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知道累了?”我回嘴道,“谁让你非要到战场上凑热闹?战五渣……哎!前面路好黑,我看不到脚下!你扶我一把。”
“喂,说我战五渣还让我扶你,莉迪亚你脸皮也太厚了吧?”侠客不满地叫道。不过随即我手上一暖,他还是过来拉住我,加快脚步走到了我前面,在崎岖的山路上如履平地。
“好吧,侠客最好了。谢谢你。”我拉了拉他的手道。
不敢打手电,山路上只有我们两个人,耳畔风声呼呼,又冷又黑。脚下的路陡峭还不平坦,我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生怕踩空绊倒。侠客手上传来的温度和力道令我安全感大增,心理上两个人的距离被极大拉近。
脚下被他拖得跌跌撞撞,我拽了他一下,又道:“你走慢一点,我什么都看不到。”
“你是不是夜盲?”侠客问。
“……我觉得我是正常的。”我嘀咕道,视线投到前往,脚步一顿:“嘘,你看!我看到前面的光了!”
垃圾山黝黑的暗影笼罩下,才和我们恶战一场的那伙人凌乱地驻扎在此,零星点燃几堆暗淡的篝火。
远远的藏在山路尽头的垃圾后面,侠客鬼鬼祟祟地问:“你打算做什么?”
我直视前方悄声答他:“我想试试……移山填海。”
移垃圾山,填人海。
深吸一口气,我盯着前方一堆堆篝火,握拳低声道:“我想要,一座垃圾山,移到这些篝火上面。”
侠客惊讶出声。同时,隆隆一阵隐晦却极庞杂的碰撞摩擦声从黑暗中传来,对面跃动飘摇的篝火先后在一瞬间归于黑暗。
眼前骤然感到黑暗逼仄,仿佛一座庞大的垃圾山突然出现在面前。
那的确是一座垃圾山。
“你还有什么做不到的?”侠客忍不住道,声音震撼。
我深吸一口凉气,压抑住砰砰的心跳,黯然道:“做不到的事太多了。”
“你还想怎么样?”他愤慨不平。
“走吧,我们回去了。”我拍了他一下道。这只是一桩小麻烦,接下来不知道该怎么办的事还很多。
“你看得见前面吗?”侠客道。
“篝火灭掉之后就看不见了。怎么?”
“凭空出现一座垃圾山虽然壮观,但被压在下面的人未必就死定了。运气好的还能爬出来。”他提醒道。
“哦……”我不在意地应着,突然刹住脚步。
“喂?”
我僵住,贴到侠客耳边用气音道:“你觉不觉得,这里除了我们外……还有别人?”
“真的假的?你可别弄鬼吓人。”侠客不相信道,从手上传来的感觉却是他整个人都陡然紧绷起来,和语气截然相反的戒备。
“是不是,试试就知道了。”我轻声道,“剑——”
“是我。”没等我说完,对方先站了出来,“别紧张。”
年轻男人清朗的声音,是小白!
我心中敌意稍减,但仍极为紧张,故作镇静问:“白哥?你怎么在这里。”
对方叹了口气,“我不太放心,本来只是想跟上来看看。”轻而清晰的脚步声,他说着从隐身的地方向我们走来。
侠客道:“不是想看看这家伙隐藏的能力?”
“我还没那么有想象力。”他无奈笑了一声,又道:“别那么戒备,这只是个意外。真抱歉看到了你隐藏的秘密……”
我正心思电转,眼前劲风忽起,走过来离我有一段距离的小白突然暴起向我扑来!我张嘴言灵脱口欲出,话音未响喉咙一痛,声音竟发不出来了!
一只微凉的手轻松握住我的脖子!
小白在刹那间瞬移似的出现在我身侧,两根手指夹住我脆弱的咽喉,只微微用力,令我刚好无法发出声音,同时心中这才逐渐蔓延起要害被制的恐惧……
“杀意泄出来了,莉迪亚。”小白握着我的脖子,语气如常,“你的能力有个最大的弱点知道吗?你不够快。”
我无法出声,心中震怖:我的确刚刚想过,秘密暴露了是否需要灭口……只是一闪念而已!命悬人手的压力令我背后渗出冷汗,脑中神念乱飞,一时后悔不该妄动杀念,转而又后悔没能早点动手,最后庆幸小白没有直接掐断我的脖子……
他真的太敏感也太快了!
“你应该不想杀她吧?”侠客问。
“小弟,拿好你手上的东西。”小白握在我脖子上的手纹丝不动,游刃有余道:“这时候唯一的念能力者吗?的确不简单。但能力不能代表一切。你还太嫩了。”
侠客沉默几秒:“你想怎么样?”
“我可没想把事情弄成这样。”小白道,“莉迪亚,我把手松开了,你乖一点,别紧张。一个小秘密,没必要为此你死我活——我不说的,嗯?”
我小幅度的点了下头。
紧接着,喉咙上已经捂得温热的两根手指轻巧移开。
“我,”我清清喉咙,涩声示弱道,还有点委屈:“我没想杀你。”
的确没想——还没到那个地步呀!
“我知道,你只是朝那边念头一动。”小白理解地道,“是我对杀意非常敏感。”
我唔了一声,又再次强调:“我不杀你。你……你别说出去。”算是央求。
“好。”小白痛快答应道,又叹:“早这样把事情说开不就好了。”
我郁闷地撇嘴,他的手还从背后牢牢扣住我,我试图挣脱,才只动了动肩膀就被他手上一重镇压下去,严丝合缝地封死了动作。
但只是反射性地一瞬,之后立刻肩膀一轻,是他主动放开了桎梏。
得了自由,我立刻和他拉开距离,同时听他赞赏道:“反背风筝绞。果然,你的格斗技也是哪个杀手大家教出来的吧?难怪能发现我在暗处——我可没泄出半点气息。”
“也?”我心中一动,道:“是啦,教我身手的那个小弟的确是杀手世家出身。”
“揍敌客?”他略一沉吟,很快问。
“……你认识?”我不否认,但又提起心来。
“我可没荣幸认识业内的传奇家族。”他语带玩笑道。
“你也是杀手?”侠客出声问。
小白并不讳言:“曾经是。”
侠客道:“虽然不知道揍敌客是什么水准,但我敢说能比你厉害的杀手也不多了。为什么以前没在基地里听说过你?”
“比起杀人,隐藏才是杀手最重要的技能。”小白说着,自己笑起来:“好吧小弟,我明白你的意思。嘘,南分会是个好地方,我们各自守着自己的秘密,谁也不打扰谁,怎么样?……好了,我们回去吧,不然上面又该有人来了。”
三个人重新往山上走。
快到基地的时候,小白饶有兴致地问我:“你想没想过怎么和他们说下面的情况?”
“敌人没有了。”我光棍地道,说出心里的想法:“我只想解决麻烦,可不想制造麻烦。”
麻烦不用制造就已经很多了,解决都解决不过来呢。
回到基地,果然如是敷衍过去。算算时间,离天亮已经不远,还留在外面的人也都累得惨了,明确了外部的威胁暂时解除,大家各自散去。
我以为这下总算能稍松一口气了,回到房间,又被砸了颗天崩地裂的炸雷。
夜最深的时候,屋里灯亮着。
视线掠过烟忧虑而恐惧的表情,对上库洛洛深黑润亮的眼睛时,我的心莫名一沉。但还是挥掉疲惫,笑弯了眼睛跑到床边,拉着他期待地道:“库洛洛你醒了?!”
凑近了在灯下看,库洛洛的模样并不好,两颊潮红呼吸轻促,黑发被汗水浸湿。我心中泛起惊慌。
他看着我黑眸如镜,拉过我的手按在自己的额头上——炭火似的烫!
我哆嗦了一下,下意识地猛抽手,库洛洛手上无力,很轻易地被我抽了出来。我虚握掌心,好像那里被燎去了一层皮肤……
高烧!
不用看体温计,只摸l库洛洛烫得足以煎鸡蛋的额头,我就知道——他在发高烧!
病毒的第二阶段。
我难以置信又无助地看进库洛洛的眼睛,嘴唇虚弱地颤抖。
三到五天……百分之百的死亡率……
不,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
我慌乱地站起来,扑到床头柜去翻找温度计,连言灵都忘了。
“温度计在我这儿。”还是库洛洛低语道。我转头扑到他身边,他还是平静的样子,只是皱起脸对我小声抱怨:“难受。”
我的心都碎了!
胸口被堵死,我疼到无法呼吸,慌张不敢用力地握住他的手,变了调地连声亟道:“没事的、没事的、你不会有事的!我帮你,别怕,很快就会好的!”
也不知是安慰他还是安慰我。
“时间不多了。”库洛洛眨了眨眼道。你可以轻易从他陈述性的语气和并不波动的黑眸深处接受到冷静。
“这就是病毒的第二阶段吗?一点都不困了,我感觉浑身的念都在燃烧。”他若有所思地侧头,不断自我感觉着,轻声道。
眼泪噼里啪啦地掉下来,我像个无助的孩子方寸大乱,抓着他火烫的手掌只知道呜咽着说不出话来。
“唉,”库洛洛叹了口气,抚摸我的脸:“别怕。”
“我、我不怕!你也别怕!”我哽咽着道,用力擦掉眼泪,首先不肯死心地用言灵祈祷道:“好起来好起来好起来……库洛洛好起来!”
拼尽全力,并没有奇迹发生。
对上库洛洛写着担心的眼睛,我心如刀绞——怎么能现在还让他担心我呢?无视心中的慌乱和恐惧,我竭力挤出一个笑对他道:“别怕,我有办法。”
库洛洛欲言又止。他皱着眉,呼吸灼热而短促,看起来疲惫难受。但他看着我的目光温和宽慰,双臂轻微向外张开,对我伸出双手。
“呜呜呜——库洛洛!呜哇——”
我扑进他怀里,跪在床上搂住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火烫的颈窝了,崩溃地嚎啕大哭。
我害怕、我害怕!为什么不是我呢?我来替他!
“别哭,莉迪亚。别哭。”库洛洛轻轻拍着我的后背,在我耳边低声道。
“我、我不哭!”我用力咬着嘴唇内侧的软肉,哽咽着在他肩头抹掉眼泪,依恋地环抱着他体温骤高的脖颈不放。
“体温计……”他提醒我。掏出来一看,41.5度。
泪水又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捂着嘴呜呜咽咽,库洛洛耐心地等了会儿,轻推我的手背道:“别哭,言灵,疫苗。”他有点气喘。
电光劈亮我模糊的视野——对,疫苗!我用想要拗断脖子的劲道点头,大叫道:“疫苗!给我、治愈丹妮卡病毒的疫苗!”
没有。什么都没有。
“嘘,没事。”库洛洛用火热但虚软的手指揉了揉我的手背,脸上也浮现出失望。
“没、没事,我再试试!”我拼命振作,强笑着道。
“给我……”头脑空前冷静——死寂般的冰冷沉静——我狠咬了唇小声道:“给我,最近装过这种疫苗的,瓶子……”
透明的玻璃瓶掉在床铺上。
从肺管里发出刺耳的抽气声!我陡然抬头看向库洛洛,心中燃起极致的希望,变了调的声音乱叫道:“有的——有的!有疫苗的、库洛洛有救的!”
“嗯。”库洛洛翘了翘苍白的嘴角,平静的黑眸从最深处绽放出光亮。
“是了是了,”我磕磕绊绊道,“这个是念,要不来、但是有……”
我这个言灵不是制约的制约:带有念的、以前不知道不能理解的东西不能要来。
现在的情况就是,和库洛洛之前预料的一样,疫苗是有的,但是我的言灵不能直接要来!
那也很好了对不对?
——还有希望!有希望!
但是该怎么要来疫苗呢?
——没有时间了!
还有三天、三天、三天……
这数字可怕得像个紧箍咒,令我徒劳焦躁如被蒙住眼睛不停转磨的驴,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绞尽脑汁苦思冥想,纷乱的思绪在脑海里不断爆炸又飞散……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乍然的大悲大喜令我完全无法思考。
比起我的慌张,库洛洛已经完全镇定下来。他原本靠坐在床头,现在俯过身来抱住我,搂住拍了拍道:“好了别慌。没事了。”
我紧紧反手抱住他,呼吸急促凌乱。
肩膀一沉,库洛洛仿佛挨不住煎熬,把头搭在我的肩膀上,高烧中的体温烫到人心最深处。
我渐渐平复呼吸,心中巨石落回原地,虽然还极沉重,但已不再慌乱了。这回换我拍抚他的背,上下摩挲着哑声安慰:“对,没事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你放心。”
我知道该怎么做。
一定会让你没事的!
“你想怎么做?”灼热的气息喷在耳侧,库洛洛疲惫地问。
我一边整理思路,一边尽力回答,试图让他放心:“我要拿到疫苗。疫苗在哪,我就去哪……”库洛洛的手一紧,我又解释道:“不是我、是力量!是……人的力量。”我声音低下去,仿佛说着见不得光的话:“我会做到的。保护自己,扩张力量,不惜一切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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