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空气中响起了一阵如同通红的烙铁落入冷水中时所发出的滋啦滋啦的嘈杂声响,祁封凛的双眸霎时又变成一片深沉的黑暗,他反手向魏明曦打出来一道黑色雾刃,然后纵身往后一跃,与魏明曦拉开了距离。
“没用的,区区人类,如何战胜本王!”
祁封凛冷哼着,挥手间便见得遮天蔽日的无数阴森鬼物朝着魏明曦席卷而来。
魏明曦捏手成诀,腕间血念珠上的红芒大盛,化作漫天血雾将四面八方的鬼物尽数绞杀殆尽。
这些鬼物虽不甚强大,却胜在数量众多,大有杀之不尽之势。
魏明曦悄悄掐指,心中顿时一沉。
时间不够了,仔细算来,那五盏魂灯,怕是已经所剩无几。
如今鬼王不主动和她交手而是放出小鬼拖住她,无非是因为他还没有成功的占据祁封凛的身体,幽冥之地位于阳世和阴间的缝隙,此处的空间十分奇特,**凡胎无法在此长久停留,但魂魄灵体却无法离开,这就是为什么鬼王一定要夺取祁封凛身体的原因。
所以反而言之,只要魏明曦能够将鬼王从祁封凛体内驱赶出去,那他便只能继续困顿于此。
思及此处,魏明曦顿时心下一横,她用力割破自己的掌心,将一直佩戴在手腕上的念珠缠绕到了手掌之上,鲜血汩汩不断的往外涌着,很快就浸透了被她握在手心里的血色念珠。
沾染了女生的鲜血,整颗念珠变得愈加鲜艳欲滴了起来,它变得越来越红、越来越热,就好像一团永不熄灭的业火。
魏明曦的掌心里陡然迸发出了一阵璀璨的血色流光,血芒所至之处,阴邪荡然无存!
这下现场的鬼哭狼嚎变成了真正的鬼哭狼嚎。
“这、这怎么可能!”鬼王对于眼前发生的一切显然十分的吃惊。
一个普通的天师,哪怕灵力再雄厚,又怎么能够做到如此地步!
还不等鬼王从震惊中反应过来,魏明曦就一把扯断了手上的念珠绳线,将那颗散发着耀耀红光的血念珠打到了鬼王的面前,紧接着她阖目凝神,从掌心的伤口处挤出了一滴血珠。
与之前汩汩的鲜血不同,如今的这滴血珠竟然已经变幻成了熠熠的金色。
魏明曦虚虚的托着那颗金色的血珠,用灵力裹挟着它朝悬浮在半空中的血念珠急速飞去。
那滴金色的血珠一经接触血念珠,便如同泥牛入海一般迅速的融入了念珠之中,与此同时,黑暗的空间里陡然爆发出了一阵耀目的金光,那颗小小的念珠悬浮在半空之中,竟好似烈日一样夺目!
祁封凛的身体被那金光尽数笼罩,顿时滋啦滋啦的逸散出了丝丝缕缕的鬼气,那些鬼气重新在空间里幻化成了一个虚幻的黑影,张牙舞爪的想要重新往祁封凛的体内钻去。
魏明曦见状,她立时指尖微弹,将自己的一颗血珠滴入祁封凛的命宫之中,而原本已经接触到祁封凛身体的鬼王,竟然直接被弹了回去!
“这不可能,”鬼王目眦欲裂,“除非、除非你是那个相克之人!”
该死,祁连不是说他们已经将此人除掉了吗,这和之前说好的不一样啊!
与气急败坏的鬼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魏明曦脸上愈来愈明显的笑容。
果然,她之前的猜测没有错。
在从祁洁云的口中知道当年其实是祁庆国要对付自己、后来又知道了祁家一直以来的真正目的之后,她就在想,自己身上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能让祁庆国宁愿付出生命的代价也要向当年还是一个尚未出世的孩子的自己动手。
不论是当年的归齐道还是现在的祁家,一直以来,他们似乎都只有一个关心的重点。
那就是鬼王。
魏明曦决定赌一把。
现在看来,她似乎是赌对了。
事不宜迟,魏明曦连忙捞起倒在自己身边昏迷不醒的祁封凛,半托半扛的带着他飞速的离去。
“别得意的太早,”哪怕身上汹涌的鬼气在无处可躲的金光下消弭了大半,萦绕在鬼王四周的那骇人邪力仍旧不由小觑,“既然我走不了,那你们就留下来陪我吧!”
鬼王狞笑着,本就没有实体的黑影顿时化作了万千交错纵横的藤蔓向魏明曦和祁封凛追赶而至。
在他眼里,魏明曦如果只有一个人也许还能跑掉,但她偏偏带上了昏迷不醒的祁封凛,可魏明曦又不能丢下对方,不然自己瞬间就可以重新进入祁封凛的身体,因此无论女生做什么选择,她今天都是跑不掉的。
周围的空间开始了剧烈的震荡。
这是幽冥通道即将坍塌的象征。
然而魏明曦却丝毫没有慌乱,黑暗之中,她忽然回过头朝鬼王看来。
然后向着他招了招手。
紧接着,鬼王就看见魏明曦和祁封凛两个人的身上骤然爆发出了一阵炫目的白光,待到白光散去,竟是再也寻找不到二人的身影。
……
鬼气漩涡之外,魏明曦进去之时还在熊熊燃烧着的五盏魂灯,现在也只剩下最后一盏灯上闪烁着微弱的火苗。
此时此刻,仍旧没有人从那幽深的黑洞里出来。
往日里总是打扮得一丝不苟的男人心急如焚的弓着腰蹲在一旁,将整张脸深深的埋进了掌心里。
霍遇尘从来没有像这一刻为自己不是天师的身份而感到懊恼过。
这种只能眼巴巴的等候着,却什么也做不了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他这辈子都不想再体会第二次。
在焦急的等待之中,度过的每一分每一秒似乎都有一个世纪那样漫长,而霍遇尘唯一能做的,就是紧紧的握着当初魏明曦送给他的护身符,然后不住地呢喃着对方的名字。
终于,在不知道默念了多少遍对方的名字之后,霍遇尘手心里的铃铛忽然猛地震颤了起来。
“小曦!”
男人猛地站起身往鬼气漩涡的中心扑去,只见在那骤然化为一团黑雾的漩涡之后,他心心念念的女孩,平安归来。
他顾不上在场的其他人,一把将女生搂到自己的怀中,用力得仿佛想要将对方揉入自己的骨血、融入自己的生命,让他们两人此后再也不会经历如此难熬的分离。
魏明曦微微阖上双眼,无声地靠在霍遇尘的胸口上。
不需要任何多余的言语。
她可以听见男人乱如擂鼓的心跳、可以听见他粗重急促的喘息、可以听见他唤她的名字,千遍万遍。
这样就足够了。
过去的恩怨结束了。
而属于我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END】
作者有话要说: 天呐,从八月写到现在终于完结了,虽然中途坑了那么久,但还是感谢小天使们不离不弃的一路陪伴~这是我第一次写玄学文也是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写完一篇文,即使能力有限bug一堆,但我还是感触挺多的,打完最后几个字我差点哭了,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会这么矫情一把哈哈哈,废话不多说,正文完了,番外还在继续,我过几天就码出来~顺便大家都看到这里了,就收藏一下作者和预收嘛~
第109章 一百零九 霍婉秋番外
月城位于华国的南边, 虽然是一颗镶嵌在长江畔上的明珠, 这气候却着实是折磨人,盛夏的天里,老城的巷子里一丝风儿也无,刚刚下过雨的午后,湿气更是逼人得紧。
城西糕点铺子外的大槐树下,一名少女正抱着油纸伞端端正正的立着。
少女看上去年纪不大,约莫着十四五岁的模样,眉宇间所透露出来的英气却与这南方的风情有所不同,目朗神清、身姿挺直, 明明是纤细的个子, 却活像个小大人似得。
乌黑油亮的麻花辫安安静静的垂在她的肩头,发间没有其他繁复的装饰,只有一根红色的发绳扎着简单的花样, 少女明明只是静默的站在那里, 但纵是如此,来往的行人经过时却总忍不住慢下脚步看上一两眼才肯离去。
许是站得久了, 少女有些百无聊赖的开始把玩起手里的油纸伞来, 玩到一半, 不远处忽然突兀的响起了一阵婴孩哭哭啼啼的声响,手上的动作一顿, 她蓦地抬头朝那边望了过去。
距离不远的屋檐下坐着一名愁眉苦索的妇人,天气酷热,屋内更是苦闷, 她正抱着孩子在屋外纳凉,却不晓得为何,刚刚还安静沉睡的小孩儿却猛地哭闹了起来,怎么劝也劝不住。
妇人初时还在手忙脚乱的细心哄弄着,然而在百试无果之后,一股烦闷之情也渐渐攀上了她的心头。
“哭哭哭,你就知道哭,哭有什么用!”
婴孩的啼哭声更大了,他撕心裂肺的哭着,连带着连声音都开始嘶哑,妇人见状,顿时又心生不忍,她伸手揽过孩子的头,哽咽着说道:“别哭了,宝宝,别哭了……”
从周围几个同样坐在树下纳凉的邻里的三言两语中霍婉秋得知原来眼前这妇人家的男人前些日子在外面战死了,他成亲没多久就被征兵走了,可连自己孩子都没见上一面,就这样客死他乡。
“真是可怜的孩子。”旁边的老太太轻声叹息道。
可惜生在这样一个动乱的年代,众生皆苦,又有谁能跳脱其外呢。
霍婉秋的眼珠子转了转,目光落在了那名妇人所在的地方。
在她的眼中,女人所坐着的小凳旁的青石板上积聚了一洼小小的水渍,不大不小,恰好是能容纳一个人站立的面积。
散发着阴冷寒气的雨水正顺着男人的脸庞滴滴点点的往下滑落着,这些雨水有的落在了女人的身上,有些则落到了婴儿的脸上,然后慢慢的消融到了他们的肌肤中,再也寻找不到踪影。
好强的执念。
霍婉秋低低的叹息了一声,倒也是苦命人。
眼前的这个鬼魂,他的灵智已经几近全部消散了,却竟然仍旧惦念着自己的家人,一路寻觅至此。
只可惜如今他的灵智已散,回到此处也不过是因为一腔执念,却是再也感受不到周遭的一切,不仅如此,青天白日里像他这般暴露于天地至正阳气之下,不须得多久,这鬼魂就会彻底消亡。
霍婉秋撑开抱在怀里的油纸伞,漫步走上前。
“这孩子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真是顶好的面相,日后定能为人中龙凤。”少女伸出手指轻轻的抚摸过婴孩的脸颊,柔声说道。
令人惊讶的是,伴随着她手上的动作,婴儿哭闹不休的声音竟真的慢慢偃旗息鼓了下去。
他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直直的往女生看去,那模样可爱极了。
抱着婴孩的妇人有些惊讶的抬头朝霍婉秋看来,她不知道眼前人的来历,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如何接话,只能呆呆的看着少女,半晌,忽的露出了一个有些羞赧的笑。
“……这位小姐,谢谢你。”
霍婉秋轻轻摇了摇头,又接着说道:“我听家里的老人家说过,槐树之下阴气甚重,幼孩的灵感远超成人,也许会看到些平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槐树自古以来就有鬼树的别称,妇人幼时也听过家里人讲过类似的故事,因此当她听到霍婉秋如此煞有介事的说辞,再联想到孩子突兀的哭闹,一时之间竟有些踌躇起来,仿佛眼前真的浮现出了重重鬼影。
她抱着孩子就想转身躲回屋内,身后少女的声音却再度传了过来。
“在我的家乡那边有个说法,说是游魂行千里,至于故土乃停,因此家中亲人会时时拜祭,好让往者早日安息。”
夫人微微怔住,她回过头重新朝身后看去,那说话的女生却已经拿着伞施施然的离开了,她与那从对面店铺中出来的人说了两句话,然后便上了一辆黄包车,消失在了来来往往的人群中。
黄包车穿过了大半个月城,过了拱桥,最终停在了一扇漆着朱漆的大门前。
素白色的平整院墙上爬满了青藤,门口的两尊石狮子趾高气昂,看着好不气派。
霍婉秋跳下车,进了门,走过白石铺就的石子路,又顺着环环绕绕的抄手游廊一路往深处走去,终于到了厅堂。
一只脚刚刚跨过木槛,风风火火的毛猴就撞了过来。
“婉秋表姐!”小猴子抱着霍婉秋的腰,不住的撒着娇。
霍婉秋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男孩乌黑的发顶,声音也不自觉变得轻柔,“修文,你在家有没有听话啊?”
顾修文重重的点点头,惹得跟在霍婉秋走进屋来的顾秀兰直翻白眼。
她将拎在手中的糕点往黄花梨的桌子上重重一拍,说道:“婉秋表妹,你可千万别被这混世魔王给骗了,别看他现在这人模狗样的,背地里可皮了,蔫坏蔫坏的,着实是个坏小子!”
“秀兰,姑娘家家,怎么说话的!”
顾秀兰的话不偏不倚的全都落在了从堂后走出的顾夫人耳朵里,她皱着眉快步走到顾秀兰面前,然后伸出手指狠狠地戳了一下女孩的脑门。
“娘!”顾秀兰摸着自己的脑门,出声抱怨。
顾夫人却是不理会顾秀兰的唉声抱怨,而是转过头朝霍婉秋看来,露出了个略带歉意的笑容,“婉秋,真是辛苦你了,你大老远的从夏城来我们月城一趟,我还支使你替我看顾着秀兰。”
“没事的,舅母,我这一天跟着秀兰表姐在月城看了许多地方,涨了很多见识,高兴还来不及呢。”
顾夫人摸了摸霍婉秋的手,“还是你是个贴心的。”
她说着,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对着霍婉秋开口道:“对了,我等会儿要去一趟城北的吴家,你若是得空,能否和我一起过去?”
霍婉秋见顾夫人欲语还休,似乎还有未尽之言,她本就是心思玲珑的人,见状也不多问些什么,点头应下了。
待到顾秀兰拉着顾修文离开堂屋去院子里玩耍,顾夫人这才冲着霍婉秋抿起嘴唇笑了笑。
温淑的妇人拉着霍婉秋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轻声说:“秀兰年纪也不小了,她与城北吴氏商会的少公子年纪相仿,吴公子的母亲前些日子托人过来打探,欲与我们家秀兰说亲,我寻思着这可是秀兰的终身大事,还是托你看上一看比较稳妥。”
“你舅母我啊就是一介普通人,但是我知道你和我不同,那可是有大本事的,我也是一番爱女之心,还希望没有犯了你的忌讳才好。”
霍婉秋笑道:“舅母你言重了,秀兰表姐待我极好,就算您不开这个口,我也会把她的终身大事放在心上的。”
……
吴氏商会掌管着长江边上的几个大港,早初的时候还只是小打小闹,这些年却发展得愈加红火了起来,只可惜他们空有万贯家财,却不是月城本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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