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正远这才放弃了联系南庭的想法。可现下的情况是,何勇根本没有意识到问题的根源在哪里,他甚至于,把这件事归究于桑桎与司徒南的关系,这让桑正远非常气愤,他有些跑题地反驳道:“别说 桑桎还没和司徒南结婚,就算结了,也无法保证就不会离,你何总不也再娶了吗,不然和女儿的关系也不至于破裂成现在这个样子,连她是因为司徒南才不能和盛远时在一起这件事,都不知道。我话是难 听,但因为‘远洋’的命运和‘何创’挷在一起,我才要提醒你,与其把责任推到我儿子身上,不如回忆一下,自己当年做过什么!”
当年桑桎退婚,已经让何勇颜面扫地,现在又扯进来一个盛远时!何勇当场砸了茶杯,“你是什么意思桑正远,当年我是算计了司徒胜己,可如果不是你从中作梗,会留下司徒南这个祸根吗?说到底 ,就是你儿子埋下的隐患!否则没有了司徒南,何来的盛远时?!”
桑正远想到此刻“远洋”面临的危机,一时间之间也不确定,自己当年受桑桎“威胁”没对司徒家落井下石是福还是祸,可彻底看清了何勇本性的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这位何总的指控,于是他 说:“幸好还有个盛远时,有个齐润集团,否则你何勇怕是要不自量力地称商界第一了!”
何勇终于也被逼出了真话,他语气不屑地说:“你桑正远不是也一直想借我何创,称G市第一吗,现在倒好意思以此说事。”
“我是想过,我还那么做了。”桑正远竟然不忘在这个时候插了何勇一刀,“但谁让我儿子看不上你女儿,我这个当老子的,也是无能为力!”
何勇被气得恨不得要动手打人了,他愤恨地注视着桑正远,“他看不上我女儿,还不照样也被别人看不上?”
这可能就是因果报应吧,谁知道呢。桑正远冷笑,“你女儿也一样,当年因为司徒南被我们桑家退婚,现在还是因为司徒南,被盛家拒之门外,就像你何勇算计完司徒家,也要还回去一样,历史总是 惊人地相似。”
何勇砸了自己的办公室。
就这样,两个在商界也算有些份量的“前辈”竟然在晚年遭遇事业危机时,不先考虑对策,反而拿晚辈的感情作为武器攻击对方,面对这样不太有份量的对手,无论是齐润集团,还是盛远时,都有种 胜之不武的感觉。可对手就是这么不给力,作为稳赢方,盛远时也没打算客气。
中南集团飞行总队队长盛远时作为试飞员,为齐润集团研制生产出来的新型航煤做技术试飞的消息一公布,别说是各航空公司要对业界老大的中南马首是瞻,那些之前受林如玉蛊惑的大众,也都把目 光聚焦到了南程航空,直到这个时候,丛林才明白,为什么之前盛远时会说“时候未到”。等试飞的消息一出,别说是整个民航业要轰动一番,整个中国,乃至全世界都会知道,中国中南集团,南程航空 总飞行师是中国首次生产成功的1号生物航煤的技术试飞员。这样的消息,比任何的媒体报道都有说服力。
拥有能做试飞员的总飞行师,无论是他的飞行术,还是南程航空的飞行安全,乘客还会质疑吗?既然都没什么可质疑的了,机票不超售,说得过去吗?
于是,在试飞的消息公布出来的二十四小时之内,南程航空像春运期间大众买火车票一样,呈现出一票难求的盛况。至此,免责单事件造成的不良影响,全部消除。
南庭该为盛远时高兴的,毕竟,南程航空遭遇的声望危机是很严重的。试飞不仅能轻易消除外界对南程飞安的质疑,生物航煤的问世,更是振兴民族工业的一大壮举。然而,最后一个知道盛远时要作 为新航煤技术试飞员的她,显然消化不了这一消息。相比师兄们的兴奋,面对包括大林在内的,很多人的恭喜和期待,南庭高兴不起来。
她翻看手机上的最新资讯,在一条条关于新航煤,关于试飞的消息中,不得不接受,盛远时确实是要执行试飞任务了。而直到此刻,盛远时没有对她提及一个字。
盛远时开了一天的会,等他忙完赶到塔台时,南庭已经走了。这段时间,除非是她值夜班,否则都是他接她一起回家,回盛远时的家,可这一天,南庭下班后,悄远声息地坐通勤车回了齐妙那边。
盛远时本意是想等晚上回家就和南庭说,因为就在昨晚,齐子桥还问他:“告诉南庭了吗?”可由于最近,她为那些莫名其妙的梦境,以及林如玉的事情困扰,情绪不是特别稳定,盛远时甚至都想建 议她休息一段时间。结果,消息传得比预想的要快很多,逼得他不得不说。
盛远时之所以这么难开口,是因为太清楚,尽管南庭不情愿,也不会阻止自己,哪怕她知道,试飞是有危险性的,也只会把所有担心的情绪都压抑在心里。盛远时才不希望,在试飞时间没最终确定的 情况下,让她承担太多压力。可当南庭不肯接电话时,他才意识到,让她最后一个知道自己要试飞的消息,更加不对。
在赶去民航小区的路上,盛远时给南庭发微信说:“是七哥不对,但你总要给七哥认错的机会对不对?我马上就到了,你不能避而不见,行吗蛮蛮?”
南庭听见微信提示音了,她不看手机,也猜到是盛远时的信息,可她只是坐在沙发上,呆呆地看着睡不着。自从她和盛远时有了最亲密的关系后,就很少回来这边住了,始终被齐妙照顾的睡不着再见 到她,开始变得格外乖巧,此刻,它坐在南庭对面,瞪着圆圆地小眼睛看了眼手机,然后过来舔南庭的手,像是在提醒主人什么。
南庭一点反应也没有。
睡不着又用脑袋蹭蹭她的手,一副求抚摸的姿态。
南庭才终于抬手摸了摸它。
睡不着如同得到特赦一样趴在她脚边,把小脑袋搭在两只前爪上,静待主人发令。
没多久,敲门声就响了。
当然是盛远时,他在外面说:“蛮蛮,我知道你在家,把门打开。”
睡不着听到动静,顿时竖起耳朵跑到门边,可就在它才汪汪叫了两声时,南庭走过来拍了它脑袋一下,它立即就不叫了,但还是站在门口,一副守卫主人的姿态。
盛远时以为南庭一定不肯轻易开门,他刚想说:“要是你不开门,我就找人撬锁了。”而他也确实是那么想的,以至于刚刚在楼下,他都问好了开锁公司的号码,南庭却没给他废话的机会,打开了门 ,而她甚至还考虑到盛远时对睡不着过敏,把对盛远时虎视眈眈的家伙拦在了自己身后。
盛远时注视她微红的眼睛几秒,说:“对不起。”
南庭原本并没有哭,而她眼底的红也只是因为强自压抑,可盛远时这句道歉让她眼中瞬间盈满了泪,然而,她竟然还是忍了回去。
“我没有生你的气,我也清楚,我不该,也不能阻止你,我只是想到试飞潜在的危险性,没有办法违心地对你说:去吧,我支持你。”南庭抬眸看着他,“七哥,我发现自己是个挺狭隘的人,心中没 有什么大义,只希望和自己爱的人,好好地在一起。”说到这里,她悲从中来,忽然就进行不下去了。
盛远时想过她可能会哭会闹,会像那天在指挥中心一样,求自己不要飞,可她这么平静,他反而有点不知所措,只能上前一步,把她搂在怀里,“如果你真像自己说的那样,完全可以作我闹我,那样 ,或许我真的会放弃。”
她却不能。他的父母难道不比自己更爱他吗?可他们为了民族工业的振兴不惜让儿子以身涉险去试飞,她凭什么以爱相挟阻止他去?只不过,那些断断续续的梦,那些她分不清是前世还是未来的梦, 不可能全无缘由,南庭害怕,害怕有些东西一旦被印证,再无回旋的余地。
飞行向来无小事,因与生命息息相关。
眼泪溢出眼眶,落在盛远时胸前,南庭那么无力地抱住他腰身,收紧手臂。
这样的无声哭泣,比大吵大闹还让盛远时难受,他抱紧她,像是要把她按进身体里。
第73章 翅膀之末,脚步之初-04
至于怎么会多嘴去评价“偶像”的机长广播,是因为南庭想起了一位旧人,他的机长广播相比程潇,有过之而无不及。时隔多年,南庭依然清楚地记得他所有版本的广播。
就这样分了神,没注意到从哪里跑来两个小朋友,围着她追逐起来。南庭担心他们摔倒,边俯身说:“小伙子,快踩刹车,不然追尾了。”边伸手,准备一前一后把两人拉开。
小朋友却在“再乱跑就把你送人”的恐吓声中用力挣开她跑走了。
前一秒还被他们当挡箭牌似地拽得转圈,后一秒又被抛弃似地推开,南庭顿时立步不稳,惯性地向后退了几步,眼看着就要撞上滚动的平梯扶手。
孩子的手劲能有多大,即便撞上也不会有多疼。问题是,如果南庭脚下稍有不慎倒着踏上平梯边缘,一前一后两个方向的作用力下,她就会被带倒。大庭广众之下出丑是小,还有一定的危险性。
腰间突然横出来一只手,用力一搂,轻巧地把她带离危险区域。
因为身上穿的是高腰宽松的上衣,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对方的手指不经意就触到了她腰间的肌肤上。
明知是无意的冒犯,可那么敏感的部位被陌生人碰到,还是个男人——南庭的第一反应是:下次再也不穿这件衣服了。
对方却在她站稳的瞬间收手,并清晰地说了句:“抱歉。”显然对于意外的肌肤接触也有所觉。
低沉磁性的声线,微微带了点温柔的语气,男人脚下未停,与她擦肩而过。
南庭的目光只来得及捕捉从头顶掠过的那只有力的手臂,视线里就只剩下一个笔直的背影。
领口挺阔的白色衬衣,与闪着光芒的四道杠飞行肩章相得益彰,剪裁合身的黑色长裤,衬得男人身姿舒展,挺拔利落。
那个背影,正在打电话,南庭听见他语带笑意地说:“刚刚落地,发布会?来得及,不过我是不是应该先倒个时差……颜值担当?我什么时候需要靠脸吃饭了?”
那个背影,被透过玻璃窗投射进来的日光拉长,南庭看着他,一步步走远,不曾回头。
唯有他身后跟着的十几位飞行学员,纷纷回头看她,像是在嘲笑她的狼狈。
南庭伸手抚上后腰,觉得刚刚被他碰过的地方有些热。
手的温度,来自心里。感谢的话再无法启口。
机场高速上,一辆白色的运动版揽胜果断超车,很快就把他们甩出去很远。后座的南庭的目光停留在揽胜并不陌生的车牌上,直到它在视线里变成一个点,再消失不见,才继续和桑桎的聊天,“我以 为你会先问我是不是得偿所愿了。”
桑桎稳稳地打着方向盘,抬头在倒镜中看了她一眼。
视线交错,他说:“我有自己的判断,准确率还算高。”
之所以如此笃定,是因为从接到她的那一刻,就感觉到她与以往的不同,尤其是眸底闪烁的喜悦之意根本掩饰不住,结果却听南庭说:“这次你的情绪铺捉有误。”
桑桎多少有些意外,但还是安慰她:“既然和预想的一样,也不用难过。每个人的生活方式都不相同,与其强求,不如‘和而不同,求同存异’。”
“你这话和灵泉寺的法师如出一辙,要不是知道你还走在相亲的路上,我会以为你也有心皈依佛门。”南庭在倒镜中注视他,“只是,你真的不用特意跑一趟,机场对我来说,像家一样熟悉,更何况 中南航空的机场快线在我家小区附近是有站点的,很方便。”这也是她选择中南航班出行的原因之一。
桑桎的想法是,“从心理学角度讲,有人接机会比独自回家更让人心情愉悦。”
南庭也有属于她自己的坚持,“从经济角度讲,你驱车往返一次机场是资源浪费。尤其你总这么关照我,会让我有种是你病患的错觉,这种感觉不益于我的身心健康。”
对于她的伶牙俐齿,桑桎弯了弯唇,“你的健康状况非常不错,不用多想。”说着伸手拿起副驾位置上的一个文件袋,“体检报告出来了,所有指标都在线内。”
这对于南庭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
她接过来,笑了,“这下可以放开手脚干活了。”
桑桎失笑,“你的工作已经会令你比同龄人衰老的快了,还想怎么放开手脚?”
南庭不以为意,“熬夜确实是女人的天敌,但你知道的,我属失眠一族,值夜班正好消耗我过于旺盛的精力。”言语间,她好心情地抚摸趴在身边毛绒绒的一团,“你说是不是啊睡不着?”
“睡不着”是一只一岁半的柴犬,黄色白底的毛,挺直的小三角形耳朵,椭圆的眼睛,眼尾微向上吊,尤显机敏聪明。
提到睡不着,桑桎没追问她失眠的事,“我看它被你训练得很好,完全一副生活技能满分的样子,以为很好带,结果这几天我见识了它强大的破坏力。”
南庭倒不意外,“你是没按时带它去外面玩吧?”
桑桎讶异,“我家那么大,还不够它玩吗?”
“你家再大也大不过公园吧?”南庭抚摸睡不着的背毛,“它属于猎犬,需要一定的运动量和空间,你天天把它关在家里,它会烦燥,当然就乱叫乱咬地搞破坏了。”她说着忍不住笑起来,“说说它 咬破了你几本书?”
与她狡黠的目光对视,桑桎无奈,“你怎么不提醒我?”
南庭回得理直气壮:“谁让你老是嫌弃它,从来不和它培养感情。”
桑桎苦笑,“我没有嫌弃它,我是认为你一个女孩子养一条猎犬容易被抓伤,尤其它出门还会和别的犬斗殴,你不能否认,很多兽医和美容从业者都怕柴犬。”
“凶一点有什么关系?”南庭递出一只手,睡不着立即伸出一只前爪搭上来,吐着舌头,歪着脑袋看她。
南庭和它握手,“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当然要养一条凶一点的犬才有安全感。”说着挑眉示意睡不着,“凶一个给老桑看看。”
前一秒还乖巧可爱的睡不着闻言倏地抽回前爪,改扑到驾驶座的靠背上,朝桑桎“汪”了一声。
桑桎立即告饶:“停,我领教了。”
南庭抚摸睡不着表示安抚,“你要记住,老桑只是面上嫌弃你,内心和我一样,是对你不离不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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