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竹到的时候,就看到了卫疆的背影,一身囚衣,发丝早已凌乱,翠竹的心猛的揪在了一起,悲凉的叫了一声:“世子爷,奴家来看你了。”
卫疆听到声音转过了头,当看到是翠竹之后,心头是有些震撼的,自己关了这么久,从来没有人来看过他,没想到第一个来看他的竟然是翠竹,对翠竹,卫疆的脑子里,只有她在床上的印象,在他的心底,她也仅仅只是供自己发泄的女人。
但是,她却自己被关进来之后,第一个来看自己的人,或许也是最后一个吧。
“你怎么来了?”
卫疆问道。
“奴家放心不下世子,奴家想世子了。”翠竹跪在牢房前,从木头的缝隙中想伸出手去摸摸卫疆。
卫疆愣了半天,才缓缓的走了过去。
“侯府如何了?”
卫疆蹲在地上,虽说与翠竹近了,但他却没有伸出手,他如今再如何凄惨,在翠竹面前他还是她的爷,他怎会这么轻易的去牵她的手。
翠竹见他离自己近了,即便是没有抓住他的手,她也满足了,听到卫疆问起侯府,翠竹又将手慢慢的缩了回去,去擦眼角的泪水。
“侯府没了,七日前就被皇上摘了牌匾,老夫人也……”翠竹说着,突然就有些说不下去了,不知道世子听到侯夫人去世的消息之后,得会有多伤心。
“母亲怎么了?”
卫疆听她话说了一半就赶紧问道。
“老夫人去了。”
翠竹担忧的看着卫疆的脸。
瞬间,卫疆的脸色都白了。
怎么会这样?重活一世,他想要改变的一点都没有变,他以为这些都是历史,不可轻易改变,可是为何前世他没有失去的东西,这一世却都失去了。
前世云浅没有退婚,嫁给了他。
前世母亲没有死。
前世侯府的爵位还在。
为什么这一世,会到如今这番凄惨的地步......
卫疆仰着头想了一会儿,突然就将矛头指向了云浅。
倘若不是她,自己也不会这么惨。
从她与自己退婚,嫁给了靖王那一刻起,她就在报复他,报复他前世对她的冷漠,报复她临盆的夜里自己没有去看她,包括她自己的死,恐怕都会算在他的头上。
这回皇上能回来,多半也是她掺合的,她要不掺合,靖王怎么会跟着皇上一块儿去,要不跟着去,皇上也不可能这么快回来。
靖王不去,林婉清也不会那么着急的去死,最多就如前世那般重伤,这样安王爷就不会将他关起来,说不定,安王也能登基成功了。
此时卫疆还不知道林婉清是假死,只当将这一切的后果都算在了云浅的头上。
都是云浅......要不是她自己也不会这样,上辈子她死了害得侯府上下鸡犬不宁,后来自己也被她连累死了,再活一世,他还是被她害死了。
他不甘,他怎么可能会输在一个女人的手里?
“葬礼办了?”卫疆半天才去问翠竹。
“老爷办的。”翠竹又将府上发生的大小事情都告诉了卫疆,说秦雨露和云倾抢了老夫人的银票,一个拿回去给了秦家,一个死死的抱住,如今也疯了。
最后,翠竹还是告诉了他,云倾肚子里的孩子也没有了。
卫疆被关进牢里的时候,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更糟了,可听完翠竹的话,他才知道什么是最糟,这下他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他到死,都没有一个孩子。
凭什么重活一世,就她云浅一个人过的风生水起,自己悲惨凄凉?
同样都是重生的命?凭什么……
“我这辈子,又毁在了她一个女人身上。”卫疆微微垂下头,满脸的挫败,他就是再不想去承认,可事实摆在他面前,他不得不认,他是彻底的输给了云浅。
翠竹从没有看过卫疆这副模样,她看到的世子爷,从来都是满怀自信,一脸骄傲,如今的世子,让她心痛,让她恨不得将所有让世子痛苦的人都杀了。
“世子爷是恨世子夫人?”
翠竹咬着牙,她也恨,云倾没有嫁过来的时候,让丫头找过自己几回,来笼络她,从她那里打听情况,可自从她嫁过来之后就翻了脸,连当初派人上门找过她这事,她都不认了。
之前云倾没来,折腾她的也就只有一个秦雨露,可云倾来了之后,折磨她的人就又多了一个。
她能不恨吗?
倘若世子不能活了,她也不会让云倾好活,即便是疯了,她都不会放过。
卫疆摇了摇头,这会儿知道一切都无法挽回了,藏在他心中的秘密,再也没有必要藏着了,或许,他除了翠竹,恐怕再也没有第二个人愿意听他说话。
“害了本世子两世的不是云倾,而是云浅……”
卫疆从没有这么爽快的对人说过他的前世,此时却都告诉了翠竹。
翠竹已经听的心惊胆战,但是她最在乎的却是,她的世子爷前世没有自己。
她还是喜欢这一世。
她也从来想过要去怀疑卫疆说的这些可不可信,在她心里卫疆说什么都是对的,自然也都是真的。
“世子爷,翠竹这辈子只会有你一个男人,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爷要是走了,奴家也不会独自一人活在世上......”
翠竹这话刚说完,卫疆还是一张错愕的脸,牢头就派人过来催了,说翠竹进来的太久,让她立马出去。
翠竹心里一慌,知道这一回去,恐怕再也看不到世子了,一时想将世子再看个清楚,可是身边的狱卒已经走到了她的身旁,她急忙的一瞧,只看到了世子眼里的讶异。
“世子爷你放心,害你的人,奴家一定会帮你报仇的,爷要是先死了,就在黄泉路上先等等奴家,奴家很快就会去找你的。”
翠竹说完,就被狱卒赶了出去。
卫疆呆愣愣的坐在牢房里,听到翠竹说的最后一句话,心头最软的地方,头一回被一个女人的话戳动了,眼角流了几滴泪水。
他堂堂一个世子爷,倾慕她的女人何其多,到底来真正爱他的却是一个丫头出身的奴婢。
他不知道他是该高兴,还是该失落。
但是,无论如何,他这一辈子是出不了这个牢房的,皇上刚刚从战场上“死里逃生”的归来,眼下不喜欢大开杀戒,况且卫疆的命,也轮不到皇上来取,他答应过靖王,会将卫疆的命留到明年春季。
**
云浅在临盆之前从山下听到的消息便是,侯府的世子被关进了大牢,侯府被皇上削去了爵位,侯夫人死了,云倾疯了,妾室翠竹跑了。
云浅听到之后,心里并没有多大的涟漪,这些都是他们自己一步一步的走到了今日,怪不得谁,自己即便是从中做了些什么,那也只是将时间往前推了一下而已,今日的这番遭遇,都是他们自己作出来的,要怪,也只能怪他们自己。
人道:自作孽不可活。
山里的秋季很短,云浅在山上呆了两个多月,就已经进入了冬季,如往年一样,一到这个时候就开始落雪,山里的第一场雪落下,云浅的肚子就发作了。
从刚开始阵痛,靖王就紧张的陪着她,牵着她的手,看着云浅痛到惨白的脸,靖王的脸沉的很深。
他很想替她减轻痛苦。
夜里,云浅阵痛开始频繁时,靖王就不断的用手掌抚摸她的腰部,去缓解她的疼痛。
即便是如此,腹部那如撕裂般的疼痛还是让云浅忍不住叫出了声,前世就是这种痛,从发作开始,一直痛到了她死。
死前的那一刻她都在痛。
死后留在她脑海里的依然是痛。
产婆说头一胎,一般都得痛上十多个时辰,宫口没开的时候,产婆就对靖王说,可以先进去陪一会儿,宫口开了,王爷就只能在外面等了。
虽说前世也痛过一回,可那种痛谁都不会习惯,痛的厉害的时候,云浅就紧紧的攥住靖王的手,埋着头,五官揪成了一团,却不想让自己发生声音,她怕王爷担心她。
“浅浅不怕,本王在。”
一向淡定的靖王,少有的神色慌乱,看着云浅痛苦的模样,内心非常的难受。
“嗯。”
云浅忍住痛,回答了他。
“本王会一直陪着浅浅,等我们的孩子长大了,本王就带着你们一起云游四海,去东海看日出,到高处看日落,冬季里看雪,春季里看花,浅浅喜欢花儿,本王就带浅浅去看尽世间所有的繁花,就你和我,我们的孩子,我们一家可好?”
靖王将她的手放在唇边,靖王的唇很凉,还有些颤抖。
云浅突然就哭了,她虽然很痛,但是她的心却被靖王的话填的满满的,靖王说的那些,也是她所向往的日子。
“浅浅……对不起,本王说错什么了?”
靖王看着她淌下的泪水,慌了神。
倘若是旁人看了靖王如今的模样,肯定会惊呼,定是自己眼花了,靖王活了二十几年,就没有谁从他脸上瞧见过惊慌的神色。
“王爷没错……浅浅喜欢的很。”
云浅的疼痛稍微缓和了一下,才破涕为笑的对靖王说道。
等到云浅开始大痛的时候,产婆就紧张的走进来,将靖王请了出去。
出来之后,靖王比之前更加的紧张了。隔着屏障,在外面来回的渡步,每次一听到屋里云浅痛苦的声音,他都恨不得冲进去。
在凌晨,天刚破晓的时候,屋里终于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
靖王的拳头捏的发白了,产婆才从里面出来,满脸笑容的说道:“恭喜王爷,是个小郡王。”
“嗯。”
靖王回了一声,就冲进去了。
云浅头上的汗珠已经被嬷嬷用热水擦拭过了,但是刚才用劲的时候,蹭乱的发丝还没有来得及整理,靖王一进去,就看到了一脸憔悴的云浅。
“辛苦浅浅了。”靖王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满眼心痛的说道。
亲完了云浅,靖王才去瞧她身旁躺着的那个小东西,比他心里想的还要小,但是却看到他睁开了眼睛,眼睛睁开的不是很大,估计还没有适应过来,但看的出来眼线很长,将来长大了,估计就与浅浅的那双大眼睛无异。
“长的像浅浅。”靖王对云浅说道。
云浅被他逗笑了:“这么小,哪能看的出来。”
“浅浅好看,像你好。”
靖王又说道。
“王爷也好看。”
靖王迟疑了一下,似乎仔细的想了一会儿才说道:“那都行,随他怎么长。”
云浅没想到王爷会认认真真的说这么一句,一时没忍住扑哧一笑,笑过之后心里就轻松了很多,看着靖王,再看着怀里的小东西,她什么都不求了,有了他们,她很满足。
上天是厚待她的,她很感激。
☆、第 88 章
第八十八章
冬季一到, 离过年就不远了, 云府那边听说云浅生了一个小郡王之后, 都很高兴,老夫人拉着几位儿媳妇高兴的嘴都合不拢, 就只顾着聊云浅的事情, 就聊了一个上午, 说要不是自己这把老骨头爬不上山,她早就去瞧瞧了。
那可是她的外曾孙。
算算云浅生完, 还得做一个多月的月子, 怎么着也得等到年末, 估计等云浅下山, 刚好可以赶上过年。
云都督半月前也赶回来了,这一仗虽说打的惊心动魄的, 但是最后皇上“回来”了, 土族那边便突然撤了兵,也算是双方都没有讨到好。
云都督回来的时候, 六少爷也是一起回来的,众人自然不知道六少爷这些日子一直躲在了太行山,陪着云浅呆了几个月。
当初是靖王将他留下来的,说沈岩一走, 他身边的人手不够, 便让六少爷留下来帮他办事,靖王虽是这么说,但是云浅知道, 他是想保护六哥。
这个年,云府的四房这边又都凑齐了,本想着能开开心心的过个好年,可临近年关节的时候,赵姨娘却病了,姜夫人知道的时候,听说已经在床上躺了几日。
是赵姨娘不让丫头们告诉姜夫人的,最后几个丫头见赵姨娘有些不大对劲,有好几次叫她,她都没有反应,这才慌慌张张的去找了姜夫人,等到姜夫人找来了府上的医馆王大人过来,赵姨娘已经烧到糊涂了。
虽说只是一个姨娘,可马上就要过年了,云府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办丧事。
王大人开了药,开始给赵姨娘降温,夜里冷风吹的“呜呜”响,赵姨娘的院子里却折腾了一宿,到了黎明的时候,王大人摇着头才从院子里出来。
姜夫人夜里也没有睡好,一直担心赵姨娘挺不过这个年,对身旁的云都督念叨了几次:“也不知道赵姨娘怎么样了。”
“先睡觉吧,明日再说。”
云都督对赵姨娘就像是院子里的婢女奴才一般,完全是没有感情。
唯一与奴才不一样的就是,她生了云倾,可想起云倾如今的模样,倒不如不生。
王大人一出去,赵姨娘屋里的丫头就跑到了姜夫人那里。
“王大人说赵姨娘怕是熬不过去了。”丫头见到姜夫人,眼眶红红的说道。
虽说赵姨娘没有出息,但是对待下人们都很亲和,几个丫头跟在她身边没有捞到好,但也从来没有受过气,如今赵姨娘这样,她们也难过。
姜夫人听到之后,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就往赵姨娘的院子里赶去。
到了屋里,一看到赵姨娘嘴皮都泛白了,就知道王大人说的没错。
姜夫人心头急,感叹她赵姨娘也真是个没福气的,眼看着就要过年了,连这几天都撑不过去。
赵姨娘看着床跟前的姜夫人,张了张口,许是知道自己快死了,胆子就比平日要大一些。
“这些年,谢谢您了。”赵姨娘张开嘴艰难的说道。
姜夫人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要是早些日子说,也不至于这样。如今能怎么办?你要是能撑过今日就努力的撑一把,我已经派人去接云倾那丫头了,谁不知道你心头一直在想着她。”
姜夫人虽说对云倾有意见,可如今赵姨娘都快要走了,她哪里还有心思去计较,能让赵姨娘走之前看看云倾,也算是了了她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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