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结了一会儿之后,还是涨红着脸重新把自己两截白白净净瘦瘦小小的手臂重新缠回了晏椿的脖子。
他把小脸往晏椿肩膀里一埋, 干脆就不说话装死了。
晏椿拍了拍他快僵成一块木板的背脊, 忍不住又偷偷笑了。
这小孩儿怎么这么可爱啊, 身体比嘴巴诚实,和路队一个德性。
路西野脸在赵砾把脸埋进晏椿肩膀的时候就已经臭得不要不要的了,他直接地伸手扯了扯赵砾的小胳膊, 语气特别不好:“小鬼,你识相点赶紧给我放手啊!那是你能呆的地方吗?!”
他都没有埋过晏椿的肩膀好吗!
赵砾听到这声音干脆把手臂围得更紧,露出来的小脸也变得红扑扑的,沉沉闷闷地发出了凶巴巴的声音:“不放!”
转头就换了一张可怜巴巴的脸, 抱着晏椿去拍路西野的胳膊,奶声奶气地凶他:“你怎么这么小气啊?你都多大人了还要和我们小孩子闹?”
多大人了还要争宠呀~
路西野瞪着赵砾几乎发了红的耳尖, 脸沉得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捏了捏赵瑜的脸之后破罐破摔地给晏椿撒娇:“我也小孩呢!我五岁,比他还小两岁!”
晏椿还没反应,赵瑜却是先被弄笑了。
小瑜一只手扶着路西野的肩膀,另一只手握着他的两根手指一本正经道:“小野哥哥你不要闹啊,我和弟弟都好几千岁啦,肯定比你大的。”
赵瑜这像是童言无忌,却更像给自家弟弟招脸,这实力护短弄得连裴天佑都忍不住了。
但裴天佑笑过之后却还是十分严肃地同两人讨论起双胞胎以后的问题:“墓室的禁锢咒早就被地震给震塌了, 双胞胎的扼制阵法也被巫陶曳的灵识强行破坏, 接下来双胞胎要怎么办?别忘了他们是飞僵。”
一滴僵尸血就能毁掉一座城数百万生命的飞僵。
路西野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只能转头望向晏椿,可晏椿刚要开口的时候,赵砾小小的声音打破了他们的沉默。
“能把哥哥带出去吗?”
是赵砾坚定无比的请求。
他有些焦急地抱着晏椿的胳膊,着急慌忙地:“椿椿,你,你也看见了,赵瑜又乖又软,不像我那样会惹事。而且,而且他身上没有僵尸血,也没有不化骨。你知道的对不对?你们带他离开这里,好不好?”
在赵砾心里,赵瑜一样也是他最亲的人。
哥哥和他呆在一起上千年,可除了青铜棺哪里也去不了。
他们俩成为飞僵的那一年,有一群盗墓贼闯进了他们的墓葬。
当时他们的青铜棺还有棺椁,两个人还好好得躺在自己故都的墓葬。
他们父王生前慈爱,不忍滥杀无辜,所以两人下葬时,陪葬的只有礼器财宝,没有活人殉葬,就是牲畜也没有。父王作为补偿,帮他们把墓葬的机关修得比什么都厉害。
是盗墓贼贪心不足,拿了一样又一样的陪葬品都不满足,越贪越多,最后死在了主墓室的机关下。
他那时候和赵瑜刚刚变成飞僵,青铜棺里的阵法还没起作用,他还拥有和赵瑜几乎一样的力量。但青铜棺里的阵法随时都会激活,所以他孤注一掷,趁着赵瑜昏睡的时候,用盗墓贼的血换掉了赵瑜一身的僵尸血。
哥哥觉得痛,可他却觉得没有比这再好的事情。
只要有道教天师进来,他就能逼他们把哥哥带出去。
哥哥性格那么好,又长得好看乖巧,就算他是僵尸又怎么样,没有僵尸血的哥哥一定会招人喜欢的。
赵砾紧紧地攀着晏椿的袖子,气息随着他的情绪波动得厉害,鬼气阴气一缕一缕地从他身上各个地方冒出来:“你们把他带出去好不好?带他出去吧?”
但晏椿却没有回应他,只是一直看着他,这让赵砾非常急躁。
急躁过盛往往带来恶果,这么一来他身上的阴鬼气是更加不能控制,就连情绪也被它们逐渐同化成带有暴戾的怒气。
小赵砾暴躁地盘旋在半空,眼睛里几乎被不安所埋没,他试图说一切对赵瑜好的话,到最后几乎是要哭得崩溃了:“只要能带他出去,让我干什么都行!”
这时候,晏椿终于有了反应。
“你看,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呢?如果有人也能把赵瑜带出去,但他要你的僵尸血作代价,你怎么办?给他吗?”她冷冷的声音带着这些令赵砾无奈的问题直击他的心房。
赵砾脱口而出:“不行!”
就这么一愣神,赵砾便崩溃地落在了棺盖上。
他明明想要千般万般地对哥哥好,可却不能满足这样的要求。
一滴血,一座城,他自己又怎么会不知道。
可偏偏这样的反应让晏椿和路西野心里都松了一大口气。
就在赵砾以为没希望的时候,晏椿带着笑意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不过我可以带你们两个出去呀~”
“两个人吗?”
晏椿从一开始就感觉到了赵瑜一身干净的血,也猜到了这可能是赵砾的原因。
飞僵毕竟是飞僵,本身实力强劲,不可能那么轻易被阴鬼气干扰,可赵砾却像是身上处处有洞的沙漏,每一个位置都有源源不断的阴气倾泄出来,那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做过破坏飞僵气场的事情。
而一身干净的赵瑜显然就是答案。
晏椿以前遇到过这种情况,于是转过头面对赵瑜,一字一句地认真地问他:“你想和弟弟离开这里吗?你的一身血要换一半给他,并且这辈子彼此命运牵绊,他死你就不能活,你死他也一样要走。你还愿意吗?”
飞僵也不是能永生永世存在于世的物种,它们总也是要消亡的,只不过时间早晚罢了。
如果要带他们俩出去,晏椿必须把所有的可能告诉他们。
但让她欣慰的是,赵瑜立马就回应了她的问题:“我愿意的!我愿意!”
晏椿摸了摸赵瑜的脑袋,夸他:“你很棒,是个好哥哥。”
给飞僵换血并且让兄弟两个产生连契这种事,晏椿一个人并不能做到最好。
还是要让最通这类办法的苗巫来办。
滇西的苗巫和滇南巫族本是同根同源,但世世代代传承下来后,两族分别选择了不同的目标。
滇南巫族走了歪路,而且是越走越歪,滇西的苗巫却在巫蛊和药理上开创了玄学界的一片新天地。
像换血这种事情让苗巫用他们的蛊虫来弄会更安全。
“你们俩这段时间得乖乖呆在墓室里。赵瑜要养足精神,赵砾得把身上带的阴鬼气渐渐散掉,知道吗?”
小赵砾不好意思地抬了头:“我身上的阴鬼气息也是可以赶走的吗?”
“当然可以,先是有阵法在才让你的体质格外吸引阴鬼气,现在你们的遏制阵法早就失效了,不会那么吸引这些东西的。”
“不过,为了减少这段时间可能会出现的意外,我得把你们暂时封印在青铜棺里。”
“这几天地震还没完事呢,如果小坏蛋再跑出去使坏,就真的很头疼了。”
赵砾羞红了脸,连连摇头:“我不出去了,我不出去了。”
路西野把赵瑜放回青铜棺里坐好,又把黏了晏椿好一会儿的赵砾也强行扒了下来。
小鬼!把你封在这,封十天半个月的!
赵砾脱了手,晏椿便和裴掌门一起找封印符箓,想了一会儿又记起私生饭还说到的一截不化骨,于是又问他:“你之前会那样吸引阴鬼气多半也是受了不化骨的影响,你骨头是哪里的?给我看看。”
赵砾连忙点头,钻进青铜棺里面掏了一截长骨出来:“这是那盗墓贼手臂上的骨头,我,我觉得揍人挺好用的,就留下来了。”
晏椿听到这个难免哂笑:“你拿这个揍人啊?”
“人类...嗯,是有的人类,很坏的。我这几天飞出去玩都老有人要抓我呢!”
“不是穿军装的叔叔,是真的坏人,抓我拿去卖的那种!我就拿这个揍的,挺好用呀。”
路西野听赵砾这么解释就联想到了拐卖,心说出去赶紧让打拐的同事过来看看,怎么还有狗东西在地震的时候还要闹呢?
和双胞胎们说好了之后,晏椿让他们乖乖躺进了青铜棺里。
裴掌门毕竟茅山掌门,各种封印的咒术也是。
这次只用给双胞胎加一个小的封印阵,效用大概持续半个月到一个月的样子。到那时候救灾活动也基本都结束了,正好联系苗巫擅长吸精蛊的友人来给赵砾换血。
封印弄好后三人就离开了墓室,却没想到正好经历了震后两天内最严重的一次余震。
走在废墟底下的三个人被突如其来的震感惊到,而刚好不巧的是,路西野上空一块摇摇欲坠的水泥板在经历了余震的威胁后,突兀地朝着他直直地撞了下来!
第58章 堰塞湖【一】
裴天佑先他们一步离开墓道, 这会儿正往废墟外走,也被突如其来的余震弄得不知所措。
这次震级远比之前的小打小闹厉害得多, 震感强烈到能重新把这片废墟震到更加惨烈的地步。
眼看废墟正中的水泥板摇摇欲坠快要落下来, 裴天佑却无计可施, 反而被最快作出决断的晏椿用鬼怖骰子从来时的豁口推了出去。
“靠!”带着这一声粗暴的怒骂,裴天佑摔在了废墟之外的空地上。
狼狈地从晃动的地上爬起来的裴天佑,忙不迭地祭出月照伞, 在大地剧烈摇晃的同时对小辈们严厉道:“公冶睿!赶紧加固阵法!”
而在裴天佑离开豁口之后,废墟里唯一的一点光亮便因为光源的消失而陷入重重黑暗。
无数的碎石落在了路西野的身上,而黑暗中的废墟又无一不被残破的建筑材料所充斥,意外来得太过突然, 就算是路西野也无法做出最快又最为保险的选择。
他狠狠一咬牙,将才只踏出半只脚的晏椿重新推回了墓道, 用自己的身体堵住墓道口,准备只身迎接可能要坠落下来的水泥板。
路西野!
晏椿将这黑暗里发生的一切都尽数收入眼中,下意识便使力和路西野调换了一个位置。
晏椿早已经忘了应龙神格的力量,她现在唯一想的就是他不要受伤。
在水泥板将要降落下来的前一秒,晏椿转身用红绳和鬼怖骰子硬撑着挡住了这块水泥板,但余震威势犹在,即便被强行改变了角度,水泥板依旧在他们不远的地方落了下来。
千钧一发之际,晏椿回身把路西野牢牢护住, 把脆弱的背脊留给了石板。
短短十几秒, “轰隆”不断的余震终于应声停下, 建筑上空不断落下的碎石开辟了一道道供光线照进废墟,在水泥板和晏椿背脊擦身的同时,三颗精致却威力无比的鬼怖骰子替她挡了下来。
和鬼怖骰子一起的还有一道无形的乳白色光晕,将这块四五平米大的水泥板倾斜的势态压制住。
虽然她背上还是火辣辣的疼,但晏椿到底是松了一口气下来。
还好还好,路西野没事。
这边鬼怖骰子们还在硬撑着,路西野就颤抖着把晏椿拉回了墓道里。
“轰”地一声巨响,水泥板在脱离了鬼怖骰子和乳白色光晕的支撑后终于如愿倒在了墓道入口处,从中间猛然折成了两半。
鬼怖骰子们也一股脑更进了墓道,钻进晏椿的领子里要去看她背上的伤口。
除了火辣辣的痛感,晏椿觉得没其他太大的问题,估计也就是被石板难免压上来的时候蹭出了一些擦伤。
她猜是应该没有流血的。
晏椿现在整个人被路西野护在怀里,下巴被迫搁在他肩膀上,稍微动动就觉得背上一阵阵的疼,干脆就就这样破罐子破摔地靠着呢。
想了想,晏椿还调整了一下自己的位置,力求就算只是靠着也要舒舒服服。
晏椿这会儿还没哭疼呢,却感觉被自己靠着的路队情绪都已经比她还激动了。
晏椿扭了扭头,把自己的脸朝向了路西野侧脸的位置,却意外看到他脸上的一滴眼泪。
路队呀,是真的字面意思上的哭出来了。
从接到晏椿身体时候开始,路西野脸色就变得格外阴沉,两只手无措地放在自己身边,任凭晏椿靠着他。
隔着晏椿薄薄的意料,血迹都已经渗透了出来。
路西野不敢扶也没处下手扶,几次深呼吸后默不作声地让晏椿扶着他的手臂先直起身子。
尽管背上疼得厉害,晏椿还是用自己干净的没沾灰尘的手指抹掉了路西野脸上唯一不符合他硬汉的眼泪,忍不住笑起来:“怎么哭了呀?”
可就是这么简单的动作也一不小心扯到了后背的伤口,让晏椿难免倒抽一口凉气:“嘶~”
晏椿穿的依旧是她往常白衣青裤的装扮,只是上身的半袖早就被石板刮破了好几道口子。
路西野当即把自己外套里的短袖脱了下来,小心翼翼地要给晏椿换衣服。
鬼怖骰子们也急得不要不要得了,飘在半空中不敢做任何动作。
它们想给晏椿吹吹伤口,又怕不小心带起废墟里的灰尘,想来想去也只能一窝蜂地蹭着晏椿的脸,委屈巴巴的。
路西野浑身僵得厉害,只有手还勉强稳着,用随身带着的瑞士军刀划开了晏椿后背那面过度磨损的衣料。
晏椿背上渗血的伤口和淤青、红痕交错遍布,把路西野眼睛都看红了,忍不住又是一滴眼泪下来。
晏椿叹了一口气,慢慢把脸磨蹭到路西野的肩膀上,握着他的手腕细细摩挲着:“别哭啦~这种时候还要让我哄你啊?”
“没有,我没有要你哄......”憋了好久,路西野终于哽咽着说了第一句话出来。
他颤抖得几乎发凉的掌心反手把晏椿的双手包裹住,握着她手腕上的鳞片,轻声问她:“这个力量能不能让你舒服一点?”
路西野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几次经历下来,他怎么会察觉不到自身拥有的神奇力量。
他或许不知道这力量的缘由,也不知道是不是和晏椿手腕上的鳞片有关系,但他至少知道自己可以轻易动用这股力量。
应龙属水,是云雨雷霆、沟渎河川之神,神格使然,让他蓄水的力量能随本人心念变得十分温和。
应龙不如白泽天生就有治愈气息,但制造出来的水汽也带有缓和温柔的意念,用来清洗伤口没什么大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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