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他这理由编的很好,除了还有些发愣的书童之外,简直是毫无破绽可言,此举不但洗脱了安容和身上的冤屈,亦是将自己说成了一个爱护学生的好夫子。
林子代表顾琳琅,去安家将安容和给找了过来,路上,他给安容和说了缘由,安容和听了非常的开心,之前因着顾琳琅误会他的那点不满,昨日自己百口莫辩的那种难堪,也瞬间烟消云散。
当着所有学生的面,一无所知的书童将顾琳琅的话重复了一遍,顾琳琅又同安容和道歉,一时师友弟恭,昨天顾琳琅那般生气、失望的场面,就好像是一场闹剧。
众位学子也接受了这个解释,唯一让他们不解的是,顾琳琅今日为什么要带着帷貌。
一上午的时间过去,顾琳琅迫不及待的要去找张镇安将他的左手归回原位,只连饭都来不及吃,一下学就直往河边张家跑。
开门的是安秀儿,虽然他戴着帷貌,但是凭着声音跟身形,她第一时间就将他认了出来,她啪的一声将门关上,他苦笑一声,只坚持不懈的敲,终于门又打开了,他还来不及开口,一个挥起的扫帚朝他迎面扑来。
☆、第六十章 顾琳琅离开
看着眼前的扫帚,顾琳琅几乎已经疯了,他堂堂秀才,村中受人尊敬的夫子何尝被人这样打过?当然,昨天张镇安收拾他的那一顿,他选择性的忘记了。
他连忙伸出手去挡,但是偏偏,他的左手使不上力,仅剩的一只右手,还要努力去将自己脸上的帷貌给拉好,抵挡不了,他只能够背过身去挡住脸,后背被安秀儿狠狠的打了好几下。
“喂,我说顾琳琅,你是上门来找打么?我这样打你,你也不走?”安秀儿打的有些累了,只拄着扫帚,一边喘气,一边斥责道:“看来你的脸皮真的厚到一定程度了,难道你以为昨天你对我做的事情,可以当做没有发生么?”
“我昨天是一时鬼迷心窍,张夫人你就不要提了,我今天来是来找张镇安的。”顾琳琅退后两步,小心的说着。
“你找他干什么?”安秀儿站在门口,将扫帚一指,道:“我若是叫他出来,你可就不止挨这点打了。”
“我找他真的有急事。”顾琳琅焦急的说道,但是安秀儿就是拦在门口不让他进去,他欲要闯,安秀儿将扫帚反过来,狠狠的打了他一下,“我家不欢迎,你快滚。”
有村民这个时候正往家赶,隐隐听到这边的动静,不由得往这边看去,顾琳琅的心中十分的焦急,他可不想要引来太多的人,只好声好气的说道:“对不起,秀儿,我昨天真的是鬼迷心窍,我向你道歉,今日一大早我也找到容和,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同他道过歉了,所以,请你原谅我,好吗?”
安秀儿听到顾琳琅言辞恳切,侧头打量了他一眼,被她打了一顿之后,他此刻有些狼狈,他脸上戴着帷貌,安秀儿怎么看,怎么觉得有些怪异,只道:“我接受你的道歉,你先离开吧。”
顾琳琅听到安秀儿的语气缓和了下来,继续恳求道:“秀儿,我真的有事情要找张镇安,你让我进去好么?”
“你站远点。”安秀儿挥挥手,等到顾琳琅再退后几步的时候,她才说道:“他不在家,你若是真的有事找他,就在门口等等吧。”
“他什么时候回来?”顾琳琅听到心中有些焦急,不由得上前来两步。
安秀儿连忙将扫帚倒转过来,指向他,做出防备的架势。
不远处有背着锄头的村民经过,见到安秀儿拿着扫帚指着面前的人,便出言问道:“秀儿,怎么了,需要帮忙吗?”
“没事,谢谢叔,就是来了个乞丐,我正赶他走呢。”安秀儿转头朝这村民解释道。
“原来只是个乞丐,要我过来将他赶走吗?”这村民只扫视了顾琳琅一眼,准备过去。
“不用啦,您快回去吃饭吧,婶子肯定已经做好了饭等你呢。”安秀儿笑着说道。
“嗯,那你有事叫一声,不过有张小哥在,这点小事,你肯定也不需要我帮忙。”村民说着就背着锄头离开了。
等这村民走后,顾琳琅咬牙切齿的看着安秀儿,道:“你竟然说我是乞丐!”
见到顾琳琅这狼狈的样子,安秀儿莫名觉得心情大好,只挑着眉看他:“那我说是村中堂堂的顾夫子,被我打成这样?”
“你竟讨厌我如斯?”顾琳琅不可置信,觉得最毒妇人心这话一点都没错,明明那么单纯善良的秀儿,不过是嫁了人几个月,就变成这样心肠歹毒了,知道他注重形象,她竟然想要破坏他的名声。
“人贵有自知之明。”安秀儿冷笑道:“我若是你,早灰溜溜的不知躲哪里去了,哪还有脸到人家的家中来!”
“你以为我想来?”被安秀儿这番挤兑,顾琳琅心中也是火大,早知道她是这般丑陋的心肠,他连看都不会多看她一眼!
“你不想来没人求你来,我还嫌弃你弄脏了我的地呢!”安秀儿白了他一眼,道:“不过看你也应该也一些廉耻,知道自己面目可憎,还知道戴着面纱过来。”
“你!”顾琳琅气的用手指着安秀儿,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两人正对峙间,张镇安从远处大踏步的过来,他似乎连看都没有看到他一眼,径直往安秀儿这边而来。
安秀儿见到他,嘴角立马弯了起来,本想提裙而去,又想着顾琳琅在这,只站在原地笑的如同盛放的梨花,整张脸都生动了起来。
“秀儿……”张镇安见到她的笑颜,语气十分的温和,两人完全忽视了站在不远处的顾琳琅,就要往家中去。
顾琳琅忍不住的喊了一声,“张镇安。”
“哦。”张镇安这才回过头来,见到顾琳琅,朝他走了两步,二话不说,在顾琳琅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干净利落的抓起他的手臂折了一下。
只听见“咔擦”一声响,张镇安连多看他一眼都没有,只转身往家中走,顾琳琅欲要喊他,但剧烈的疼痛过后,他惊讶的发现他的左手能动了,等他回过神来,张镇安已经不见了踪影。
“竟然这样无视我!”顾琳琅在外怒骂了一声,声音却小的只有自己能够听见,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这个地方他也不打算再待了,回去后,就让自己的书童收拾包袱,当天下午就离开了此地。
他走了之后,安秀儿只觉得自己的世界变得更加的明净了起来,只是可惜了安容和等学生,因为顾琳琅走的匆忙,一时之间,私塾找不到夫子,里长急的不得了。
安容和还有些难过,他还是挺喜欢顾琳琅的,毕竟顾琳琅年轻俊雅,人一向是伪装的比较和善,一直以来,对安容和也算是不错。
不过毕竟小孩子,仅有的一点离愁别绪很快就被冲散了,他们开始期待着新来的夫子来。
虽然新的夫子暂时没有来,但是他们这些学生交了钱,照常是要去书院上课的,只是没有夫子的管束,每天讲堂里面都吵的厉害,安容和觉得他自己根本无法集中精神下来学习,孩子们自制力本来就差,被人一带,心都不知道野到哪里去了。
里长心中焦急,家长们心中更是焦急,附近几个村的家长都来找过里长了,都是穷苦的老百姓,他们辛苦赚点钱,让自己的孩子读书不容易,孩子们读书也是不容易,离的近的还好,离的远点的,每天都要走好几里路。
这样的确不是办法,里长到处托人去聘请夫子,可是这个时候哪里能够找的到,一些年纪大点的夫子,早就有人聘请了,他们有固定的私塾,如今正值秋闱时期,许多年轻一点的夫子都辞行回家苦读去了,到处都缺夫子。
里长想着放假一段时间,好让他好好的来找一个夫子,但是这些家长们却是不依不挠,交了钱的,除了固定的农忙节以及过年过节的沐休之外,他们一天都不想让自己的孩子们浪费。
一年一两银子,减去不上学的时间,一天就是五文钱哩,除非里长退钱,否则的话,他们就要让自己的孩子天天来读书,否则一放假,谁知道要放多久。
要退钱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事情的,除了给夫子的聘金之外,村里每年修桥修路祭神等等都要花钱,这些钱还不够,每年村民们都还都要凑不少钱,到手的钱怎么可能退还。
既然这样,里长也是没有办法了,只仍由这些孩子们闹腾,自己心中也没个对策,只气恨这顾琳琅辞行辞的这样匆忙,让他一时之间连人都找不到,里长只让村里一些空闲的老人轮流去学堂管理,也省的这些孩子乱来。
但是这些老者一天两天还行,这些孩子闹腾的厉害,时间久了,他们也受不住这样闹腾,各个跟里长去诉苦,再没了之前的兴奋。
很快,私塾又回到了无人的管理的状态,好歹读过一些书,这些孩子们道不至于在村里面偷鸡摸狗,但是管理终究是松散了起来,还没有到下学的点,就匆匆的离开了讲堂,到处玩去了。
家长们知道此事之后,也没有再来闹事,他们只是拽着里长的衣襟,一把鼻涕一把泪,说着自己让孩子来读书,是多么的不容易,说的里长是头大如斗,只承诺一定会尽快找一个夫子来。
安秀儿听到此事之后,倒是也担忧了一阵,不过她倒是也不至于内疚,反正就是没有发生这事,这顾琳琅还是要离开的,毕竟他很久很久之前就跟自己说要离开了,如今离开,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只不过是没有提前说,打了里长了一个措手不及。
况且,她的侄子安容和,嫌弃学堂太吵闹,每天去学堂报个到,就跑她这里来了,安秀儿倒是也认得几个字,每天在家也教他一些,梁氏跟安老爹知道了一开始对安容和这种逃学的行为感到非常生气,但是奈何有安秀儿在一旁作保,最后索性由着他去了,就连中午吃饭,也是在安秀儿这里吃的。
幸好,张镇安人好,对于安容和在家吃饭,他倒是也没有多说什么,他还开心有个人能够在他不在家的时候,多陪陪安秀儿呢,日久见人心,安容和见张镇安虽然话不多,但对他颇为和善,只越加喜欢来安秀儿这里了。
☆、第六十一章 误人子弟
安容和是个乖孩子,每次来安秀儿这里,除了让她教着认点字之外,他也帮着她一起劳作,两人一起侍弄菜地,一起打扫院子,一边干活,一边聊聊天,小院里面倒是多了许多欢声笑语。
每次做完家务,安秀儿绣花的时候,他便堂屋里面练字,安秀儿做饭,他就帮着安秀儿烧烧火,虽然平日里也不觉着孤单,但是多一个小孩在身边,安秀儿觉得倒也是很不错。
前两天她绣花赚了一些银钱,去镇上的时候,还特地去书店,打算给安容和买了几本书,省的他荒废了学业,书店的老板问过安容和的情况后,给她推荐了一套书,什么《中庸》、《大学》等等好几本,书店老板说,这些书都是日后考秀才要考的,很适合他们这些学子。
安秀儿也很想买,但是一问价格,她便有些焉了,这每本书都要好几十文钱呢,她能够花的钱不多,几十文而已,每次她赚到的钱,一半用来买东西,一半攒下来,打算日后用来盖房,或做其它急用。
想了想,她只挑选了其中的一本,名字很好听,叫做《诗经》。
安容和得到这新书也很开心,迫不及待的阅读了起来,但是买书一时爽,教书赴刑场,安容和毕竟才读了一年多书,好多字都不认识,安秀儿虽然说在梦中学过一些字,但是毕竟不牢固,过了这么几个月不看书,她只记得一些简单的字的了。
她印象最深的是《女戒》,这本她倒是熟读,里面的字也是记得清清楚楚,但这是诗经,咬文嚼字的,她有些字明明认识,放到这诗经里面,倒是要想半天才想起来。
可是如今没有了夫子,安容和有不知道的,他也只能够来问安秀儿,所以几天,安秀儿倒是有些头大了,每次拿起针绣花,没绣几针,又听到了安容和在那里叫她:
“姑姑,这个字怎么读?”
安秀儿放下针线,侧头做了一个无奈的表情,转过脸又朝安容和露出一个笑来,十分亲和的问道:“哪个字?”
“这个。”安容和将书递给安秀儿,指着其中一首诗。
“桃之夭夭,其叶……”前面几个字她倒是认识,最后两个字她总觉得见过,但是脑子转呀转的,就是想不过来,安容和倒是也不催促,只睁大眼睛看着她,一双眼睛黑宝石似的,安秀儿终于想了起来,道:“我知道了,是其叶秦秦。”
“桃之夭夭,其叶秦秦。”安容和拿着书本读着这两句诗文,安秀儿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幸好这书院教书,讲究一个读书百遍其义自见,否则自家侄儿若是问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就两眼一摸瞎了。
张镇安一走到门口,就听到安容和在念书,小少年的声音很是清脆,听在耳中,让人莫名心生愉悦,如同听了一首好歌,然而,这个其叶秦秦是什么鬼?
张镇安进了屋子,经过他身边,忍不住问了一句:“容和,你在念什么?”
“姑父你回来啦。”安容和见到张镇安,抬起头同他打了一个招呼,回答道:“我在念诗。”
“念什么诗?”张镇安随口问了一句。
安容和就将书递了过去,道:“姑父您看。”
他伸手欲要接过这本书,却被安秀儿用手绷打了他一下,道:“你手上沾了你泥巴,别将容和的书弄脏了。”
张镇安的手放在半空,他低头看了看,他回家之前就将手脚都洗的干净了,他这手中,也没有泥巴啊。
似乎是明白了他心中所想,安秀儿又道:“没有泥巴,你手上也有鱼腥味。”
“我……”张镇安无言以对,他感觉到安秀儿的不待见,有些愣在原地,幸好这时安容和将书递了过来,道:“姑父你看,就是这首。”
“哦,原来是桃夭啊。”张镇安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是想到了一些开心的事情,安容和抬头看他,觉得他与往常有些不一样,笑起来的样子,整张脸都鲜活了许多。
“看我干什么?”张镇安伸出手,自然的拍了一下他的头,安容和将脑袋一缩,心道:姑父其实也不凶嘛,跟别人也一样。
“读给我听一下。”蓦地,有声音从他头上传来。
“是。”因着他要检阅,安容和好似得到了鼓励,拿着书摇头晃脑的念了起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有贝其实,之子于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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