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到墙边,有一处遮挡会让她觉得安心,忽然,她听到身后有人叫她。
“郑意眠!”
很陌生的声音。
她回头,见声音发源地是张完全陌生的脸。
然后,那人朝她掷出手里的白色水球——
李敏在一边震惊了:“我靠,野生告白!”
郑意眠俯身想躲,忽然感觉一个身影挡在自己面前——就是挡住的那瞬间,水球在他背后炸开,砰地一声闷响。
郑意眠错愕地抬头看向梁寓。
他穿上那件蓝色的透明雨衣,水球破在雨衣上,里面的水断断续续地贴着雨衣往下淌。
她被他抵在墙角,以一种完全保护的姿势圈在他怀里。
他身上的气味没有变,清冷又香冽。
梁寓一手撑墙,侧头,目光危险地看着那个投水球的男生。
他眯眼,声音不大,却很凉:“谁让你往她身上砸球的?”
那男生懵了。
赵远招呼人家走:“好了同学,别在这里玩了,这里很危险,而且你的猎物选错了……快走快走……”
话音刚落,赵远迎面迎来一个水球。
“我日,谁砸老子?!”
班长在他面前大笑:“你不行啊,还能不能躲!”
赵远当机立断,把自己手上的球往班长脑袋上扔。
气氛就这么热闹起来了,大家尖叫着混作一团,躲避、攻击、追逐……整个场馆都是热腾腾的欢声笑语。
郑意眠还被梁寓抵在墙上,抓着他的雨衣边沿不敢动弹,他刚刚的问句又重新滑入她脑中,像是一条鱼,搅乱一池水。
他的呼吸,在清冷的场馆里,是热的。
而她指尖发凉。
赵远不知在跟谁闹,一失手又砸上梁寓的背。
这一砸,大家纷纷发现了点不对劲的。
“我去,我居然没发现,这里有俩人?!”
“梁寓怀里那是谁啊?啊?”
“大家都快死了,你俩还搁这儿岁月静好呢啊?”
“雨衣哪来的啊寓哥?给妹子准备的吗?”
“今天没有火把不能烧,拿水球砸你们算了!”
梁寓伸手扯住雨衣边,把郑意眠完全裹进去,大家的水球纷至沓来,通通贡献给了梁寓那件雨衣。
水球一个个在他身后炸开,有人扔得用力,炸开的声音就格外响亮,郑意眠听着都觉得有些骇人。
他要承受那股力道,身子被迫前倾,下巴蹭过她发顶。
她小声问:“你没有关系吗?”
“有什么关系啊!”班长听到了,“他他妈的快乐着呢!”
梁寓皱眉。
这雨衣虽然大,但要罩住两个人还是有点困难,他原本想的就是自己穿上,好来保护她,结果发现这办法貌似行不通。
为了礼貌,他又不能靠她太近,两个人之间还有一道缝隙。
大家看他动也不动,此刻纷纷挑衅起来。
梁寓抵在墙上的手指一动,飞快把雨衣脱下来罩到郑意眠身上,下一秒,他拿走她手上的水球,回身就是一个抛掷——
“真以为我治不了你们了?”
动作快而猛,被划破的气流顺着袖口灌入他衬衫里,鼓出小小的一团。
赵远是第一个牺牲品。
他叫着“快跑快跑”,满场地乱窜,梁寓技术好,一砸一个准,差点把赵远砸成落汤鸡。
赵远当然反击,梁寓虽然躲得快,但还是免不了被砸到,很快,他的肩膀就晕湿了一大片。
郑意眠站在那里,直到有个水球砸中她,她才后知后觉地去看李敏。
李敏撇嘴,看自己的水球对她无法造成任何攻击,叹道:“你这么被动,真是浪费了这身好装备。我要是你,我就疯狂砸人,专砸自己讨厌的泄愤。”
郑意眠抖抖自己身上的水,看她一身狼狈,问:“所以你就把自己弄成了这个样子?”
李敏看她:“你运气好啊,你有装备,我新手区的,没有装备。不过幸好刚刚那个老板娘给了雨衣,不然你现在真的完蛋了。”
郑意眠看看自己,又看看李敏,顿悟了。
因为这里昼夜温差大,大家都穿得比较多。
她衣服还没干,就顺手穿了件白色薄T恤,假如被水球砸中,肯定会惨不忍睹……
李敏指指自己:“你看,我被砸成这样都没事,你要是被砸了,肯定什么都看……”
话说到这里,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怪不得刚刚梁寓对砸她的那个人那么说话,原来是因为这个啊。
原来是因为……不想让别人看到。
李敏勾起一个荡漾的笑,推着郑意眠去灌水球:“一起玩吧一起玩吧,别躲在这儿了。”
郑意眠刚灌好一个水球,耳边传来轻微喘息声,梁寓站她身边,伸手拿了个气球灌水。
他玩得尽兴,发梢衣服全湿了,鼻尖有层薄薄的汗,指尖也泛着红。
衬衫被衣服打湿,紧紧贴在他身上,他腰身匀细,虽然瘦,却隐约能从纽扣线处看到走向明确的腹肌和马甲线。
想到赵远很久之前说的,这人穿了衣服显得颀长高挑,该有的肌肉却是一块儿没缺。
郑意眠把自己的水球系起来,递给他:“我不用,你拿去吧。”
梁寓伸手接过,把水球捧在手里,倒像是在看什么宝贝。
半晌,他弯了眼睛,刘海湿成一缕一缕的,垂在眼睑上。
他启唇,手抵在水池边沿,靠近郑意眠,是有话要说。
她下意识凑近:“嗯?”
他与她附耳,似低语盘旋:“要是想到了自己喜欢什么样的,记得告诉我。”
第20章 二十条鱼
水球混战结束。
称重对比之前, 大家急忙拧干自己身上的水。
梁寓伸手把头发往后顺了顺, 倚在墙上,腿稍往外斜出一点, 拉住衣袂开始拧水。
水珠一滴滴向下降落, 滴在地板上。
有女生在一边耸肩:“你看梁寓,身材也太好了吧。”
一群女生围绕这个从身材谈到脸, 聊得不亦乐乎。
李敏看着正研究入场券的郑意眠, 推她,奇道:“面对湿.身的梁寓, 你就这么冷淡吗?你看大家多热情,就差往上扑了。”
郑意眠哪是在看什么入场券, 她现在耳边就跟单曲循环似的,时时刻刻重播着梁寓的字字句句。
“你喜欢……什么样的?”
“要是想到了自己喜欢什么样的,记得告诉我。”
她似有所思, 把入场券翻了个面, 像是电视忽然被谁按了换频,又开始思索另一个问题。
太巧了,本不该这么巧才对。
……在天桥上扶她的, 曾经是他吗?
那晚回去的路上, 李敏边走,边小声问郑意眠:“眠眠,我问你个问题啊。”
郑意眠:“嗯, 你说。”
“你……对这几天, 大家起哄你跟梁寓, 是什么想法啊?”
本来李敏心里想的是,大家起哄,起着起着可能就成真了。但是根据郑意眠这几天的表现来看,她好像单纯地把大家的起哄当成起哄,并没有想到别的什么。
她也想知道郑意眠的想法,不是单纯的八卦,而是想知道郑意眠内心,对这件事排斥与否。毕竟这么多天下来,郑意眠有没有看清什么她是不知道,但梁寓的所作所为她可是全看在眼里。
郑意眠被动,就只能靠他们这些身边人助攻了。
“起哄?”郑意眠想也没想,“不就是大学生活太无聊了,找点乐子嘛。我初高中也经常看大家起哄,没事,我不介意。”
“虽然我是第一次被起哄。”郑意眠抿抿唇,“能理解,因为大家都活跃嘛,看到玩得好的异性,就不自觉……”
“不对不对不对。”李敏纠正她,试图努力把她带回正轨,“你就没联想到点别的?比如……也许大家起哄,是因为看出了什么呢?”
郑意眠看她,问:“看出了什么?”
李敏瞅她:“你肯定知道我想说什么。”
郑意眠默然。
作为女生,虽然她的性格一直属于比较被动的类型,但在感情这回事上,就算再被动,反射弧再长,也总能感觉到点什么。
这么多天了,那些明里暗里的小事,那些眼神和互动,说她一点没意识到是不可能的,但……要是说这短短月余里,她完全将他的感情确定下来,也不可能。
李敏期待地看着她,等她说出来接下的话。
郑意眠对李敏摇摇头:“我知道你想让我说什么,但我说不出口。”
说……梁寓可能喜欢她?
这感情好比嫩芽新生,往后风吹雨打中是死是活尚且不能确定,她怎么能随意揣测?
况且,梁寓也没有正面表露过一句他喜欢她,万一人家只是把她当朋友,她却会错意,岂不是太尴尬了?
李敏懂了:“我知道了,你觉得你感觉到了一点苗头,但是不能确定。就好比有一百步,人家走两三步不能证明爱也不能证明诚意,只有继续往前走,你才能确定,对吗?”
郑意眠点头:“而且这种事,我还是比较喜欢循序渐进地来,水到渠成了,感情才会稳定的。”
李敏点头,过了会,又问:“那你觉得你和梁寓现在是什么关系?纯洁的朋友关系?”
郑意眠沉默了:“也、也没有那么纯洁吧……”
说是朋友,明显浅了;但又要说喜欢,好像太唐突。
所以准确来说,应该是好感萌发期。
但是这个好感最终是归顺于友情还是爱情,没到那个时刻,她也拿不准。
“走一步看一步吧。”最后,郑意眠这么总结自己。
回寝之后,郑意眠去洗澡,运气好,还剩一个位置。
她在洗澡,李敏当然就在寝室里,把自己得来的八卦跟室友们分享。
室友A算是没懂:“那眠眠到底是什么意思?是接受还是排斥?”
“你这理解能力啊……”李敏低头喟叹,“你记不记得肖枫?记不记得从上学开始,眠眠一共拒绝了多少人?她可是属于那种,感觉自己不喜欢就会果断拒绝,避免给男生虚假希望的人……她那么被动,对于梁寓,没有拒绝就是接受了啊。”
室友B:“所以现在他俩算啥?”
“算爱情里最浪漫的时期——暧昧期。”李敏自己抱着枕头荡漾起来了,“暧昧期真是特别美好啊,两个人暗戳戳的小互动,守着那层要破不破的窗户纸来回打哑谜,每晚想起小事都会蒙在被子里偷笑……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要想什么,谁都不说,但谁都知道。”
李敏倒在床上,扶额:“完了,这说的我都想找人谈段恋爱了。先暧昧个几年,制造充足的回忆,这时候感情最容易升温了,往后感情发展有多少基础,全看这时候怎么样了。”
室友A:“那梁寓接下来会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李敏嘿嘿笑,“继续宠呗,甜呗,时机到了,就可以告白了,那时候眠眠答应的几率也比较大了。”
“也对。”有人应和,“眠眠性子比较慢热,也比较被动,不会做自己没准备的事。我觉得梁寓靠这么短时间能把她拿下到这个程度,已经很不错了,之前眠眠不是说过吗?有人追过她三年,她就那么拒绝了三年。”
“追女孩儿,两个因素很重要。”李敏出两根手指,“一是诚意,二是脸。梁寓有诚意,颜更是没得挑,拿不下很奇怪诶。”
室友:“说归说,你怎么忽然变港台腔了?”
李敏:“……”
郑意眠刚到寝室,就听到一阵荡漾的笑。
她走进去,看着里面滚在一团发疯的两个人:“你们在干嘛?”
李敏坐起来,伸手指挥:“预备——唱——”
郑意眠:“……?”
下一秒,三个人开始合唱:“暧昧让人受尽委屈,找不到相爱的证据,何时该前进,何时该放弃,连拥抱都没有勇气……”
“爱真的需要勇气,来面对流言蜚语……”
“我爱不爱你,oh~爱久见人心。”
郑意眠沉默半晌,撇嘴:“噢,你们拾辍拾辍要组合出道了是吧?”
“不是。”李敏盘腿,“我们只是……”
李敏讲话,室友下床去拿什么,她话正讲到一半,室友突然在里间大叫一声:“啊——”
嗓音高亢,同时还伴随手忙脚乱的撤退动作。
室友风一样跑到郑意眠身后躲着,说话颤颤巍巍——
“里面有蜘蛛!”
郑意眠差点被那声高分贝尖叫震到失去听觉,她揉揉耳朵,委屈道:“我以为什么呢,吓死我了,原来就一只蜘蛛?”
“就?一只?蜘蛛?”李敏也吓坏了,往床榻里缩了缩,“你不怕蜘蛛?”
郑意眠回头问室友:“蜘蛛多大?”
室友捏了个拳头:“这么大,窗外头进来的,还有花纹,你不怕吗?”
郑意眠真诚地点头:“我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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