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祉屹瞧着明皓防贼一般的模样,气的想笑。却没有因此走开,反倒是追着他们的脚步进了门,紧走几步,挡在阿音面前。
“过几日就是公主寿辰了,我却至今没有收到帖子,不知是公主遗忘了还是……”除了阿音,他是身在京中的唯一一个南夏人,他并未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不相信公主会这么狠心,连个帖子都舍不得给他。估计是明皓小心眼儿,故意在中途苛扣了。寿宴过后,恐怕还会在公主面前颠倒黑白,说自己没把这件事儿放在心上,连她的寿宴都不来参加。
阿音见樊祉屹面容冷峻,猜到他可能误会了,赶忙解释:“不是的,我今年本就不打算过寿。一则年纪尚轻,不值得过寿;二来,因为我怀孕了,也没有那么大精力去招待客人。所以不止你没有收到帖子,所有人都没有收到。”
樊祉屹这才释怀,了然的点了点头,唇角一挑,露出一抹清雅的笑意:“既然如此,那我就不上门叨扰了。不过,我前些日子回了一趟南夏,给公主带回了一样寿礼。过两天,我便遣人给您送去。”
明皓有些不耐烦了,樊祉屹这人怎么总是阴魂不散呢?明知道不招人待见,还偏偏要往阿音面前凑,你说你要揍他一顿吧,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借口,他也没什么过分的举动,挑不出错来。
“行啦,我家阿音不过寿,你也不用送什么寿礼了,自己留着吧。你没瞧见她挺着大肚子累吗?非要让她在这站着说话,累坏了,你是不心疼,可我心疼呢。走,阿音,快去后宅坐着吧。”明皓寒了脸色,揽着娇妻,牵着儿子,送他们到垂花门处,又一再叮嘱两个小姑娘照顾好孕妇。这才转回头,狠狠的瞪了樊祉屹一眼,气哼哼的走向正厅。
南雅扯扯明秀的袖子,偷偷的回头看,抿着小嘴儿不敢乐。原来这个人就是和舅母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樊祉屹呀,是舅舅一直忌惮的那个人。
难怪舅舅一直不能释怀,这樊祉屹还真是相貌英俊,身姿挺拔,气质卓然如松,不卑不亢。他依旧背着手站在原处,目送林婉音往里走。阿音领着明大义已经转过影壁墙,走上抄手游廊,樊祉屹看的也不过是那照壁前面的太湖石而已。
南雅悄悄在明秀耳边说道:“这个男人好英俊啊,通身的气派更是清雅卓然,难怪舅舅不放心。”
明秀回头只扫了一眼,就转回头来,不悦的说道:“你瞧他做什么,他最讨厌了,干嘛盯着婶娘一直看。”
南雅不肯苟同:“我觉得他挺好的呀,人家也没对舅母做什么,不过是念着儿时的情谊罢了。听说当年在金殿上,他不顾个人生死,一口咬定邵相谋反,这才救下舅舅和舅母,我觉得舅舅不该对人家这样。”
明秀对樊祉屹不感兴趣,紧走几步追上林婉音,亲密的扶着她手臂往前走。
一进后宅,忠勇侯夫人何莲率先迎了上来,和江瀚一样,直接走向明大义:“义哥儿来啦,快到屋里坐,婶婶给你准备了好多好吃的,去看看喜不喜欢。”
自当年在老家折损了腹中的胎儿,何莲就再也没怀上,在婆婆的催促之下,不得不给江瀚纳了一个妾室。就是婆婆的娘家表侄女,江瀚的远房表妹。容貌虽是不如何莲好看,可人家肚子争气,进门才几个月就怀上了,如今也挺着大肚子站在门口迎客。
何莲看到阿音微微隆起的肚子,眸光有些怔愣:“嫂子,你这是又怀上了?”
“是啊,”阿音抬手抚了抚肚子,笑着说道:“章太医说,这回是个小闺女呢!”
挺着大肚子的妾室黄芬见众人纷纷口称公主,向着一位贵夫人行礼,便厚着脸皮走了过来:“黄氏拜见公主,原来您就是明嫂子呀!”
林婉音抬头一瞧,竟不识得此人,便用疑惑的目光看向何莲,等着她介绍。
何莲脸上一红,垂下眼帘,闷声说道:“这是侯爷的小妾黄氏,是我婆婆的娘家人。”
江瀚纳了一个小妾的事儿,她已经听说了,对此阿音并没感到意外。可令她意外的是,如此重大的场合,竟然让一个怀孕的妾室在人前晃悠,这岂不是打主母的脸吗?
别人家的家事她不想过多置喙,只微微点了点头,领着两个姑娘往里走。何莲这才注意到两个端庄大方的小姑娘,连连惊叹:“这就是你们府里养的那两位小姐呀,真好看,一瞧就是懂事的。”
两个姑娘在刚才何莲走过来的时候,便已屈膝行礼,此刻见人家夸赞自己,便再次行礼道谢:“多谢侯夫人夸奖。”
何莲瞧着两个孩子越看越喜欢,就把阿音拉到一旁,小声问道:“嫂子养出来的姑娘,肯定是既大方又懂事的,我家小叔子还没成亲呢,不知道你能否考虑一下?”
林婉音抬手扶额,悄悄的皱了皱眉,心中暗想:就你家那混世魔王,谁敢招惹呀?江四一进京城就把吃喝嫖赌学全了,后来经明皓提点,江瀚在赌场门口把弟弟抓住,狠狠揍了一顿,扔进刑部大牢,做了一个小小的牢头。
这家伙不思进取,在牢头的位置上混的风生水起,以苛扣罪犯家属送来的的吃喝为荣,得了一点小便宜就沾沾自喜。
这样的人,阿音怎么可能看得上。她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站在太夫人身边,颇为得意的小妾黄氏,能体会到何莲的委屈和危机。她想找个明事理的姑娘来做弟妹,站在自己这边儿当帮手,这本没什么错。只是,阿音决不会让自己家的孩子进火坑。
这种事儿不好拒绝的太直白,虽然是她小叔的人品不行,可是若直接说了,打的还是何莲的脸。阿音便温暖笑道:“这不合适呀,差着辈儿呢。这两个孩子,一个是侄女,一个是外甥女,咱们家国公爷跟你家侯爷是过命的铁哥们儿,若是江兄弟成了我们家晚辈的姑爷,明皓以后见了江瀚,该怎么称呼呢?”
何莲一想,确实是这么回事儿。四弟跟明皓叫惯了明大哥,这要是以后让他改成舅舅或叔叔,的确挺别扭的。见阿音不同意,也就放弃了自己的想法:“我那小叔子,也的确不争气,配不上你家的姑娘,算了吧,就当我没说。”
看着何莲落寞的神色,阿音便回想起当年在明水湾的时候,她和江瀚骑一匹马前来串门的场景。那时他们新婚燕尔,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自己给了她一套衣裳,就把她欢喜的眉开眼笑好久。一个单纯善良的女子,本不该经历这些坎坷,阿音有些于心不忍,便多说了一句:“那个小妾有些张扬,你莫纵着她,不然,以后她便会骑到你头上。”
何莲鼻子一酸,紧紧咬住嘴唇,才没让自己落下泪来,哽咽道:“嫂子,真心疼惜我的,也就只有你了。莫说以后,如今,她就已经欺到我头上了。今日的寿宴,她本不该出来,可是婆婆想让大家知道侯爷有后了,便故意拿她出来显摆。其实,也怪我自己,这肚子不争气。”
阿音气的挑了挑眉,终究没好意思说的太深,只宽慰了几句就走进了花厅之中。
和她料想的一样,南雅和明秀给各家夫人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家中有年轻儿郎的夫人,和阿音聊天的时候,就会有意无意的把话题扯到两个姑娘身上。
回到家中,林婉音拉着明皓兴冲冲的给他说,今日都有谁家谁家的夫人,打听两个小姑娘了,让明皓也去打听一下,他们家中的公子如何。免得某日人家登门提亲了,自己不知该应还是该拒。
“你呀,省省心吧,照顾好自己的身子,比什么都强。”明皓把温热的大手放在阿音隆起的小腹上,默默感受着女儿的存在,心中十分欢喜:“我会去打听的,你就安心养胎吧。过两日便是你的寿辰了,咱们虽是不大操办,可在咱们自己家里还是要小办一下的,想要什么寿礼呀?”
樊祉屹那家伙都备好了寿礼,自己作为丈夫,自然不能落后。明皓对于讨女人欢喜这事儿,实在摸不到什么法门,只能求阿音赐教。
“我生辰那日,刚好赶上你休沐,咱们去庄子上逛逛吧,好久没去了。咱们去看看姐姐,带义哥儿和两个姑娘放纸鸢。我要是走累了,你可得抱着我走,不许你喊累!”
明皓朗声大笑,把心爱的妻子楼在怀中:“放心吧,别说抱一天,就是抱一辈子也不累。你就是我的公主兔,真想天天把你抱在手心上。”
☆、第99章 第 99 章
自从明皓说了那一句“你就是我的公主兔”, 阿音每次抱着小兔子的时候, 都会拿自己跟兔子比较一下,究竟哪里像呢?
手心里的公主兔,特别乖巧, 长长的兔耳朵垂下来,眯着一双红宝石般的眼睛,静静地享受着温暖的阳光。细细的绒毛白的透亮,软绵绵的,手感极好。
阿音把公主兔抱在怀里,轻轻的笑了, 或许明皓把她抱在怀里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感觉吧。
明日就是去庄子上放纸鸢的日子了,两个小姑娘带着明大义围坐在八仙桌旁,亲自动手做纸鸢。南雅很快做完了,就跟舅母告假:“有十来天没看见我娘了, 上次见她的时候,她说想吃齐云斋的果脯了,我去给她买些吧。”
阿音自然点头应允:“去吧, 多买几样,需要花多少钱,就去账房支银子。”
南雅让丫鬟收好纸鸢,笑着说道:“不用了, 舅母, 这两个月的月例银子我一点儿都没动呢, 买些果脯足够了。以后要花大钱的时候,再去账房支吧。”
南雅离开后花园,回房换了一套衣裳,在荷包里塞满碎银子,这才带着丫鬟往外走。出了垂花门,绕过前厅,走在宽大的庭院之中,就见大门口起了争执。
谁敢在国公府门前放肆?
南雅纳闷儿的走上前去,见门口的侍卫正在阻拦一个相貌英俊的公子。定睛一瞧,不是别人,正是舅舅最不待见的樊祉屹。
“樊大人,您真的不能进去。我家国公爷说了,他不在家的时候,谢绝一切外男来访。”守门侍卫堵住门口,不让樊祉屹进门。
南雅用帕子掩住小嘴偷笑,舅舅还真好意思说,哪是谢绝一切外男,分明就是谢绝樊祉屹一个人的。
樊祉屹目前担任的是言官,御史台的官员大多唇舌似箭,能说会道,武力上却很弱。可樊祉屹不同,他本就是武将出身,家传的功夫练得十分扎实,区区两个侍卫岂是他的对手。
南雅本是悄悄的站在一旁看热闹,却没想到,一眨眼的功夫,两个侍卫就被放倒在地。她甚至没有看清樊祉屹怎么出手的,就见他如闲庭信步一般从侍卫身上迈过,走进庭院。从袖袋之中掏出一个精致的雕花盒子,高举过肩,沉声说道:“这是公主的寿礼,对公主来说十分重要,尔等若有足够的胆子,只管来拦我。我自然知道进入别人家中的礼节,你们根本不必担心,本官不会无理的闯进后宅,我只在前厅,等着你们去向公主通报。”
他边说边走,腿长步子大,话音落时,已走到正厅的台阶处。
南雅垂眸想了想,这事儿不怨樊祉屹,人家本就是南夏旧臣,来给公主送个寿礼而已,舅舅偏偏像防贼一样防着人家。这京中官员,哪怕是比樊祉屹官职低微的,来到家中送寿礼,至少也要请到前厅喝杯茶。
樊祉屹这人也挺有趣,遭到无理拒绝,既没有气的扭头就走,也没有不服不忿的去找明皓理论。而是坚定的按照自己的想法办事,坚决要把事情办成,这一点,让南雅很佩服。
小姑娘饶有兴味地走上前去,喊住了他:“樊大人,不知你想送给公主的是什么寿礼,可否由我转交?”
樊祉屹自幼习武,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早已发现身后有人跟了上来。只是那脚步轻飘,并不像门口拦截的侍卫,正在他心中诧异之时,就听到了这样一个甜甜软软的声音。
少女的声音不大,却清脆悦耳,像一粒小石子投入心湖,荡起的层层涟漪之中,都是小时候公主甜美的模样。樊祉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敛了敛心神,面色严肃的转过头去:“你是……我想起来了,那天在忠勇侯府见过你,听说公主抚养了两个小姑娘,你便是其中一个吧?”
南雅点了点头,痛快的自报家门:“我叫南雅,是护国公的外甥女,这几年的确是由舅母抚养教导。我舅舅不在家,舅母怀着身孕不见外男,如果你这寿礼真是舅母喜欢的东西,我倒乐意代为转交。”
樊祉屹眸色深深的看着南雅,目光灼灼,眼睛一眨不眨。心里在默默的思量,这个小姑娘究竟会不会把自己的寿礼交给公主?她是明皓的外甥女,是不是也被明皓叮嘱过,故意截断他的公主的一切联系?
其实自己和明皓之间也没有什么仇怨,只不过那家伙醋劲儿大,特别容易被嫉妒冲昏头脑。即便自己和公主之间,除了青梅竹马的回忆,再也没有其他的,明皓仍旧不放心。
其实樊祉屹想过把东西交给明皓,跟他说明来由,让他转交,估计他也会妥善的办好此事。但是,自己心底终究还是有一点小私心的,就是希望能借此机会见公主一面,哪怕没有什么非分之想,可他就是希望能看到她,哪怕只是远远的看一眼,心里也会特别满足。
南雅垂眸等着不见回话,就抬头看了过去,却忽的一下陷入了深邃的眸光之中。她从未这样近距离的与一个男人对视过,而且是一个如此英俊、气质卓然、成熟稳重的男人。
南雅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有点儿喘不过气来,手心里也沁出了一点儿薄汗。她已经待不下去了,局促的捏捏帕子,低声道:“你不愿意就算了,我走了。”
“等等,我哪说不愿意了。”樊祉屹大步上前,拦住她的去路。心慌意乱的南雅却没有发现,这个男人已经转到了自己前面。她继续快步往前走,却猛的撞到别人身上。
“啊……”南雅抬起慌乱的眸子,看向依旧沉静如水的男人。红着小脸儿,呼吸急促,却不知说什么好。
樊祉屹疑惑的皱了皱眉,刚才他认真的看了看这个姑娘的表情,最终凭感觉判断,这是一个憨厚老实的姑娘,不会让自己的一番苦心白费。可是当他追过来,要把寿礼交给她的时候,却发现这姑娘有些紧张,表情很不自然,莫非她在说谎?
虽是这姑娘的表现,前后有些矛盾,不过樊祉屹最终还是决定相信自己的第一感觉。就把精致的紫檀木盒子,捧到她面前:“这寿礼并不贵重,但是对公主来说意义非凡,这里面盛的是曦湾花的种子,却不是普通的花种。你跟公主说,这是从东南角的宫墙残垣下采下来的,来自仅剩的一株纯白色曦湾花。你一说她就会明白,因为那是先王后亲手培育出来的,在南夏王宫大火之后,已是仅存的一株了。”
南雅听到这花种与舅母已故的母亲有关,便十分虔诚的双手捧过盒子,认真的点了点头:“你放心吧,我一定亲手交给舅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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