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左。
苏花朝露出了个笑来,她走到阳台处,和小左说话。
小左在那头,一股脑儿的把最近发生的所有事都给交代了。
她说宋舒怀从朝九退出了,她继续做怀舒视频了,朝阳把朝九还给我们了,工作室里大家还在做着工作,花朝姐我和小右把事情都给处理好了呢,你要是想玩,就接着玩,我们等你回来。
她还说,我听我爸说,隋阿姨身体恢复了,她回到北山住了,你别担心。
她还说你是不是还有个弟弟呀,叫傅遇,霍大哥找了个学校,就在我家边上,我没什么事都会过去看他的,你别担心。
她最后还说,花朝姐,你玩的开心点。
苏花朝说谢谢你哦,小左。
挂了电话之后,她靠在躺椅上,沉默的看着远处天空。
好久之后,莫绍棠走了过来,手里捏着一封信。
说,这是霍绥让我带给你的。
苏花朝抬头看着牛皮纸信封,眨了眨眼,接过,“什么东西呀?”
“他什么也没说。”莫绍棠在她身边坐下。
苏花朝打开信封,发现那信并不是霍绥写的,是隋佳蓉写的。
花朝:
人只有到死的那一刻才会明白,到底什么才是最重要的。我以前一直以为我的爱才是最重要的,被夺走的婚姻和家庭,渐渐远去的丈夫和孩子,因为这些,我对你就无法喜欢。可直到那天,我被阿绥抱着,我听到他叫我妈,撕心裂肺的。我才知道,原来我的儿子,一直都是我的儿子,他从来没有离开过。
那天我醒来,看到他憔悴的在我身边看文件,他一直陪在我身边。
后来有一天,窗外突然有了大太阳,我拉他出去在院子里晒太阳,他整个人昏昏欲睡,半梦半醒的时候,突然说了句,“花朝,别走。”
我坐在旁边,看着我向来骄傲的儿子,眼里有了眼泪。
我才知道,原来我一直不了解他。
花朝啊,我这个人愚昧,现在才知道自己做错了。
希望你能原谅我这个老太婆。
我们阿绥啊,是个好孩子,他一直都爱你。
从十八岁,到二十八岁。整整十年,都没有停止过。
花朝,对不起。
……
苏花朝抿唇笑着,眼里隐有泪光闪烁,她把信封放在一侧,抬头,看着远处日光,阳光正盛,蓝天白云,万物祥和。
·
莫绍棠陪苏花朝待了一段时间,直到某天,苏花朝不经意间说了句,爸他的身体需要人照顾的吧,你不回去吗?
莫绍棠眼里有一丝惊喜闪过,他说回去,现在就回去。
他买了隔天的机票就走了,临走前,给苏花朝塞了一张银行卡,说:“这是哥的心意,你出门在外,总得有点东西的,花朝,别拒绝。”
苏花朝现在的心气已经比以往平和的多了,收下了,放在口袋里,笑着和他摇了摇手,说再见啊,莫绍棠。
送走莫绍棠之后,她又坐飞机去了上海,辗转几番,去了欧洲。
去欧洲也不是一时起意,她看到Facebook上隋禹的定位是在欧洲,这几天他发了罗浮宫的照片,苏花朝想,或许去那边试试,说不准就能遇到隋禹了呢。
她现在的心境和之前真的是截然相反了,与离开南城时的孤寂、落寞、痛不欲生完全不同,完全是抱着旅游的心态来的。
可是她在巴黎待了两天,都没有偶遇到隋禹。
仔细想想,这座城市这么大,遇到一个人的几率,大概都有万分之一了,哪有那么容易呢?
后来她走到运河边上,那时正是傍晚,黄昏的余韵扔在,橙色暖光照在水面漾出一层又一层的细碎星光。
苏花朝笑着看在运河船上的情侣们暧昧攀谈,也笑着看身旁的情侣们相互拥吻。
心里也会情不自禁的想一个人。
想他那么冷血的人,也有个温情的时刻。
想他们也在南城的护城河边深情拥吻。
想他也抱着自己,温柔说,我这辈子,除了你,总不会有别人。
太多太多了……
原来他也有过那么好的时候。
苏花朝趴在护栏上,积压了多日的眼泪,终于开闸一般倾泻而出。
这一个多月的平静,到底是破了冰河水面,如海啸沸腾,如火山迸发。
这条运河这么长,够不够承载我的悲伤。
走过了这么多路,见过了那么多人,可到头来,我的眼里,却也只装得下他一个。
苏花朝无声的哭着,她长大了嘴,想着自己现在的形象可真是糟糕透了,但那泪意就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止住。
她越是悲恸,越是难受,心里面那人的轮廓越是清晰。
直到这一刻,心里的声音越来越响:
回去吧,回他的身边去吧。
这一生,真的只有他,也只能有他。
海上繁花是他,万家灯火是他,春风满面是他,冰雪浮云也是他,这么多年,是千树万树梨花开时的热闹酣畅,也是大梦初醒时的侥幸余生。
是终生,是长爱。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见日光之下所作的一切事,都是虚空,都是捕风。
——出自圣经。
☆、晋/江/文/学/独/家/发/表
霍绥是在隋佳蓉身体确认没有大碍之后, 便收拾了东西准备去找苏花朝。
他知道她在拉萨,上的那班航班信息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那天他也在机场, 只是隔着监控屏幕,看她。
沉默而又宁静。
边上小张说:“霍大哥,真不过去吗?”
他沉默的摇摇头,去有什么用呢?他到底没有勇气出现在她的面前,果敢的拦住她让她不要走,而且她的心里已经做好了远走他乡的准备,无论怎样, 都无法改变。
这些年, 他知道,自己是亏待了她。
可是母子亲情, 确实是难以割舍的。
多年前他曾被她问过一个问题, 特俗,问题是:“如果我和你妈同时掉进水里, 你先救谁?”
他的回答是, 救我妈。
苏花朝撇了撇嘴, 翻身,离他远远的,但他长手一伸,把她捞进自己的怀里,在她耳边轻语:“然后和你一起死。”
他给她的爱,从来不是她想要的, 但却是他能给的所有。
自私,又变态。
直到现在,他才终于大彻大悟。
他把所有的东西都给交代好,又嘱托程叙之帮他好好照看着晚五和朝九视频,是的,他把朝九给拿回来了,从宋舒怀和冯攀的手里。
傅遇并不想回苏园,霍绥原本打算送他去程叙之那儿的,但思来想去,大过年的也不太好,而且傅遇也不想去,于是,他把傅遇托付给了莫绍棠。
莫绍棠那天的反应很奇怪,“看看咱仨,一个是她现在的继兄,一个是她以前的继兄,一个是她现在的继弟。”
“……”霍绥面无表情的把傅遇交给他,自己一个人,拖着个行李箱,去了拉萨。
下了飞机之后,他直奔苏花朝住的酒店。
其实找苏花朝的行踪很简单,找银行消费记录就行了,霍绥自己本身就是在银行工作的,弄到这个真的是再简单不过了。
他在酒店前台check in的时候,就遇到了苏花朝。
那天她裹着块披肩,穿着条长裙,如瀑般的长发倾泻满背,美得不可思议,霍绥喉结微动,拿身份证的动作都不利索了,整个人躲在大堂的柱子后面,遮挡住外面的大片视线。
他看到她笑的温温和和的,闪身进了电梯。
霍绥一直躲在柱子后面,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了,他才出来,心神狼狈。
到底要多小心翼翼,才能够控制住自己不去她的面前?
在拉萨的第一天,霍绥想,就在她身后看着她就好。
在拉萨的第二天,霍绥想,她今天吃饭的时候,嘴角沾了东西,想上去帮她擦掉,却不能动弹万分。
在拉萨的第三天,霍绥快要疯了。
她过得很好,没有他,也过得很好。
后来她在大昭寺嘟嘟囔囔好久,霍绥躲在大门后面,竖着耳朵听她说着愿望,提到自己的时候,他头靠在墙上,那冰凉的墙面像是冰雪一般,刺激的他头疼龇裂。
等到苏花朝走了,霍绥起身上前,跪在蒲团上。
他向来不信佛,但今天,此时此刻的当下,是世上最虔诚的佛教徒。
阖着眼,说:
佛祖,求你保佑她一生安乐,一生得偿所愿。
旁边的住持走过来,问他没有别的愿望了吗,刚刚那位小姑娘,可是说了半个小时了。
霍绥摇摇头,说没有了。他就只有这么一个愿望,希望她能够开心就好了。
那天,他就走了。
回到南城之后,他把傅遇从苏家接了过来,每天正常的上班、下班,偶尔会去医院照顾隋佳蓉,哦还有,他搬家了。
不敢继续住在那小小的公寓里了。
那里的客厅、卧室、厨房、洗手间,全部都是她的味道,夜晚的时候,他躺在床上,枕头上是她发上的洗发水味,晒了好几遍的被子,他一掀开,却仍有她身上的味道。霍绥知道,那是属于苏花朝的、独一无二的味道。
公寓里的边边角角,全都是苏花朝生活过的痕迹。
她没看完的杂志,她浏览过的网页,喝过的茶杯,吃了一半扔回冰箱里的雪糕,还有夹着她的头发的梳子。
霍绥闭上眼,脑海里便全是她,但一睁开眼,却也只是漫长而又空洞的无光黑夜。
于是他带着傅遇回到了霍宅。
霍宅还好,只要不上楼,在楼下客房待着,就好。
真的,只要不见到她,不提及她,没有她的任何的生活过的痕迹,就好。
可每到夜晚,霍绥就跟疯了似的。
每晚每晚,他都会梦到她,梦里面她仍旧会对自己笑靥如花,可白天一到,他醒来,两手空空,大梦一场终成空。
每天每天,他都在温习着得到与失去。
活该,霍绥,真的,一切都是你的活该。
他双眼通红,跑到洗手间开着冷水,掬了一捧,迎面就扑到自己的脸上。
再打开房门,便又是那个光鲜亮丽的霍总。
后来莫绍棠在苏启正的嘱托下去了拉萨陪在苏花朝的身边,每晚八点,他都会给霍绥发苏花朝的照片。
霍绥点着跟烟,也不敢抽,只是食指与中指捏着,闻着烟味。
他看着手机屏幕里的苏花朝,眼眶渐湿。
其实也还好,这样见到她,也还好。
总好过见不到她,一生活在臆想中,然后死去。
只是日子渐渐,霍绥变得越来越沉默。他原先就是话少之人,但现在,他把自己的行程安排的很满,公司、医院、家,这三个地方,除此之外,霍绥再也没有去过别的地方了。在家的时候,也是把自己关在房里。
有的时候也会在客厅,大太阳的日子,他躺在躺椅上小憩。
傅遇在边上看书,突然听到他的一句:“花朝,我在。”
他抬头看去,看到惊醒的霍绥失神落魄的对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傅遇抿了抿唇,想要上去安慰几句,却突然看到霍绥掩面痛哭。
傅遇眨了眨眼,拿着书,轻手轻脚的离开了。
他关上大门,坐在门外的台阶上,门里,霍绥的哭声越来越大,难以抑制。傅遇抬头,看着刺眼日光,眯着眼,说:“阿姐,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姐夫要疯了。”
“我,我也想你。”
他说完,低垂着头,脸上的神情晦涩难辨。
·
苏花朝回国的机票是隔天就买了,没去南城,她飞的地方是上海。
后来辗转几番,又去了南镇,一个江南小镇。
这个地方是隋禹推荐的,他在电话那端说,“我现在在德国呐,咱俩没那缘分偶遇。”后来又听说她要回去,他便给她推荐了南镇,说是这里还没有被开发,民风淳朴,而且那儿的方言,你应该听得懂。
南镇和锦市就隔了一个市,苏花朝还真的听得懂南镇的方言。
她住的地方是一家客栈,司绿客栈,老板是一位小姑娘,刚毕业,也没去别的地方发展,毕业了就回到家乡开了这么家客栈。
苏花朝笑着说真好啊,语气里无不是羡慕。
小姑娘却说,“你这样才好,想去哪儿玩就去哪儿玩。”
苏花朝笑,她哪里知道。
她也想回家,回到他的身旁。
·
苏花朝去南镇的消息,霍绥很快就知道了,他把所有的工作都做完,又提前把这个季度的财务整理好,便立马收拾行李去了南镇。
办理入住的时候,是早上七点。
这个点,苏花朝还在睡觉。
霍绥轻手轻脚的上了楼,客栈一共就三层,一层是招待用的,二三楼是客房,霍绥订的是三楼,他不敢和苏花朝住一层的,怕撞见。
他在这边也没怎么出去,就待在房间里。有时候会听到从楼下传来的笑声,有人说:“花朝姐,你也说说呀。”
苏花朝温婉动听的声音缓缓响起,霍绥迫不及待的打开门,蹲在楼梯那儿听苏花朝说话。
底下一堆人聊的热热闹闹的,客栈老板突然说:“301的客人真是奇怪,住进来,就没见他怎么出来过,吃饭都是叫的外卖。”
301的客人,是霍绥。
有人说他可能性格比较怪吧。
有好事者问他长得怎么样?
老板说长得很帅哎,跟个大明星似的。
有人打趣道,说不准就是大明星,到这儿来避灾来的。
老板说那可真有意思。
唯有苏花朝说,大概,是个伤心人吧。
总是躲在房里,大概是个伤心人,到这儿疗伤来了。
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了起来。
而霍绥在楼上,僵着身子,想着她可真是一语中的。
后来两个人是怎么见面的呢?
大概是因为那晚的一场火灾。
客栈是木制的,那场火,不知道是怎么烧起来的,等到霍绥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房间里已经全是那噎人的浓雾了,他匆忙的拿着毛巾,盖住鼻腔和嘴巴,推开房门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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