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柏宇咬着牙,一个嘴巴子飞过去,怒道:“李翠莲!你还有没有良心了!娘她老人家还没入土为安,你就要这样的大吵大闹,叫娘死了都不得安生!”
他们成亲这么多年来,只有李翠莲打杨柏宇的份,如今杨柏宇竟敢动了手,那登时就捅了马蜂窝,李翠莲满地嚎哭打滚:“杨柏宇你个黑心肝的畜生!老娘自嫁给你,哪一点不为了这个家思量打算!你动手打我!老娘跟你拼了!”
说着,一骨碌爬起来,冲着杨柏宇一头撞了过去,把他撞翻在地,厮打起来。
一个家死了亲娘,反而鸡飞狗跳的,好不热闹,许多无事尚且生非的人,见有热闹瞧,都围拢过去,嗑着瓜子看戏。
再说杨柏新一口气没提上来,晕死过去后,把个周莲香吓得魂飞天外,生怕他也出个什么好歹,招呼两个儿子合力将他抬到床上后,又使劲掐他的人中,杨柏新一时也没个反应,周莲香慌了神,又急急忙忙的遣了杨冬尽去请村东的郎中过来,自己瘫在一边,眼泪涟涟。
杨如雪见家中一片兵荒马乱,也有些心焦,趁众人不备,悄悄拉过杨柏新一只手,搭在脉搏上,自己先在郎中之前诊治一番。
这一切脉,杨如雪不由心中一沉。
原来杨柏新脉气鼓动于外,浮而无力,脉位浅显,盖因外感病邪停留于表时,卫气抗邪,内伤久病,阳气不足,阴血衰少,脏腑虚弱,阳虚气陷。
乃是他多年来操劳过度,又常忧心,兼之联合老太太是因着心病导致体虚衰弱,死因恐怕也和心力衰竭脱不了关系。
杨柏新这症状,似乎也有些时日了,却从未见他去郎中处看看,但在原身的记忆里,确实偶有几次也听到他说心口发闷,不舒服,可见大约是遗传了老太太的,只是年轻力壮,一时没有显现出来。
最近这些日子操劳过了身,又有李翠莲这个外因诱发,所以才一并发作了。
等郎中来了切过脉后,果然说的也和杨如雪诊出来的差不离,又因着老太太的事,特意多叮嘱了几句,说杨柏新需要静养一阵,不能太劳累太操心,心平气和,方能慢慢将养回来,否则的话,一路恶化下去,只怕神仙难救。
周莲香听了,大叹命苦,泪流不止,又心疼杨柏新受罪,衣不解带的守在一旁照看他。
杨柏宇顶着满头满脸被李翠莲挠出来的红印子,愧疚的来找他大哥,现今天气温热,要早早将老太太葬下是正经,杨柏新作为长子,无论如何也要出力的。
周莲香待要骂他,却也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双目垂泪,将郎中吩咐抓来的中药煎汁给杨柏新灌了下去,祈望他能早点醒过来。
杨如雪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暗暗心焦不已。她等郎中走后,立刻把藏了多日的人参从柴堆里拿了出来,幸而多日未见,也不曾发霉变质,依旧和刚挖出来的样子没有差别。
她偷偷的把周莲香拉到房里,周莲香还只道她是小孩心性,没注意就用以前还当杨如雪痴傻时的口吻含着泪哄她:“好姑娘,娘亲要去看着你爹,你自己出去找人玩去吧。”
杨如雪哭笑不得,不跟她争论,只悄悄的从衣襟里掏出那支粗壮人参,塞到周莲香手里:“娘亲,你看这个。”
周莲香一开始还没认出来,拿在手中反复端详了一番后才醒过味来,两眼大睁,不敢置信,声音都提高了,嚷道:“这、这是从哪儿来的?”
第八章京城名医
杨如雪知道屋外还有几个同杨柏新交好的叔叔伯伯提了些鸡鸭鱼肉来看他,因此立即做了个嘘的动作,制止了周莲香,周莲香回神,忙闭紧了嘴巴。
杨如雪道:“娘,你听我说,我自从清醒过来后,便觉得浑似换了一个脑子,境遇比前大不相同,前次去山中捡菇子,不意竟偶然发现了一株人参。
女儿将人参拔出藏好,后来又遇上了楚少爷,因着他在身侧,也不敢将人参露出来,所以只好先藏起来,准备找个好时机再告知爹娘。
现今爹爹气弱体虚,女儿想着拿这人参,些微切两块下来,熬了参汤,再给父亲喝下去,想必补身效果定不会差。”
周莲香定定的看着她,忍不住又红了眼眶,一手拿着人参,一手将杨如雪搂入怀中,哽咽不止:“我的儿!你有这样的奇遇,到底是天可怜见!”
哭过一场后,周莲香擦了泪水,切下几片人参去熬了汤,又留了几片等往后再熬给杨柏新,剩下的就拿纸细细的包好了藏起来,打算留着以后救命用,或者急用时也可拿去卖钱。
等天晚了后,那些闲杂人等也家去了,周莲香这才端着参香四溢的参汤出来了,闻上去味道比先前老太太用来吊命的参须熬出来的参汁浓郁了许多。
一晚参汤灌下去后,到得半夜时分,杨柏新才悠悠转醒。
杨家出了这样的大事,楚辞就算想来找杨如雪,也要注意一下场合,他和杨家又没沾亲带故,岂能随便无事献殷勤,便意思意思,送来了香烛香纸等,又封了一包碎银子,聊表心意,安慰了杨如雪一回后,恋恋不舍的走了。
杨柏新喝了参汤后,勉强能下床活动了,他不顾身体虚弱,就和杨柏宇一同去操办白喜事需要准备的事物。
杨柏宇和李翠莲在家中吵过后,各退一步,李翠莲不插手老太太的身后事,但杨柏宇也必须和他大哥说清楚,这件事杨柏新要出六成银子,他家只肯出四成。
杨柏宇找了他大哥,支支吾吾目光闪烁的说不清楚,杨柏新听懂了,他对这个弟弟实在是不抱任何希望,直接打断道:“你不必多言,我知你意思,你且放心罢,只一件,做完这场白喜事,到时候请来族长作证,你我兄弟已分家,再无瓜葛干系。
你家婚嫁丧娶,都与我杨柏新一家毫无关联,我杨柏新家小子丫头娶进嫁出,也必不请你们来吃这一口酒,你且好自为之罢!”
老太太千叮咛万嘱咐,杨柏新原本也答应了,只是这些日子的事情,着实伤透了他的心,整个人精气神都下去了一大截。
杨柏宇愣愣的,含泪回去跟李翠莲说了,李翠莲剜他一眼,拍手道:“那可不是好事!只他们以后莫要成了花子,又来咱们家讨饭吃的才好呢!”
于是做满了七天道场,杨家兄弟并一众子女披麻戴孝的给老太太哭过一场,守了头七后,老太太风风光光的葬了。
杨柏新心中有愧,有怨,对老太太的感情十分复杂。愧则愧在自己不该在娘亲虚弱时置气,说那样的话,害得老太太郁郁而终。
怨则怨在老太太偏心太过,不疼他这个长子也就算了,连带的他的子女都看不顺眼,诋毁他的女儿。
可即便如此,为了补偿心中的罪恶感,除了自己该出的份例外,杨柏新又格外掏钱贴补了许多银子进去,就为了让老太太的白喜事好看。前前后后林林总总,加起来一算,竟然往外花了八九十两的银子。
当然效果也是毋庸置疑的,老太太的丧事,是莲花村几十年来头一等的声势浩大,老太太当年嫁进莲花村,也是十里红妆,惹人艳羡,如今去了,儿子尽忠职守,葬礼也好看,她这一生,都过得体体面面的,挣了不少面子。
杨柏新拖着尚未好全的病躯忙前忙后,事必躬亲,守灵也扎扎实实熬了半夜,回去后脸都白了,心疼的周莲香忙不迭给他熬了参汤补身子。
等老太太棺椁上山葬下后,他又马不停蹄请来族长、村长,写了文书,按下手印,表明和杨柏宇一家彻底离缘。
只杨柏新却没想到这一层,李翠莲其人,是只能她享别人的福,不愿共别人的难的,她风光时,恨不得将其他人都踩到泥巴里去。她落魄时,却也能腆着厚脸皮来打秋风,遇上这样的极品亲戚,杨柏新单单想通过断绝关系就彻底撇清楚,怕是不能够的。
待得一切尘埃落定,人参也切了小半给杨柏新吃下去了,煎药的水还是杨如雪偷偷带出的灵泉,但仍然于事无补。他人仿佛一张绷紧已久的弦,如今彻底放松,就再也回不去了。
一场丧事办下来,杨柏新是身心俱疲,整个人都没了精神头,躺在床上,吃药也无济于事,心绞痛越来越频发。幸而还有赵老爷送来的一百两,否则就吃药一项来说,家中恐怕要债台高筑了。
周莲香当着他的面不敢说什么,背地里眼泪不知流了多少,生怕杨柏新跟老太太似的,一个不顺气,悄了么叽的就断了气,到时候这一家没了顶梁柱,可如何是好哟!
杨如雪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虽有心想替杨柏新治好,恨只恨现在医疗条件落后,若是能有个X光替杨柏新照一下,那就简单多了,到底是个什么病状,该怎么对症下药,要不要做手术,一目了然,如今只靠中药,她也没那个百分之百的把握。
她日日都思索着这事,眼见着杨柏新身子一天比一天虚弱,村里竟然有风言风语,说杨柏新怕是不行了,又有李翠莲推波助澜,四处嚼舌根,说都是杨如雪这个灾星惹的祸。
不然你看她傻了那么多年,怎么突然一夕之间就好了?不定是从望月湖里捞上来后,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了身,先是克死了老太太,现在连她亲爹也不放过,要一并克死。将来恐怕周莲香和她几个兄弟姊妹,都逃不过她的敌手呢。
到时候,怕就怕她要连累整个村的人倒霉就不好了。
这种怪力乱神的事,在没有其他娱乐方式的山村里流行起来格外迅速,不多时,再等杨如雪出去替杨柏新抓药时,就有小孩往她身上扔石头,骂她:“臭妖怪!快去死!”
杨如雪沉着脸,不愿同他们一般见识,楚辞却骑了一匹高头大马过来,撞了个正着,登时大怒,驱使马匹去撞那小孩,把那小孩撞到在地,眼看着马蹄要当胸落下时,又拉着缰绳,驱马走开。
这几下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看得杨如雪吃了一惊,不料楚辞年纪小小,骑马技术却如此上乘。
那小孩吓得嚎啕大哭,屁滚尿流的爬回家去了。楚辞这才翻身下马,询问杨如雪:“没事吧?”
杨如雪摇摇头,依旧心事重重。
楚辞却道:“你家的事,我也有所耳闻,所以特意求了仲父,请来了京城的名医,或许能为你父亲诊治一二,也未可知。”
若是其他事,杨如雪或许会推辞一下,但这事关杨柏新的性命,她自穿越过来后,从杨柏新夫妇身上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父母舐犊之情,已将他们当成了亲生父母一般。
更别说杨柏新和老太太闹成这样,留下终身遗憾,也是因她而起,她倘若还有些良心,就该想法子治好杨柏新。
因此听了楚辞这话,她当即便欣喜应道:“如此,那可就多谢楚少爷了!”
楚辞微微一笑,道:“你不如现在同我一道家去,那位神医正在我府上等着呢。且他听我说你正在自学医书,对此十分赞赏,早想同你见一面了。”
杨如雪摇头道:“我须得先回去同我娘说一声,免得她心焦。”
楚辞道:“这也容易,你与我同乘一骑,快去快回,不耽搁时间。”
杨如雪有些犹豫,楚辞却已经过来抱住她,让她去踩马镫了。杨如雪哭笑不得,没想到被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抱了起来,不过她现在身体也是个女童,倒也无所谓。只是观察楚辞神色,看他轻轻松松就将也有大几十斤的杨如雪举了起来,可见膂力强大,不同一般少年。
杨如雪心中有所疑惑,又联合他家府邸中那些训练有素的护院,隐约怀疑这家子恐怕不简单。有些退怯之意,上一世的事情,实在给她带来了不小的心理阴影,有道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由不得她不心有余悸。
可为了杨柏新,她咬咬牙,决定把这一切都抛到脑后,船到桥头自然直,对于那些疑点,她只做不知便好,不闻不问,难不成也能惹祸上身?
马儿撒开四蹄,嘚嘚嘚一路往前冲去,楚辞不知杨如雪心中所想,只是伸出一手,虚虚揽住杨如雪细腰,脸上有些难以察觉的害羞。
周莲香听说了,对楚辞感激不尽,自然同意杨如雪前去请了名医上门。
楚辞带着杨如雪,又一阵风般的跑回了镇上,冲到了家中。
到得大院内后,楚辞利落翻身下马,又伸出两手对杨如雪道:“我抱你下来。”杨如雪依言照办,有护院过来替楚辞牵走马屁,两个少年少女便一同急急忙忙往大院深处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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