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经入冬,在寒冷的空气下,蒋老太爷又想起多年前,自己送女儿进宫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天气。
虽然没有落雪,却冷的人浑身哆嗦,似乎连心都是凉的。
他对女儿说,“爹对不住你,蒋家也对不住你。但是,爹也没有办法,若是有其他的法子,爹也不会为难你。”
那个乖巧的女儿只是笑笑,并没有再说话。
并不是所有人都向往能住到这个看似精致的宫内。
至少,他的女儿蒋西涧不喜欢。
可是再不喜欢,她依旧在这宫里住了许多年,死后尸骨也在妃陵里。
蒋老太爷走了一会,便走到了炼丹房外,不出片刻他便见到了那个熟悉的道长。
不远处的中年人,凌乱的发丝被一枚破旧的银簪子束起,白净修长的指尖上,还残留着血腥的气味。他见蒋老太爷来了,也没有回头,而是讽刺的笑了笑,“侯爷今儿得空了?真的难得。”
“穆归云!”蒋老太爷等炼丹房内的道童退下去后,便低声呵斥,“当初你答应过我什么?”
“答应你什么?”中年人挑眉,像是在认真考虑蒋老太爷的问题,“我答应你的事情有点多,你说的是那件呢?”
蒋老太爷自然没想到,一直被自己掌控在手里的人居然会跟自己翻脸。
蒋老太爷怔了怔,直接问,“陛下,他现在的情况如何?”
“陛下的身子一直很好。”穆归云笑了笑,那双漂亮的丹凤眼在凌乱的发丝下,显得妖媚至极,“侯爷不是希望,陛下能一直好好的么。不然,陛下现在若是去了……你可能会被向家,生吞活剥吧。”
他的话语说的直接,而蒋老太爷更是满脸错愕。
穆归云又继续说,“如果西涧还在的话,也不知道她会是什么表情?”
“是不是也会和侯爷一样高兴呢?”
“放肆!”蒋老太爷立即打断了穆归云的话语,“娘娘的名字,也是你能唤的么!”
穆归云冷冷一哼,不再开口。
他和这个老东西,没什么好说的。
那是他的心上人,他怎么不能唤她的名字?
可这个老东西……当初为了打压向家,居然把亲生女儿送进了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最后,女儿没有登上后位,却又成了他们的弃子。
可笑的时候,被蒋家人当做弃子的女儿,多年后却成了万启帝的心上人。
穆归云完全想不出来,那段日子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她虽聪明,却不擅长计谋。在这个深宫中,并不是你示弱,周围的人就会放过你,这些宫人们向来喜欢拜高踩低,欺凌弱者似乎是他们唯一的乐趣。而向家权倾一时的时候,她的生存就如同蝼蚁在夹缝里生存。也正是如此,蒋家人才会放弃了她……
一个人绝望的时候,一切都会随着她的求生欲,而改变。
贤妃……蒋贤妃……
真是个可笑的称呼。
他宁可她从未和贤字沾边。
“侯爷,你想要的东西,我会给你。我会帮你,并不是因为我怕你,而是因为西涧。”穆归云看着不远处的蒋老太爷,“其实我很不明白,你就算拿到了你想要的东西又如何呢?就凭你的脑子和手段,你以为你能掌握住一切?即使没有八皇子,即使没有白家……你也坐不稳这个位子的。”
他说完,也没有给蒋老太爷答复的机会,而是转身就离开了。
昏暗的丹房内,弥漫的是血腥的气味。
蒋老太爷眯了眯眼,看了一眼自己的掌心,若有所思。
不听话的棋子,就应该让它从棋盘里退出去。
相比蒋老太爷的不安,白家的一切便显得更加的平静。
萧子鱼坐在床榻前,捧着一碗醒酒汤,不知所措的看了一眼尚在沉睡里的男子,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白从简的病情,又加重了。
她今儿一早便从慕百然的口里得知,白从简昨夜旧疾犯了,不得已用了一些药酒。
前世,他也曾用过。
白从简自幼身子单薄,滴酒不沾,若不是病情太严重,他是断然不会碰那些药酒的。
怎么办?
萧子鱼皱着眉头,心里乱成统一团。
她和前世一样炮制药材?
她要怎么瞒住他?
想要瞒住这个人,太费力了。
他太聪明,她只要一个眼神,就会出卖自己。
萧子鱼又叹了一口气,转头见白从简还未醒来,便抬起手将手里的醒酒汤给饮了下去,等白从简醒来她再重新让十一准备一份,毕竟现在的她可不愿意唤白从简起来。
能多睡会,便多睡会。
“燕燕。”她刚用完了醒酒汤,睡在一侧的白从简便开了口,“你何时来的?”
萧子鱼见白从简醒来,立即将药碗放在桌上,“我过来有一会了……你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头疼!”
这药酒的后劲太大,前世的白从简每次用了药酒后,都要睡上几个时辰,才能慢慢的恢复体力。
她见多了,便于心不忍。
明明是那样隽秀温润的少年,却被这该死的病痛,折磨的不成样子。
“没事!”白从简微微敛目,唇畔挂着的依旧是和往日一样温和的笑容。
他说,“十一应该准备了醒酒汤,你让他给我送进来。”
萧子鱼闻言,尴尬至极。
她不安的咳嗽了一声,然后拿起了一侧的药碗,不敢去看白从简的眼神,“我以为你还要睡会,又怕这汤凉了丢了可惜,就自己用了……”
白从简:“……”
正文 272:卑微
屋内烧着地龙,墙角还放着两盆炭火。
周围暖洋洋的,让人感觉不到丝毫寒意。
本是温暖舒适的环境,却让萧子鱼觉得像是被炙热的大火烤着似的,浑身冒汗。
一时,场面有些尴尬。
萧子鱼却依旧要硬撑。
她骨子里便是一个不愿意服输的人。
她抬起手轻轻的抚摸了一下耳垂,故作镇定,“你等等,我让十一再准备一碗。”
说完,她也不给白从简阻止的机会,便落荒而逃。
刚从昏迷里醒来的白从简哭笑不得,他抬起手来揉了揉眉心。
这段日子边境战事的情形,总是会迅速的从郡城传来,一切如他所料那般,并没有太多的改变,唯一让白从简不安的是,北越如今的国内的事情,和前世有些不太一样。北越的帝王和万启帝一样,都是一个沉迷于长生不老的人,而且这张丹方,北越的帝王恐怕也是知道的。
白从简想着,便皱眉。
如果北越那边一旦发生动乱,那么大楚的兵力根本来不及去迎战,而现在大楚根本没有武将能胜任抵御北越进攻的将领。再加上国库空虚……如果真的开战,那么对大楚而言,或许就是灭顶之灾。
尽管,白从简骨子里对万启帝并没有太多的好感,也深知万启帝是个昏庸无能的帝王,可这个时候他却依旧要保楚国安稳,不能让大楚的百姓们受苦。
这是他母亲的夙愿,也是白家人一直以来的使命。
白从简轻轻的咳嗽了一声,眉头慢慢地舒缓开。
本来在外的萧子鱼在听见他的咳嗽声后,又立即走了进来。
她有些担忧的看着白从简,“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她神情里的不安,显而易见。
之前还闹着要拒婚的萧子鱼,在明白一切的事情后,心里的那股不满便逐渐的消去了。她想了许久,才明白为何白从简要瞒着她,他想护着她,想给她一个安稳的环境。可是,有的时候,隐瞒未必是一件好事情。
她没那么脆弱,也不需要被人当做软弱的小东西护起来。
萧子鱼想到这些,便走到白从简身边,垂下眼眸,若有所思地说,“不舒服记得和我说,我是药师。我未必能帮你治病,但是我能炮制出最好的药材。还有……不要瞒我,我不喜欢被人瞒着。”
“所谓善意的谎言,那也是谎言,而并非真实。”
她不想听什么谎言,哪怕一个字也不行。
那种被人瞒着的滋味,她这世是一点也不想体会到了。
“好!”白从简笑了笑,声音依旧温和,“我不瞒你,不过你放心,我现在是真的没事了。等开春了,我们去京郊的仙游园小住几日,我记得你一直很喜欢那边的青梅酒。”
萧子鱼闻言,怔了一怔。
仙游园位于京郊,是避暑的行宫,若非皇亲国戚,其他人是不能进入的。仙游园冬暖夏凉,尤其是哪里的温泉,是出了名的养身,以至于在仙游园附近的庄子,已经是寸金寸土的价格。而且,那些庄子也并非有银子就能买到,还必须有爵位的人,才能拿到那么一小块地皮。
她前世和白从简倒是去过几次,不过并没有去仙游园,而是去了白家在附近的庄子。
白从简不喜欢热闹,而她却贪恋那边的梅子酒。
直到后来她的身子衰败,不能再有的身孕的时候,她也曾在那边的庄子附近住了一段日子。
“为何突然想去哪里?”萧子鱼问。
白从简笑,“因为,受人之托。”
萧子鱼一愣,“谁?”
“梅家小姐。”白从简回答。
萧子鱼:“……”
她十分相信白从简没有欺骗她,这的确是梅锦雪做的出来的事情。
不过萧子鱼却不明白,一向不近人情的白从简为何会答应梅锦雪的提议。
当真怪异。
她不解,却也没有再问。
白从简每次大病后,身子都会十分的虚弱,和她说了会话,便又昏睡过去。
萧子鱼沉默了许久,又和慕百然又研究了很久的药方,最后一向自信的慕百然叹了一口气,有些生气的将手里的书籍一丢,愁眉苦脸。
“其实……”萧子鱼想了想,对身边的慕百然说,“我可以炮制这些药材的,我能清除上面的全部毒性。”
“我的七小姐,你能动动脑子吗?”慕百然眉头皱的更深了,“你以为你炮制出来的药材,小爷会用吗?“
被说没有脑子的萧子鱼也不生气,她丝毫没有脾气,又继续道,“我就炮制几味,不是全部。”
“他的病情愈发严重了。”萧子鱼也很焦急,“我知道炮制药材的后果是什么,我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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