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秀摇摇头,“那些灰色的糯米是吸附了徐先生体内不好的东西, 要是男性碰了,它就会退回徐先生体内,只能女性来。而徐太太与徐先生朝夕相处, 这些东西应该已经习惯她了。所以由她来最合适。”
延春华看了看佣人,到底没能说出口,只好哆哆嗦嗦的上前,继续解开那些粽子叶。这下子,别说徐老太太,连徐家兄弟都看出她的不对劲儿了。再联想到阿秀刚才说的“解铃还须系铃人”,兄弟俩突然对望了一眼。
随着解开的粽叶越来越多,灰色乃至黑色的糯米落了一地,延春华的脸色青白一片,好像随时都快晕倒一样。
阿秀让佣人将那些扫到一起,放在足浴的桶里端到了户外,她口中念念有词,那堆糯米加上粽叶顿时在夜色中无火自燃,诡异的青色火焰冒起两人多高。
佣人被吓得一跳,连连往后退,可是忍不住又觉得很奇怪,这么大的火焰,居然一点热度都没有,甚至比夜色中的黑暗还要冰冷的感觉。她强忍着心中的好奇,等烧完之后,她发现那足浴盆子里几乎什么都没剩下。
跟出来徐向南同样也是从头看到尾,也是一脸错愕,不过今晚奇怪的事情太突然,他似乎都有点反应不过来了。
三人返回了大厅,徐向东的腿还直直的架在凳子上,饶是他一贯沉着冷静,如今看向阿秀的目光也不免热切了很多。
“徐先生,这些水已经不热了,你把脚放进去试试。”阿秀温言道。
佣人正准备上前,徐向东听到阿秀的话,却反射性的曲起一条腿,准备把脚放入足浴盆中。
他这一动,旁边的徐老太太眼泪哗的一下子就落下来了,接着泣不成声。
徐向南也很激动,“大哥,你的腿能动了。”
徐向东愣了一下,低头看着自己的腿,他什么也没说,却慢慢地继续着动作,直到将自己的两条腿都放入了足浴盆。而他紧握着轮椅的大手,青筋毕露,这才流露出主人内心真实的感受。
徐向南很是激动,“大哥,你要不要站起来试试?”
“哎,哎,哎,徐先生,悠着点儿。有些毛病我能治,可要是真的扭着或者摔着,那只能去看跌打大夫,这个我可不在行的。”阿秀连忙笑着阻止,“徐先生的腿明天还是到医院做个彻底的检查,复健的工作慢慢来,不可心急。”
徐老太太上前一把拉住阿秀的手,“小先生,我这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实在是太高兴了。”
是的,所有人都很高兴,包括那站在一边抖得厉害的延春华也是一脸高兴的表情。阿秀深深看了她一眼。延春华眼中的神色很复杂,但终究还是展现出激动和高兴的样子。
阿秀要来纸笔,写下了一些注意事项,递给了徐老太太,“沉疴已除,老人家就放宽心。”
徐老太太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不知道小先生家住哪里,我明天安排将谢礼送上。”
阿秀笑笑,“不用了,我是受张家老太爷所托,老太爷已经给我谢金了。您要谢,还是谢张老爷子吧。”
徐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他是我家老徐的老朋友了,我不会忘记他的帮忙,但更要感谢您的帮忙。您可千万不要推辞。”
阿秀不再客气,夜色已深,她带着陶李两人告辞离去,徐向南本要亲自相送,阿秀谢绝了,只让他安排司机送他们回酒店就好。
三人坐在车上,李同垣坐在副驾,阿秀坐在后排驾驶员的后面。陶李对刚才那一幕满心好奇,但碍着有徐家司机在场,不好问什么,只好闭目养神。
夜深人静,路上几乎已经没有什么车辆了。他们所坐的轿车在昏黄的灯光下行驶,渐渐地就陷入了一种让人极为不安的寂静中。
坐在后座的阿秀不知什么时候缓缓张开了眼睛,唇边有一抹嘲讽的意味一闪而过。她悄无声息地抬起手,缓缓地伸向前,落在了司机的肩膀上。
司机被吓了一跳,反射性的就要回头,就听阿秀低声说,“不要回头,一直向前开。”
李同垣被惊醒,“先生,怎么了?”
阿秀却反问他,“你的符本都练完了吗?”有些东西,书店还能买到,有些传承只能师父手把手教,这两年,李同垣在风水和道术上的进步远比他在人情世故方面的进步要巨大得多。
“练完了,先生。”李同垣认真的回答。
“我考考你。天罡五雷符怎么画?”
“哦。”李同垣伸手就要去拿箱子。
阿秀道,“不用,你就用手指画在你头顶的车棚上就行。”
李同垣很老实的抬头伸手就画。
司机忍不住分神撇了一眼,但没说什么。
“五言咒符,敕令符……”
阿秀说一个,李同垣就老实地画一个,画到最后手都酸了,他心想先生这是坐车无聊突击检查考试呢,他这都画了不下五六十种驱邪的符了。
这时就听阿秀口中突然低低地吟唱了一声,整个车身还有地面猛地剧烈颤抖了起来,车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光影如同烟花四射。
司机先是一愣,刚想踩刹车,却被阿秀放在他肩上的手一按,“不要停,继续开。”
司机只好继续,可是从后视镜中望去,后车窗里已经渐渐转为一片电闪雷鸣的动静,不住有些大团大团的黑色东西从车顶滚落。而车顶上犹如冰雹狂落,又犹如万马奔腾,不知道是什么动静。时而猩红一片,时而暗沉无光,时而金光刺眼。
而车辆的前方,就只是一片安静的昏黄,跟车后完全是两个世界。
司机沉默不语,狂踩油门,愣是在不甚宽敞的山道上开出了F1的气势来。
渐渐的,车顶上的动静没有了。
司机松了一口气,肩膀也略略松懈了下来,可前方不知什么时候居然开始起雾了。
这雾气起得迅速又浓重,山道很快就看不清了,司机根本无法再向前行驶,只得把车停下。阿秀一拍他的肩膀,“换位置。”
“先生?”李同垣不解。
“你跟他到后座。”阿秀直接开门下了车。待司机一离开,她立刻就坐到了驾驶座上。陶道士也被惊醒了,顺从地听她的话换了位置。
“先生,你要干嘛?”李同垣看着兴奋地摸着方向盘的阿秀,突然觉得一阵心惊肉跳。
“开车啊!”阿秀很奇怪地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
“先生,你有驾照吗?”在李同垣的印象里,她从来没有开过车。
“当然有。”阿秀回答,“只是没开过这种车而已。”
司机很实在,“这个全是自动档,您就挂档踩油门就行。”
“坐好了。安全带都系好。”阿秀把车挂好档,一头就扎进了浓重的白雾中。
司机心在她踩下油门的一瞬间,就飙到了嗓子眼,这白雾到底是怎么回事?扭曲幻化,一会在车窗上形成了古怪的咆哮人头,一时又宛如利爪。吓得司机尽量往内缩。“这……这些到底都是什么?”他忍不住问。
阿秀专心地开车,双目直视前方,仿佛前面的白雾对她一点妨碍都没有。她没有回头看,只是问了陶李两人,“怕不怕?”
陶道士噗嗤一声笑出来,“这等小阵仗……”他很是没看在眼里。
陶道士松了松安全带,慢悠悠地说,“我小的时候,家里人都死绝了。那个时候,到处都难,谁家都吃不饱,自然也就没有闲粮救济我们这些孤儿。我饿的不行了,就晚上摸到村外的坟茔地,看看有没有人家白天上坟供奉剩下来的馒头之类的。”
听他说到这里,李同垣和司机都不往外看了,精神都集中到他身上了。
陶道士继续往下讲,“那会很多人死了,哪里还有棺材什么的,能有张草席子裹一下,就已经很不错了。大家都没劲儿,坟坑也挖地不深,碰上些野狗什么的,被啃得七零八落的,那也没法子,人都没吃的了,何况是狗。”
他唏嘘了一下,“我那会饿得腰都直不起来了,一走路就听见肚子里面的水直晃荡。只能找了根粗树枝,一路拄着往坟地里去。那会儿乡下,哪里有个什么光,月亮细细一点,那光有还不如没有。风吹草动的,到处看着都不像人间的动静,你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从哪些犄角旮旯里冒出点什么来。我也没办法了,不能把自己当个活人,就这么吧嗒着眼,走啊走啊,就到了那坟茔地。也不知道是饿晕了,还是怎的。反正抬眼一望,就觉得那坟茔地里挺热闹的。”
司机听到这里,只觉得毛骨悚然,猛地往后一缩,人都快贴上车窗玻璃了。那玻璃外是变化莫测的白雾,车前座是悠然自得讲着鬼故事、十分陶醉的陶道士,司机紧缩着一米八的大个,觉得简直没活路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大家砸了一堆营养液,我很愧疚。在这里跟大家聊聊天我这两天闹的笑话吧。
我星期五去医院检查的时候,碰上了一位球星。
对于我这种完全不看足球的人来说,我只觉得这人相当脸熟。
我问旁边工作人员,这人谁啊!也来生孩子吗?
结果把旁边的人笑坏了。星期六看报纸才知道,这位同学居然是罗纳尔多,他老板的女儿上周也在这家医院生孩子,他来看望并签合同。
第79章 79
李同垣听得十分过瘾, “那后来呢?”
陶道士想了想, “我那会儿饿得都发晕了,眼冒金星, 而且天色黑得什么都只能看见个影子,我一心只想去找点吃的, 也就管不上那么多了。走到坟茔地里,挨家挨户地找。”
阿秀听到他这个词儿, 一时没崩住,就笑了出声。
陶道士翻了个白眼,“可不是挨家挨户嘛!一个一个摸过去, 只要感觉是能入口的, 抓起来先来一口, 也管不上那旁边影影绰绰的是啥玩意儿,先抢了吃到肚子里再说。后来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个姑娘, 见我怪可怜的, 就跟我说她家还有点, 要不要过去吃。我那会儿脑子已经不转了, 二话不说就答应了。我到现在还记得,她的那个家, 小的可怜,她端个碗给我, 里面有两个干冷馒头。我就蹲在地上,三两口就把馒头吃完了。原来是饥寒交迫,吃完了东西, 好歹肚子交代得过去了,就剩下又冷又困了,我说,姐姐我打个盹啊。那姑娘说没事,你睡吧,我只有一床被子,分你一半。我就迷迷糊糊睡过去了。等我第二天一早醒了。你们猜我在哪儿呢?”
那司机都被吓得不行了,还忍不住问,“你在哪儿呢?”
陶道士摸了摸下巴,似乎在回想,“我在一个坟坑里躺着呢,旁边是一具都干瘪了的尸首,身上还盖着一片烂的都不行的芦苇席子。”
司机只觉的自己的板寸头发zi的一声,全竖起来了。
“那后来呢?”李同垣听得兴致高昂。
陶道士看了看外面层层涌动的白雾,叹了一口气,“我那会儿人已经不行了,动也动不了,喊也喊不出,只能跟那位给了我两个馒头的大姐面对面。这要是半夜,她还能跟我聊两句,这大白天的,只能听我一个人哼哼了。”
“然后呢?”李同垣跟司机同时追问。
“然后我师父从坟茔地旁边过,听见我哼哼,就把我给救了。我离开那个村子之前,特地去给那个大姐把坟挖得深了点,把她重新埋了,还给她烧了两道黄表。”
阿秀听完了光笑,也不置评价。
“所以,”陶道士哼哼两声,看着车窗外的白雾,“就这么点跟舞台干冰似的效果,还赶不上电影里面的五毛钱特效呢,也不知道是何方神圣,怎么好意思拿得出手。”
李同垣听完陶道士的话,难得兴致也上来了,“先生,大师兄,我也说一个呗。我老家的事儿。”
坐在他旁边的司机快哭了,咱们能不能换个聊天的主题,科学一点的,社会一点的,和谐一点的,积极向上一点的,要不是那白雾,他真的很想跳车。
“没来找先生之前,我家就我一个人了,四里八乡的看我年轻,所以也不怎么找我看风水算日子什么的,家里就那么几亩薄田,我有的时候就进山采点草药,打点野味。”
“我们那个村子很偏,本来就没几家人家,外村的姑娘都不愿意嫁进来。村里有个跟我玩得不错的玩伴姓马,他家两个姐姐,就他一个男丁。可是都二十多了,也没讨到媳妇。一家人都愁得慌。他有的时候跟我一起进山,有的时候一个人进去。可有一次,他一个人进山了十几天都没回来,村里人都以为他出事了。他老娘眼睛都快哭瞎了,托人给他姐姐带信。他那两个姐姐嫁在邻村,知道了急的不得了,就带着婆家那头的人跟我们村里的一起进山去找,说是活要见人,是要见尸。我跟他从小玩到大,自然也就跟着一起去,准备帮把手。”
“我们男的女的,统共得有十五六个人,从早上就进山,找了两天,什么都没找到。大家带的干粮都快吃没了,只好准备回头。山里一到晚上特别冷,大家都不愿意多待,就拿着火把往回赶。正走着走着,就听后面有人喊了一声。大家一回头,就看见马大站在后面一个坡上,手里拿着个火把,正冲着我们挥舞呢。大家一看找到人了,活蹦乱跳的大活人,都高兴的不得了。就问他为什么不回家。他还挺不好意思地说,他讨了个媳妇,刚结婚没几天,正准备过两天就带新媳妇回家看看。这是在家里听见外面的动静了,特意出来看看。”
“大家一听,觉得很蹊跷,我们村子已经很偏了,没听说过大山里还有人家。马大说的千真万确,大家好奇心都起来了,就跟着他去他丈人家看看。马大就在前面高高兴兴地领头,大家就在后面跟着,不一会,到了一片山崖前,那崖底有个洞,马大带着大家就进去了。那洞里很奇怪,有亭子,有小桥,还有好几间石头房子。但大家跟我看到的东西好像不一样,各个都跟看见金銮殿一样,下巴都快掉下来了。马大就让我们在门外等着,说进去跟他老丈人打声招呼。结果没一会,他就高高兴兴地出来了,说带他媳妇跟大家见见面。我站在最后面,前面挡的都是人,刚开始扫了一眼,都没看见他媳妇,倒是前面的乡亲啧啧称奇,把他媳妇夸得跟朵花一样。我就心想,这新媳妇再漂亮,可个头也太矮了,可等前面人都散开了,你们知道我看见了什么?”
“什么?”司机在崩溃的边缘纠结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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