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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氏沉默着没说话。
恰在这时，院子里突然响起了尖利的、熟悉的骂声。那是江氏的声音：“一个个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连我的话都敢不听。木青、大桐、大杨，你们都给我滚出来，老大老二家的也出来。”
叶木莲道：“这是咋回事呀？”
叶木香一脸担忧地道：“咱奶肯定咱偷吃的事了。”
叶木青也猜到是这事，只是她叫大桐大杨干啥呀？
叶木青看了看平氏，不慌不忙地说道：“娘，咱们就趁着这个机会把事闹大一些，然后就提分家吧？”
第六十三章 想方设法要分家（下）
叶木青正想着怎样把事情闹大, 好趁机让平氏提分家。哪里想到，依江氏的性子, 她想不闹大都不行。江氏把四房儿媳妇, 孙子孙女们都喊到院子里训话。
周氏和她的几个儿女先到的，不知什么缘故, 大桐大杨垂头丧气地低头不语, 叶梅花则是一脸的愤愤不平。
三房的白氏, 手抚着肚子，一副随时要倒下的虚弱模样。
至于这个始作俑者陈氏，则是斜倚在门框上, 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看戏。
江氏看到人差不多都到齐了，阴沉着脸发话道：“知道我叫你们出来干啥吗？”
众人小声回答：“不知道。”
江氏的声音变得更尖更利：“不知道？一个个推托得挺干净啊。大桐大杨, 你俩先说说, 我叫你俩出来干啥？”
大桐和大杨面面相觑, 不知所措。
周氏看着着急, 先是使眼色, 见使眼色没用, 只得出口提醒两人：“大桐大杨, 你就实话实说, 你们两个的面饼是谁给的？”说着, 眼睛朝着叶木青姐妹三人的方向飘去, 用意显而易见。
叶木莲在一旁看着火大, 正要开口讥讽，却被叶木青用眼色制止住了。她先看看事情怎么发展再说。
大桐大杨两个都有点傻, 根本没听出来周氏的言外之意，他们愣了一会儿，瓮声瓮气地说道：“面饼、面饼是梅花教我做的，她说把面按扁了，放锅里烤熟了就行了。”
周氏本意是要把火朝木青姐妹身上引，哪里料到，却把火烧到了自己闺女身上，她急火攻心，正要出声辩解，叶梅花却自己跳了出来，她用力推了大桐一下，高声说道：“你瞎说啥？明明是你们自个被木青的水煎包馋坏了，偷偷去灶房里弄面饼吃，关我啥事？”
说到这里，叶梅花突然手指向叶木青对江氏告状道：“奶，你别听大桐大杨瞎说八道，他们俩脑子不好使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事要怪也得怪木青木莲她们，她们打着为我四婶开小灶的幌子躲在厨房里偷吃，不信你审审她们！”
叶木莲怒视着叶梅花，质问道：“你说谁偷吃？你亲眼看到了？你若是亲眼看到，以你的德性，你早上前揭发了怎么到现在才说？”
叶梅花振振有词地说道：“我是没亲眼看到，但是你们出来时，嘴都是油润润的，可见肯定是偷吃了。”
叶木莲气极败坏地叫道：“你简直是胡说八道，我的嘴一天到晚都是润的，难不成我天天偷吃呀。”
两人嘴上功夫都不错，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地争执起来。
江氏一直阴沉着脸，时而看着争执不休的两人，时而扫视一眼心思各异的其他人。
这时，周氏开口对江氏说道：“娘，大桐大杨是不对，可是大家都知道他俩脑子不好使呀，你老骂一顿打几下就算了，要我说，要惩罚也该惩罚那些个脑子好使得过了头的。”
平氏立即不甘示弱地道：“大嫂，你这话是几个意思？你儿子脑子不好使还有理了？再说了，说不定是谁指使的呢。我家木青可是被她四婶使唤着去做水煎包的，这事咱娘也知道了。”
江氏大概被众人的吵闹声闹烦了，厉声打断两人：“老大家的老二家的，你们都给我闭嘴，我有几句话问木青。”
周氏和平氏再不甘心也只得先暂时闭嘴。
不过，听到江氏要审问叶木青，周氏和叶梅花等人都面带得色。平氏也是一脸担忧。毕竟，自家闺女偷没偷吃，她可是清楚得很。
江氏犀利的目光紧盯着叶木青，问道：“木青，你说说，你给你四婶做了多少个水煎包？”
叶木青心里明白，江氏这人过日子特别会精打细算，她肯定会通过这个来计算她用了多少面和馅料。不过，她才不会如她的意。她一脸懵懂地答道：“啊，四婶吩咐，奶又同意了，我就只管做，哪里还去数做了多少个。”
江氏又冲着一旁的陈氏问道：“老四媳妇，你说你吃了几个？”
陈氏将嘴里的瓜子皮吐出来后才不慌不忙地说道：“哎哟，真要说吃几个，我可记不得了，不过我这人胃口小，尽着我吃也吃不了几个。”
众人闻言嗤之以鼻，还胃口小，吃不了多少，平常也没见她少吃。但大伙都是敢怒不敢言。
江氏转过脸，冷冷一笑道：“就算老四媳妇说不出到底吃了几个，我心里也有数，别忘了我可是当了几十年的家了，那些俩小伎俩休想骗过我。东西倒还罢了，我就受不了，你们当我当傻子哄。”
说到这里，她突然朝着叶木青大吼一声：“木青，你给我跪下！”
江氏的吼声威力十足，让在场的人不由得微微一颤。三个儿媳妇如此，更别提孙子孙女辈的了。
叶木青倒也没觉得多怕，她跟往常一样冷静，她抬头看着江氏心平气和地说道：“奶，你信也罢不信也罢，我确实没偷吃，不过，我尝了两个，因为，做为做饭的，我不尝哪里知道熟不熟，咸不咸淡不淡。别说是在自个家里，就是馆子里的厨子也不能不让尝。当然，咱家要是有这个规矩，你老明说就是，以后咱们大家都一起遵守，也甭管饭菜生熟咸淡，反正都不准尝。”
江氏继续大吼：“你少跟我犟嘴，我让你跪下你没长耳朵吗？”
叶木青无动于衷：“耳朵我是长了，可是我觉得我没错，我不想跪。”
江氏被气得浑身颤抖，手指着叶木青骂道：“反了反了，大桐你去给我找根棍子，我要亲自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死妮子。”
叶木青一反往常的低调和平和，突然提高嗓门道：“我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偏心的老人家，儿媳妇不干活开小灶都惯着，我一个孙女整天被当丫环使，就因为开小灶尝了一口就被打，你打呀，打死我算了。”
平氏一听闺女这么说，当即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哭嚎起来：“我的好闺女，你的命好苦哟，都怪娘没本事，嫁妆少没得金银珠宝给人，才让你这么受苦……”
叶木莲在这方面得了她娘的真传，也跟着哭闹起来：“娘，不怪你，都是俺们命不好，让奶奶把俺们姐妹几个都打死算了。”
众人一齐傻眼，这闹得是哪出呀？
江氏见此情形，愈发恼羞成怒。
而一旁看戏的陈氏则是不住的撇嘴翻白眼。
她的这一番小动作刚好落在平氏眼里，平氏指着就骂道：“你还撇嘴翻白眼嗑瓜子，跟看戏似的，这事还不是因为你才起的。就你金贵，天天开小灶，天天使唤我闺女，我生养的闺女，自己都不舍得这么使唤，你算老几呀？哎哟歪，这日子没法过了，想当初，我和大嫂子怀着孩子时也没这待遇，咋轮到你就有了？得得，你是天上的云，俺们都是地上的泥，俺们跟你这等金贵的人不是一路的，干脆你金贵你的，俺贱俺们的，咱们从今儿起就分家，各过各的，从此以后你爱咋作咋作。”
平氏又是哭又是说是唱，总算把心里想说的话全说出来了。
这话也说到了周氏的心里，虽然刚才两人还在互撕，但这会儿又是同盟了。
于是，周氏也声援道：“二弟妹，你这话说得对呀。咱们跟人家压根就不是一路人。人家金贵呀，咱们两家子也别碍眼了，各过各的算了。”
陈氏冷笑着看着两人道：“大嫂二嫂，你们这是做什么，我才嫁进来几天，你们就这么合伙挤兑我，我万没料到江家是这样的人家。婆婆，你老人家得替我做主。四郎，我的四郎呢。”
平氏呸的一声反击道：“你还知道你才嫁进来几天啊，瞧你使唤人那叫一个溜，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嫁过几次呢。”
平氏这话惹怒了陈氏，她柳眉倒竖，往前走几几步，一副要撕了平氏的样子。叶木青姐妹几个一看这架式，不觉心生警惕，正要上前阻拦。
却听到院门哐当一声被人用力踹开，接着是一声怒吼：“谁敢骂我媳妇！”这是叶四郎回来了。
第六十四章 艰难的独立
叶四郎像一阵风地进了院子, 一见了他，陈氏立即变了一副样子, 从凶神恶煞的女金刚变成了柔弱可怜的小白花。她扑上去抓住叶四郎的胳膊楚楚可怜地哭诉道：“四郎, 你可回来了，你要是再晚些, 恐怕我就被这些人撕吃了。”
叶四郎好声安慰陈氏：“别怕别怕, 谁敢欺负你, 我第一个不依。你站到一边去，别碰着你了。”
陈氏依言松开了手，站在一旁一边一抹眼泪一边看戏。
叶四郎一个箭步窜到平氏面前, 恶声恶气地质问她道：“二嫂，你刚才说啥？你再说一遍！”
平氏仗着自己是嫂子, 中气十足地说道：“我能说啥, 你媳妇动不动就使唤我闺女, 我这个当娘的难不成还不能说一声？”
叶四郎朝着平氏大吼：“当婶子的使唤使唤侄女不应该吗？她就是使唤了, 还是我让使唤的, 你能拿我怎么着！”
叶木青早看出来了她这个四叔, 不但是个成年版的熊孩子, 还是个十足的无赖。
她生怕这个人没轻没重地动起手来, 便悄悄对叶木莲说道：“二姐, 你快去叫咱爹和大伯回来, 就说四叔因为四婶要打咱娘和大伯母, 快去快回。”
叶木莲“哎”了一声，起身就往外跑去。
那厢, 平氏仍在跟叶四郎互怼。
平氏道：“能怎么着，我就不让你使唤，你疼媳妇我不管，你倒是自个疼去啊，有本事别使唤我闺女呀。你自个说说，自打你媳妇进了门，饭她不做，活她不干，本该轮流干的活都落到我跟大嫂身上，都是一样的儿媳妇，这凭啥呀，凭啥呀。”
叶四郎蛮不讲理地道：“我媳妇没进门前，你们就不过了？你们都是做粗活做惯的人，能跟她一样吗？你们当嫂子就不知道让着她吗？”
平氏气极反笑，拍着手说道：“啊哈，你们听听老四这话，咱们都是做粗活做惯的人，跟他媳妇不一样。哟哟，俺们早都承认，你媳妇金贵，你媳妇不一般，俺们都是那地上的泥行了吧？咱废话也别多说，你们自个金贵去，咱今天就分家各过各的，谁也别管谁。”
叶四郎冷笑道：“哦，你这会儿想着要分家了？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分啊，还不是因为孩子都长大了，你觉着家里对你没用处，才想一脚踢开。我告诉你，你就是个搅家精！”
“你说谁是搅家精？”
“就说你！”
“我可是你嫂子，你就这么跟我说话。”
“我没你这样的嫂子！”
……
两人的分吵逐步升级。
众人有的看热闹，有的劝架，有的制止，但谁也没能劝住制止住，两人愈吵愈厉害，江氏吼了几次都没用。
论吵架，叶四郎到底不是平氏的对手，渐渐落了下风。越是落下风，他就越恼羞成怒，嘴上吵不过，就想上手。
叶木青吃了一惊，真动起手来，她娘绝对不是叶四郎的对手。她一边劝架，一边焦急地朝门口张望着，盼着她爹叶二郎赶紧回来。
好在叶二郎不负所望，及时赶了回来。
叶二郎一回来，平氏的底气更足了，她指着叶二郎埋怨道：“你这个死鬼终于回来了，你再晚回来一步，我就被你那好兄弟打死了，哎哟，我怎么这么命苦哟，嫁了个窝囊废男人，连他兄弟都不把我放在眼里。”
平氏坐在地上哭天抢地。
叶二郎一脸无奈地去问叶四郎：“老四，你这是咋回事，你有啥事跟我说就是，跟你嫂子呛呛啥？”
叶四郎红着眼睛手指着平氏道：“你自个去问二嫂，她说了啥？二哥，你这个媳妇得好好管管了。”
叶二郎还没想好怎么还口，就听见江氏再吼一声：“都够了没有，别再闹了。”
叶二郎和叶四郎终于噤了声，一起对着江氏低头叫了声娘。
江氏吼得嗓子都有些哑了，有气无力地道：“你们眼里还有我这个娘啊。”
场面暂时安静下来。
紧接着，叶大郎、叶三郎、叶老头也闻讯回家来了。混乱的场面终于得到控制。
叶老头拿出叶家大家长的威严，对着四个儿子说道：“都吵吵什么？也不怕外人听了笑话。你们几个都到正房里来，小孩子都出去玩去。”
平氏也不闹了，一骨碌爬起来，说道：“公公，你回来得正好，你老人家给评评理。”
叶老头瞪了平氏一眼：“进来再说，一个个地说。”
平氏和叶二郎他们依言去了堂屋，叶木青等人被留在门外。
虽然堂屋的门是关着的，但是里面的人嗓门都不小，叶木青多少还是能听见一些。
众人先是你一言我一句地争论了今天的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叶老头倒没纠结于细节，只是不耐烦地说道：“不就几个面饼子，孩子偷吃就偷吃了，好好管管不就行了？至于闹成这样吗？都听我的，这事就罢了，不准再提了。”
平氏趁机提起了分家的事，周氏也随声附和。陈氏和白氏却出声反对。江氏是万分不愿意分家，分了家她的威风冲谁使？叶老头自然也不愿意分。
叶老头慢声慢语地道：“你们大房二房的孩子大了，想着分家了。可是三房四房还不行哪？做人不能光想顾着自个，再说了，老四媳妇刚进门，就提分家，传出去也不好吧。”
江氏则是气狠狠地吼道：“想分家，没门，我还没死呢！”
说着，她又意味深长地看了平氏和周氏一眼，警告道：“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以后谁都不准在我跟你爹面前提分家的事。儿子提了，我就把逐出叶家，儿媳妇提了，我就休了她，都听清楚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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