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母和婢女将孩子们抱来,我心疼的逗弄孩子,竟然还逗的孩子们笑出声来。
听着着天真的笑声,我心中苦涩,不争气的又掉了几滴眼泪,被一旁雷念挤兑了两句,说我于各类感情都异常迟钝,此刻才想起要为孩子们哭一哭。
若是以往,我肯定会跟雷念再斗几句嘴,但眼下我身上气力不足,且言域依旧昏迷不醒,我哪来的心情跟他玩笑,便叹口气道:“雷念,你一句气话,险些让我失去了小颖,又让言大哥重伤,现在你也该反省反省,没用的话就不必再说了吧。”
说完,我让奶娘婢女们且退下去。
雷念垂目了许久后,轻道:“抱歉。”
摇一摇头,“我要这事后的道歉有什么用。皓渊跟皓悭现在斗的怎么样了?”
雷念道:“此番皓悭不仁不义,皓渊占着理,又有商贾罢市示威,今日金笑岚、蓝箴修二人集结了几万人已经在皇宫外开始静坐。这次皓悭闯的祸,皓渊定会极尽斥责,绝不会再如以往那般多少还会替他收拾残局。”
“嗯。”我应一声后,又问:“皓渊回到皇宫,战场那边情况如何呢?”
雷念道:“计震之子计青,于玉池、江俞、丰槐三城死守不出。此三城一线地势所致,易守难攻。兄长那边,消息较难获得,目前是何情况尚不清楚,只知道夜幽大军仍雄踞在帝衡失地,并无退兵之意。”
我看一眼雷念,在他眼中,我似是看到些许自豪的亮色。
是啊,如果我有雷决这样的哥哥,我又如何能不为其自豪,本就以少战多,偏偏几战几胜,既能把控战局,又能井然有序周顾后方,此等英雄人物,岂是这世上还能找得出第二个能与其比肩的?
“若我没有记错,玉池、江俞、丰槐一线之外大约占了帝衡十之有一的领土,也就是说,你哥已经打掉了帝衡十分之一的地方了啊”
“正是如此。”
我轻浅一笑,“既如此,皓渊现下定要用皓悭有失仁义致使民心不稳之过来掩盖他自己败退之过的。”
在雷念“嗯”一声后,我又问:“帝衡的疫灾现在是什么情况?”
“不容乐观。”雷念正色道:“昨夜皓渊来问过我此事,他盼着你尽快康复,想必是灾情更重了。”
虽是帝衡的百姓,可一切源头,不必言明,我和雷念心中有数。
沉默半晌后,门外侍卫通传,说仲毅求见。
“他来干什么?”待侍卫退出后,雷念蹙眉,“难道是来求你在皓渊那处为皓悭求求情?”
我已经缓缓从床榻起身,雷念见状来扶我,我略整理一下衣衫后道:“仲毅救了小颖小泽,我当知恩图报的。”
随后便在雷念搀扶下,步出卧房,行至墨霜阁的正厅。仲毅见到我,赶忙上来相迎,拱手恭敬的唤了我一声:“陛下。”
“仲大人免礼,请坐。”
待落座后,仲毅道:“毅听闻陛下转醒,特来探望,这里是一株形状清楚的珍品人参,望陛下笑纳。”
雷念走到仲毅面前,接下他手上精致的木盒后,不咸不淡笑道:“仲大人可知虚不受补?”
仲毅又赔笑道:“这歧黄之术,仲某确实不懂。”
“那你还”
“贤王。”我出声阻止雷念的刁难,雷念便闭了嘴,拿着木盒回到我身后站立。
我对仲毅笑道:“大人有心了,这参我收了,待日后用来补身想必极好。”
仲毅又对我拱手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便道:“仲大人在正殿出手相助,是我的恩人。若仲大人有话要说,那便不妨直说吧。”
仲毅脸色青红交替,最终沉沉的叹口气道:“哎,毅岂敢在陛下面前邀功。陛下此番来帝衡平疫,周身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实是毅之过也。小儿仲羽承蒙陛下照拂,毅却未能对陛下以礼相待,正殿一事,毅只盼能略赎不敬之罪罢了。”
我暗忖道:明明是皓悭无礼,你却将过错揽下,这究竟是替小皇帝讲情,还是要与小皇帝划线?
总不至于是后者吧,毕竟这仲毅虽有些深沉用意,我却未见他有什么不臣之心。
于是我道:“仲大人忠心,我知道了。只是仲大人,你也知我虽身为女帝,却实是人微言轻,如今你们帝衡的朝局,我即便有心尽弃前嫌,也实是无力改变辰王的心意的。”
仲毅忙道:“不,陛下误会了。毅此次前来,确实只是来探望陛下的。若说有什么私心,那便是陛下早些康复,如今这疫灾,才有平息的指望,毅只盼着能为帝衡百姓求一条生路!”
这仲毅,倒是认了确实有疫灾这件事。用膝盖想这番话也不会是皓悭叫他来说的,看来仲毅虽属皓悭一派,却也并不苟同皓悭对疫灾置若罔闻。
“仲大人放心,我正打算两日后便出宫,继续做法平疫。正殿上发生什么事,与百姓是无关的,我分得清。”
仲毅连忙起身后,又跪地对我一拜道:“陛下仁爱之心,实乃天下万民之福!”
我要起身,雷念又搀着我到仲毅跟前,我扶起仲毅后道:“仲大人言重了,天下万民岂是我一小国女帝管的起的。这话被旁人听见,要误会仲大人了。”
仲毅神情苦楚,张了张嘴,却又似实在说不出口一般,将话咽了下去。
第156章 皓悭之过舐犊之情
若仲毅只是来求我病愈后继续去平疫,我又正好有这个打算,字里行间将此事做个顺水人情给他便罢了。
我知道仲毅应该还有其他的话,但他不说,我若强问,怕也是自找麻烦。
于是又坐着听了仲毅许多关怀的话,我一一应了,他要告辞,我也并不挽留。
雷念将仲毅送走后,扶我回了卧房,放我半躺到榻上之后,雷念道:“仲毅此人做派本就中庸,若不是皓渊抢了他儿子,他也不会搅进皓悭那一派去。如今他虽是皓悭一派群臣之首,也不过因为他历经两朝,又官居高位罢了,若说他与皓悭全然一心,倒也不尽然。”
我道:“今日并未言深,但我也是这个感觉了。仲毅应该就是被皓渊逼去了皓悭一派,辅佐皓悭,仲毅应该并未竭尽所能。”
“如何竭尽所能?皓悭那个小子”雷念说到这里,冷笑着摇了摇头。
我有些口渴,见身旁言域嘴唇也有些发干,便让雷念倒茶来,我慢慢扶起言域的头,一点一点喂他些水润润唇,又自己喝了杯中剩下的。
放言域躺好后,我将手覆在言域胸口伤处,问雷念:“你猜仲毅此来,还藏着什么话没有说?”
雷念坐在桌旁椅上,伸长两条腿,把玩了一下他腰上的玉佩才说:“我本以为他是为皓悭来的,原来不是。既然不是,那么他未出口的话,想必就是他难以与皓悭言说,也难以与他朝中同僚所说的话了。”
“你意思,他想与我说说皓悭的不是之处?”
雷念摇摇头道:“你去揣度他做什么?正巧我们关起门来说话,不若就说我们自己的。你曾与我说过,皓悭身为国君有许多祸国之态,比如嫉贤妒能,刚愎自用,如今你也又进一步见识过了,可有什么新的体会?”
要说这个雷念啊,也实在是做王爷做的久了,平日里傲娇嘴毒我是惯了的,来帝衡后,他时不时总要跟我讨论帝衡的政局,倒是让我很不适应。
可眼下有皓渊在跟皓悭斗,其他事也用不着我操心,言域就在我身边呼吸平稳,跟雷念聊聊又不会少块肉。
我便道:“皓悭的问题太多了,比如仲毅,他明明可以尽力辅佐皓悭的,为什么却不愿使力呢?”
雷念笑道:“你说你的,我问你呢。”
好吧我便说:“我认为,仲毅不是不愿,而是不能。为君者,不能将好恶全写在脸上,否则臣子就要去迎合和规避。仲毅又不傻,明知道皓悭讨厌听真话,他还凑上去找不痛快,岂不是自己找死。这就叫:去好去恶,群臣见素。做君王的就是要隐藏自己的好恶,才能看得出臣子的本心。”
“去好去恶,群臣见素。”雷念品味一番后道:“臣子本色本心显露之后,君王便不受蒙蔽了。”
“就是这样。”我本能对雷念竖起大拇指,我引用的是韩非子的理论,雷念自己却下了个结论出来,我为雷念点赞。
雷念笑后又道:“好了,你该说皓悭的下一处过错了。”
我道:“用人有疑。”
“何解?”
我道:“你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进宫,皓悭虽带了仲毅,他却时时都在观察仲毅。因为他知道,我启用了仲羽,他在看仲毅对我的态度,从而揣度仲毅对他的忠心。”
雷念似是回忆了一番道:“那日你们谈话,我在门外,并未听见你们说了什么。不过,从见面时起,皓悭确实将一双眼在你与仲毅之间游移探究。”
我点头道:“如今仲毅在正殿救了孩子,我基本可以断定,皓悭今后绝不会再信任仲毅。所以仲毅来找我,恐怕也是想为他自己铺一条后路。”
雷念此番笑着对我拱了手道:“言之有理,雷念佩服。”
我脸上一热,瞪了雷念一眼道:“不过是随便闲话几句,你又要挖苦我?”
“没有,我认真的。”
狐疑去看雷念,他笑的一脸正直,好像真的没有揶揄我的意思。
未曾想他又说:“你的治国之策,其中也有这样一番考量在内。”
“呵呵。”我干笑后道:“我这性子,也只能定这样的路子。你瞧着我像是做过皇帝的样子么?还不是怎么样少犯错,就只能怎么做,比不得你哥哥和你,你们都是自幼就深谙此道,又被专门往这处培养学习过的。”
“兄长自是如此,至于我,自幼就不被视作储君人选,只学着如何打仗罢了。只不过长久在你身边瞧着,总觉得你与兄长处事方法愈来愈像,免不了好奇,便多问几句。”
我一愣,“我和你哥处事很像吗?”
我怎么不觉得?
雷念道:“寻常人怕是瞧不出的,也就只有我。”
“你胡扯吧?雷决的性格我还是知道一些的,他那个霸道的做派,我可学不来。”
雷念笑道:“兄长对女人当然是霸道的,你有此误会并不怪你,你也没见过兄长是如何上朝的。”
“呃”
严格说起来,我只见过一次类似上朝的情境,就是皓渊扮做使者跟暮长烟一起去夜幽那次。
对了,那一次皓渊咄咄逼人,可雷决,分明顾全大局,异常隐忍那次,我分明觉得很意外的,后来怎么会忘了呢
正想的出神,却听见身旁言域咳嗽了几声,我赶忙低头去看,雷念也两大步凑了上来。
本以为言域要醒了,可他似乎只是气息不顺咳嗽几声后,迷迷糊糊间口中念着小颖小泽。
雷念去倒了杯水来,我慢慢的喂言域,不断在言域耳畔说:“孩子们没事,言大哥你放心。”
趁着言域能自行吞咽,雷念又忙去端了药来,我再小心的将药喂给言域喝下。
而后言域又渐渐平静下来,再度陷入沉睡。
见言域胸口包扎处又渗出血来,雷念帮言域换了敷药和绷带,在床榻旁坐了许久后轻道:“言域这个人还真是”
后面的话,我猜不出,却也知道并不会是什么不好的话。
帮言域重新盖好被子,又听见雷念说:“或许,他知你的不易,便将你的舐犊之情也一并背到他身上了。”
还以为雷念又在怀疑孩子不是言域的,我作不经意去瞧雷念,可他只是专注望着言域的脸,并未流露出试探的意思。
第157章 一个两个演技爆棚
再入帝衡皇宫第九日夜,皓渊来了。
送来了新的旨意和令牌。
这一次,旨意上盖的不再是王玺,而是国玺。令牌也不再是王令,而是圣令。
可随皓渊来的还有一人,计震。
计震年纪与仲毅相仿,但毕竟武将文臣有别,计震比仲毅高大出许多,一身劲装佩刀而来,精神十足。
大约是皓悭授意的,雷念扶我到正厅后,计震立即单膝跪地对我抱拳道:“计震随王爷同来,求陛下赐罪!”
我瞥了一眼计震不理,走到皓渊跟前微微曲腿,皓渊忙端住我的胳膊,雷念便退至一旁,皓渊竟揽住我的肩膀,将我扶到上座落座。
“兄长我坐这处不妥。”
皓渊按了我的手道:“瑚妹安坐便是。”
雷念待我收下了皓渊带来的东西,门口处计震变换了跪的方向,面对着我。
我当然明白,皓渊带计震来,只不过是走个过场,给我个面子,另外也是要我亲口说出大度不计较的话。
为了不惹祸上身,我应该将此事一笑带过,最多也只能训斥计震几句罢了。
可是我现在没这么好的气度,而且结论我早就心中下定,计震必须死。
即便今天弄不死,也不能放过,以后也要弄死。
今天我并非主位,不能定夺,最好便是让计震自己认罪,而后让自己定罪,最后再去自罚。
谈何容易
我望向皓渊,顷刻间眼泪落下,我凄凄道:“你是我哥哥,对不对?”
皓渊似是未曾料到我会突然如此,忙从他座椅上起来,到我面前犹豫一下,握住我的手道:“瑚妹,我我当然是。”
好,我带泪苦笑,笑过片刻,突然起身推一把皓渊的胸膛,指着他鼻尖质问:“我当你是哥哥!你要我来帝衡,我只带了贤王就来了!我如此信任你能顾全我,你呢?!你都做了什么?!”
如此歇斯底里一番后,我颓然跪坐在地上,捂住脸痛哭起来,边哭边说:“你不信我就罢了你抓了言大哥和孩子就罢了我知你摄政不易总要防备旁人,我从不与你计较这些我想着,只要我尽力帮你你总会明白我孤苦无依,视你如亲哥哥可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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