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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定平看着，摇摇欲坠，又泪如雨下的儿媳妇，心里极不是滋味，赶紧掺扶着道：“小韵，你要稳住，直升机已经安排好了，马上就可以送你回家。”
说完，站在靳定平身后的警卫员，立马递上来一个头套，激动中的许韵，哆哆嗦嗦的抢了过来，二话不说就往头上套。
排除那些懊悔和自责，此时她满脑子只有两个字，回家，回家！
她要回家！
接到消息，匆忙赶来的季老，只看到深受重击，踉跄而行的许韵，越走越远，叹了口气便道：“暂时先回去处理事情也好，省得呆在这，还要等待审查。”
跟着而来的多闻摇了摇头：“据我所知，小红蛛和奶奶的感情似乎很深，之前听她说，奶奶身体还好啊，怎么突然间就没了，这打击也太大，太突然了点。”
“生命脆弱啊，年纪来了谁又说得准，好了，咱们赶紧回去查，这事一定要给我查个水落石出。”季老喟叹。
……
大概是因为靳定平的原因，许韵出基地的时候，没有给她用任何安眠药。
她是套着头套，哭着出的基地。
一路上，她以泪洗面，强撑着告诉自己，不能倒，她一定要看奶奶最后一眼。
也不知道轰隆隆的直升机飞了有多久，在奶奶的噩耗面前，时间都变的没有任何意义，除了凶猛而不知停歇的流泪，她别无所有。
眼看小姑娘哭的不成人形，头套也湿的能拧出两斤水来，陪同许韵一起回家的罗列，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最后在快要到的时候，罗列主动的摘掉头套，递给她一包抽纸，安抚道：“节哀，别太伤心了，毕竟这人死不能复生。”
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许韵的眼泪流的更凶了，好像要把她两辈子没哭够的眼泪，一下子全都排泄出来。
“快，快要到了吗？”
“快了，看，这里就是X县的地界。”
睁着通红并肿成核桃的眼睛望了过去，机窗的对面，确实是X县那座最高的山峰。
她以为，再等半年，就可以风风光光的回家，可没想到，竟然会在这种情况下回家！
“天网”开启试运行时，她还计划着，出基地那会，正好是高考，那她就先去高考，然后再回家给爸妈和奶奶一个惊喜，可惊喜呢？
惊喜没了，只有噩耗。
进基地之前，她还要固泽买地建房，这个秘密一直瞒着家里人，也是满心盼着，等她出来那天，再给大家一个惊喜。
可惊喜呢？惊喜呢？
无数的呐喊，快要让她崩溃。
眼下是什么惊喜都没了，她放在心里，最为看重的奶奶，连等都不等她，就突然说去了，她的心真的好痛，痛的快要撕裂啊。
天薄薄亮，脚下的房子小如蚂蚁，连续哭了好几个小时的许韵，突然开口了。
“罗专员，你肯定知道，我奶奶是因为什么去的吧？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罗列接到陪同任务前，确实知道一点，但也不多，只是他觉得，他不能说，像这样的事情，还是由许韵的家里人告诉她比较好。
“我不太清楚，我只是接到上面的命令，让我送你回家。”
许韵抿了抿唇，焦灼的趴到了窗口。
她从空中已经看到了夷江，也看到了车水马龙的大桥，再拉近，就是她的家。
远远的，俯瞰下去，随着机翼的转动，模糊的视线里，已经出现了一顶白棚，那细长的黑色挽联中间，悬挂了一朵诺大的白花……
那是灵堂，已经打起灵堂了么！
“奶奶，奶奶，韵儿回来了，你为什么不等我，为什么，奶奶，韵儿回来了呀。”
支离破碎的哭喊，从看到灵堂那一刻开始，到直升机落地，她的声音就像一把尖刀，刺碎了靳翰钦的心。
看着她从还没有停稳的直升机上扑了下来，靳翰钦有种魂飞魄散的感觉，他接住她，抱住她，可她挣扎着，不顾一切的往灵堂跑。
直升机的落地点，距离许家还有一段路，他怎么舍得丫头这样跌跌撞撞的跑回去。
他再次抱起她，还来不急说话，伤心欲绝的丫头，就那么晕倒在他的怀里。
第548章行尸走肉
而与时同时，身处五楼的许棠，双目呆滞的站在窗帘后面，直愣愣的望着楼下，站在他身后的唐秋秋，半眯着眼道：“刚才好像有直升机飞过去了。”
许棠面无表情，有如慢动作那般转过头盯着唐秋秋道：“你下去看一下，看死的是谁。”
唐秋秋翻了个白眼，转身就往外走，心里说着，不管死的是谁，反正是你许家的人，有分别吗？
靳翰钦抱着许韵上了车，把车钥匙丢给了罗列，心痛的正要试着喊两声，就看到小丫头，惊蛰般的在他怀里跳了起来，睁着无助而茫然，仿佛丢了魂的眼睛哭喊道。
“二师兄，为什么奶奶不等我，为什么？奶奶是怎么死的，你快告诉我，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她不相信，奶奶会无缘无故的就死了，肯定有原因，一定有原因。
靳翰钦心痛的揪成一团，紧紧的把她抱在怀里，用力的抚她后背，沙哑着道：“丫头，人死不能复生，若是奶奶在天有灵，看到你如此伤神，只怕她无法心安，听二师兄的，你冷静一点，好不好？”
“这要叫我怎么冷静，那是我奶奶，那是我最亲最亲的奶奶，每个早上会给我两个鸡蛋，看着出门上学的亲奶奶，她知道我爸妈忽视我，害怕我将来过的不好，所以从很早很早前，她就给我藏着压箱底了，你还记得咱们订婚那天吗？奶奶送给我的那个银镯子，其实里面全是黄金，那就是奶奶对我的爱，藏在深处不与别人说的爱，可是她从来都不等我，说走就走了啊！”
她揪着靳翰钦的衣襟，放声大哭，每一句话，从嘴里说出来，都有如刀绞。
她知道，也许二师兄听不懂她的话，也不能理解何为“从来都不等她”，可她自己听得懂啊，上一世的她是多么落魄？没重生回来的她，将来又会多么落魄？
然而在这个家里，又是只有谁真心向着她？
除了奶奶，别无他人！
靳翰钦看她哭的接近疯狂，心里难过的恨不能代替了她，再次用力的把她按压在怀，沉声道。
“我知道，我都知道，丫头心里最爱的是奶奶，我相信，奶奶最爱的人也是丫头，可人死终是不能复生，若在天有灵，奶奶是一定不愿看到你这样的，明白吗？”
明白，她怎么不明白，可情由心至，她不是圣人，她控制不住。
“你告诉我，告诉我奶奶是怎么死的，告诉我啊。”
靳翰钦沉默了很久，久到能感觉丫头快要爆发时，才一字一字道：“奶奶是心脏病发，心梗而死。”
“为什么心梗？好好的怎么会心梗？”许韵问的一字不歇。
靳翰钦捧住她的脸，仔仔细细的望着她。
他把真相放在心里挣扎了几秒，最后还是说了。
许韵越听，眼睛就越睁越大，最后一声哀嚎，又哭晕了过去。
这一世，她最担心的事情，终是发生了，而且还是提前发生的，更不能让她接受的是，许棠依然是那个间接凶手。
上一世，许棠也二进宫了，也是因为贩毒。
受他牵连，许家被打击的一贫如洗，爸爸被气到中风瘫痪，奶奶也被气死，这个孽障，终是没能逃脱掉，而且在这一世，还让它提前了十四年。
只晕了短短数分钟的许韵，麻木的睁开眼，此时她忘了去哭，她已伤心的一片凌乱。
“不是进了军校了吗，他怎么可以跑出来，他又怎么可以再次去贩毒，他害了一世不够，还要再害一世，天杀的，这是我的错，是我心太软，都是我心太软！”
颠颠倒倒，云里雾里的话从她嘴里跳了出来，靳翰钦没听懂，但从他这个角度理解，就变成丫头是伤心过度了，所以说话也说不完整了。
“丫头，坚强点，哭不能解决问题，也不能让奶奶死而复生，人总是要向前看的，听话，冷静些。”
许韵哆嗦着抿紧了唇，事到如今，她真的冷静不了，一波又一波的自责，快要把她淹没。
她觉得，是自己太心软，以为重活一世，一定能改变这一切，可没想到，事情早就脱了轨，上一世和这一世，终究是不一样了。
许棠提前出监狱，又从军校跑了出来，接踵而来的变化，都是发生在她不在家的时候，她除了不知情，根本就无力阻止，最后导致奶奶提前死了，这笔债，她要怎么讨？她又该怎么怨？
“人抓到了吗？”
“跑了，已经下了通缉令。”靳翰钦皱眉，事情演变成这样，也是他的疏忽，从昨天到现在，他就一直在想，一切来的太巧合。
“呵呵呵，果然，本来就丧尽天良的人，再怎么拉也拉不起来，早知今日，当初那钱，我就应该一分也不借的，只要他不出来，还呆在监狱，又怎么会有今天这个事，是我的错，我的错！”
这话靳翰钦听懂了，丫头曾跟他说过，苗淑凤跟丫头借了十万，意在给许棠办假释，可后来，苗淑凤找了别人，用雷霆手段将人弄了出来，丫头伤心过度，就开始自责了，但从根本上来说，这又怎么能是丫头的错？
“丫头，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要胡思乱想，再这样，二师兄要生气了。”
罗列不敢吭声，闷着头开车，心里暗自唏嘘，心想这许棠和许韵，简直就像正反面的教科书，一个是学霸高级人才，一个是屡教不改一坏再坏的人渣，究竟是什么样的家庭，才会出现这样极端的兄妹。
“是我的错啊，是我心太软，当初我若不给钱，他又怎能出得来。”眼泪依然在不要命的掉，深深的自责，快要把她折磨疯了。
“这和你没关系，是我们低估了许棠，没想到他会如此无脑。”靳翰钦咬牙，他也有些懊悔，早知许棠是个这样的祸害，当初他就不应该只断了他一指，而是应该直接把他的腿打断。
伤心到及至的许韵说不出话，她失魂落魄的抬起头，就只听到耳边纷乱，车缓缓而停，一道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响破了天。
车门被拉开，蓬头垢面的苗淑凤，披着麻戴着孝，就那么怔怔的站在车边看着她。
“韵儿，你回来了。”
许韵流着泪，行尸走肉般扭过头。
妈妈瘦了，憔悴了，一年半不见，她头上多了无数的银发，还不到五十的年纪，此时看起来，仿佛已有七十岁。
她蠕了蠕唇，没有应答，也没有张口，在靳翰钦的掺扶下，她下了车。
第549章谁造的孽？
入眼就见那冰棺停放在灵堂中。
灵堂就打在她家的门口，周围全是来帮忙做事的左邻右舍，红到刺眼的鞭炮纸，撒落了满地，冰棺的前面，插着三柱香，摆着奶奶生前微笑的照片。
照片的下面是瓦盆，瓦盆里全是纸钱化成的灰烬。
虽说现在是2002，新时代不兴土葬，可那只是大城市，在X县这儿，所有人都是土葬的，所以，她赶了回来，还是能再陪奶奶几天的。
她推开靳翰钦伸来的手，麻木而踉跄的往冰棺那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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