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事情,采儿去见翠竹的时候,翠竹多半都说给了采儿听,侯夫人平时对翠竹也是看着碍眼,翠竹对她自然也就恨了。
恨她秦雨露有几个钱,就将侯夫人哄到了天上去,还对采儿说,说安王爷到底是什么意思,卫疆跟了他也有几个月了,怎么连半分钱的俸禄都没有给过卫疆。
她哪里知道采儿如今就是安王府的人。
采儿当场就停愣了,卫疆每次跑来安王爷,派头一次比一次足,她和小姐都以为那是安王爷给的赏赐,可没有想到居然安王爷一份钱都没有给过他。
“那侯府如今是哪里来的钱?”
采儿忍不住就问了。
翠竹一听她问这事,就把秦雨露先骂了一通,说她不靠自己的本事留住卫疆,靠娘家的银子去倒贴卫疆,如今硬是把侯府的胃口给养了起来,整日里仰着一张脸,看人的时候眼睛都长天上去了,可骄傲着呢。
采儿简直不敢相信,回去之后说给了云珠,云珠也是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但侯府越是乱,她就越是高兴,想起在家庙里她与云倾之间的水火不容,虽说后来才知道夜里私会男子之事不是她做的,可她当时的幸灾乐祸和巴不得弄死她的嘴脸,后面还出手抓破了自己的脸,这些曾经发生的每一件事,她可都记得。
云倾能过的比自己差,那就算是报应了,云珠高兴了好一阵,想着自己过不了好日子,所有人去陪她也不错。
☆、第 68 章
第六十八章
云浅的肚子已经开始显怀了, 张嬷嬷一直劝说她不要操心太多, 可这最后的关键时刻, 云浅怎么可能不去操心。
再说她一天什么都不用做,连给花草浇水这活儿, 几个丫头都硬是抢了过去, 不让她再碰瓜瓢, 她整日出了吃睡,就是去院子里的藤花底下散散步, 这个时节也不用担心风大, 即便是吹风了, 风也是热的, 云浅在如今还有些稀疏的藤花底下坐了坐,又去凉亭那边看了随风飞舞的杨柳, 夏风吹过, 杨柳树上的落叶掉进了湖里,激起的一圈圈波纹, 缓缓的散开,无聊到透顶的时候,云浅还去数过那波纹的圈数儿。
静月捧着一盘瓜果过来的时候,云浅正盯着水波纹痴痴的发呆。
“小姐又在想什么呢?”
静月笑着问道。
最近静月比之前要开心了很多, 东街的那间铺子近几个月总算没有再亏了, 虽然还是持平,可小姐又陆续的买了几间铺子,那些铺子最近都是在赚钱的, 总体算起来,是在盈利了,她能不开心吗。
“今天回来的这么早?”
云浅看到静月,问了一句。
“按照小姐说的,旧款式三日前就挂出了半价的折扣,新货每间铺子都摆上了,本以为要过上几日,那些旧款才处理得完,可没想到,才三日不到,那些旧款就一件不剩,还供不应求,今日收拾完了,奴婢就早些回来,想与小姐说说。”静月将瓜果往云浅跟前一放,就忍不住想和她说说铺子的事情。
云浅听了静月的话,也没有惊讶,虽说那些东西是旧款,可料子式样也都没有过时,还跟得上潮流,新货的时候很多人都是看着买不起,如今突然降了半价,买的人当然就多了。
当初云浅说这些货一律半价的时候,掌柜的和静月都觉得可惜,半价了哪里能赚到钱,可没有想到半价的消息一传出去,小铺子就挤满了人,不止是半价的绣品,就连今年刚刚上新的东西,都卖出去了很多。
这么一算下来,居然还赚了不少。
云浅是手头有银子不怕亏,当初才有底气卖半价,可秦家却是熬不起了,本来铺子里就没有多少上新,多半都是旧款,能做个八折就已经是最大的极限了,哪里还能半价,这不就是明摆着亏本再卖吗。
秦家的老夫人知道了云浅的铺子折了半价之后,气得胸口生闷,可也没有什么办法,那都是自己前些日子侯府急着要钱,抵出去的几间地段不太好的铺子,可没有想到人家一拿过去,竟然敢亏本弄个半价,顿时生意都被对方抢光了,就连之前的老客户都被抢去了不少。
秦夫人不服气也亲自上门去看过,这一看顿时就将侯府骂了一通,自己被侯府不停的催要银子,连进新货的钱都没有,可人家,一个刚开的铺子,里面全部都换上了新货,就她自己现在挂在铺子里的那些,人家通通都是半价折扣在处理,同样的款式同样的料子,她那八折谁买?谁肯买?
秦夫人沮丧到了极致,也不知道是怎么走回去的,一回去整个人无精打采的坐在椅子上焉了半天,回过神来之后,就开始骂侯府,说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到底还要他秦家支撑到什么时候?
秦夫人气,气自己当初脑子怎么就生了锈,答应了秦雨露的话,自己当初答应她的那一会儿,还以为只是一笔小钱,可之后小钱要的次数也多了,数目也渐渐的越要越高,中途有几次秦夫人都不想给了,可一想到自己都给了那么多了,这会儿突然就不给了,给侯府落下一个半路撤退的话柄,记恨在了心头,那之前给的那些银子可就都打了水漂。
如此一想着,又咬着牙一次一次的给,可是侯府却像是个无底洞一般,无论她给多少,永远都是不够花。
而卫疆那边都跟了安王爷也有几个月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难道安王爷还缺他银子不成,即便是不给,恐怕也是安王爷一时心大给忘记了,安王爷能忘,他卫疆就不能去提醒一下吗,为他办事,难道还要卫疆自己一直掏腰包不成?
次日秦雨露又派人过来拿银子的时候,秦夫人就发火了,说没有了,银子都被侯府全都搜刮光了,她哪里还有钱。
秦雨露其实也知道,母亲已经给了太多了,可奈何卫疆没有察觉,侯夫人更是没有察觉,总认为秦家有钱,做了那么多年的绣坊生意,这点钱算的了什么。
是以听说秦夫人不给银子之后,卫疆心头就不是滋味了,认为是秦夫人看不起他,是在嫌弃他如今还没有成就,嫌弃安王没有给他一个实质的官位。
“也不是非得要用她的钱。”
卫疆走的时候就对秦雨露说了一句,脸色极其难看。
秦雨露见卫疆竟然也是这个样子,惊的都忘记了哭了,这一点卫疆倒是与侯夫人一样,用着别人的银子,还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秦雨露摸了摸她凸起来的肚子,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不断的告诉自己,如今所受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将来卫疆肯定会好的,侯府也会好的,也一定能还了秦家的银两和秦家的人情。
卫疆没有从秦家那边拿到银子,到了安王府,也就没有再拿碎银去打赏门口的小厮了,卫疆看到小厮眼里的诧异,顿时觉得颜面都丢光了,可奈何他是真的拿不出来银子,想冲脸面也冲不了。
如此进出了安王府上几次,门口小厮就再也没有笑脸对他,再说了他也很烦闷,没空去理一个下人,给云府的聘礼他昨日去看了一下,一看不止是眼皮子跳,脑仁都开始跟着跳了,这些东西哪里像是一个侯府娶亲的派头。
恐怕连一个七品芝麻官娶亲,都比他强,他可是侯府的世子啊,娶的是世子夫人,这么寒颤,是给谁看?是想让云府看他笑话,还是想让天底下的人都去笑话他。
他又对侯夫人发了一顿火,这次侯夫人干脆就不理他了,说自己没有银子,你本事大,你就自个儿贴银子弄去,反正她是不会再出一分钱了,出的这些钱已经花了她整整一年的积蓄,再花!那就是要她的命了。
卫疆先是在秦雨露那里没有拿到钱,如今侯夫人又说没有钱,卫疆一想到就气,钱钱钱,这东西就那么重要么,干嘛非得要把日子过的这么穷酸?
卫疆实在没有办法了,总不能又去问秦雨露要,而且这次还是去准备娶云倾的聘礼,想想秦雨露平日就是一副爱吃醋的德行,再从她那里拿银子就绝对不可能的,卫疆走投无路的时候,就只有将希望放在了安王的身上,今日他来,一定得问问安王了,自己替他办事,花的那些银子不说全部补偿给他,给上小半也行,先助他渡过眼前的难关。
卫疆开了几次口,都没好意思说出来,最后直到安王屁股一抬走出去了,还是没能开的了口,后来见到了吴踪,就拉着吴踪说了一句:“如今侯府手头紧......吴大人你看能不能给王爷说一声,先借些银两。”
说完卫疆看到吴踪的脸色就有些后悔了。
吴踪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看着卫疆,眉头一拧很是不解的问道:“你侯府还缺银子?安王府门口守门的小厮都被你惯出了坏毛病,你还好意思在这里哭穷。”
这话直说的卫疆嘴角猛抽,但是也不能再去反驳,说了一句:“在下不敢。”
吴踪见到他这副样子,也没有打算再理会他,卫疆回去之后没多久,吴踪就将他的话带给了安王,安王一听也是没有好脸色,说道:“他侯府最近不是发财了吗?怎的还没有银子花了?卫疆隔三差五的一身新衣,还有那马车,哪里像是手头紧的侯府?”
“莫怕是觉得替本王办事,本王没有给他付钱?”
安王一想,倒也确实没有给过卫疆俸禄,当场吩咐了一声吴踪,下次卫疆来,就给他十两银子。
卫疆拿了那十两银子之后,心头谈不上是何感受,总之就是后悔向吴踪开了那个口,这么些钱,还不如不给,之前安王送来侯府的牛羊肉折钱卖了也不止这么一点儿。
可如今这个样子,只要是从安王手里拿过一份,那也算是安王爷给过他银子了,这回连卫疆都觉得安王爷有些小气,头一回怀疑了一下,以后就算是安王登基,他还能不能得到好处。
卫疆心里一时慌乱无比,也是非常后悔当初自己为了面子,为了让安王府门口的小厮看得起自己,撒出去了碎银子。
不过,安王爷那么聪慧的一个人,怎么就没有那个眼神,瞧不清这其中的缘由了。自己这样还不是不想丢了他安王的脸,替安王爷办事,哪里能不收拾的体体面面干干净净的?
可如今什么都晚了。
侯府抬着聘礼去云府迎接云倾的时候,卫疆感觉头都直不起来了,先不说自己的聘礼有何质量,光是数目都比不上人家云府的嫁妆。
侯府的迎接队伍到了云府的门口,云府的管家看了一眼聘礼,头一直往后面望,估计还在看看是不是后面还有没到齐的,等了好一会儿,确定就眼前这些东西的时候,管家的脸色都绿了,心里头将侯府里里外外都鄙视了一个遍。
这是有多缺钱?
前几日侯夫人不是还风风光光的办了一回寿宴吗?人人都说侯府如今风光了,可谁能想到那风光竟是昙花一现,到了世子的婚礼,就原形毕露了。
聘礼的事情传到云夫人的耳朵,云夫人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莫要说她偏心,她现在还真就很庆幸当初云浅退了婚,如今嫁过去的不是她。
“那死丫头以为这个世子夫人值钱的很,苦日子怕还在后头呢。”云夫人骂了云倾一句,也不准备去凑热闹了,还是一个人躲在屋子里清静的好。
婚礼也没有嫁云浅那会儿的热闹,个个心里都揣着事,虽没有人明着去指责侯府的寒酸,但大多都是一脸的兴致不高,哪里看得出来有半点婚宴的气氛。
后院里出了赵姨娘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哭的,也没见哪个人有太大的感触。
这次连姜夫人都觉得没什么可想的,当初云珠嫁到安王府之前,还会来她这里说一些感激之类的话,可云倾呢?昨夜她去找她的时候,云倾就是一副石头做成的模样,说什么都不吱声,更别想要她一句感谢的话,姜夫人气的当场就将一对镯子丢到她面前,转头就走了。
这对镯子每人出嫁都有,是姜夫人特意去打造的,横竖自己已经尽到了心意,她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云府装不下她,就让侯府就容纳她。
是以,今日听说了侯府迎接的寒酸,一时心头竟然还有些幸灾乐祸,她云倾看不起自己,就去好好伺候侯夫人吧,自己没有那个福分,她侯夫人有。
当日的婚礼,最开心的就只有云倾,兴奋的等着侯府来迎亲,又满怀期待的坐上了花桥,跟着迎接队伍进了侯府。
彩礼的事情她一张盖头盖下,什么都瞧不见,更看不到旁人的脸色,再说了她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看。
云倾坐在婚床上,看着红色的嫁衣,红色的被褥,红色的幔帐,心情一直激动的无法平静,今日以后,她就是世子夫人了。
云倾的这份兴奋,一直维持到晚上,直到夜色越来越深,还是没有看到卫疆的影子之后,就渐渐的开始忐忑不安,再到心凉,到凌晨的一束光亮照进来,云倾就只剩下愤怒了。
她怎么都无法想象自己的新婚夜就这么过了,可跟前晕开的光线,让她不得不承认,昨夜,她的新婚之夜,卫疆确实没有来,而是让她一个人独守了空房。
心痛夹杂着不甘,一股委屈就涌上了心头。
屋外几声丫头们的低低窃语,听进云倾的耳里,那都是在说她,在讽刺她,云倾想起昨日自己的期待,又想着眼下自己的遭遇,那股心里的落差,让她很久没有哭过的眼睛又开始红了。
到最后云倾干脆就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回,等到心口的那股辛酸劲儿过了之后,云倾再抬起头,就是一副恶毒的表情。
无论如何,她都是侯府明媒正娶过来的世子夫人,谁有那个胆,敢得罪她就试试。
云倾冷静的换了身衣裳,又让门外的丫头打了水,洗簌完了,才准备去给侯夫人请安,就算没有卫疆在她身旁,她同样也是世子夫人,她得履行了世子夫人的责任,她得打听清楚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倾这边还没有出门,门外就有人来求见,说是怎么着都要见见她。
来人是翠竹。
翠竹一进去就说了一句:“世子夫人,你可算是来了。”
云浅还没有弄清楚她是谁,就听她甚是熟络的与她攀谈了起来,说秦雨露不是人,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云倾一听,多半就知道翠竹是谁了,她早就听了,秦雨露身边的丫头,爬到世子床上的贱婢,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此时她还没有心思去收拾她,当下她最在意的就是昨夜卫疆到底去了哪里,为何要在她新婚之夜,让她独自守了一夜。
对于女人,一辈子就只有一次新婚夜,有多重要,每个女人都知道,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让这新婚夜在她心上留下一辈子都挥之不去的悲痛?
昨晚她盯着满屋子的红,内心是多么的欢喜,多么的期待,可是后来,火红的蜡烛燃了半截,越来越短,她眼睁睁的看着蜡烛一点一点的燃尽,漫漫长夜,她过的格外的漫长,但后来看到渐渐开始亮堂的天色,她竟然希望黑夜还能再漫长一些,她宁愿一直这么等待下去,夜再长,也没有白日来临时,让她去接受新婚夜里,她空守了一夜的新房要好受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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