分,定睛一瞧,床尾竟还有另一个女人的身影。
明皓走到桌边,点亮了蜡烛,这才看清面前的两个女人。都是二八佳人,天姿国色,大冷天的却穿着轻罗软纱,露出大片白嫩的肌肤,甚是勾火。
“谁让你们来的?老子并不记得带你们来过,就凭你们两个,也敢往老子身上泼脏水,是不是活腻歪了?”他大手一伸,毫不留情的把躺在床上的女人扯了起来,手上用力攥住那女人的手腕,咔咔直响,疼得她失声尖叫。
其实,不用问他也知道是谁安排的人了,他不想让这女人继续尖叫下去被人误会,当即推开攀附过来的娇躯,扯了她们来到门口,毫不客气的把二人踢了出去:“给老子滚,滚的远远的,再让我看见你们,军棍伺候。”
被门口吹进来的冷风一激,明皓的酒已完全醒了,唤来侍卫,连夜写了一封奏折命人送回京中,并且让他去打听一下,邵相家族之中是否有一个叫邵继祖的人,此人现在何处。
次日一早,明皓便继续到乡间查访,得到的答案如出一辙。有人高价卖药,低价收地,县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佯装不知。
无需多查了,事实如此。明皓惦记着娇妻幼子,便不再停留,带着姐姐和两个小姑娘回京城。
进京之时正是清早,早朝未散之际,明皓让姐姐带着两个孩子回家,他径直进宫上朝。
林婉音刚刚起来,就听说明青枝回府了,便欣喜的问报讯的小丫鬟:“侯爷呢?他怎么没回来?”
“听说侯爷径直去上早朝了,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向皇上禀报。”
“哦,”阿音轻轻应了一声,有点儿不放心,简单梳洗一下,命人把侍卫叫来询问详情。
这一问才知道,竟事关朝中重臣。那邵相为朝中旧臣之首,是只彻头彻尾的老狐狸,岂是那么容易扳倒的。明皓心思耿直,出身行伍,只怕是落入人家的圈套而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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