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斯年冷笑,没有说话。
他不说话,萧子鱼便当他是默认了。
在所有人的嘴里,这大楚的锦衣卫和高家父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的确,萧子鱼不否认他们是什么好人,可比起这朝中太多的大臣们而言,高家父子却知道什么是大局!
权贵们为了权利会尔虞我诈,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可却很少有人沉迷在权利多年的时候,会考虑大局和这个国。
高斯年那一日会在她面前屠杀那些人,其实是有两个原因。
其一,是有人吩咐高斯年必须杀了这些人,因为这些人闹出的动静太大,必须捂住他们的嘴。也只有死人,才不会彻底的说出话来!哪怕不是高斯年杀了他们,也会有其他的人动手。高斯年接下这个肮脏的活,是不想自己被人闲言碎语,也是为了救他们。
虽然有些自相矛盾,可高斯年的确是救了一部分人。
高斯年在试探,她是否会护着这些人,如果她真的出手阻拦高斯年的‘屠杀’,那么高斯年这第一步的救人,就算是成功了。
其二,高斯年是想投石问路。
大楚宫内看的清局势的人,其实并不多。
这高家父子全是其中一对。
曾有人说,昔日万启帝会登基,是因为高家父子的帮助他清理道路上的绊脚石。可萧子鱼却知道,事情不是这样的。
万启帝会登基,是因为先帝本就有意要将帝位传给万启帝,并且还有十足的把握。
先帝文泰帝是个厉害的帝王,也是个痴情的男子,他一生只有向皇后这一个皇后,之后向皇后去世后,哪怕后位空悬多年,却依旧没能有去触碰到。文泰帝对向皇后用情至深,所以这也影响到了文泰帝的思维。
为了向皇后高兴,文泰帝觉得向家不能覆灭。
昔日,文泰帝会器重如今的万启帝,也是因为万启帝是他和向皇后的第一个孩子。
是长子。
那时身为太子的万启帝,妻子也是向家人。
这门亲事,便是文泰帝一手促成。
至于所有人都认为优秀的九王爷为何被文泰帝厌恶,萧子鱼至今没想明白。
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
文泰帝想要让万启帝登基,是所有人都不能阻止的事情。而且,聪慧如文泰帝肯定也想到,自己的一意孤行会造成大楚皇室的动乱。
所以,他怎么肯定也有留了后手。
若是那会高家父子不站在万启帝这边,那时或许会丢了性命便是九王爷和其他王爷了。
文泰帝怕是会屠尽一切,阻拦万启帝脚步的人。
文泰帝的痴情虽然可贵,可作为文泰帝的孩子们又何其无辜?都说生在皇家,是天生的富贵命。
可有的时候想起来,却又是那么的可悲。
例如,聪慧夺目的丹阳公主被亲生父亲下毒。
例如,优秀的九王爷因为没有娶向家人,而被自己的亲生父亲放弃,现在沦落成一个名声极差的残废王爷。
高家父子在宫内多年,知道的详细肯定比她清楚。
此事的高斯年会来试探他们,肯定也是想了许久后才拿下的注意。
他们,或许已经不想再继续护着这位帝王了。
“高大人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呢?”萧子鱼抬气头,目光和高斯年的视线相接,“若我知道的,我一定如实相告!”
高斯年想了想,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摇了摇头,又转身继续领路,“太聪明可不是什么好事,还是过的糊涂一点好!”
萧子鱼继续跟在高斯年是身后,朝着院子深处走去。
两个人走了许久,最后一座种满了粉色绣球花的院子里停下脚步。
这里的景色极好,满园的绣球花似一片连着天际的粉,生机勃勃。
萧子鱼很难相信,这是高斯年暂时居住的地方。
因为这里的景色,温馨又暖和。
“喜欢吗?”高斯年突然问了一句。
萧子鱼看着眼前的花,点头,“嗯,好看!”
高斯年没有说什么,而是领着萧子鱼继续往前走,“我娘很喜欢这些花!”
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萧子鱼愣了愣。
关于高家父子的一些事情,萧子鱼自然听说过。
据说昔日,高常温曾被文泰帝身边最得宠的高敏高公公所救。
高公公对高常温有救命之恩。
后来,高常温便认了高公公做义父,也娶了高敏的义女文绣。
有人曾说,高常温是个十足的小人。
高常温在认识高公公之前,不过是个小小的侍卫。可认了高公公做义父后,步步高升。
最后为了讨好这个阉人,还娶了他的义女文绣。
简直让人反胃。
可是,这个传闻后来淡了是因为文泰帝去世后,因为信任高敏而选择了让高敏殉葬。
一时,文绣便成了最没用的存在。
可高常温依旧对自己的妻子很好,并没有因为高敏不在了,而苛待自己的妻子半分。可是高敏的死,无意对文绣是巨大的打击,在之后的几年里文绣身体愈发差了,最后病逝。
文绣去世后,高常温也没有再娶,而是亲自抚养高斯年长大。
也从未有人听闻高常温在外面养了别的女子。
在外面关于这位文绣的传言,少的可怜。
只有人说,容貌普通并不出众。
可从眼前高斯年的神情里,萧子鱼又能猜的出来。
文绣是个好母亲,至少留给高斯年的记忆很深刻。
正文 319:一样的人
萧子鱼看着眼前蔓延至天际的粉,终于明白了方才为何会闻见高斯年身上的那股花香。
原来并不是故意为之。
她淡淡地说,“伯母一定是很温柔的人!”
高斯年双手背在身后,闻言又转身打量了萧子鱼几眼。
他没有反驳,只是轻声说,“你方才说,我喜欢背负恶名。”
他的声音温吞,不似从前那个懒惰也不似上次那般咄咄逼人。
“七小姐你太容易相信表面看到的东西了!”高斯年说完低头,闭上眼轻轻闻着眼前的花,“这个习惯,白小爷居然没让你改改?”
高斯年这话看似讽刺十足,却又带了几分疑惑和提醒。
这个世上很多事情,不是有心去做就能完成。
在京城的权贵之家,要面临的黑暗永远比光明更多。
太过于天真和纯善,可真不是什么好事。
“多谢高大人提醒,也谢谢高大人的好意,不过我也相信我所看到的!”萧子鱼的神情不改,“这次活下来的人,是因为高大人手下留情。不过,高大人还未回答我的问题!”
高斯年缓缓地睁开眼,笑着说,“那你想要什么样的答案!”
其实,萧子鱼说的没错。
的确是万启帝吩咐他杀了这些人。
起初,高斯年以为不过是些暴民,却不想这些人是乡下的一些老实的村民。他们淳朴的性子,是高斯年从未见过的单纯和痴傻。
像是任人宰割的牲畜。
明明那么害怕他,却还要上前在他这里得知孩子们的下落。
那些孩子啊——
高斯年那一日和父亲一起去见了穆归云,他们亲眼看着穆归云抓着奄奄一息的孩子们,丢进了烧的火红的炼丹炉子里。这些孩子会只剩下一口气,是因为他们被放空了血液,没有死去是穆归云特意给他们留了一口气。
高斯年喜欢看人露出惊恐的眼神,可那些孩子的眼神,却是麻木和绝望的。
他们像是放弃了生命的木偶。
这些于高斯年而言,并没有太大的触动。
他觉得这些孩子会落得这样的下场,无非是做父母的不够称职,才会让人找到了机会夺走这些孩子。直到穆归云将一位有了身孕的女子拖出来,在他面前刨出腹中的孩子,并对他说这个东西是最好的补药时,向来冷血的他居然有了愤怒的想法。
穆归云该死。
他这些年来虽不是什么好人,却也知道不能屠杀妇人和婴儿。
从穆归云那里离开的时候,高斯年对自己的父亲说,“爹,你当年是不是做错了?”
“嗯?”高常温语气冰冷,“你在我身边多年,怎么还会如此的天真?”
高斯年沉默了一会,“我有底线!”
“我知道你在意什么。斯年,你像你娘!”高常温说,“我很高兴你像她!”
他的母亲文绣是个温柔的女子,会给他煮蜂蜜茶,会给他做好吃的点心,会每日去看他。
可惜,像他和父亲这样的人,怎么配享受那种温柔?
高斯年觉得母亲的死,无疑是对他最大的惩罚。
“我想要什么样的答案,高大人应该知道吧?”萧子鱼的声音将高斯年的思绪拉了回来。
高斯年露出一丝笑,“我从未给外人看过这些东西,所以我的答案,七小姐你知道了吗?”
萧子鱼愣了愣,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我和我父亲都不是什么好人!”高斯年慢悠悠地说,“可是我们喜欢做一些自保的事情。”
高斯年说到这里,不禁自嘲的笑了笑,“那些孩子的事情,和我没什么关系,我手上沾染的血,无辜之人比比皆是。但是,如今的陛下被人捂住双眼,总是做些糊涂事情。”
“穆道长如今不愿意被蒋家控制,也不愿意被其他人控制,更是想让我和父亲做他的鹰犬。呵,简直是白日做梦!”
“所以,七小姐我和父亲想要的东西很简单,自保而已!”
万启帝的确是糊涂了。
因为服用丹药过多的缘故,万启帝的身子不再似往日那般硬朗,疑心病也愈发严重。表面上万启帝很相信他们父子和穆归云,可私下万启帝却又派人调查过他们的行踪。
高斯年其实也很担心,来日万启帝驾崩了,自己和父亲会走上外祖父的道路。
殉葬。
这是多可笑的词语。
他并不是怕死,而是觉得死的冤枉和糊涂,于他而言是个耻辱。
和这样的一个昏庸无能的帝王躺在一个地下,他都觉得膈应。
至于那些孩子,救不救都一样。
毕竟他们和他非亲非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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