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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真到了需要往出掏钱的时候，除了杨慧兰谁都不言语。老三两口子老实又木讷，本来是少言寡语，顾妈妈心中有数。不过大嫂和六弟妹，她们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顾老爷子提出自己的想法之后也不说话了，反正他就是要在城里养老，儿子们看着办！
一番沉默之后，顾妈妈又接着说话了，“眼下有两个建议，一是大伙凑钱买房子，房产证上写爹娘的名字，有那么一天就大伙平均分；二是一家出钱买下楼房，让爹娘住到老......”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透过大伙的表情她知道这第二个建议挺冲他们的心。
“谁出钱买房，房产证写谁的名字。爹娘有居住权，等百年之后归出资人所有。”顾妈妈说着，“住在城里跟农村不一样，连喝口水都要花钱。爹娘没有退休金，生活费得子女掏。这钱不多，应该没有人有困难吧？”
“我看这第二个建议好，谁都不吃亏。”
所有人都赞同这个主意，至于买房子的人，除了顾爸爸没有第二个人选。生活费一家每个月出四十块，一共二百块钱，足够老爷子和老太太两个人花。
这边兄弟几个人商量好，那边顾爸爸就去市里寻摸房子。考虑到老两口的年纪和腿脚，必须买一楼，最好带小院，能放破烂东西也能种小园子。而且交通要方便，周边要有市场、医院和公园。这样一考虑，价钱上肯定要飙高。六十五坪，新开发的楼盘，一共需要五万二千块钱。
“盼盼，走，跟爸爸瞧瞧去。”顾爸爸招呼顾盼一起去看楼房，“你妈什么都不管，还得你把关。咱们家总归是你当家做主，这么大一笔开支得你同意才行，呵呵呵。”
“爸，现在咱们家有这么多钱，我当这个家你还能放心？几万块钱罢了，这个主你能做！”顾盼瞧着自己爸爸试探的说着。
顾爸爸听了变得严肃起来，沉思了片刻才说：“大闺女，爸在这之前做过的最美的梦就是捡了二百块钱。现在一下子有了这么多钱，还成了远近有名的人，我都找不着北了。我想要做个好丈夫，做个好父亲，做个好儿子，让外人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所以在你爷爷奶奶养老的问题上，我是抱着不怕花钱的态度。可是看见你大伯和叔叔们的态度，我突然就冷静下来了。有些事，并不是光花钱就能达到想要的效果的。
我是彻底想开了，各人都有各自的家庭，谁都不能替谁过日子！爸跟你说句心里话，要是以后你大伯他们真吃不上饭，我也不能眼看着。到时候他们不领情不道谢，我也认了！”
“爸，我也跟你说句心里话。”顾盼听到这里说着，“你也看出来了吧。我特别不待见大伯他们一家，对六叔、七叔他们感情也淡薄，相反很亲近两个姑姑。”
“姑姑从小带着你们姐妹两个人长大，感情亲厚是正常的。”顾爸爸是看出来了，却没有其他想法。
“爸，你还记得我小升初的那个暑假生了一场大病吗？”
“记的，当时你高烧好几天不退。我和你妈都吓坏了，要送你去镇上医院。后来你突然就退烧，当时我觉得是老天爷保佑。”顾爸爸记得很清楚，“从那次开始，我才觉得你变得懂事多了。”
“那你还记得我醒来后跟你们说起的梦吗？”顾盼接着问。
顾爸爸点点头，说着：“我记得，你说得好像真事一般，我差点以为是真得。你妈更离谱，还哭得挺厉害，第二天早上起来眼睛还红红的。”
“如果我说那些都是真得呢？”
顾福来听见女儿这样说一愣，随即盯着她，看见她不似在开玩笑。
“爸，你仔细想一想，就不觉得哪里不对劲吗？”
顾福来的脑子翁的一声，想起了女儿这两年来的翻天覆地的变化。除了模样没变，她的个性，她的为人处世，她的胆量，她的见识，她的智商......全都不是自己印象中的女儿了。难道......他不敢往下想，觉得一切实在太诡异，他理解不了也接受不了！
“为什么我去北京、深圳能赚那么多钱回来？为什么想到开涮烤店？为什么敢到市里去开饭店？”顾盼知道自己爸爸到底是个善良心软又愚孝的人，她必须把话说明白。自己的亲生父亲，还能因为自己重生害怕自己，不认自己？如果是这样，顾盼也当没有这个爸爸了。
“那是因为我知道北京潘家园什么东西能变成宝贝，我知道股市是怎么回事，我知道什么邮票有升值空间，我知道二十年后火爆的自助餐怎么操作，我知道那条高速公路经过什么地方......”
“你是说并不是盛少爷透露了消息，而是你记住了这辈子发生的大事？”顾爸爸吃惊极了。
顾盼点点头，“上了大学之后，每逢寒暑假我都要坐汽车回来。那条高速我再熟悉不过，寒暑假、五一、十一，四年就是二十四次。参加工作结婚之后，反而不常回来了。”说到这里，她内心一阵愧疚。
顾爸爸的脑子乱哄哄，根本就消化不了这些。他沉默了好一阵，最后盯着顾盼声音颤抖地问道：“我就死在你生病的那个暑假？”
“嗯。”
“那这辈子......”
“可能是因为我的重生，所以改变了一些事情的结果。我还真害怕一切都跟上辈子一样，那么，我重生一次就等于再受一次磨难。老天爷垂怜，一切并没有重演。”
“我想回家躺躺。”顾爸爸实在是没有心情再去市里，他回家倒头就躺在了炕上。
第一百九十五章 梦境
顾盼把自己重生的事情如实告诉了顾爸爸，可一下子把顾爸爸吓住了。他脑袋发蒙，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躺在炕上闭上眼睛就昏昏沉沉。不知道是在做梦，还是眼前出现了幻觉，顾盼说起关于前世那些种种都像放电影似的闪过。
大嫂来家里要债，他去石场干活，从山坡上摔下来落了个半身不遂。后腰被大石头狠狠硌了一下，疼入骨头中，那感觉真实的不能再真实。疼过之后，他的下半身完全失去了感觉，甚至连大小便都没有意识。闻到骚味和臭味，他才知道自己把大小便弄在炕上了。看着一夜之间老了十岁的妻子，看着两个年幼不懂事的孩子，他觉得自己活着拖累了家人。
他受重伤瘫痪，亲戚们接连上门探望。他们都表示同情，表情和言语中都透露出“这个家以后怎么办”的意思。可谁能帮助这个跌入谷底的家庭？医药费、生活费，孩子的学费......生活的重担全都压在顾妈妈一个女人身上。
此刻的顾爸爸就似一个观众，看着眼前这场悲剧。他眼看着妻子为了给自己筹后续的治疗费，厚着脸皮挨家挨户去借钱。两个妹妹二话不说，自家拿不出多少就帮忙去借，三弟的日子过得艰难也拿出仅有的五十块钱。到了老七和老六家，虽然两个弟媳妇不情愿，可两个弟弟张罗着给拿钱。只有到了大哥家里，大嫂的话说得巧妙，却让人不好意思张口提借钱的事，顾妈妈待了一会儿就出来了，钱自然是没借来。至于李家人，他们钱是钱，物是物，尽全力拉扯顾妈妈。
世态炎凉，人情冷暖，这回顾爸爸是深有体会。人心善恶，谁亲谁疏，自见高下。
画面一转，顾爸爸看见自己躺在炕上，一边捶着自己没有知觉的腿，一边疯了似的叫喊着。听不见他的声音，顾爸爸清楚感受到了他的悲伤、绝望和无助。随手能碰到的东西全都被他扔了，地上一片狼藉。
顾妈妈进来麻利的收拾，没有发脾气，没有发牢骚，压根不提借钱的一系列遭遇。收拾完屋子，她就去做饭。
看到这里，顾爸爸鼻头发酸。
镜头再次变换，他直挺挺躺在炕上，旁边放着一个白色的药瓶子，里面是空的。
顾妈妈哭地撕心裂肺，这次顾爸爸听得清楚，“顾福来，你抛下我们娘三个就这么走了，你好狠的心！只要你躺在那里，不能动能说说话，也是我们娘三的依靠！你死了清清静静，我们怎么办？你让我们怎么活下去......”
“妈，爸爸怎么了？他喝药了？”盼盼拉着培培的手进来，哭着问着。
顾妈妈把药瓶子攥在手里，看看两个年幼的孩子摇摇头，“不是，你爸是病得太重！他怎么会舍得扔下咱们？他不想死，可命不由人！你们记住，爸爸是病死的，他非常爱你们舍不得离开！”
两个孩子还小，即便是那时的盼盼也才十三岁罢了。当时的她还是个天真没有任何见识的小姑娘，对妈妈的话并不怀疑。
可顾爸爸看到这一幕却忍不住，眼泪哗哗的流了下来。他觉得这一切不是梦，它真实的发生过！
葬礼上结束，顾家所有人都聚在一块儿。以顾老太太为首，顾大嫂敲边鼓，一口咬定是顾妈妈嫌弃丈夫瘫痪，精神上、肉体上虐待丈夫，才导致丈夫轻生。面对这莫须有的罪名，顾妈妈一个人说不过他们。两个小姑子死活护着，这事算是过去了。可从葬礼之后，顾家人对这娘三却视而不见，老三两口人偶尔送过来些吃得，秀娟、秀丽两姐妹时常过来，偷偷往顾妈妈手里塞钱。
生活的蹂躏，精神上的折磨，让顾妈妈过早的衰老。这种衰老不仅表现在容貌上，还表现在身体机能上。守寡的前十年，经常有人上门给她介绍对象，她怕后爸对两个孩子不好都拒绝了。就这样，她挨到二女儿打工，大女儿毕业结婚，日子终于能让她喘息一下了。
二十年的片段接连不断的从顾爸爸眼前闪过，他的心越来越疼，越来越觉得自己是个大混蛋、懦夫，对不起妻女三人！
顾盼的婚姻生活像画卷一样展开，顾爸爸看见了女儿的隐忍、退让，全身心的付出，也看到了她遭受背叛、侮辱，最后竟然坠楼而亡。婆家为了推卸责任，居然睁着眼睛说瞎话，顾培母女势单力薄又没有证据只能默认。
顾妈妈回到家里大病不起，顾培为了照顾妈妈给妈妈治病，跟丈夫不和离了婚。顾妈妈缠绵病榻三年，也撒手去了。顾培孤零零一个人，处了几个对象都不满意，最后索性一个人过日子，孤独终老了。
顾家人的悲欢离合比电视剧还要曲折精彩，顾爸爸似梦非梦的见证了这一切，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他睁开眼睛，看见妻子正守在身边。顾妈妈的头上没有白发，眼角虽然有了细纹皮肤却白皙紧致，并不显老。顾培正在地下洗脸，顾盼挑着门帘从外面进来。
“爸，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昨天晚上你发烧了，一直在说胡话，把我们吓坏了。”顾盼瞧着爸爸，有些后悔把自己重生的事情说出来，看样子是把他吓着了。
顾妈妈一晚上没怎么睡觉正在打瞌睡，听见动静醒了过来。她看见丈夫醒了，赶忙伸手去摸顾爸爸的额头，“还好，不热了。跟你结婚这么多年第一次看见你生这么严重的病，发烧、说胡话还掉眼泪。我心里都没底了，把幺妹喊过来给你挂了一瓶点滴。我琢磨着，要是今天早上还不好转，直接送你去医院了。”
听见妻子絮絮叨叨似的关心，他觉得非常温暖。他就那么看着自己的妻子，生怕少看一眼妻子就会突然消失。昨天晚上经历的一切太真实，他确定那并不是梦。正如顾盼所言，那是他们一家人上辈子的命运，而一切随着人顾盼的重生都改变了。
“你们都过来。”顾爸爸紧紧攥住妻子的手，又让两个女儿过来。
第一百九十六章 买衣服
顾爸爸这一晚上好像过了一辈子那么长，他睁开眼睛看见妻子和两个女儿都在身边，竟然有种喜极而泣的感觉。他紧紧攥住妻子的手不松开，又把两个女儿喊到跟前来。
他看看妻子，又看看两个女儿，心里有千言万语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我对不起你们！”只这一句就哽噎了。
顾妈妈听得一头雾水，“你不是高烧烧坏了脑子吧？”说完伸手又去摸他的额头，感觉温度挺正常。
顾盼却明白爸爸话里的意思，她知道爸爸这是相信自己的话了。可这生老病死本就不由人，对不起三个字有些严重。她还不知道顾爸爸昨晚上的所见所闻，她还不知道上辈子的爸爸是自杀！因为他的懦弱和不负责任，把生活的重担全都压在一个女人身上，她们母女三人一天好日子都没有过着。想到这些，顾爸爸真想狠狠扇自己几个耳光！
“不，我没做到一个丈夫，一个父亲应尽的责任。”顾爸爸摇摇头，“素霞，我会让你享福的，你放心！”
“老夫老妻当着孩子们的面说这些话干什么？我现在就挺享福，家里有钱了，孩子们都健健康康，什么闹心事都没有。”顾妈妈知足，她从来就不奢望什么大富大贵，一家人日子过得宽松些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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