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什么想吃的没有,怎么就巴巴的盯着二哥二嫂要糖吃?”
独孤伽罗在历史上也是个极有名气的传奇女性,有着一半鲜卑人的血统,所以性情爽直又不乏妩媚,但因着接受了汉家的文化熏陶,又充满了汉家女儿的优雅体贴。
而今她笑意温雅,举态从容地从殿内走来,目光随和又宠溺的看过自己的三个儿女,最后才将目光落到了萧思尔的脸上。
昨日因着居于庙堂之上,而萧思尔又戴着镶有串串珠翠的凤冠,是以独孤伽罗并未将她的容貌看的多么真切,如今褪去那层层阻挡,她便是瞧得真切,心头不免惊疑,这世间真有如此相似的人呢!
若非这已是几年前的事,而两人之间的容貌也颇有年纪差异,她险些就要以为面前这人,就是那女子了。
见独孤伽罗过来,一旁的杨广一手扶住杨谅一手扶着萧思尔,恭恭敬敬朝她行了一礼,“母后”
萧思尔羞羞答答的依偎在杨广旁边,虽是娇羞但也晓得,萧家四公主在这个时候理应是个什么模样,因此随着杨广也是朝着独孤伽罗行礼唤道:“母后”
萧思尔脸上带着些常年的婴儿肥,加之她待人接物之际常常是喜笑颜开的,所以那模样看起来确实是比她真实的年纪要小上一些。
而且在出门的时候杨广还让丫头在她脸上做了一些个手脚,使得她容貌上头又年轻了一些,若不是仔细看,也是看不出来。
“好孩子,昨日可是辛苦了你们,一应都还习惯吗?”
独孤伽罗见萧思尔一副小女儿家的娇羞模样,但举手投足之间也还是大气矜贵,温和的眉眼从容舒雅,瞧着杨广时含着些羞赧,瞧着别人时也是带着三分亲近的笑,一看便是个心胸宽阔懂得照顾人的模样。
对此独孤伽罗也还算是满意,是以也并不显身份,上前去握她的手,顺带将她脚边的杨阿五也牵在手里,带着她们往里间去走。
“都习惯的。”萧思尔被独孤伽罗亲切的拉着,微微垂着头,似是害羞那般瞧了一旁的杨广,七分情意三分询问。
杨广触着她的那眼神,心头微微一漾,忽地想起了当年的这一幕,那时候他也是带着她一起来见独孤伽罗,她害羞的几乎不敢抬眼来瞧他,直到被杨谅和杨阿五闹的不知所措才偷偷打眼来看他,似是求救,看着实在可怜。
而今同样的容貌,同样的羞赧,不同的却是这不经意间的依恋,杨广看在眼里,心里不免滋生了一些难言的情愫,可一回头又想到,她毕竟不是她,而今不过是她配合着他做的一场戏,只是一场戏,丝丝寥寥的失望。
只那失望不过一瞬而逝,再抬眼之时,他便又是那温文尔雅的晋王殿下,和煦的朝她笑了笑,示意她跟着独孤伽罗去便是,看到杨广的回答,萧思尔才微微点了点头,放心地跟着独孤伽罗往里头去走。
而两人这两个眉目之间的情绪传递,在旁人瞧着,只道这两人新婚燕尔,那感情怎地就蜜里调油般好的让人如此如此的羡慕了?
“英儿也一起来呀。”一旁的独孤伽罗将两人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心里又是一阵宽慰,瞧着杨广时,有些嗔怪他不懂事一般的说了一句。
“是”杨广微微一笑,瞧了垂下眼睑的萧思尔一眼后才应了声。
“二哥,你的耳朵怎么红了?”一旁的杨谅人小鬼大,黏在杨广旁边嘻嘻的笑了问道。
“母后,二哥的耳朵为什么会红?”跟着独孤伽罗的杨阿五听得杨谅那样一说,扭着小小的身子回头去看,晶晶亮亮的大眼睛实在是可人疼的很。
“嗯,这个阿五可要问二哥去了哦!”独孤伽罗打趣杨广。
“啊?那二嫂知道吗?”杨阿五回过身弓着身子去看独孤伽罗那边的萧思尔,眨巴着的大眼睛里尽是疑惑。
“诶?”萧思尔被杨阿五忽然问上,似是未曾反应过来,脸上红了一片,嗫喏着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我知道,我知道,二哥这是害羞了!二嫂也是害羞的!”
杨谅见萧思尔垂着头,手上捏着一块装了香料的玉玲珑,手足无措的样子,再回头看杨广正看着萧思尔,原本那耳朵上只一点点的红,如今竟是蔓延到了别处,是以他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惊喜的喊了起来。
而他这话音一落,竟是惹得众人一阵的忍俊不禁,独孤伽罗瞧着自家小儿子一派的天真烂漫,熠熠生辉的眸子得意满满,禁不住啐道:“人小鬼大,就你什么都知道了……”
“母后,我说的没错,你看二哥和二嫂都承认了!”杨谅滴溜溜的眸子转个不停,咧嘴笑的跟一小大人一样来来回回的看着杨广和萧思尔,心头开怀。
真是没想到他那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从来就只知道看书写字练武的二哥,竟然也会有如此的窘态,实在是天大的趣闻,必得让众人都知道才成,他便是如是想着。
萧思尔脸上囧的一片通红,心里却是忍不住的升起了一丝丝的羡慕来。杨广一家子因着都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姊妹,而且都是由独孤伽罗教养,所以兄弟姐妹间情感总是比常人家来的亲厚。
当初萧思尔还在柱国公府里的时候,就常常瞧见这一大家子聚在一起谈天说地的场景,那真真是让人羡慕不已的天伦之景。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的一个原因,所以及至今日杨家虽成了世上最尊贵的人家,但关上门来,也还是一派的融洽和睦,并未因着重重的礼仪而生出嫌隙隔阂,至少现在他们还是这样的。
第18章:香囊
“二嫂,你这个是香囊吗?”杨阿五似乎是很喜欢萧思尔的,这时候她被独孤伽罗拉着说话,她便是蹭在她旁边,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满的疑惑和欢喜。
此时她挨着萧思尔,好不开心的玩耍着她腰间的那个玉玲珑香囊。那香囊是由一块翠玉雕成的,鸽子蛋大小,外头一层镂空雕成了繁复的白鸟图案,里面又一个更小一些的,也是镂空的样式,雕着更加细小精致的百花。
在那百花玉壳里头,放着几许切成块儿的香料,悠悠清淡的香味从中散发出来,安神醒脑又能驱虫杀菌,这是出门那会儿杨广给她的,她不晓得有什么用途,但这时候瞧着杨阿五喜欢,便是摘下来递到她手里。
“喜欢的话就送给阿五吧。”萧思尔也是喜爱杨阿五,而她这人向来是大方的。
只她不知道的是,当她要将这东西轻易送给杨阿五的时候,那厢里正喝茶的杨广手上微微顿了顿,心头生出了些许说不上来的滋味。他送的东西,在她眼里都是这么不稀罕的?
“里头都放了哪些香料呢?”独孤伽罗见萧思尔如此,倒不是贪她这么些东西,只觉着这样的性子,惯是个会处事的,那日后主持杨广府中的事宜,应该也是有分寸的。
“有香叶,甘草,迷迭香,白芷和苍术。”萧思尔想到杨广在将这玉玲珑交给她的时候念了这么些药名,没想到是这时候来用的,不免心头又是一阵的腹诽,他还真是事事都料的通透呢。
“哦?却不知这些香料放到一起都有什么用?”独孤伽罗听得萧思尔回答,又想起先前有人提到,说萧思尔博学,就连岐黄之术都晓得,因而此时大有试探的意味。
“夏日里气候闷热,这些药材放到一起,可安神醒脑,还可起到驱虫效用。”萧思尔赧然的笑了笑,乖顺的回道。
当然这些东西也还是杨广给她说过的,至此萧思尔心头又是一阵的叹息,如杨广这般年纪轻轻的半大孩子,你说他那小小的心眼里怎地就能装下这样多的东西呢?
“还可驱虫?”独孤伽罗倒是没想到这么一茬儿。
“嗯,所以夏日里戴着便会少一些蚊虫叮咬。”待到这话语一出,萧思尔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抬眼瞥了杨广那一处,只见他温温和和的笑着,正与杨谅说着什么,兄弟俩笑的一派安然,好不融洽。
“母后,虫子咬的阿五好痛,是不是戴着嫂嫂这个香囊就不怕了?”这时候一旁不知何时已然蹭到萧思尔怀里来的杨阿五扬着一张红扑扑的小脸蛋,手里拽着那玉玲珑欣欣喜喜,翠玉相击发出叮叮声响。
萧思尔伸手拢着杨阿五,只怕她摔到了地上,瞧着她那亮晶晶的眼眸和娇俏的小酒窝,不觉便是将刚刚一闪而过的念头匆匆抛到了脑后。
“你五妹打小就是个招虫的体质,出外去走一圈那身上不论防的再严也会多出几个小疙瘩,红红痒痒半月都不能消停。”
独孤伽罗最为心疼孩子,尤其杨阿五如今还是最小的那一个,而且她的出生又正是杨坚事业愈见顺遂的时候,所以夫妻俩都非常喜欢她,如今只讲到她为蚊虫所苦便是满眼里的心疼。
“这个也是咬的吗?”杨阿五藕段一般的手脖子上,很是醒目的挂着两个小红粒儿,萧思尔很心疼的指着问。
“嗯,虫虫最坏,咬的阿五好痛!”杨阿五水汪汪的眼睛,仿佛看到那红点儿就想到了那虫子欺负自己的情形,好不可怜。
“她啊,出门又不喜欢戴香囊,总说那味道怪,半道上趁人不留意就给扔了,回来又是满身的疙瘩。”独孤伽罗满脸的无奈,但又舍不得去责怪杨阿五,正是一个母亲的宠爱。
“可是母后,阿五喜欢嫂嫂的这个,这个味道极好闻的,你闻闻……”
说着杨阿五便是扭着小身子将玉玲珑的香囊凑到独孤伽罗的鼻尖去,独孤伽罗也是宠溺,一点没有顾念国母仪态,此时凑过身子便来将就杨阿五,末了还真真切切的附和杨阿五说着那香囊确是好闻,惹得杨阿五高兴的呵呵直笑。
杨阿五确也是极喜欢萧思尔的,自打钻到她怀里后就再没下来过,扭来扭去跟一条小虫那般,将萧思尔的衣裳这边弄皱后又将那边给弄皱。
一旁的独孤伽罗瞧着,也舍不得沉脸斥她,只耐心的让一旁的嬷嬷赶紧将她抱走,不过每当这时候,杨阿五便是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瞧着萧思尔喊“嫂嫂,嫂嫂”
萧思尔被她喊的心头发软,宠溺的又是将她搂进怀里,笑着一句:“我没关系的。”
如此杨阿五便是又欢喜了,但也晓得自己扭来扭去太没规矩才会让独孤伽罗想要将她抱走,因此瞅着独孤伽罗又瞧瞧萧思尔,便是乖乖的不再那么乱动了。
“梦儿小时并未与梁帝梁后一起生活,想必也是有些遗憾,不过今日便好了,你与英儿有了自己的家,将来还会有自己的孩儿,届时欢欢喜喜的过日子,甚好。”
杨阿五窝在萧思尔怀里,手上把玩着那个玉玲珑的香囊,清脆的叮铃声和着她欢快的笑声,使得萧思尔心情也是极好,正想逗她一逗,却不想一旁的独孤伽罗又是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萧思尔先是有些愣神,可很快便是反应了过来,萧家四公主名叫萧绮梦,所以独孤伽罗口中的梦儿,该就是如今的她了。杨广小名叫杨英,独孤伽罗便是一直叫他英儿,真是个女里女气的名字,萧思尔又是一阵腹诽。
但这时候的她也还是听得出来,独孤伽罗这里哪是在心疼她的过去,这摆明的是在试探她的心胸和见地吧?
对于从小抛弃了自己的父母,若她真的是萧绮梦,那该用怎样的心情去面对?若是无所谓,便显得她这人太过薄情。若是介意怨恨,又会觉得她这人实在不孝,是以她想要给出一个满意的答案,还真是需要动一动脑筋呢。
第19章:过关
“梦儿的性命是父王母后赐予的,若是没有他们便是没有今日的梦儿,所以无论如何对于父王母后的生育之恩梦儿都是无以为报的。而这些未能受到父王母后的教导,以及不曾侍奉于他们身前,确也是梦儿的一大遗憾。”
“不过梦儿一直相信,梦儿虽未在父皇母后身边,可他们心里一定是挂念着梦儿的,这样梦儿还有什么不可知足的呢?”
“况且人生际遇各不相同,缺失了一样便会有另一样来弥补,在乡下的时候,舅父待梦儿却是极好,是以梦儿对于舅父的养育之恩,也是万万不可忘记的。”
萧思尔的语调轻缓,吐出的一言一语似乎都带着温温和和的暖意,没有做作与矫情,更没有为了敷衍所编撰出的华丽篇章,朴实无华却又句句真情。没有回避梁帝梁后自小将她送人的事实,只一句父母依旧牵挂便已足见其心胸的宽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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