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白央拿起床头柜的镜子, 看到了满嘴鲜红的牙齿, 像颗颗红石榴似的,不仅如此, 她的脸现在感觉有点刺痛, 皮肤黏糊糊的, 应该是没洗掉的卸妆水。
她掀开被子,发现许多用过的卸妆棉被丢在床脚, 上面都是粉底液和眉笔的污渍,但这一切她根本没有印象, 她只记得自己想要化妆,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白央,要不要我陪你去医务室?”
田甜还在下面说着,白央回到地面:“没事,我是不小心把唇釉涂到牙齿上了,昨晚的事情我不太记得了, 好像因为太困,我连妆都没好好卸就睡着了。”
“啊, 这怎么能行,多伤皮肤啊。”
田甜赶紧拿着卸妆水拉着白央往洗手间走, 临走前还不忘嘱咐李桃:“手机我放桌上了,外卖来了记得接电话。”
田甜她们很快就离开了, 寝室里只有李桃自己, 挂在门口上方的挂钟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 她垂眸看着自己的手腕。
袖子拉开直到小臂, 苍白色的皮肤上,是无数道漆黑的刺青,密密麻麻,写着许多数学物理公式,从小学到初中的程度都有:二次函数解、椭圆方程、速度加速度、电学......
除此之外,她的手臂上还有烟头的烫痕和剪刀留下的伤口。
皮肉纠结,即便凝固结痂,半透明的痂下还是能看到血红色的肉,剪刀曾经将她的皮肉都剪了下来,留下的疤痕足有几块指甲那么大。
“别来找我......”
李桃看着那些凭空出现的刺青,捂住头痛苦地哭泣:“妈妈,放过我吧,我会努力学习的,求求你了......”
这时候,赵珂正和顾清枫在校外的港式餐厅喝早茶。
她的银行卡里有半年的生活费,反正也在这里待不了多久,她花起钱来毫不心疼,更何况是求顾清枫办事,为了让他吃她的嘴软,她出手必须大方。
小桌上摆满了精致的吃食,小笼包,肠粉,虾饺,蛋挞,糯米鸡等等应有尽有,顾清枫看着满桌的食物,无奈地笑笑:“你昨晚是不是遭遇什么事情了?”
哦豁,被你发现了。
赵珂把那只变黑了的平安符递给他,神色凝重:“我觉得我不是简单的鬼压床,所以昨天我就去寺庙和道观求辟邪的东西,但昨晚女鬼还是来了,符纸和平安符都没能挡住她,要不是你给我的血玉珠串,昨晚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了......”
顾清枫打量着那只平安符,对她道:“把血玉珠给我看看。”
赵珂听话地摘掉血玉珠递给她,顾清枫用指尖捻过那些珠子,眉头逐渐皱紧:“这血玉珠里面有裂痕,已经不能再用了,那只女鬼可以轻易破开符纸和血玉的保护,应该是相当可怕的厉鬼,她不想杀掉你,否则你昨晚就会死掉。”
“那我该怎么办?”
赵珂紧张地攥紧手里的筷子,身体前倾。
顾清枫微微抬眸,目光清澈里带着几丝微凉:“再次请她过来,问她到底想要什么。”
把那只女鬼请过来?
如果她改变主意,想直接掐死她怎么办?
赵珂刚想开口,顾清枫就伸出手,覆在她颤抖不止的手上。
“别害怕,我会陪着你。”
赵珂抿抿唇:“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顾清枫起身,赶在赵珂前面结了账,走到桌边牵起她的手:“今晚。”
“顾清枫,我还有其他事情想要请你帮忙。”
在往寝室走的路上,赵珂没有松开手,任由少年牵着她。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鬼的事情,不会在意这些细节:“前天晚上我们玩的笔仙,纸都按规矩烧掉了,鬼还是没有离开,那这些应该都是怨气比较重的鬼了。”
“我感觉白央最近有些奇怪,她在网上买了一顶假发,我怀疑那顶假发有问题,田甜暂时没看出来,李桃平时就很阴郁,我也分辨不出她的状态,我怀疑我们都被不同的鬼缠着。”
“小珂。”
她还没说完,顾清枫就打断了她,少年平静无波的嗓音响在耳畔:“无论是通灵者还是普通人,只要碰到与鬼有关的东西,轻则沾染霉运、折寿,重则丧命,还有可能连累其他人。”
“我愿意管这件事,不是因为我善良,是因为对象是你,至于其他的人,鬼是她们自己请来的,自然要承担代价。”
他摘掉颈间的白色玉佩,为赵珂系上,垂眸轻声道:“我在主楼预约了自习室,晚上等我消息,不要告诉别人。”
他的神色极温柔,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慵懒,赵珂摸着颈间温润的玉佩,呆呆地点点头。
等顾清枫离开,赵珂才转身心事重重地上了楼,她刚走到寝室门口,就看到田甜坐在桌前,兴致勃勃地摆弄着两只娃娃。
女娃娃歪歪斜斜地躺在田甜手边,脑袋上插了许多针,身体也零星插着几根针。桌上摆着洗脸盆,盆里有些水,田甜正把男娃娃大头朝下,让娃娃的上半身都浸在水里。
巫毒娃娃!
恐怖游戏里的经典道具!
赵珂只觉得有条毒蛇沿着她的脊骨蜿蜒爬上来,她赶紧制止她:“田甜,你在干什么,这可是巫毒娃娃!”
“我知道啊。”
田甜不慌不忙地抬起手,闲闲躲过赵珂的手:“我昨晚在走廊里捡的,肯定是哪个女生买来的,发现没用,就丢在走廊里了,正好让我玩玩,也没指望能奏效,出口气罢了。”
“哎,这娃娃好逼真啊,还会流血的。”
田甜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她拿起那只女娃娃,发现针插过的地方都渗出了点点红色,而脑袋处除了红色痕迹,还冒出了点点白浆,质感有点像涂改液:“这娃娃还挺有意思的。”
赵珂如坠冰窟。
完了......
在恐怖游戏里出现的巫毒娃娃就没有不准的,原本使用巫毒娃娃还需要念咒语准备材料,根据不同目的选择不同颜色的娃娃之类的,现在有了鬼的帮助,田甜直接就可以使用了。
她的男朋友和那个女生都会死,田甜也会。
诅咒发挥作用的时候,她就要付出代价。
要是巫毒娃娃的专场,她或许还可以用以前的经验处理,但这是无解的笔仙。
赵珂颓然地揉揉额角:“她们俩呢?”
田甜玩够了,把两只娃娃扔进垃圾桶里,端着盆去倒水:“白央去自习了,李桃好像去看她母亲了。”
这时候,赵珂忽然想到了顾清枫临行前对她说的话。
“每只鬼都有自己瞄准的猎物,互不干扰,你面对的只是那只女鬼而已,但如果你干预其他鬼的行动,她们就会缠着你,到时候四只鬼想杀你,谁都救不了你了。”
没办法,她得先保证自己活着。
赵珂觉得有些烦躁,她钻回床铺,拉上床帘开始睡觉。
主楼二楼的洗手间里。
白央已经整理了三小时的笔记了,她有些累,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冰冷的水扑到脸上,她感觉清爽了不少,拿出随身携带的手帕擦干净脸,她取出小瓶的素颜霜涂到脸上。
她抹着抹着,忽然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不动了。
镜子里的白央抬起头来,咧开嘴露出沾满鲜血的牙齿,笑眯眯地看着她。
白央手里的瓶子砸到了地上。
鬼、鬼......
她感觉自己像是一枚钉子,恐惧如巨锤当头砸下,将她死死地钉在地上,她连转身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面目狰狞的女鬼伸出惨白的双臂,从镜子里缓缓爬了出来。
女鬼的温度极低,像是从冷藏柜里拿出来的似的,皮肤冒着丝丝白汽。白央被女鬼的手死死钳制着肩膀,动弹不得,只能任由她伸出舌头,舔着她的脸。
猩红的血液混着口水涂抹到她的脸上。
“啊啊啊!”
水盆砸到地上的声音在门口处响起,是准备来清洗抹布的清洁工,她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惊悚的一幕:一个穿着白衣服、头发挡住大半张脸的女人从镜子里钻了出来,握着一个女生的肩膀,用舌头把血涂在她的脸上。
那女生的脸上满是惊惶,不过很快她就变了。
她将身体转向她,伸出手摸着脸,将满脸的血蹭到手掌上,咧开嘴笑着望向她,满嘴牙齿血红血红,像是刚吃过人。
镜子里那个女人已经完全爬了出来,她就像没有重量似的挂在女生身上,粘在她的后背上,惨白的四肢直直地伸出来,头则搭在女生的肩膀上,血红的眼睛紧紧盯着她。
八足的蜘蛛......
清洁工尖叫了一声,转身逃跑。
女鬼半笑半哭的惨叫声在身后响起,清洁工一边跑一边大声呼救,可主楼里的所有人都消失了,无数间教室敞着门,里面却没有一个人。
她绝望地奔跑,回头一看,那个女生就像蜘蛛似的趴在地上,女人则趴在她的肩头,两只鬼八足并用,爬得非常快。注意到她的目光,女生仰起头,长发掩映间,一双眼睛血红血红。
不行,她实在是跑不动了......
清洁工终于跑到了楼梯口,她快速冲下楼梯,知道这么跑下去她肯定会被追上,趁着跑到拐角,那两只鬼还没有看到她,她赶紧冲进二楼的走廊,找到一间空教室藏了起来。
所有教室都敞开着前门,她没有关前门,后门的门上有块玻璃,从后门可以看到几乎整间教室的情况,她深谙这些,便贴着门那边的墙壁站好。
这样就算女鬼通过走廊,匆匆掠过,也无法从前后门看到她。
只能祈祷她不会进来了......
清洁工凝神屏息,提心吊胆地听着外面的动静,好半天什么声音都没有,看来那只鬼是到别处去了。
她稍微松了口气,刚想趁机逃出去,手腕就被蛛丝样的东西缠住了。
她呆呆地低下头,看到了女人的黑头发。
越来越多的黑发将她的腰缠住,清洁工只觉得身体腾空,她被抓到了天花板上,那只“蜘蛛”就倒挂在天花板上等着她,两只女鬼交叠在一起,四只血红色的眼睛虎视眈眈地瞧着她。
“啊啊啊啊啊啊啊——”
鲜血和碎肉噼里啪啦地落到桌子上。
第26章 26.笔仙招鬼来(六)
“妈妈, 我来看你了。”
李桃早早去殡仪馆取出了母亲的牌位, 带着纸钱和祭品,打车去了无人看管的山附近。
她花了将近半小时的时间爬到山头, 靠着一棵老树坐下, 戴着手套刨土, 等到坟包堆出来,她把母亲的牌位立在坟包前, 将蛋糕、馒头、水果、清酒摆到灵位面前。
山里面不让点火,就算这里没人管, 她也得注意些。
李桃从包里拿出铁盆,把金元宝和纸钱放进铁盆里,再拿出三炷香,用打火机点燃,用香把铁盆里的东西烧着,最后把散着袅袅白烟的香插在牌位前。
所有东西都是给母亲准备的, 除了包里那瓶烈酒。
李桃拧开酒瓶盖,对着瓶子灌酒。半瓶酒下肚, 烧得脸通红,她醉醺醺地倚着树干, 盘腿坐着,目光冷冷地落向母亲的牌位, 吐出一句让人毛骨悚然的话。
“妈妈, 我从来没后悔杀死你。”
她撸起袖子, 露出双臂上的烟头烫痕和剪刀痕迹, 还有布满皮肤的刺青,她的眼睛有些红:“从小你就看不起我,对我非打即骂,父亲出轨,你把所有错都怪在我身上。”
“每次喝醉,你就拿烟头烫我,用剪刀剪我的肉,只要我考试没考好,我没记住的公式,你就要刺到我身上......”
“你这种人,根本不配当母亲。”
李桃灌了两口酒,眼神有些飘忽,她轻笑着继续道:“对啊,你是我杀的。那晚你喝醉酒,把我打得遍体鳞伤,然后你晃晃荡荡走到阳台上,扶着窗口往外吐,我就在你身后慢慢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向你,走到你的背后——”
她伸出双手,做出一个推搡的动作:“你就掉下去啦。”
“你这辈子都没那么温柔安静过,趴在地面上,一动也不动,脑袋都快裂成两半了,红的白的都流出来,我高兴得恨不得尖叫起来......你就这么走了不好吗?”
“为什么你要回来找我!”
李桃狠狠地用空酒瓶砸倒了牌位,抱着自己哭了起来。
警察判定母亲是醉酒不慎掉到楼下死亡的,她还得到了补助金。母亲死的那年她正好高考,考前她把全身的纹身都洗掉了,再没有人会打她、辱骂她,她心情放松,精神状态恢复,考试考得出乎意料得好。
她来到大学,结交新朋友,学校给的助学金加上自己打工,也能正常生活,她的人生终于要开始了......
她为什么要来找她!
李桃环抱着自己哭得伤心,她没有注意到,那个坟包居然开始拱动了起来,像是被搅拌机搅动的混凝土,有弹性般地来回撕扯着。
终于,一双沾满尘土、指甲脱落、血迹斑斑的惨白的手从土里伸了出来!
那只手很快就全部钻了出来,紧接着是沾满碎土的头颅,过程如同分娩。女鬼的上半身趴在地上,下半身还埋没在坟包底下,但她已经等不及了。
她渴望地伸出手,血肉模糊而的指尖堪堪碰到李桃的裤脚,对上女生惊恐的目光,她仰起头,发出泣血的嘶吼!
“啊啊啊别过来!”
李桃惊恐地跳起来,拿起背包砸向女鬼,转身逃跑。
山路崎岖,更是下坡路,沿路有很多树和石头,有些地方还长着成片的滑溜溜的苔藓,她差点没摔倒。
李桃回头一看,那只女鬼已经从坟包里爬出来了,正趴在地上,四肢并用,飞快地往山下爬。
她的姿态诡异而扭曲,定格的姿势......
好像她妈妈摔死在地上的姿势!
李桃心里发慌,头也不回地往山下狂奔,可她的耳朵告诉她,近了,女鬼离她越来越近了,不出半分钟,她就可以把她扑倒在地。
救命、救命!
李桃绝望地跑着,忽然看见前方远处,一把铁锹被放在一棵老树下,应该是来种树挖坑用的。
铁锹就靠在树干上,很好拿,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调整方向,朝那棵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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