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音刚落,便被眼前的一幕惊的目瞪口呆。
夜幕下,王管事拿着木棍对着远处的獒犬挥打,血将地面都染成了红色,而向来乖巧的獒犬,明明浑身是伤,却依旧固执的朝着王管事大叫,没有露出丝毫畏惧之态。若不是它被铁链拴着,此时的王管事怕是早已被它撕裂。
萧子鱼声音淡淡地,“住手!”
她的声音不大,却让站着的人,从施暴的丑态里清醒了过来。
连眼神凶狠的王管事,握着木棍的手都微微颤抖,他试探着问,“七小姐你怎么来了!”
萧子鱼并未开口,只是这么一直站着。
眼神极好的初晴很快便看清,被打的奄奄一息的獒犬居然是墨砚。
她不安的看着萧子鱼,提醒,“小姐,这是墨砚啊!”
昔日,萧四爷从北越将这只獒犬带回来的时候,顾氏十分喜欢。因为它浑身漆黑,又极通人性,所以取名墨砚。
这些年顾氏走到哪里都带着墨砚,然而这次去寒山寺太过于匆忙,居然给忘了……
不应该被遗忘的。
王管事见初晴认了出来,也没有丝毫退让。他声音里带着几分恼意,“七小姐你不能怪小的,今日是这不长眼的东西吓到了五少爷,戴姨娘便吩咐小的,将这小畜生扒皮打死!”
他说完后便得意洋洋的看着萧子鱼。
暮色下萧子鱼就这么安静的站着,她身形虽然还未完全长好,但已经颇有袅娜娉婷之态。尤其是那张精致宛若玉雕的小脸,让人有些挪不开眼。
可就是这么夺目的小姑娘,当年因为他怠慢顾氏,便狠狠地抽了他一鞭子。
直至今日他脸上的痕迹,都未彻底消除。
对于萧子鱼,他怎么能不厌恶。
然而,萧子鱼并未注意到他的视线,而是对身边的柳妈妈说,“把墨砚带回去!”
柳妈妈愣了愣,又窥了一眼王管事,柔声劝道,“七小姐,你还在病中不宜见血。而且老奴瞧着,墨砚怕是……不行了!不过是个小畜生,小姐您不必放在心上!”
“你怎知它不行了?”萧子鱼说。
柳妈妈辩解,“快没气了,自然是不行了!”。
萧子鱼道,“现在有气,不就是活着么!”
柳妈妈哑然。
王管事并没有因为萧子鱼的话而妥协,“戴姨娘吩咐了,今儿必须打死这个小畜生!”
他说的理直气壮,言语里更带了几分挑衅。
萧子鱼道,“我竟不知,这萧家原来早已是戴姨娘说了算!”
王管事瞪圆了眼,支支吾吾半响也没反驳出一句话来。
戴姨娘再受宠,也不过是个姨娘。这萧家三房的内宅,自然依旧是三太太乔氏说了算!
只是,乔氏并不知晓今日的事情,一切都是因为墨砚惊了五少爷而起。
王管事不甘心就这样交差,想要开口继续说下去,却不料看见萧子鱼冰冷的视线,面颊上的伤口似乎又隐隐作痛,他到了嘴边的话,立即咽了回去。
他想,反正这狗也活不成了。
带走就带走吧。
省的他处理尸首,脏了自己的手。
最后,萧子鱼带着墨砚顺利的回到了紫薇苑。
过了几日后,初晴才知道原来是墨砚不知何时有了狗崽子,被顾氏养在小佛堂。
五少爷无意间路过小佛堂,觉得小獒犬蹒跚的模样极有意思,便拿着棍棒驱赶,结果惹恼了护崽的墨砚,还被追赶了一会。五少爷年纪不足七岁,自然跑不过身形强壮的獒犬,还好墨砚还有一丝理智,最后没有对五少爷下口,而是将他手里的棍棒叼走了。
通人性的墨砚,只是想护住自己的孩子。
不过,墨砚的样子却依旧吓到了胆小的五少爷。
戴姨娘见儿子被一个小畜生欺负,立即大怒吩咐王管事打死墨砚。
王管事下手极重,而护崽的墨砚,却依旧没有护住那些小狗崽子,等萧子鱼赶到的时候,只剩下两只藏在墨砚身后的小的还残留着气息。
初晴想着,眼眶就红了。
明明是五少爷先招惹了墨砚,明明墨砚没有伤害人,可最后要被处死的,却是最无辜的。
当所有人都以为墨砚和剩下的那两只小狗崽子不行的时候,萧子鱼却吩咐她们去抓了草药回来,又亲自给狗敷上,动作仔细又熟练。
不过短短半月时间,墨砚和小狗居然被救回来了,而且行动和从前无异。
初晴又高兴又害怕。
高兴的是,墨砚终于被救了回来。
害怕的是,萧子鱼此举不止得罪了在萧三爷身边向来得宠的戴姨娘,更是让王管事和从前一样丢了颜面。
这些人,没有一个是好惹的。
尤其是戴姨娘,她自从诞下五少爷萧玉修后,更是将三太太乔氏都不放在眼里。
来日,萧子鱼的处境可见有多艰难。
初晴小心翼翼地跟在萧子鱼身后,愁容满面。
她们刚走了几步,便听见身后柳妈妈的声音传来,“七小姐,你等等!等等老奴!”
正文 008:怪异
萧子鱼恍若未闻,径直地朝着紫薇苑走去。
初晴见自家小姐这样,便垂下眼眸装作什么都不知晓。
柳妈妈身形臃肿,等她小跑追上萧子鱼时,已经离紫薇苑不远了。
她瞪了一眼不言语的初晴后,才挤出几分笑意疾步走到萧子鱼身边,“七小姐可是累了?”
萧子鱼看柳妈妈一眼笑了笑。
她笑的淡然,眼神里却带着一丝探究。
柳妈妈没想到萧子鱼会露出这样的神色,脚步微滞。
方才不安地她,此时更是惊诧。
这个从容不迫地人真的是萧子鱼吗?那个情绪总是流露在表面,行动招摇且无礼的人。
柳妈妈将手撰成了拳,情绪翻江倒海。
一向沉稳的柳妈妈,思绪茫然直到进了紫薇苑,神色也不见改变。
萧子鱼并未急着进屋,而是认真的看了看周围的布置。
紫薇苑不大,院内的树木却极多,入眼处几乎都是树木,庭院显得有些拥挤。只是,若是仔细瞧着,会发现这里的树木,和外面的其实有些不同。雨后微风吹过,树叶抖动时,一股清香暗暗地传来。闭上眼深吸一口,会让人觉得心神宁静舒适,内心憋着的那股疑惑和不安,都随着夏风消失在了遥远的深处。
这里,和她记忆里的地方极不同。
只是这些树木,却又有几分熟悉。
应该更高一些,更壮一些。
“小姐,您还是不喜欢这些树吗?”初晴皱眉,扫了一眼周围的树木,脸上全是不满,“三太太明知小姐喜欢宽敞的地方,这里太挤了,小姐练箭都不方便!”
萧子鱼自幼习武,擅长弓箭和九节鞭,每日清晨都会在院内练习。正是因为如此,萧老太太总说萧子鱼没有规矩,身上不见闺阁小姐该有的气质。
反而是顾氏,却支持萧子鱼这样做,甚至还特意将京城内居住的院子,空了很大一块地出来给萧子鱼使用。
从前萧子鱼总是会觉得,姑苏这边的院子太小,对乔氏也颇有怨言。
萧子鱼摇头,“三伯母有心了,这里挺好的!”
初晴愕然。
她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等她从震惊里清醒过来时,萧子鱼已经回屋了。
初晴犹豫了一会,见柳妈妈跟在萧子鱼身后,也立即跟了进去。
萧子鱼精神依旧不好,方才又出去走动一圈还应付了顾家人,脸色更是疲惫。初晴伺候萧子鱼躺下,等柳妈妈离开后,才暗暗地叹了一口气。
“小姐。”她见萧子鱼没有睡意,“这事,是不是完了?”
顾二太太不是那么好应付的人。
大楚地广人多,所以刑律里并未规定同姓不婚,而是写着同宗不婚。只是,民间依旧有‘同姓不婚,惧不殖也’的说法。当年,顾二太太力排众议的嫁给了同姓的丈夫,惹了不少流言蜚语。
初晴起初不解,为何顾二太太会如此执着,后来她才知道,顾二太太在乎的无非是——银子。
聘礼多,且男方家只有他一子。
连众人议论都不放在眼里的顾二太太,也不知是怎么对待自家小姐的。
萧子鱼看着绣着玉兰的帐子,神色一怔,“这事,完了。有的事,又来了!”
“有的事?”初晴不解,“小姐你说什么事?”
萧三爷对萧子鱼的态度虽然淡漠,但却不会主动来找萧子鱼和顾氏的茬。
在萧家三房住着,比京城里安静了许多。
这也是为何顾氏心里太过于压抑,会主动来姑苏小住的原因。
萧子鱼说,“还能有什么事?不过也快了!”
她说完之后,便合上了眼,显然是真的累了。
初晴依旧没明白萧子鱼话里的意思,她隐隐约约觉得自己不要再开口询问最好,在她的记忆里萧子鱼并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今日语气友善又不见半分急躁的萧子鱼是她从未见过的。
话中有话,温和有礼。
初晴怔了怔,缓过神来从屋内退了出去。
屋外,柳妈妈正皱着眉头来回走动,她见初晴走了出来,立即上前问,“七小姐有什么吩咐?”
“没有!”初晴虽不喜欢柳妈妈,但碍于她是三太太乔氏指来的人,便又回答,“睡着了!”
柳妈妈瞪大了眼:“睡着了?”
刚才言辞犀利,几句话说的众人心神不宁的人,此刻居然睡着了。
没有丝毫动怒的迹象,更没有提及汤药的事情。
太过于安静了。
初晴点了点头,“小姐累坏了!”
柳妈妈扯了扯嘴角,神色僵硬。
累了?
萧子鱼方才的行为,哪有一丝疲惫的样子。连顾二太太精力那么好的人,在萧子鱼面前都节节败退,最后更是被反驳的说不出一句话。
顾二太太又哭又闹的行为,彷佛成了猴戏,丝毫没有影响萧子鱼的情绪。
这样的萧子鱼,身上倒是有几分乔氏的影子。
不……准确地说,比乔氏更镇定更厉害。
柳妈妈咬了咬牙,见初晴朝着院外走去,又问,“初晴,你这是要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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