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好的,挺好的。”云秀敏接连应了两声,又道:“今雨啊,我今天在网上看到你的新闻了,你现在是和那个大明星高煜城在一起了吗?”
骆今雨蹙眉:“没有,那是个假新闻。”
云秀敏那边突然安静了一会儿,大约几秒钟又恢复了声音:“我知道你们做明星的对**保护的很好的,今雨你不用瞒着妈妈,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到处去乱说的。”
“真没有,双方都已经辟谣了,视频也有,你搜了看就知道了。”骆今雨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多解释了一遍。
而云秀敏却仿佛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继续絮絮叨叨道:“这不是娱乐圈里惯用的伎俩吗?今雨,我知道的,我最了解你了不是吗?如果不是有了下家,你怎么会突然从景家搬出来?你们在一起多久了?打算结婚吗?”
骆今雨无语:“你到底想说什么?”
云秀敏那边又是一阵沉默,然后下一秒便突然发难似的扬高了声调:“你既然现在跟大明星在一起,肯定也是有钱了不是吗?我看到网上还有说你签了代言,代言费应该也不少吧?我现在真的需要钱,今雨,你给我两百万,就两百万,以后再也不会跟你要钱了,成吗?”
“上次你说一百万,现在又变成了两百万,你到底在做什么?不是房子的事情对不对?”
“你别管我做什么,我真的是要钱急用,你就先打给我不行吗?”云秀敏的语气已经十分的急迫。
“我没有。”骆今雨的声音很冷。
“不!你有的!你可以找高煜城拿啊!借也成,反正你现在在娱乐圈,这个数以后很快就赚回来了不是吗?”
骆今雨简直被她的话气笑了,懒得再多说,又一字一句地重复了一遍:“我没有。”
“你怎么这么没有良心!难道当初我从火海里救出来你一条命,如今都抵不过两百万吗?你得给我!一定要给我!我这是拿来救……”声音戛然而止,很快便断线了。
因为云秀敏后来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结合骆今雨回的话,景斯寒大致了解了情况,他看了一眼坐在沙发里看动画片看的已经睡过去的景嘉译,低声问道:“又是找你要钱?”
“嗯,这回翻倍了,两百万。”骆今雨比了一个二,看起来没受太大影响。
景斯寒抿了抿薄唇,冲她比了一个手势:“有件事你还不知道,我们去阳台说?”
“关于云……我妈?”骆今雨看向他。
景斯寒点点头,骆今雨替景嘉译提了提毛毯,跟着他站了起来:“好。”
“云女士这段时间曾去老宅找我妈要过两次钱。”
景斯寒话才说出口,骆今雨便皱起了眉毛:“伯母给了?”
“嗯,加起来总共一百万。”景斯寒确认点头:“是以洋洋的学习生活费用为由头要的。”
骆今雨神色凝重:“我并未同她授意过。”
“我知道。”景斯寒立刻表示信任:“我这段时间一直住在这里,自然知道她这钱根本不是为了你和孩子要的,出于这个原因,我……便着人调查了一下。”
“有结果吗?”骆今雨并没有对他私下调查的行为表示不满。
景斯寒小心地确认了她的表情,才继续道:“她被骗是真的,房子抵押也是真的,不过早就已经拍卖了,所得的钱全部用来替人治病换/肾了,那人名叫陈雪芳,目前在H市,和你……同岁。”
最后四个字在这个语境里说出来,便略显突兀了,骆今雨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她抿了一下嘴唇,看向景斯寒:“你想说什么?”
景斯寒眉心微拢,仔细观察她的神色变化,见她面色沉静,咬咬牙还是将话说出了口:“经调查,陈雪芳是云女士的亲生女儿。而你,与她并无血缘关系。”
☆、80
而你, 和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骆今雨听到自己身边的男人压着嗓将这句话说出来, 声音很轻,像是怕吓到她。
她内心是早就对这个结果有了预感的, 如今听闻这个消息只觉得松了一口气, 她张嘴想问景斯寒是怎么知道的, 可唇瓣张开却没第一时间发出声音。
“你……别难过,别哭。”
右肩被人轻轻碰了碰,随后骆今雨听到景斯寒有些无措的声音。
哭?
骆今雨眨了眨眼,茫然地抬手抚在自己脸上,触到一片湿润, 她不由大惊失色!
这身体竟然不受自己控制了!
“没、没关系的,你还有洋洋。”景斯寒看着无声落泪,满眼张皇的女人,心疼不已, 他试探着重新伸出手触到骆今雨的手臂,发现没有受到抵触, 这才进而轻轻将人拢到怀里,说:“你还有我。”
我本来没关系!撇开一个属“蚂蟥”的妈, 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骆今雨在心里呐喊,但她根本无法控制手足动作,她甚至有一种自己的灵魂已经和身体分离错觉!
景斯寒此刻完全是后悔不迭,他本是看在上次骆今雨对云秀敏的态度上,猜测她们母女的感情并不是很好,加上骆今雨一直表现的勇敢又独立, 以至于他一时忘了当初那个醉酒以后曾抱着洋洋和他哭的像个孩子的女人。
因为云秀敏的身份,她几乎没有感受过正常的家庭温暖,后来遇上自己生下孩子,也是一直饱受他的冷眼,如今一个人带着洋洋搬出景家,还要面对一个只知道要钱的母亲,她又能有多坚强的来面对这样的消息呢?
怀里的女人一声不吭,只全身簌簌发抖,拍戏减下去的体重还没恢复,肩胛骨因为微微瑟缩的姿势而异常突出,整个人就像凛冽寒冬的树梢那摇摇欲坠的一片叶子,仿佛他一松手就会失去支撑滑落下去。
景斯寒一遍又一遍地轻轻拍打她的后背,嗓音又沉又低:“没事的,没事的。”
可是没有用,除了颤抖,骆今雨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过了几分钟,景斯寒终于发现不对劲。他小心将人推开一些,低头一看,发现女人一直死死咬着自己的嘴唇,也不知到底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此刻已经破皮渗血了。
“松嘴!”景斯寒肃声喊了一句,但骆今雨却仿佛根本听不见,微微半闭着眼不断地流泪,嘴角已经鲜红。
景斯寒无法,只得伸出一只手钳住她的下颚骨微微一使劲,强行捏开了骆今雨紧咬的牙关。
身上没有纸巾,景斯寒只能用衣袖轻轻在她唇上印了印,然后小心地用双手捧起了她的脸,用指腹轻柔地抚去她脸上的泪珠。
“没事的,我和洋洋都在你身边呢。”他柔声说:“还有我爸妈,他们那么喜欢你,一直把你当亲生女儿一样,我们都会陪着你的。”
女人抖开颤抖的睫毛,掀起一点发红的眼皮,仿佛看着他又仿佛看着不知什么空间,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像。
景斯寒心里一痛,重新将人搂进怀里,让她的脑袋轻轻靠在自己的肩上,试图用自己的怀抱和体温给她勇气和温暖。
骆今雨的太阳穴突然剧烈的疼痛起来,她觉得自己的灵魂像是突然遭受电击,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像利剑一般嵌入她的骨缝和灵魂,像是要将她割裂。
那是一种无法忍受、难以言喻的疼痛,以至于她连呼号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依靠着身前的人重重地呼吸,像一尾搁浅的鱼。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半小时,或许只有几分钟。
骆今雨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应该说是灵魂猛地产生一股撕裂的阵痛,痛的她四肢都几乎痉挛。下一秒,她“看到”另一个自己从身体里分裂出来,只是那个人形很淡很薄,像随时会飘散的烟雾。
那是原主,也就是书里的那个和她同名同姓却不同命的女人。
骆今雨的脑子里第一时间有了这个认知,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她刚想说话,却看到那缕青烟似的魂魄启唇无声地冲她说了一句“拜托了”,随后微微偏头看向客厅的沙发方向,整个人越来越淡、越来越淡,最后凝成一颗泪滴形状,掉落到地面,倏地消散了……
原来这么长的时间以来,她一直和原主的半缕残魂共同存于这具身体里,难怪她对景嘉译总有一股天然的亲近之感。
“啊!”
伴随着一声低吼,骆今雨终于找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怎么了?”景斯寒着急忙慌地垂下头。
骆今雨头疼欲裂,她抬手捂住额角,踉踉跄跄地往后退了一步,离开景斯寒的怀抱:“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景斯寒往前挪了半步,手悬在骆今雨身侧,担心她摔倒,直到看到她确实站得稳,才收回双臂,解释道:“因为之前调查陈芳雪,意外查到了她和云秀敏的关系,我觉得有些不对,所以上次带洋洋去云省探班的时候,趁着你生病打针睡着,取了两根头发做了鉴定,这才知道你和云秀敏……”
骆今雨额角突突像要炸开,她朝景斯寒点点头:“好的,鉴定报告麻烦你给到我,我想看一看。”
“现在?你看起很不好。”景斯寒问道。
骆今雨闭了闭眼,压着额角的手又加重了力气,她重新睁开眼,说:“明天吧,我现在头有些疼,想去休息一会儿。”
“可是……”景斯寒还想再说,却被骆今雨直接打断了。
“我没事,就是头疼,应该睡一觉就没问题了。只是今天可能没办法照顾洋洋,麻烦你带他去你房间睡,可以吗?”
景斯寒:“当然可以!不过你真的不用去医院吗?我看你现在很不舒服。”
“不用,我,我先回房了。”骆今雨冲他点点头:“谢谢。”
景斯寒唇线绷的笔直,最终还是没能说服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些许摇晃地转身回了房。
骆今雨一带上房门,便忍不住抱着脑袋蹲了下去。
她确实很不舒服,因为一段黑暗而痛苦的记忆随着原主残魂的消失,突然在她的脑海里浮现了出来。
这段记忆力的云秀敏,和原主记忆中的幼时温柔亲善的母亲形象大相径庭,比长大后对原主的利用和不闻不问更令人不齿了!
“你到底是哪里来的野种?!”
“你怎么会不是我的孩子?怎么会不是骆州的女儿?!”
“你是那个贱/人用来换走我女儿的贱/种!你滚!给我滚出去!”
“是你害的我进不了骆家!是你害的我白白苦守这么多年!”
……
谩骂、斥责、鞭打、饥饿、黑暗……和疯魔扭曲的女人构成了那段暗黑的记忆。
瘦小的女孩儿被关在一个体积很小的狗笼里,蜷曲着身体才能堪堪挤进去,云秀敏心情好时或许有一口水一口饭,心情不好便一直饿着,饿到无力睡过去,又再一次被饥饿唤醒……
“我是谁?”
“妈妈。”
一小块馒头被扔进脏兮兮的碗里,骨瘦如柴的小姑娘立刻抓起来狼吞虎咽的吃掉了。
“你是谁?”
“妈妈的女儿。”
皮带抽在笼子上发出一声巨响,小姑娘抱着头瑟缩着叫了一声。
“你是谁?”
“听话的女儿,永远听妈妈话的乖女儿!”
又一小块馒头扔了进去。
“我对你好吗?”
“……好,好。”
“啪!”
“好!妈妈对我最好!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
……
“医生,我女儿到底是怎么了?她好像忘记这半年多以来发生的事情了。”
“具体情况不清楚,或许是这次高烧让她的记忆发生了紊乱,我现在给你开个单子,做个全面一点的脑部检查吧。”
“全面检查?那算了吧,反正以前的事情也都记得,这段时间的忘了就忘了……”
……
“唔——”
冗长的记忆终于“放映”完毕,骆今雨睁开沉重的眼皮,昏昏沉沉不知今夕何夕。
难怪原主对云秀敏总有一种被洗脑般的“爱慕”,这所有的一切竟然是像训狗一样训出来的应激反应!或许是这段记忆太过不堪,原主在幼时的一场病中选择了自发性屏蔽,直到这次彻底消散,才重新冲破桎梏回到了她的脑内。
云秀敏是绝对有心理疾病的,她自己有病不算,还祸害了一个无辜的小女孩。骆今雨即便已经醒过来,梦中那个小姑娘缩在笼子里那种发自灵魂深处的畏惧还是令她心疼,原主的悲惨经历,让骆今雨甚至对书中她偏执地对待景嘉译的态度产生了一定程度的理解。
她必然是爱着孩子的,只是或许她幼时刻意遗忘掉的那段经历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她的行为。
骆今雨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她想抬手揉一揉自己胀涩的脑袋,却发现自己的手被裹在一个温暖的掌心之中。
她偏过头一看,看到景斯寒正侧着脸趴在床边,像是感受到了掌心中的手不安地扭动,他明明闭着眼还处于睡梦中,却无意识地紧了紧手掌,拇指安抚性地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嘴里还呢喃着:“别怕,我在呢!”
心,一瞬间觉得有些涩涩的酸胀……
☆、第 81 章
男人的掌心干燥温暖, 贴在肌肤上并不让人觉得反感。他的眼睛还闭着,浓密的睫毛因为床头灯光的映照, 在下眼睑的部位留下一小块阴影, 像两片灰色的蝶翼。
原本凌厉的轮廓在此刻看来柔和了不少, 骆今雨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发现景嘉译确实是与他眉眼肖似的, 心里便不由地更软了一点。
她微微偏头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时钟, 发现已经是下半夜3点多了。旁边还摆着一个小水盆,沿边上搭着一块叠的方方正正的毛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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