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万欲言又止,起身道:“你这样不行,先别碰伤口,我回医院给你拿点消毒的东西来。”
俞玉死死咬着唇,脑袋埋在膝盖上,机械地擦拭着,不想让人看见她泛红的眼圈,也不敢说话,生怕泄露出一丝泣音。
万万见她什么都没说,便拿了钥匙出门,等外头电动车的声音远去,俞玉终于不再强忍,抱着膝盖呜呜哭了出来。
压抑的、细弱的呜咽在空无一人的宿舍里若有似无,听上去让人心酸至极。
好在宿舍离医院不远,万万骑着车风风火火地赶去,看门的大爷甚至来不及过问,就见她一溜小跑进了大门。
医院的灯还没熄,万万跑上二楼,找了个袋子,从柜子里翻出纱布塞里头,又拿了碘伏和酒精,想了想,装了个一次性/器械盘。
“你在做什么?”
万万被吓了一跳,连忙转过身:“纪医生?你还没走呢……”
纪元洲负责去保险公司给人宣教口腔保健知识,早早就结束了。
纪元洲目光扫视一圈,没看到熟悉的人,皱了皱眉,视线落在她手里的东西上。
万万连忙解释道:“我过来拿点清创的东西,小鱼受伤了,我……”
“你说什么?”纪元洲面色大变,惊惧和紧张一览无余,“她受伤了?”
万万讶异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是的,小鱼的脚给伤着了,都怪……”
“我跟你一起去。”纪元洲当机立断,拎着她下楼,“边走边说。”
万万忙不迭跟上,上了纪元洲的车,义愤填膺地说了起来。
车内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冷得万万不由打颤。
纪元洲微微抿着唇,一言不发地开车,向来清冷淡漠的眼中,是喷薄而出的滔天怒火。
还有无法掩饰的,赤/裸裸的关切。
万万愣愣地坐在后面,不知道纪元洲有没有发现,即便他背对着自己,面上的表情也早已被后视镜泄露了干净。
城中村车子不好进,纪元洲停在路口,大步走了进去。
俞玉已经收拾好了情绪,除了眼睛有点红,看不出哭过的痕迹。
纪元洲敲门而入,俞玉惊讶地看着他,又看看他身后追得气喘吁吁的万万,皱眉问:“你怎么过来了?”
纪元洲强压着怒气上前,直接在她面前蹲下,不由分说地握着她细白的脚腕,轻轻抬了起来。
俞玉尴尬至极,被迫后仰在床上,抽了抽脚,语无伦次地解释道:“我没事……那什么,纪老师真是,嗯,尽职尽责!同事情谊深似海,哈!哈哈!我没事了,我……万万!快给纪老师搬个凳子坐。”
万万冲她翻了个白眼,将手里的东西一股脑放在旁边,很没义气地道:“我饿了,去楼下买点吃的,你们……你们随意。”
万万一溜,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俞玉摸了摸鼻子,不自在得脚趾乱动,讷讷地开口:“我没事了,你先回去吧,一会儿他们就该回来了……”
纪元洲突然抬头,面色冷凝,那眼中的情绪太过浓烈复杂,让俞玉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纪元洲深吸口气,现在一开口,肯定又会气急败坏地骂人,便抿着唇什么也不说,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俞玉吓了一跳,立马推着他的胸膛道:“你干嘛,快放我下来!”
俞玉扭动不停,纪元洲差点将人给摔了,顿时一声怒吼:“你给我安静!”
俞玉不甘示弱地吼回去:“那你先给我放开!”
“不放。”
纪元洲低下头,双手紧紧抱着她,认真注视着她的双眼,平静地道:“无论如何,我都不放。”
俞玉怔怔地望着他,眼圈一点点红了,终于忍不住伸出手,环上他的脖子,依赖地将脸埋在他胸前,泪水瞬间浸透薄薄的衬衣,灼痛了他的心。
纪元洲收紧双臂,心疼得一塌糊涂,满身清冷如同以往的每一次,在她面前溃不成军。
纪元洲抱着她上了车,两人沉默不语,径直去了医院。
先去处理了脚伤,手臂、掌心蹭破的地方不严重,处理完了又去打破伤风。
纪元洲在车上打过了电话,医院传染科的朋友过来抽了血。
“她接种过乙肝疫苗。”纪元洲皱着眉,“之前体检检查过,体内有抗体。”
朋友瞅了他一眼,笑了笑开口:“没关系,应该不要紧。”
那种场合下镊子使用的不多,即便沾了点唾液也早就挥发干净了。
可纪元洲明显不能放心,不满地看着他:“报告什么时候能出来?”
朋友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你看人小姑娘都不怕,你跟这儿操的什么心?担心她染上HIV影响你性生活?放心吧,你又不是不知道,HIV病毒在体外的生存能力极差,今天温度又高……”
纪元洲的脸,瞬间黑了下来。
俞玉面色通红,结结巴巴地解释:“不、不是的,你误会了,我们没有……”
对方惊讶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纪元洲,啧啧奇道:“没有性生活?是不行吗……”
纪元洲的脸,顿时更黑了。
俞玉忙替纪元洲正名:“当然不是,他行着呢,一点问题也没有!”
对方暧昧地笑起来,咳了声一本正经地叮嘱道:“虽然知道他行,你也很满意,不过呢还是要注意两天,再冲动也要做好安全措施。”
俞玉脸火烧火燎起来,什么叫她满意?
当然,也确实很满意……
不过她为什么要和别人讨论这个话题!
俞玉欲哭无泪,根本不敢抬头去看纪元洲的表情。
“行了。”纪元洲不耐烦地道,“没事你滚吧。”
朋友嘻嘻哈哈笑起来,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识趣地不再继续当电灯泡,拿着东西离开了。
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俞玉莫名有些紧张,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刚要开口,就听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俞玉:“……”
纪元洲忍俊不禁,露出个笑来。
俞玉面红耳赤地捂着肚子,委屈道:“我晚上都没吃饭……”
纪元洲笑了笑,上前将她抱起来:“带你去吃东西。”
俞玉哼了哼,也不矫情他们“已经分手”的事儿了,自动自发地调整了姿势,舒服又安心地窝在了让人依赖的怀抱中。
然而刚出门,大厅里热情的护士就推着辆轮椅跑了过来。
“咱们这儿提供了共享轮椅,扫码就可以使用,快放下吧!”
纪元洲:“……”
纪元洲抱着人,警惕地后退一步:“不用,我不累。”
护士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这么大一个人,时间久了怎么可能不累?你这样多不方便,万一再给摔了……”
“不需要!”纪元洲一本正经,诚恳地道,“给其他更有需要的人吧,力所能及的事,就不占用公共资源了。”
说完,远远绕开她和轮椅,忙不迭抱着人跑了。
留下一脸懵逼的护士。
上了车,纪元洲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俞玉终于撑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纪元洲:快,打死这个护士!
小鱼:人家是好心……
纪元洲:一定是垂涎我的美貌,老婆快抱紧人家!
小鱼:……
第16章 拐回家中
纪元洲瞥了她一眼,发动车子,若无其事地开口:“笑什么?”
俞玉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整个人窝在椅位上,乐不可支,完全不见之前的阴霾。
纪元洲稍稍放了心,踩下油门,一打方向盘,往自己住的地方开去。
俞玉沉浸在哈哈哈中,等发现不对的时候,车子已经开入了车库。
“等下,不是说带我吃晚饭吗,这是哪儿?”
纪元洲解开安全带,淡淡地道:“我家。”
俞玉瞬间慌了,死死抓着安全带不愿下车:“你家?不是说我带去吃饭吗,上你家干啥……不行!我还没做好准备,再说了,你爸要是知道……我以后还怎么在医院里工作?”
纪元洲绕到另一边,替她打开车门,俯身看着她,微微一笑:“你想什么呢,这是我自己的房子。”
俞玉松了口气。
纪元洲意味深长地继续道:“这么想见家长?”
俞玉白了他一眼,哼哼道:“是你想太多了吧,早就分手了,还见什么家长?我只是担心院长误会,解释起来太麻烦。”
纪元洲轻嗤出声,将她从车里抱了出来。
这里地处N市的新区,不像市中心那边,小区都比较破旧,当然这两年的房价也在噌噌上涨。
电梯从停车库直达楼层,进了门,俞玉控制不住眼睛,雷达似的将屋子每一个角落都扫视了一番。
没有女人的痕迹。
俞玉稍稍放了心,懒洋洋地窝在沙发里。
纪元洲给她倒了水,扔了个洗干净的苹果,又从鞋柜里翻出一双崭新的女士拖鞋,和脚上那双一蓝一粉,明显是情侣款。
俞玉抿了抿唇,还是忍不住咧开嘴笑起来,赶紧垂下头,掩饰般在苹果上啃了口,低垂着眼含羞带怯地咕哝:“你这儿……东西还挺全啊。”
纪元洲了然地瞥她一眼,一边卷袖子往厨房走,一边淡淡嘲讽道:“买一送一的活动,原本留着给我太太的。”
俞玉哼了声,大马金刀地往后一靠,喜滋滋地将苹果啃出咔擦咔擦声。
没一会儿纪元洲就煮好了两碗小馄饨。
一个人的时候,他也不怎么做饭,冰箱里没什么食材,倒是有不少速冻食物,好在俞玉向来不挑,呼噜噜片刻功夫,就吃了一大碗馄饨,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
这年头,没有几个年轻男人爱做饭,纪元洲的厨艺都是被俞玉逼出来的。
那年她实习,医院周边除了兰州拉面就是沙县小吃,门面还特别破,拉面不熟,米饭夹生,俞玉吃得鼻子眼泪一把,宁可天天泡面也不愿吃那些。
其实医院是有食堂的,办了饭卡也不贵,但做出来的东西连门口兰州拉面和沙县小吃也不如。
后来纪元洲实在心疼,一有空就赶回来给她烧饭,火车飞机上的时候还捧着视频学炒菜,笔记都写了厚厚一本。
分开的这段时间,纪元洲很少劳师动众地做饭了,自己吃,也不过是对付对付。
这会儿见俞玉一如既往地捧场,那种喂饱媳妇儿的满足感,不由得再次生了出来。
当然如果是另一种方式的“喂饱”,肯定会更加满足男人的虚荣心。
纪元洲慢条斯理地喝着汤,面上是不动声色的冷然,心思却早已九转十八弯了。
俞玉吃饱喝足,这才缓过劲儿来,不好意思地咂摸着嘴:“谢谢啊,我帮你洗碗吧。”
纪元洲放下勺子,轻轻哼了声:“病患就老实点吧。”
俞玉冲他背影,终于忍不住竖起了中指。
忙了这一天,又经历了不愉快的事儿,这会儿放松下来,俞玉就有点昏昏沉沉,强撑着不睡过去,等纪元洲收拾完厨房出来,便连忙开口道:“天色很晚了,我该回去了。”
纪元洲仔仔细细地擦着手,头也没抬道:“天色是很晚了,我要休息了。”
俞玉愣了愣:“你不送我?”
这脚绑得跟捆蹄似的,她总不能一条腿蹦跶着回去。
纪元洲笑了笑:“这么晚了,你好意思麻烦我再跑一趟吗。”
俞玉瞬间无语:“……那我更不好意思麻烦你收留我啊。”
纪元洲往她面前一坐,端着杯子慢吞吞地喝水,一点起身相送的意思都没有。
俞玉算是看清了他的险恶用心,恨恨地瞪着他:“你是故意的吧?我告诉你,咱俩分手了!分手了,懂吗?我感谢你帮忙,但绝不会以身相许!”
纪元洲嗤笑:“你以为我饥不择食?”
俞玉勃然大怒:“你他妈以前吃的可欢了,现在才说嫌弃?”
纪元洲:“……”
俞玉哼了声,撑着沙发站起来,单脚蹦了蹦。
纪元洲无奈叹气:“你回去也没人能照顾你,跟我争这口气,有什么意思呢?”
俞玉翻了个白眼,蹦到桌子前,拿起自己的手机,给万万发了条短信,然后又蹦跶了回来,倒在沙发里。
纪元洲不自觉露出个笑,咳了声淡淡地问:“要休息吗,你睡我房间。”
俞玉警惕地瞪着他:“那你呢?”
纪元洲:“……我睡沙发。”
俞玉满意了,装模作样地客气一番,就屁颠屁颠地蹦去了他房间。
很好,卧室里也没有别的狗来过的痕迹。
俞玉偷偷乐了一会儿,打了个哈欠,扒着门框,犹豫地问:“我想洗澡。”
纪元洲皱起了眉:“能忍忍吗,你的脚不能沾水。”
俞玉为难地道:“我忙了一天,灰头土脸的,身上不舒服。”
纪元洲点点头,起身从柜子里找出鞋套,给她脚上穿了好几层。
“我这儿没新的浴巾了,也没你衣服。”纪元洲坏心眼的递给她一件自己的白衬衫,一脸歉意地道,“委屈你先凑合了。”
俞玉不接,斜着眼瞅他:“换件T恤或运动服都行。”
她才不上当呢!
纪元洲满脸遗憾地收回手,只得找了件T恤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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