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婉终于别过脸靠在丈夫肩头无声落泪,景崇山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冲骆今雨无力地摆了摆手,道:“走吧,照顾好自己和孩子,有什么事随时跟家里联系,知道吗?”
“好的。”骆今雨点点头,转过身往外走去。
景嘉译这是突然从她的肩头抬起头来,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朝梅婉和景崇山伸去,徒劳地在空中抓了两下,带着哭腔的喊声有些破音:“奶奶!爷爷!”
骆今雨听到他这一声眼泪立刻就下来了,担心这么下去只会让大家更加难过,连泪水也来不及擦,狠狠心快步朝院外走去……
☆、第 53 章
周五一大早, 景斯寒手机就开始响个不停,是微信群里面君驰和季非两个人在唱双簧。
【一生不羁爱看戏】:[#网友实拍华国美人鱼#日出时分,海边回眸绝美片段].网页链接
【冷酷无情季大少】:我的天, 这是哪里来的精灵啊?
【冷酷无情季大少】:[色][色][色]
【一生不羁爱看戏】:我建议你把上面的表情撤回[微笑]
【冷酷无情季大少】:为啥要撤啊?这代表一个男人对一位女性外表最高程度的赞扬。
【一生不羁爱看戏】:那你留着吧,看阿寒需要你这种赞扬不:)
【冷酷无情季大少】:……
【冷酷无情季大少】:不至于吧, 只是单纯表达对美的欣赏而已
【一生不羁爱看戏】:所以我不是让你留着别撤了么:)
【冷酷无情季大少】:emmmmm,我还是撤吧……
【冷酷无情季大少】:操, 超过时间了!我觉得我还需要再睡个回笼觉, 再见, 我亲爱的兄弟们!
景斯寒扫了一眼聊天记录, 终于给面子的回了一句。
【J】:@一生不羁爱看戏有时间看点经济新闻不好吗?娱乐圈税改那事儿传的沸沸扬扬, 你还有心思看网友制作的哗众取宠的视频?
【一生不羁爱看戏】:你还没看视频吧?
【J】:你觉得这个标题有哪一点能够吸引我点开吗?
【一生不羁爱看戏】:可网友们就爱看这种啊, “走群众路线,到群众中去”, 你就不能多听听党的话吗?
【J】:……闭群了。
【一生不羁爱看戏】:别啊, 我开玩笑呢。骆小姐不是正式签到我公司了吗, 这是针对她的第一次推广,效果还成, 两三天了,今天还在热搜挂着呢。
景斯寒看了君驰发过来的最后一句话好几秒,手指不由自主地滑动屏幕, 点开了最开始的那条链接,系统自动跳到微博软件中播放。
不到10秒的手机拍摄视频,像素不高, 但因为距离较近的缘故,视频画面还算清晰,人鱼装扮的骆今雨静静地坐在礁石之上,卷曲浓密的长发被海风吹的像水草一样飘动,光洁白皙的背部若隐若现,细腰仿若一握。
他看到那条蓝色晶莹的鱼尾一下一下拍打着水面,就像轻轻拍打在他的心上,痒痒的。直到视频中的女人回过头来,他莫名升起一种异样的陌生之感,仿佛自己从来没有见过她。
其实骆今雨虽然做了人鱼的造型,但妆容并不算夸张,还是能看出她自己原本的五官来。
景斯寒不由又点击了重新播放,他反复看了三遍,终于知道心中的异样从何而来。
是因为骆今雨的眼神。
虽然明知道这是拍摄,骆今雨也只是看向镜头,可是当他透过这个视频看过去,不由自主便代入到她是看向自己。
那是一种不含任何情感的眼神,没有**、没有波动,看你和看这世间的一块石头没有区别。
美是美的,但却让人觉得平静到近乎残忍。
她此刻确实仿佛近在咫尺,但只消她看你一眼你便明白,你永远也没有机会走近她。
景斯寒不由皱起了眉,为自己升起的这个莫名其妙的念头。
他往下一划,看到底下的评论,一溜的“美美美”、“仙仙仙”,还有一些什么“恋爱了”、“想做你一辈子的舔狗”之类的。转发数和评论数都以万计,如君驰所言,炒作效果确实不错。
但怎么就让人奇怪的觉得有些不爽呢?
景斯寒退出微博,重新回到微信,他从通讯录里点进骆今雨的名片,显示的最后一条信息是对方发过来的两个字——“谢谢”,连标点符号都没有。
上面则是他发过去的照片,十几张,有景嘉译的单人照,也有母子俩的合照。照片里两张肖似的脸笑的同样开怀。
景斯寒一张张往前滑,眼底浮现出他自己也没发觉的笑意,滑到中途时他的手不由一顿。
那是在游乐园当天他们三个人唯一的一张合照,是那位热情的大哥硬给他们拍的。
单独看的时候并看不出来,但和前面母子二人的合照一对比,立刻便发现了照片中人物的不同。
同样是笑,孩子并没有什么差别,但骆今雨在自拍照中眉梢眼角全是愉悦,笑的自然真诚的多。而在三人合照里,女人的笑容就像是工作硬照一般,看似无可挑剔,实则没含什么感情,只是面对镜头时下意识的标准动作。
这个认知令景斯寒感到不悦,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想错了一些东西,但具体又无从得知,反而心底隐隐有一丝即将失去什么的感觉,一时很有些焦躁。
“咚咚。”营销部经理站在办公室门口轻叩了两下门,看到景斯寒抬头,这才一边打招呼一边走进去:“景总,我来给您送明年的年度营销计划书。”
景斯寒面无表情地将手机锁屏放到一边,接过文件翻了前面几页,眉头越锁越紧,他将文件合上,在封皮上点了点,问:“你相信根据你这份计划书,能够达到里面所说的明年年度营业额上升15个点吗?”
营销部经理看到boss的脸色,心里不由打鼓,但还是回答道:“景总,15个点是整体市场环境较好情况下的预计,您也知道具体实施过程中肯定会有诸多影响因素,但总体达到8至10个点的提升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景斯寒轻笑一声,将文件往营销经理的方向一扔,道:“成,那就按照你这个来,明年要是没达到8个点,你就走人。”
“景总……这……”营销经理立马愣了。
景斯寒这才接着道:“我希望你们在做计划的时候,切实考虑到公司产品的更新换代,从实际出发,有针对性,而不是把今年的计划删删改改后再来给我看。整体思路都要大改,跟招商部讨论后先给我一个大纲方向,我不想再看到这样的计划,明白了吗?”
营销经理磕磕绊绊地开口:“景总,这……这是会议上您通过了……”
景斯寒掀起眼皮看他,下属立刻抓起桌面上的文件,道:“明白了景总,下班前发给您。”
之后的公司会议上,景斯寒又发了一通脾气,扣了好几个人的月度奖金。
一时之间,景氏的中上管理层人人自危,都担心心情不好的boss下一个要找的就是自己的麻烦。于是素来以“快乐工作、效率工作”为工作宗旨的景氏,在这一周的最后一天工作日达成了本年度加班人员最多成就。
景斯寒这一整天都莫名焦躁,当天晚上也不知为什么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第二天醒来头疼不已,少见的在床上赖了半天才起,情绪就更差了。
他走出卧室去厨房倒水,余光扫到前一天家政离开前留下来的冰箱贴。
——先生,物业处有您的一个快递,已帮您取回,放在客厅左侧置物处,请注意查收。
景斯寒想了一下才想起来家政所说的快递是什么,郁结了一天一夜的心情突然就明朗了。
那是他在网上订购的一个水晶鱼缸。
景嘉译非常喜欢之前用来装金鱼的那个水晶鱼缸,但上次不小心摔碎了,景斯寒一周前送骆今雨回老宅,听到张妈提了一嘴孩子有些伤心,便记在了心里。
他去那个鱼缸品牌的专卖店找过,营业员说因为是前年的旧款,已经没生产了,不过幸运的是查到H市的仓库还有货,如果他要的不急的话,可以从那边调货寄过来,大概要一周的样子。
景斯寒便下了单,还搭了一些卵石什么的装饰,本以为会稍慢一点,没想到竟提前到了。
他迅速找到快递拆了,看着和之前碎的那个一模一样的鱼缸,扬起了唇角。
反正今天没什么事,就现在给孩子送过去好了!
驾车回老宅的路上,景斯寒还在想,如果骆今雨今天当面和他道谢手机的事儿的话,他便顺嘴问一句她还要不要游乐园的照片好了,毕竟她先前的手机掉进海里,之前发送的照片估计也没了。
车子开到别墅区,景斯寒停在道闸口等设备扫描的时候,看到迎面开出来两辆搬运车,后面还跟着一辆黑色的保姆车。他扫了一眼没在意,LED屏上已经显示出他的车牌号,闸门自动打开,他和保姆车平行擦过,开了进去。
景斯寒抱着装鱼缸的盒子一进门,就有种奇怪的感觉。
他换好鞋,看了一眼景嘉译的游戏区,发现之前一直摆在那里的玩具轨道不见了,孩子也不在客厅。
景斯寒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上午十一点了,难道是家里人带着孩子出去玩了?他走到平常鱼缸摆放的位置,愕然地发现那里只有一个空鱼缸,他不由朝着厨房的方向喊了一句:“张妈!”
往常这个时间张妈已经开始在厨房里忙碌起来了,但今天他这一嗓子却没喊出人,景斯寒皱眉走过去,听到里面传来哗啦啦的水声,他探头一看,看到张妈站在流理台前抹眼泪,水龙头没关,哗哗冲刷着里面的菜叶。
“张妈,你这是……”景斯寒见了,关切地问了一句。
张妈这时才发现他,迅速掀起围裙在脸上擦了一把,红着眼睛看向他,道:“少爷,你怎么现在才回?”
景斯寒一怔,他平常都是周日才回,今儿提前回了,张妈这语气却像是在怪他似的。
张妈像没看到他的表情,冲他摆摆手,说:“我这就要做饭了,炒起菜来呛,你还是出去吧。”
景斯寒一脸莫名地被赶出了厨房,他把鱼缸搁在茶几上,越想越奇怪,下意识地弯腰在沙发边的置物架上翻找了一番,发现景嘉译平常放在这里的小人书、画册全都不见了,只翻出有一支孤零零的彩色蜡笔。
画的剩半截了,估计是哪天夹在画册里,不小心便遗落在了这里。
景斯寒觉得自己的心突然“砰砰砰”慌乱地跳了起来,他抓着那半支辣笔,迅速朝着楼上走去,楼梯上步子跨的特别大,一步能跨三阶。
他冲到景嘉译门口猛地顿住,握着门把站了好一会儿才一把将门推开。
小床上被子还叠的整整齐齐,衣柜里衣服也还在,只是稍稍有一点点空,他悬着的那颗心顿时落了下来,心想马上要冬天了,回头给孩子多买点衣服。
这时身后传来响动,景斯寒回头,看到自己父亲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一个白色的玩具熊。
“爸。”景斯寒喊了一声。
景崇山扫了他一眼,将玩具熊在景嘉译床头摆好,道:“刚到家?”
“嗯,过来给嘉……”
景斯话还没说完,就被景崇山打断了:“就你这速度,吃屎都赶不上热的。”
景斯寒:???
“您这突然?”景斯寒还是头一次听他爸跟他说这种话,一时愣怔。
景崇山背着身朝他挥手:“人都走了,你还回来做什么?平常不也懒的回么?走走走,别在这儿让我看着碍眼。”
“走了?谁走了?”景斯寒茫然。
景崇山直起腰,回身皱眉看向他:“今雨今天带着洋洋走了,你不知道?她没跟你说?”
景斯寒觉得他爸说的每个字他都认识,但连在一起就有些听不明白了,“走?走去哪儿?”
景崇山沉着脸没说话,他想了一会儿,终于叹了一口气,“难怪她要今天走,原来就是要赶在你回家前。我还以为她是放下了,哎……这又是何苦呢?”
景斯寒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急急问道:“爸,我没听明白,您这话儿是什么意思?”
景崇山叹息一声,道:“当年你因为我和你妈让今雨带着孩子住进来,直接从家里搬了出去。如今今雨带着孩子走了,你心里感觉顺畅了吗?开心了吗?当时孩子接进来的时候,你不在;如果离开,你也没赶上,或许这就是今雨想要的吧……斯寒,你从小就有主见,我和你妈几乎没有插手过你的决定。无论你心里对当年的事芥蒂多深,无论洋洋的出生是否在你的意愿之内,但他已然存在,你不如问问自己,这几年来是否尽到过一个父亲的责任呢?”
景崇山的话一字一字叩在景斯寒的耳膜上,这个意料之外的消息就像一记重锤砸在他的脑门之上,砸的他脑中一片嗡鸣。
骆今雨带着嘉译走了?她不是前些日子还在跟他玩欲擒故纵那一套吗?现在竟然就这么一声不响地带着孩子离开景家了?!他是孩子的爸爸啊,难道连知情权都没有吗?
景崇山看着懵在原地的儿子,摇了摇头,转身走出了房间。
他回到卧室,坐在虽然停止流泪,但仍然郁郁寡欢的妻子旁边,抓着她的手道:“今雨不是说了吗?会经常带着孩子回来的,她晚些时候去拍戏了,不是还要送回来让你帮忙照顾的吗?”
梅婉低声道:“我知道,可是这不一样了啊,再回来也跟以前不一样了。等孩子以后大了,上学了……关系总归是不如以前亲近了的……”
景崇山说:“其实你往长远了想,强留了洋洋留在景家,等斯寒以后娶妻生子,我们想一视同仁,他的妻儿心中又如何作想?反而是跟着今雨还好些,就当是外孙了罢!”
梅婉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景崇山又道:“斯寒刚才回了,看样子是今雨没同他说今儿离家的事。”
“没说?”梅婉讶异:“那天她不是说,由她亲自同斯寒说的吗?”
景崇山叹道:“许是这几年来,心里怨着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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