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漱完毕,张婶道一声:“我去给郡主端饭菜。”还没走出去,便听到院中一个戏谑的声音:“郡主这一觉睡得可好,我们北地还少有人能睡到日上三竿。”
李媛感到一丝羞赧,外面萧淮一手拿着食盒,慢悠悠踱进来。张婶忍不住盯着萧淮腰部,被打军棍是常有的事儿,刚挨了打又跑来找事儿,萧小爷真是记吃不记打!
萧淮无视张婶的目光,把食盒放在李媛面前的桌上。“不用谢,顺路捎来的。”
顺路?军中不论兵将,一早都要集结操练一个时辰才能吃饭,就算吃饭,萧小爷的房间在前面东厢,江宁郡主这儿是后院,要顺路,实在有点不容易吧。张婶想着。
李媛不明就里,以为北地没有中原地区那么讲究。只当他身为此地主人,对于自己照顾一些无可厚非。道一声谢,便坐下开吃。
萧淮弯腰盯着她。
“萧小将军还没用早饭,坐下一起吃?”不知为何,李媛到了这里丝毫没感到拘谨,反客为主劝道。
“我好奇怪,我这么盯着你,你吃的下去?”不是说中原的女儿都十分矫揉造作,看一眼就脸红吗?这一位看上去是女的啊。
李媛筷子在手:“我饿了。而且吃过饭后,还有事要做,出门在外,不必那么讲究了。你不吃,那我就不客气了。”
这里距离哈森的部族还有几日路程。北历一定会趁机南下,只希望去的人越少越好,她要去试试,能不能稳住哈森一族。再不济,许一些条件,说的他们心中动摇,出工不出力也能减轻大梁的压力啊。
萧淮无语了,他吃过了,只是看她吃得香,似乎又饿了。“你人生地不熟的,有什么事要做?”说着拿起一个小包子,一边吃一边问。
“我要去北历找一个朋友。”
“给你马的那位?”
“不是,不过跟他也有点关系。”
“我送你去。”
“不用,他们都和善的很。”
“北历人还有和善的?”
“战场以外的地方,跟大梁人没有什么区别。”
萧淮吃下了一个包子:“是吗,我可不信。”
李媛:“因为北地本来就是战场……”
“少将军,大将军招众将议事!”外面传来一声喊。萧淮丢下一句“回头再跟你讨论”,转身小跑着去了,身姿还有些别扭。
张婶解释道“少将军昨日挨了军棍,不然,看起来还是很潇洒灵活的。”
郎才女貌凑在一起,张婶忍不住起了撮合之意。少将军也到说亲的年纪了,只是这北地人本来就少,配得上少将军的姑娘就更少了,难得,来了这么一个。
李媛低头继续吃,一面寻思着。挨了军棍,为什么?
张婶没说,怕李媛内疚,等她吃饭的工夫收拾床铺衣物。看她带来的衣物不少,难道还要住一阵子,那可就太好了……
萧淮小跑着赶到前院的议事大厅,比他早的只有几个人,不算晚,他坐在自己惯坐的位置等着。歪头看过去,老爹板着一张脸,十分严肃的模样。不对,是不怒自威。手下是一封邸报,常年握兵器的粗糙大手盖在上面,这邸报的内容一定够劲。会是什么事呢,怕是相王终于反了吧?
不到一刻钟,凉城内外够资格进这间议事厅的军官都到了,萧穆依然没有说话,抬头看着前方,南面,日头很好,照的外面亮堂堂的,可是萧穆心里阴沉沉的,大梁的天变了。
相王发布檄文,直言今上数宗罪。
得位不正,先帝一向健朗,相王离宫不过数月,再回京便是天人相隔,太医院脉案不全,此其一罪。
对北历示弱,未尝一战接受议和,有损国体,其罪二。
任由外戚摄政误国,扰乱朝政,其罪三。
陇南地震,未曾赈济,任由百姓自生自灭,仁义全失,其罪四。
听信谗言,诛杀太妃,其罪五。
……
萧大将军将邸报交给身旁幕僚,沉声道:“相王公开反叛皇上,已经在陇南发布讨伐檄文誓师。因江宁郡主遭人陷害引起民愤,又有先前的种种征兆,陇南地区已全部投向相王。西南有兵,陇南有粮,相王已有同皇上对峙一搏的底气。”
萧穆扫视一圈在座诸将,没有一个人吭声,都等着他的决定。只要他一声令下,是冲向西南还是留守北地,没有人有二话。这种独一无二的威信,曾暗地里让他欣然自喜,此时,他却希望有个人站出来说一说他的意见。
萧淮左右看看,没人开口,那么他来说好了。“大将军,此时情况不明,我们还是等一等吧。”
第二百二十二章 大将军的质疑
被多双眼睛盯着,萧淮没有半点不自在,干脆站起来道:“虽说皇上派遣来封赏我们的使者还在,毕竟还没有调兵的旨意过来,我们暂时按兵不动,暗中准备,届时听后调遣便是。”
“说了跟没说一样。”萧穆不客气的给出一句评价,目光在众人脸上移动着,期待还有人能说出点有建设性的话来。究竟要如何做,其实他心中已有打算,但还是希望有人能跟他一个想法。
只是,并没有人再站出来说什么,他们是朝廷的军队,自然要听候朝廷的调遣,有什么奥说的?二来,大将军要怎么做,他们听着便是!
站在萧穆身后的两位幕僚互相看了一眼,去江陵和谈的时候,他们曾跟随在侧。只是,心中那个模糊的想法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说,万一活不好,那可就是大罪啊!
“大梁还没**起来,我们不能乱。此时我们首要的任务,便是看好门户,防止北历贼人趁虚而入。北历贼人阴险狡诈,一纸合约随时可能推翻。所以巡视人员增加两成,一些地点重点监察,万万不可大意!”
众将齐声应承,但不免有人心中生疑,大将军这么做,是不是有违臣道?皇上没开口,就不能先去勤王表态吗?
众将都散去,只有幕僚留了下来,此时聚集在空位上,一位老者拱手道:“大将军,皇上在位已有两年之久,名分已定,慎重啊!”
其他人频频点头,大概都是这个意思。
萧穆眼前浮现出和谈之时,相王明知不敌,身上暗藏厚纸跟北历人对战的画面。皇上或许也好,但韦氏等一众文臣在侧,自然难以更贴近他们武人的心思。就好比那次和谈,仗还没有打一场,不能从根本上震慑敌人,和谈不过一纸空文罢了!他们离乡背井苦守于国门,不是摆设,更不是签合约时文臣眼中的无能之辈!
幕僚们看着萧穆,他们说出了他们所想,要不要采纳就看大将军的了。
萧穆不出声,径直走了出去。剩下的一众幕僚摇头叹息。
众人都忙碌起来,萧淮自然不例外,没有再去寻李媛开心。她用过饭,走出小园散散步。出城便是一望无际的荒原,城中还是同大梁的普通城镇差别不大,只是风更硬了一些,吹在脸上,宛如实质。她需要人手护送她出门,京城的人马会回去大半,留下一些护送她周全,直到她离开北地。
张婶跟在她身后,左右看着,嘀咕着:“奇怪。”
“怎么了?”
张婶扁扁嘴:“我来这里四五天了,就今天看他们不顺眼,一个个板着一张脸,被长官骂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李媛不由想起被叫走的萧淮。有事发生了。
这个时候的大事,能有什么,不用多想她也猜到了。
停步,抬头看向东南方向明朗的日头,刺得人眼睛睁不开想流泪,这一天,终于来了。
萧穆独自坐在书房,该做什么不做什么,有时候不只是一个“忠”字就能决定。他要做的,唯有守好北方门户,中原的兄弟之争……
“大将军,江宁郡主求见!”
萧穆手一抖,她来做什么?“请。”在她走进书房短短的几个呼吸的工夫,萧穆想了很多。她是从京城来的,如果她身负皇命,他要怎么做?
“大将军。”李媛进来行礼道。
“郡主不必多礼。”萧穆虚扶一把。
李媛直接问道:“大将军,可是出事了?”
萧穆还未出声,李媛又道:“相王反了?”
萧穆仍然没有出声,他想到的是,果然是有备而来,马上,大概会拿出什么密诏吩咐他备战勤王吧……
“皇上有命,不论中原地区发生何事,萧穆大将军不可妄动,守好北方门户,确保北历不能南下一步为第一要务!”李媛原本轻柔的嗓音,说出这般带了气势的话,听起来,似乎也铿锵起来。
萧穆诧异的看着她,她说错了,还是他听错了?
“大将军放心,这绝对是皇上亲口对我说的,李媛胆子再大,也不敢假传圣旨啊。我这里,有皇上的信物……”说着就要去拿挂在脖颈的细绳。
萧穆摆摆手,有些感慨,自己是枉做小人了。年轻人,不可小视啊!
“臣遵旨。”萧穆径自面向南方跪了下来。
李媛忙过去扶他:“大将军,皇上还说,今后即便再有人来传旨,甚至是看起来万无一失的圣旨,只要是要求你调兵南下的,都不需理会。皇上和相王是自家兄弟相争,万不能让外敌钻了空子,祸害百姓。”
萧穆此时不知是如何想法,情绪有些难以自持,请李媛坐下,他也坐了下来,他需要平复一下,好好思虑一番。
没错,在此之前,相王早已和他达成共识,希望他守好北方,不要插手兄弟皇位之争。他也答应了。只是果真袖手旁观,不论谁胜谁负,定要背上个背主的罪名。
刘庆做出这样的安排,倒是免了萧穆的后顾之忧,只是这样的话,他自己的可用之兵就不多了,对上能征惯战的西南武氏军,怕是凶多吉少了!
萧穆想了又想,突然看向李媛,道:“江宁郡主,我记得,韦氏曾以莫须有的罪名要关押审问你,是皇上竭力相护!”
“是。”
“你会不会因为记恨韦氏,置皇上死活与不顾?”萧穆不愿小人之心,但身居高位,需要考虑的事太多了,他不得不多想。把人往恶里猜测,总比事到临头束手无策要好!“郡主潜心向佛,乐善好施,萧穆都知道,但人毕竟难以免俗,对待恶人,难免想要以牙还牙。但……”
李媛先是一怔,随即笑了。也是,这么大的事,不能不慎重。将要到来的压力会十分巨大,自己心里都没底怎么抗?
“皇上是个好人。离京路上,发生了一些意外,我还阴错阳差救了皇上一次。”
“这些,我都知晓了。”
“我自然不希望皇上出事,但,百姓更重……”
第二百二十三章 天降大任
“我并非冷血无情之人,但只问大将军一事,若北地官兵南下勤王平乱,北历可会安分守己的看着?”李媛语气轻松,提了个人人知道结果的问题。
萧穆黯然:“当然不会。”
“是啊,他们一定不会安分的。到时候,会有多少百姓被铁蹄践踏!相王和皇上的队伍,再不济,不会对平民百姓下杀手吧。”
是啊,这也是相王说动萧穆的条件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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