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样是不是特别没出息,特别让人看不起?我也很讨厌这样的自己,真的很讨厌,我出身富贵人家,从小衣食无忧,性情跋扈的长大,想要的东西很少有得不到的,从来都是别人求着我,我从未求过任何人,我最是讨厌不顾面子,放弃尊严的去讨好一个人,只为了别人能多看我一眼,多注意我一眼,或者是赞美我一句,可我活着活着就活出了自己曾经最讨厌的模样,当初的我,不明白放下自尊去讨好一个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如今我不知道都不行,因为我每日都在做着同一件事情,那就是不断的在讨好别人。”
“我从山坡上滚下来的时候,我也害怕过,我怕死,怕我死了爹娘会难过,可想想我现在活成了这样,他们难道就不难过了吗?所以,有那么一瞬间,我还期望过,我掉下来的时候干脆就那么死了,一了百了,这样就当放过自己,放过别人。”
“最重要的,那时候我居然还在想着,我这样死了,肯定能在对方的心里留下一个永恒的印象,能赚取他的一点同情心,或者我死了他还能为我流一滴眼泪,就算再不济,他也得亲自为我发丧,将我埋了。”
女子看了一眼呆愣愣的靖王,眼睛微微泛红,白齿咬的唇/瓣褪尽了血色。
“我是蠢,我知道自己很蠢,可又有什么办法,路是我自己选的,当初那样坚决的选择了这条路,就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负责,为了所有人,我不得不继续下去,已经无法回头,只能在死胡同里拼命的寻找,希望能寻得一个洞口,能让自己多呼吸一会儿,是以,这草药救的何止是别人的命,还有我自己的命。”
靖王站在一旁看着女子一张毫无血色的脸,神情悲哀到了极致,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听她说上这半天,嘴唇微微一张,轻轻地问道:“为何……”为何什么?是要问她为何要过成这样,还是问她为何不放弃?
到最后靖王只问出来这两个字,他也不知道了为何后面该问什么了。
“我也想知道为何,我恨!”女子捂着心口,埋着头说道:“我恨这东西明明长在自己身上,怎么就成了别人的了,我好想挖出来揉碎了,撒在黄土里,宁愿残缺的过一辈子,也不愿这么苟延残喘,毫无尊严的活着。”
靖王从未见过一个女人能伤心成这样,没有掉一滴眼泪,却能感受到她内心的极大痛苦,而他也只能呆愣愣的站着,眼睁睁的看着女子从他身旁经过,眼睁睁的看着女子对他弯下腰,行了一个礼,道了一声谢。
直到女子的背影消失了,他才反应过来,之后他让小六去查了那女子的身份,才知道那女子的名字叫云浅,云府的大小姐,侯府的世子夫人。
而云浅的脑海中只有那一张黄泥脸,和帮他采了草药的陌生公子。
靖王很是惊奇侯府怎么会沦落到世子夫人上山采药的境地,虽说侯府如今没有得到皇上的重用,可好歹侯府还在,俸禄还在,为何就拿不出银子抓药了。
不论因为什么,靖王当时就让小六找了一个理由,往侯府送了五百两白银。
可后来打听到的消息,却是云浅越过越差,那时候才明白不是侯府缺银子,而是侯府缺心眼,故意在刁难云浅。
可靖王又能如何,他能跑到侯府去将那群猪狗不如的东西提出来砍头?原因就是因为自己同情世子夫人,见不得他们欺负她吗?
最后靖王能做的就是打算对云府放出一点风声,可还没有等到他放出消息,就传来了世子夫人有了身孕的消息。
其实在这一段时间里,他所追查的越多,云浅的身影就在他的心理扎的越深,只是他从没有仔细的想过,各自的处境也没有给他机会去想。
听到云浅怀孕的消息后,靖王一个人静坐了许久,才缓缓地说道:“好,她过得好就好。”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不到一年,云浅就死了,难产而死,同月,世子也死了。
这一世的云浅不知前世的靖王有没有成亲,成亲的对象是谁,可她哪里又知道山坡上为她采药的公子就是靖王,更不会知道靖王前世终身未娶,在皇家道观里孤独的过了一生。
后半辈子,在他的脑海里只有那一身泥水侵透的身影,那张悲痛绝望的脸,和她泛红的眼睛。
他想,也许不是他眼里容不下其他的女人,只是他天生一副冷漠的性子,一般女人都不敢靠近他,自己唯一有接触过的女人,就是云浅,而云浅却在他的心口留下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至此以后,他就更怕接触女人,怕不小心如云浅一样,那般悲痛欲绝的模样,他再也承受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请叫我拼命三郎!明天开始恢复正常每日六千,再也不相信存稿箱和什么发表预览了,默默的存文稿~
☆、第 32 章
第三十一章
到了姜夫人的院子, 云浅才走到门口, 就听到了里面七少爷的说话声。
“我就说卫整是养在深闺里的女娇娘, 一副娇弱的身躯,遇到个强悍的女人都能将其制服, 更别说对方是个十足的男儿了。”
云浅心下一动, 想着六哥与七哥现在肯定在讨论卫整的事情, 当下脚步一快,赶紧走了过去。
“哟, 浅儿妹妹过来了。”七少爷听到动静一回头就见云浅提着裙摆急急地往这边赶来。
“六哥哥, 七哥哥。”
云浅叫了一声, 才走到两人跟前, 姜夫人也过来了,刚才云浅那一路疾行的模样, 她全看到了, 忍不住笑着说道:“浅丫头,姑娘家的, 走路稳稳当当的走,你六哥都回来了,以后啊日日都能见的着,急什么?”
姜夫人当然想着云浅这番着急是为了想看看自己的六哥哥。
云浅这才放下双手还提着的裙摆, 尴尬的抿着唇角。
“快进去吧, 饭都好了,呆在这冰天雪地里做什?等到了屋里你们再慢慢聊。”姜夫人手上还端着一盘瓜果,估计是刚才看到云浅那副失了规矩的模样, 情急之下才出来制止的。
经姜夫人一说,云浅才又沉住性子,将心理早就想问道疑问压了下来,跟着两位哥哥一同进了暖屋。
之后又耐着性子与姜夫人和两位哥哥用完了饭,坐在炭火堆边上,姜夫人进里屋又亲自去准备糕点时,才开口问了六少爷:“六哥哥,我的信你可有收到?”
“浅儿妹妹,还在想着你那个梦呢?”七少爷忍不住笑她:“你就放心吧,你那个梦没有成真,六哥这回直接封了官,那什么侯府卫二公子算得了什么。”
“浅儿妹妹,当真是做了梦?”六少爷没理会七少爷的话,面色有些疑惑的说道:“妹妹的这个梦,还是挺准的,那卫整确实存了坏心。”
听六少爷一说,七少爷也跟着一愣,有些坐不住了,刚才只听得六少爷说起卫整双手提不起寸铁,到没有听说他还能使坏的。
“若不是他,这场仗说不定还能早几日结束。”六少爷眉头微皱,看得出心中对卫整极其不满。
“什么?六哥为何不说?”七少爷一下就站了起来,神情愤怒至极。
“急什么急?要不要听我说了?”六少爷斜了他一眼,就知道他是这副急躁的性子,才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提起,要不是云浅来了,主动问了那封信,自己也不打算说的,横竖侯府的卫整已经没有捞到什么好处了,这会儿也不想落井下石,包括今日在皇上面前,也没有提及此事。
七少爷被他一说,又规规矩矩的坐了下来,伸长了脖子想问个究竟。
可六少爷却是将脸对着云浅说道:“妹妹这婚事退的好!侯府还真没出一个人才,没一个有骨气的。”
当日卫整突然被送至军营,父亲考虑到此事关乎于云浅以后的婚事,只能忍住气将他丢给了自己,本想着等过几日杀进敌人阵营,在最后稳操胜券的关头,让卫整多杀几个敌人,好借此机会,找一个理由封他一个一官半职,可谁想到,卫整手无缚鸡之力不说,还晕血,实在无法只能将他丢在帐篷里,让他先呆着,另外再想办法。
谁知道这一丢,差点就惹了大祸。
敌方插进我军的奸细,六少爷早就知道了,只是等待时机,来个将计就计,此时已经用粮草之事做了诱饵,引起了敌人的注意,就待敌军上钩补足军粮之时,再前去截住,抢个一干二净,可谁知道,那卫整不知为何,居然也知道了那位奸细。
当天夜里,卫整居然独自一人去找了那名奸细,找到之后二话不说,就指着对方的鼻子说他是个奸细,要将他拿下。
奸细吓得当场就要跑,卫整情急之下提刀战战兢兢的横在他面前,大言不惭的说要将他擒住去领功。
丢人就丢在,刀是卫整提来的,可最后却落在了奸细的手上,那奸细差点就一刀将卫整的头劈成两半,要不是六少爷及时赶到,卫整当场就血溅沙场不说,奸细也会趁机逃跑,要是那样,说不定这场仗,还得拖上半年。
之后六少爷云浩将奸细押回,一连关了三四天,才将其心理防线攻破,答应云浩,去敌军谎报了军情,才得以计划顺利进行。
而卫整自被奸细夺刀差点要了其性命之后,一直处在紧张的状态,更是不敢出来了,整日躲在帐篷里,抱着身子瑟瑟发抖,嘴里不停的说着,他要被他哥哥害死了。
可云浩真正逼问他为何知道奸细是谁的时候,卫整半个字都不愿透露,只说哥哥会杀了我的,求求你们放了我吧。
云浩也不明卫整是不是被吓傻了才会如此说,世子远在京城,根本不清楚战场不说,更不会认识军中的人,何况还是一名隐藏至深的奸细。
所以至今云浩都不知道当初卫整是如何识出那名奸细的,只能理解为那位奸细做了什么事情恰好被他看到,或是自己不小心说漏了嘴,被他听到了。
至于还有没有其他的可能,云浩再也想不出什么来。
但云浅知道,卫整说的都是真话,这一切都是卫疆告诉他的,当然放在之前,没有人会相信谁有通天本领,能未卜先知。
云浩粗略的将当时所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云赫越听越气,到最后还是没有忍住,又站起身来,愤慨的说道:“卫侯府怎么尽是这种玩意儿!”
云浅倒没有知声,因为她早就了解卫整是个什么样的人,早年都是候夫人惯出来的,舍不得他经受任何磨练,才养成了一副柔弱的身子骨,经不起半点风吹雨打,从小就在树荫下长大的人,哪知烈日的灼热,更何况是战场上那种在刀口上过日子的地方。
而卫疆明知道自己弟弟是何人,居然还要执意送他进军营,也着实没有替卫整想过,卫整到最后所说的那句,哥哥想害死他,从一定程度上来看,还真没有冤枉卫疆。
**
侯府今夜也没有消停过,卫整拖着脚步怯生生的跟着卫疆回到侯府之后,侯府人心痛的就差冲上去搂在怀里了。
卫疆刚开始还很生气,到最后看到卫整哭哭啼啼的模样,就彻底的绝望了,不是自己无能,而是偌大一个侯府居然找不出一个可以与自己共同谋事之人,自己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摊上这么一位没出息的弟弟,也于事无补,他都将所有的信息告诉他了,卫整办砸了不说,还将自己弄成这幅鬼样子。
要不是自己碍于身份去不了军营,哪能走投无路,选择让卫整去。
“行了,你就不要再埋冤他了,这半个月过的都是刀口见血的日子,能不害怕吗?”侯夫人见卫疆铁青着脸,而卫整偏偏又怕这位大哥,可越是怕,还越是往他脸上瞧,生怕卫疆一生气一掌劈死自己。
刚才在路上,才听他说了一半,卫疆那时候的表情和怒吼声确实有想要劈死他的势头。
“半个月?害怕?”
“那云府的云浩呢?年纪与他相仿,人家却能在军营里待上半年,这回好了,一战出名,领了功封了大官,他,就是他!”卫疆一听侯夫人又是这么护着卫整,就觉得窝火,指着卫整的鼻子又开始大声吼道:“就是他,坏了事,要不然这次的官哪能轮到他云府,那么简单的一件事都能办砸,你活着还有什么用!还不如战死在沙场上,还能算得上为国捐躯,为侯府添些光彩,如今你这副样子丢的不是你一个人的脸,是我,还有整个侯府人的脸!
“世子!他是你弟弟!”侯夫人没有想到卫疆说的话居然这么难听,厉声的斥责他。
“娘,就让我去死了吧,大哥一心要我死,我不得不死啊,在军营里没被人杀死,没如他的愿,现在还是箱让我去死。”卫整突然挣脱开老夫人,也学当日秦雨露那般往柱头上撞去,卫疆气得脸都青了,侯夫人大叫一声:“来人啊,我儿啊,快把他拉开,世子啊!他是你弟弟啊,你怎么忍心害死他,功名没了就没有,哪有什么比命重要的?”
卫疆一把捞起卫整,这回用的力量要比捞秦雨露时的大,直接将他推在地上,气到全身都在抖,他侯府如今成了什么样了?
即便是在前世,也没有这么让人糟心过。
“这是最后一次,谁还要想死的,就死吧!”卫疆失了魂般,眼神一片空洞,以后整个侯府,恐怕只能靠自己了,父亲如今畏首畏脚,二弟又是如此没用,还能指望更年幼的三弟不成?
奇怪的是,卫疆如此一说,卫整也不敢再闹着要死要活了,跑到侯夫人跟前,不顾合不合规矩,抱着她就一顿哭。
卫疆从大堂出来,本想如往日那般去秦雨露的院子里,可走着走着眼前不是秦雨露要撞柱子,就是卫整要撞柱子,卫疆一时头疼难耐,捂着快被气炸的心口,靠在了青砖墙头上,深深地吸了几口大气才慢慢地缓了过来。
缓过来之后也没有再往秦雨露的屋子里走,而是去了书房,他就不信了,上天给了他重生的机会,让他拥有了三年多的未卜先知能力,他还能败给一个毛头小子不成,他云浩要不是有云都督替他在背后谋算,能有这次的功劳吗?
他从来就不相信什么少年出英雄,那些成为了英雄的少年哪个不是有个或富或贵的爹?
而自己的那个爹,已经是个无用之人,现在只能靠自己日积月累的经验,为将来争得一片前途。
卫疆呆在书房里,一呆就是一天,连晚饭都是丫头端到书房里,吃完之后依然是房门紧闭,这一夜也是直接歇在了书房。
这一日,他很烦躁别人的打扰,生怕自己没有忍住,真的弄出几条人命来,到时候就更麻烦了。
他现在不指望侯府的旁人能帮到他,唯一希望的就是他们不要再来打扰他,不要再在他一人努力的道路上妨碍他。
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有大好的前程等着他。
等过了这个年,他会写一本奏折呈给皇上,就算是盗取前世他人的功劳又如何?这个世上从来都是弱肉强食,没有人会同情失败者,就想今日失败的卫整一样,谁会同情他?谁能想到他的难处,说又能听他的说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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