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饿死鬼投胎样儿,你们路上没吃东西?”飞坦诧道。
“运气有点差。”库洛洛百忙中答,又道,“有个人和我们一块来的,到杂货店来买过两次东西的那个大块头,你的第一个客人。”
飞坦想起来了,意味不明的“哼”了一声。
“路上我们和十三区的人打了一架。”库洛洛道。两句话的功夫,巴掌长的牛肉干已经被他咽了下去。
飞坦将自己面前的一包方便面丢给他。
“明天还你。富兰克林——那家伙的能力有点意思,你不开大招干不过他。”库洛洛微笑道。
飞坦眉毛一竖。我终于磨完了半条肉干,越过坐在中间的库洛洛探过头去,可怜巴巴地道:“飞坦,我想喝水。”
飞坦无语地把面前崭新的矿泉水递给我。
“就这一瓶吗?”我迟疑地问。
“……那边还有。”飞坦指指身后角落里一整排矿泉水瓶,语气十分隐忍。
我放了心,欢快地拧开瓶盖:“谢谢飞坦!”
“喝你的吧。那些人说了什么?”飞坦转头问库洛洛。
库洛洛捏着方便面的手一顿,笑了:“他们说,打算把队伍整合起来,念能力者和普通人分开狩猎。”
“像你之前预想的那样?”飞坦皱了皱眉毛,道。
“新的阶级正在形成。”库洛洛道。
他说这话的时候目视前方,目光遥遥落在对面他刚才离开的地方,波澜不惊的神色和语气有种十分神棍的气质。但随即他低头捏了块干方便面,吃得两颊一鼓一鼓,就只像是年幼的仓鼠了。
“好吃吗?”我好奇地问他。这样袋装的方便面一般不都是煮着吃么?这样直接干吃好别扭的样子。
当然,这句话搁在这里就是“给我也吃”的换一种说法罢了。
库洛洛上道的把袋子递给我,让我自己拿。
“……没味道。”我嚼了嚼,皱着眉评价道。
“精华在这里。”库洛洛用两指把一个小巧的调料包从袋子里拈起来,在我眼前晃了晃,“珍贵的食盐。没你的份。”
他手一扬,调料包在半空划出一道飘逸的弧线,精确的落在了不远处一个被剪开的空瓶子里——那里面已经攒了好几个同样的调料包。
我们歪楼的能力太强,正事没说得了两句。对面,正和妹妹分吃面包的岚忍不住问道:“已经决定了吗?念能力者和普通人分开的事?”
对了,烟是没有念的普通人。
刚捡到库洛洛的时候,岚和烟都没有开念。之后他们和库洛洛一起往二区深处走,岚请求库洛洛帮他强行开了念,却没舍得让烟也冒着没命的风险这么做。因为没有缠的保护,之前的烟很吃了一些苦头,直到库洛洛想办法搞到了能够模仿缠的项链——没错,就和他给我的一样。
现在,那条曾被库洛洛嫌弃的红色项链就挂在烟的脖子上。
只是即使有了项链,念能力者和普通人之间的实力差距仍然无法抹去。何况战场瞬息万变,那是搏命的买卖——就这样分开,做哥哥的当然不能同意。
“不,暂时还没有。我反对。”库洛洛告诉岚,“莉迪亚也不是念能力者。”
……是的是的。都怪我没有这样的自觉,因为并不觉得自己比念能力者差在哪里。
我举手想要说话,可库洛洛已经紧接着说:“不过这也是迟早的事。”
“我们之前已经有所猜测,因为附近的老牌势力都是这么做的。我们现在这支队伍来这里不到半年,想要彻底站稳脚跟融入环境,效仿周围的势力是最快也最保险的途径。”
“他们用普通人做……炮灰。”岚艰难地道,神色已经凝重下来。
“确切地说,是炮灰和苦力。”库洛洛冷静地道。
“而且总有几个炮灰里的幸运儿会在死掉之前激发念力。”飞坦嘲道,“所以越往里走,念能力者的比例越高。”
“我以为只是因为环境的缘故。”岚道。
“并不全是。毕竟,”库洛洛笑了一下,“以二区的死亡率,至少在三五年以后才会显露出来的病变并没有那么严重。实力才是一切的关键。”
“二区对实力的追求已经到了疯狂的程度。”玛奇也坐过来,加入了谈话。
派克坐在她旁边,娓娓道:“据我所知,二区其实很像一个巨大的角斗场。有一技之长的人才能在残酷的竞争中活下来,而能够在战斗中脱颖而出的人,就会被上一层的势力吸收……这样一层层向上,最后的大势力聚拢最多的人才,用来和十三区交易物资。同样是垃圾投放点,这是二区和议会控制下的三区、四区最大的不同。比起垃圾,人才,主要是念能力者,才是二区立足的根本。”
“这好像养蛊。”我忍不住道。
“蛊?”库洛洛问。
“就是把一堆虫子放到一个罐子里厮杀,养蛊的人只要最后活下来的那个,最强的。”
“很形象。”库洛洛点头,又好奇地问:“真的可以吗?那样养出来的虫子有什么特别的?”
“不!”我惊恐地叫道,“不要养虫子!”
“……别管他们。”飞坦见怪不怪地对岚道,“开不了念的普通人在二区很受歧视,这是事实。越往里走,问题只会越严重。那你打算怎么办?给你妹妹开念?”
这的确是一劳永逸的办法,可看岚犹豫的脸色,就知道行不通了。毕竟强行开念并不难,要开早开了。
“哥!我愿意开念!”烟握拳大声道。她不是第一次抗争这个问题了。
“别闹!”岚厉声制止她。他抹了把脸,神色无奈地回头道:“乖,我知道你不怕。是我……我怕没法和妈妈交代。”
“哥……”烟倔强的神色软化。
“别担心,烟,”岚揉了揉妹妹的发顶,“如果真到了护不住你的那一天,我们就离开这里。”
“还没到那个程度。”库洛洛理智地道,“对于资源的整合,刚才也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反对。”他环顾四周,不大的基地里人人都在忙碌,一派生机。
“最强势的队伍希望改变,因为那最符合他们的利益,但大部分人的思维还没有那么快转变。想想普通人在这些队伍里占了多少,更何况他们更想要的是集权。”
“所以,”库洛洛断言,“到目前为止,留在这里仍然是我们的最优解。毕竟他们需要时间,而我们,更需要时间。”
“我们听你的。”岚点头。
“看有些人不爽很久了,真是没办法。”飞坦遗憾地表示妥协。
“明白了。”玛奇道。
“对了,莉迪亚你刚才要说什么?”库洛洛突然问我。
我着实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指的什么,有些犹豫地道:“我不想拖后腿。我、我在六区有训练啊……”
我不好意思说下去了,越说越对自己的格斗实力没有信心。毕竟不能用言灵的话,我实在是……而且库洛洛他们的实力又摆在那里,就连玛奇也有了自己趁手的念技……
可是、可是毕竟是很拼命很拼命的魔鬼训练啊,怎么可能没有效果……
我不知道。
“那么来试试看吧。”库洛洛对我说。
“诶?”
“要检验实力,来打一场就知道了。”
“!!”
不是我怂,一想到对打,我反射性的就有些脚软。没等我支吾,库洛洛已经拉着我站起来,转头对其他人道:“你们谁要来?”
我直到站在场上,看向对面的库洛洛,心中还有些懵逼。说二区尚武真不是盖的,出了棚屋就是空地,想打的话拉开架势干就是了,看左右三两捉对,都不用担心别人把你当西洋景看。
“你先来?”库洛洛在对面问。
“……你先吧。”我是防守反击型选手,进攻的话至今仍是毛手毛脚。
“那我来了。”
库洛洛稳稳当当的说完整句话,才——陡然消失在原地!
我尚未看清他进攻的路线,先反射性地身形一闪,向斜后方退去。库洛洛的手掌以一线之差擦过我的脸颊,有些惊讶的赞道:“不错嘛!”
我远没有他那么悠闲,脚尖在地上一点,压低重心,已经借着惯性转过半周,左手手臂挥出,手刀切向他的腹部。
库洛洛轻盈地向后跃出,让开了这一击——这和我的预判不一样!如果是伊路米,他会扭腰躲闪,让我的手擦过他的腰侧,同时身体前倾直接抓向我的手臂,掰断!
是的,我的经验只限于和伊路米一个人打过。我开始意识到这是多么大的不足,已经蓄势待发的右拳挥不出去,只好原地直起身,向前扑了上去。
库洛洛明显留手,他在等我攻击。
我助跑两步,高高跃起,以手刀向下劈砍——鉴于我的力量始终不足,弹跳力和柔韧性却很好,借助各种惯性是我比较常用的方式。
库洛洛侧头,抬手格挡,我来不及收手,索性把手腕向他掌心送去——一般这种时候,伊路米抓住我的手腕,我趁机借力,拼着一只手被折断,将自己快速拉向他,从而进行下一轮近身攻击……有一定的几率他被我重重踹上一脚,这个看姿势,也看运气。
库洛洛握住了我的手腕,温热的掌心贴到我的皮肤,我已经反射性的预先感受到了腕骨折断的剧痛。
实在是太疼了……那股劲儿一泄,我全然忘了继续进攻,倒抽一口气,直接从高高跃起的姿势跌了下去!
库洛洛反应很快,手一拽把我接了个满怀。他停下来,诧异地问:“你怎么了?”
我脸色一定不好看,动了动还握在他手里的手腕,嗫嚅道:“疼……”
“我没用力!”库洛洛立刻松了手,又把手指放回去摸了摸腕骨,看着我皱起了眉头。
他一定意识到了,我觉得脸上忽冷忽热,几乎哭了出来,艰难地道:“他每次都掰断我的骨头……”我眼圈倏地红了,哽得心口难受,“真的很疼、疼死了!”
心里又难堪又委屈。
库洛洛很认真地问:“那你以后怎么和人动手?”
“我……只是怕疼而已。”我努力地思考着,看着他道:“因为不想死,所以再疼也要忍。”
“大概是因为库洛洛……不会伤害我,所以就变得怕疼了。”我羞愧地道,同时试图把眼泪眨回眼眶。
库洛洛拉了拉我攥紧的手指以示安慰,却又侧头道:“可你这样……不太对啊。你本身容易受伤,在实战中这样以伤换命的打法太危险了。教你的人是怎么回事?”
“我知道怎么回事。”飞坦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说道。
“你是不是畏惧战斗,从来不主动攻击?”他问我,金眸中锐利的目光像两把利剑,直直看到我心底。
“我……”我一噎,想要否认,回忆之后却说不出口。
“就是这么回事。她不肯主动攻击,教她的人才硬逼她养成这种以伤换命的打法。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矫枉过正。”飞坦肯定道,同时给我一个鄙视的眼神:“胆小鬼。”
“我……畏惧……”我挣扎着不想承认这样难堪的事实。
“我明白了。”库洛洛道,“莉迪亚,你在去六区之前,除了和我们两个过招,只杀过人,没战斗过。还记得你是怎么杀人的么?你用言灵定住对方,然后直接攻击要害。你攻击的那么果断,不是因为你本身有攻击的欲望,而是因为你笃定对方无法反击。所以其实一旦对方可能防守反击,你就不敢出手了。”
“那怎么办?……不是!我已经、我可以克服了……”我纠结道。
“慢慢来吧。”库洛洛揉了揉我的头,“问题不大,多练几次就好了。”
“你的速度不慢、全神贯注的话反应也很好,弹跳、平衡和柔韧都是上上。”飞坦也道,“多揍些人,找到进攻的感觉就好了。别把对手想得太可怕。”
“是!”我红着眼睛用力点头。
好好的一场表演赛就在我扭扭捏捏的揉眼睛、吐舌头里不了了之。
库洛洛和飞坦从好久以前就教我格斗,早就习惯了我的废柴,场外的小伙伴中,玛奇是个不怎么上正面战场、自己性子又冷的小豆丁,派克和岚烟兄妹又是第一天见不太熟,不好意思笑话我……
总之里子丢得干干净净,面子倒还勉强挂在上面,大家揭过这一茬不提。
之后又有个小插曲。
此前不知道去哪里放飞自我的富兰克林回来了,他找库洛洛报道。
库洛洛给大伙介绍一二(其实就说说名字,再没啥可讲),带着这个醒目的大块头去和整个团队的负责人报备一下,以示这不是个擅自潜入我们基地的不速之客。之后,富兰克林就夹着自己找回来的床板,在我们隔壁的空屋里安置下来。
天色渐晚,按照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古老时刻表,二区准备陷入沉睡。
“今晚先这样了,明天我们再给你找床。”库洛洛摸出两个黑乎乎的枕头,放在由两张门板钉成的巨大床板上,不回头地对我道。
我看着他撅着屁股忙碌的样子,突然想到了我们在保育所刚见面的时候,我就是这么忙上忙下的给他腾出床铺的,不由得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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