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迟稚涵点头。
“对了,男的女的?那个澄乙?”林经武乐颠颠的又绕了回来,挤眉弄眼的,“还有人说澄乙其实是一个团队?怎么样?你见过没?”
……
“没,都是齐宁联系的。”迟稚涵下意识的撒谎。
她终于懂了,齐宁说如果齐程是澄乙的事情暴露后,齐程会被强制送往美国的原因。
齐家二少就是大漫画家澄乙这件事本身就已经是大新闻,如果再加上齐家二少有严重的社交恐惧症加上抑郁症的话,新闻一定是爆炸性的。
而这对于最怕被关注的齐程来说,是毁灭性的打击,是催命符。
他为什么……要主动把这件事告诉她。
以她对漫画的了解度,本来她这一辈子都不可能会想到齐程就是澄乙。
这几乎是他的命门……
难怪齐宁电话里的语气疲惫带着绝望。
齐程……这个傻子……
之前强压下去的情绪开始沸腾,因为这个傻子,永远只会对着她扬扬嘴角,天下太平。
“说起来齐宁真的挺够意思。”兴奋过度的林经武完全没注意到迟稚涵煞白的脸色,“你记不记得你之前让我帮你找妈妈的时候,我们联络过的那些人?”
迟稚涵机械化的点头。
“齐宁这段时间似乎都在联系,我接到几个电话。”林经武压低声音,“有钱确实不一样,我感觉你找了几年没找到的线索可能终于会有些突破了。”
……
她可能可以找到妈妈了?
这到底……是谁在救谁?
***
心里面的陌生情绪翻涌的像是随时要失控,迟稚涵本能的选择了逃避,给齐程发了个会晚两个小时回去的短信,拒绝了配给她的专车,她自己打车去找了戚晴。
戚晴大学毕业后找了几份工作都不如意,最后干脆自己开了一家淘宝店,专门卖手工甜点,居然挺赚钱,去年终于买了套40平米的期房,付了首付后,也算是在寸土寸金的S市有了根。
虽然她现在仍然和另一个淘宝店主挤在七十几平米的出租屋里,屋子里全是商品,乱的像个仓库。
“你先住我家吧。”迟稚涵站在门口懒得进门,“我估计我有阵子不会回去了。”
“……真囚禁你了?”戚晴比迟稚涵高半个头,还特别爱高跟鞋,站起来直接可以看到小矮子迟稚涵的头顶。
以及她仰起头翻给她的白眼。
“那个人已经关进去了,我家挺安全。”白眼翻完之后就低着头跟着戚晴晃到楼下她们俩常常混的咖啡馆。
“怎么了嘛?”戚晴开门见山,“你这表情跟受了天大委屈似的。”
她受了天大的恩惠……
可是,真的……替他委屈。
“戚晴,女人对一些可怜的人或者事情产生同情,再之后有一些类似于母爱的感情的话,是正常的吧。”问完之后也觉得自己问的有点神奇,干笑了一下。
“你是不是跟心理医生接触多了脑子有点……”戚晴在这家咖啡馆寄售手工曲奇,现在正从老板这里拿了账本算钱,抬头看了她一眼,哭笑不得。
“因为我后面要问的更神奇。”迟稚涵喝了一口热可可,眯眯眼,“如果产生了类似母爱的感情后,又发现了性别差异……那算什么?”
“……”戚晴放下账本,面无表情,“德国骨科?”
……
迟稚涵忍住想把热可可倒到自己头上的冲动,叹了口气把额头抵在桌子上。
“你到底怎么了?”戚晴敲敲迟稚涵面前的桌子,“真的美女和野兽了?”
迟稚涵迟疑了一下,近乎悲壮的点了下头,然后又摇了一下:“我觉得我有点动摇了,需要被骂醒。”
“我就问你一句话。”戚晴也不啰嗦,表情严肃,“万一,他自杀怎么办?”
“或者退一万步,不自杀,自残了怎么办?”看迟稚涵脸色煞白,戚晴又补充了一句。
热可可突然失去了它该有的吸引力,迟稚涵头还是抵在桌子上,声音闷闷的:“好了,我醒了。”
这一辈子,她都不要看到自己身边的人比她先走了。
☆、第二十九章
迟稚涵走之前还去戚晴家里搜刮了些她平时用来做特定单子的五谷杂粮, 用她家的研磨机都磨成粉全部打包带走。
“我就不信齐家没有这些东西。”戚晴简直无语。
“他对声音很敏感,研磨机太吵了啊。”迟稚涵抱着几个罐子满意的掂量了两下。
“……我觉得你还是没醒。”戚晴拿手指头戳迟稚涵脑门。
迟稚涵讪笑。
说真的她在齐程这样的美色下能坚持到现在仍然残存理智, 今天甚至还能找到戚晴让自己死了那条心, 简直已经可歌可泣。
这样的人,全心全意对他好, 其实已经是底线……
***
回洋房的时间比之前说好的晚了三个小时, 迟稚涵虽然一直发短信报告行踪,但是齐程全程只回了一句好, 打电话给他也直接被掐掉。
回去的时候就有些不安,打开门后在玄关探头探脑。
空间太大, 虽然开着小夜灯, 她也只能看到齐程那张床上又升起了桌板, 他那头亮着灯在画画,很专注的样子,完全没抬头。
只是这样远远的看着他低头的样子, 心里面就酸酸软软的想上前揉揉他的头。
……
深呼吸。
然后扬起笑脸。
“我回来了。”她穿的是中筒靴,脱的时候摇摇晃晃的又不愿意扶着墙, 然后如齐程所料的,半穿着鞋子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咦……”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发生,迟稚涵低头, 问得迟疑,“玄关以前就有地毯么?”
好厚实的样子。
“下午铺的。”齐程淡淡的回了一句。
迟稚涵几乎每次脱鞋子都会发生这种事故,所以下午赵医生来的时候,他很顺便的让赵医生和门口的安保一起把整间房都铺上了地毯。
反正她在哪都能摔着。
当然, 赵医生做了一个下午苦力后恨不得掐死他这件事,他是一定不会说的。
而且,她也不会在意。
就像现在这样,嘻嘻笑着,干脆坐在地上脱掉鞋子,然后宝贝似得抱着怀里的瓶瓶罐罐,赤着脚跑到厨房。
“这样好哎,不穿拖鞋也不冷。”真的好厚实,迟稚涵开心的跺脚。
齐程的眼底染上了些暖意,嘴角微微扬起,低下头继续他的涂涂画画。
他今天过得不算好,下午和赵医生聊的那些话一直像巨石一样压在心里。
觉得意兴阑珊,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坚持认为一个病了十年的人,一定会好,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懂,放手也是一种解脱。
直到迟稚涵回来。
跟个孩子一样感叹地上的地毯,赤着脚踩来踩去,眼底眉梢都是快乐。
如果真的能有下辈子。
齐程的画笔停了下,手指微微用力。
真有下辈子的话,他似乎,仍然毫无希望。
***
“赵医生来过了?”吧台上有新的药品,迟稚涵拿起来看了几眼,全是洋文,“药又不一样了哎。”
齐程换药很频繁,几乎每两周就会更换一次药瓶子,唯一不变的就只有药量,一个小小的碗,五颜六色的能装上小半碗,然后他一个人坐在床上低着头一颗颗吞下去。
跟小孩子吃糖一样,迟稚涵注意到他每次都会先把彩色的吃完,留下黑白的,然后一次性吞掉。
没遇到齐程之前,她还以为抑郁症病人的世界都是灰白的。
遇到齐程之后才发现,其实他也会无聊,所以吃药的时候慢慢的吃,挂点滴的时候会数点滴落下来的滴数,然后判断护士今天有没有偷偷又给他加助睡眠的药。
所有的动作都放慢,才能消磨掉躺在床上时间。
“换药是不是代表一直在好转?”从进屋到现在,齐程的情绪都不高,迟稚涵问的忐忑。
“不好不坏。”齐程不愿多谈的样子,指了指吧台上的一个黄色文件夹,“那个文件夹给你。”
里面是关于授权他的漫画给她这季冬季视频做宣传的正式合同,林经武看了能高兴的晕过去的东西。
她认为生活不能自理的齐程,其实有自己的工作,律师和经纪人。
“我不会说出去的。”她想说谢谢,也想问他为什么要帮她,但是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加重了语气,一直强调,“关于你是澄乙的事情,我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
“嗯。”齐程抬头,微笑。
他从来没想过她会说出去,告诉她他是澄乙,除了想帮她,其实心里也希望她能了解,他其实并不算一无是处。
只是这好像是最后一个,关于他光明的一面了,他好像再也拿不出更好的了。
不知道这一些,够不够抵消掉她心里面,他像个怪物一样吓得在床上四肢爬行的样子。
“你心情不好么?”迟稚涵走近,坐在她惯常坐的床边的地毯上。
生病的这段时间,除了一开始她因为外表和他闹了一阵子别扭外,齐程的大部分时间,心情都还算不错。
但是今天不太一样,他看着她微笑的样子都透着死气沉沉。
“我饿了。”齐程答非所问。
她答应了晚上给他烧素面的……
可她因为心里不舒服去了戚晴那里,回来已经是晚上九点。
护士明明说他晚上吃了两百毫升的米糊,照理来说现在还不应该饿。
“素面?”歪着头用了开心一点的语气。
看着齐程点点头,迟稚涵起身进了厨房,没有再问他心情的事。
齐程的情况应该没有变差,同意加入治疗方案后,每天晚上十点左右,赵医生都会在发邮件给齐鹏的时候顺便抄送给她。
所以她知道,从身体情况和心理测试报告来说,齐程是在好转的,他的所有指标,除了自杀倾向这一项仍然在危险值之外,其他的起起伏伏的都慢慢的靠近了及格线。
李医生在赵医生昨天的邮件里还乱入了一段,要求迟稚涵把齐程骗下床走动走动。
他用的真的是骗这个字,因为他觉得齐程有消极养病的意图,厌世本身让他想要就此长睡不醒。
然后长睡不醒四个字还加粗加红让赵医生不许删除。
齐鹏这两天往来的邮件里,已经开始在附件里提供美国医院的信息了,他们在做两手准备,如果这次方案能成功,自然是皆大欢喜,如果不能成功,在齐程自杀倾向更加严重之前,他会被送往美国。
赵医生一直让齐鹏不要急,治疗方案没有问题,齐程自杀倾向这项指标没有出现明显好转,但是其他指标都好转了,起码事情还是向好的一面发展的。
字里行间都很不赞成齐程去美国的样子。
全程,迟稚涵都没有发表过任何意见,她只是每天定时查看邮件,然后继续她护理加私厨的工作。
她分的很清楚,在这个方案中,她更像是一个道具,因为齐程的青睐,道具的功能多了一些而已。
因为赵医生从头到尾,都没有把方案告诉过她。
每次和她面谈的时候,都态度诚恳,一直反复强调齐程的人品,齐程的历史,齐程的病因,却从来没有明确的告诉她,她下一步要做什么。
而且她心底一直有个疑惑,他们俩的互动,一直是在摄像头监控下的,所以,齐程那次让她心跳停摆差点走向德国骨科的行为,赵医生一定是知道的。
可就是,谁都没提。
脱敏治疗,齐程上一次病因,是因为自己暗恋的对象在别人面前恶意提起了他心里面最脆弱的事情,所以迟稚涵在那次之后,一直怀疑,放任他们两个成年男女独处一室,对于齐程对她的态度,赵医生是不是乐见其成。
而赵医生一直没说的治疗方案,是不是最后的结局会和齐程的病因一样,让齐程喜欢上自己,然后让她狠狠的背叛他一次。
狗血的,实景重现。
迟稚涵低头,洗菜的手用了点力,掐下一片嫩叶,苦笑。
赵医生估计是没想到,她如果也一样喜欢上齐程的话,要怎么收场吧。
或许是压根就没有想到正常人会喜欢上那么病态的齐程,也或许是医生眼里真的没有什么性别差异,毕竟从一开始,赵医生就坦白的告诉她这只是一场治疗。
她是在什么都知道的情况下还往坑里面跳的那个人,傻成这样,也真的是……蠢。
脸上的苦笑表情开始遮都遮不住,迟稚涵索性抬头,看着床上仍然在画画的男人,扬扬眉:“齐程,下来帮忙好不好?”
齐程抬头,拧眉。
“帮我洗菜?”指了指其实已经洗干净的小青菜。
齐程看着小青菜上的水珠,摇了摇头。
“……那帮我拿个碗?”换了个要求,无视已经放在一旁的面碗。
齐程维持着拧眉的表情,一动不动。
“……那过来站会儿好不好?”迟稚涵也停下动作,咬着嘴唇看他。
就只有今天,只有现在这个时候,她特别的,想要他靠近。
她喜欢装傻,但是不是真的傻。
雪中送炭一样的两幅画,澄乙的笔名,重新签订的合同,知道她经常摔跤趁她不在铺的地毯,还有,她经常席地而坐的床边,温度特别高的地暖。
大大小小的生活琐事,每一件事,都是为了她。
甚至现在,她提出了这样的要求,齐程也只是愣了一下,就默默的下了床,没有靠的太近,只是站在了吧台边。
他个子很高,却没有压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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