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意眠一愣,转身只来得及转一半,就被人揽进怀里,他的气息笼罩下来,像一张温柔的网。
他在她耳边低声说:“抱一下吧,好不好?”
郑意眠眨眨眼,嘟囔:“抱都抱了,还问这个……”
心跳码数被人捏着指针拉到最大值,郑意眠头昏脑涨,乱七八糟地想该不会连梁寓都能听到吧,他听到了会不会又笑自己啊……
她抬起手,有点僵硬,却又有点熟悉地,试着抱住他的腰。
她嘴唇堪堪抵在他肩膀边,被捂着,说出来的话就翁翁的:“不过,你刚刚说什么不行?为什么不能给我打电话?”
他很自然地接话:“想见又见不到你的时候还打电话,不是在挑战我忍耐的极限?”
梁寓松开手,郑意眠咬唇,嘴唇在齿下摩挲几道,这才道:“那好吧,那我们就电话也不要打了,这样你就不辛苦了。”
梁寓轻声笑,声调散漫上勾:“学坏了啊你。”
她眯着眼笑了笑,像站在平衡木上翘着尾巴的猫,转身拉着行李箱,一溜烟儿地跑走。
他站在原地,目送她身影消失,在原地顿了会,像是在回味,回味完了,才折身回了基地。
一周之后,篮球赛的决赛终于正式开赛。
大一支队伍顺利杀出重围,夺得桂冠。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郑意眠正从门外扔完垃圾回来。
李敏激动得跟什么似的:“虽然我们没看到比赛,但是赛后采访是直播,我们可以直播看采访啊!”
郑意眠去洗手池洗手,转头问:“直播有什么好看的?”
“这话居然从你嘴里说出来!你都多久没见到梁寓了,一点都不想他吗?!”李敏控诉。
郑意眠走到位置上,对着直播镜头看了眼:“他应该不会接受采访吧。”
下一秒,她手机忽然一亮,梁寓的消息发过来:在看直播?
郑意眠:在看,你要接受采访吗?
梁寓:你看我就接。
她刚看完消息,一挪目光,就看见梁寓的脸出现在镜头里。
“我说什么,我说什么?”李敏指着屏幕,“怎么样,服不服?”
郑意眠笑着看她一眼,把目光挪回到屏幕上。
感觉梁寓好像,瘦了点。
记者问:“你们这场比赛发挥得特别棒,我听你们教练说,你们每个人基本都打出了有史以来的最好水平。那你们比赛的时候都在想什么呢?”
梁寓把话筒移到一边,示意大家先讲。
“我在想怎么更好地进攻。”
“我在想怎么样突围。”
“我希望能为我们学校争光。”
“没别的,想的就是努力搞。”
“太累了,没时间想别的。”
最后一个,轮到梁寓。
他顿了一下,旋即目光坦荡地看着镜头:“想快点打完比赛,回去见女朋友。”
李敏激动得差点把手机扔了:“我的妈呀,他也太敢说了吧?!两万个人看着直播呢!”
直播里,记者一看有料可挖,又继续问:“你知道我们有多少直播观众吗?!是特意选这个时候说这些话的吗?”
“有多少人不重要。”梁寓说,“她在看就行了。”
就像刚刚,本来确实不想接这种蠢得要死的采访,就算教练说什么直播人数高达几万几万,她没在看,人再多他都没兴趣;
她在看的话,哪怕观众只有一个人,他就很高兴了。
直播以最快的速度收场,看得出队员都归心似箭,记者仓促给直播划了个句号。
李敏笑嘻嘻地给手机锁屏,看向郑意眠亮起光的手机。
手机上,是一条来自梁寓的新消息。
上车了,很快回来。
晚上的时候,郑意眠还笑着跟李敏说:“实际上看起来是在一起了吧,但是结果一在一起,他要出去比赛,我要参加庆典,真正的约会都没有过。”
“刚恋爱就异地是吧。”李敏笑,懂了她的意思,“没事啦,这马上不就回来了吗?大学生活还这么长,有大把的时光给你造作啊。”
郑意眠正想回她,手上拿着的手机忽然一震,是梁寓打电话过来了。
她接起来:“喂,你到了吗?”
“刚到。”他声音微哑,语调里搀着疲惫,但虽然疲惫,却依然很高兴,“来找你吧?”
郑意眠转头看了一眼挂钟,道:“这都十点了……你今天也挺累的了,要不今晚先洗洗早点睡,明天我们再见面?”
他声音顿了顿。
旋即,声音带着电流从听筒里传出来,裹着一股子慵懒的性感。
“可我现在就想见你。”
第37章 三十七条鱼
她心脏软了一下。
很快,又镇定道:“今天真的太晚了, 我怕你休息不好。明天再见, 行不行?”
他慢悠悠地, 像在讲价似的:“明天见的话, 要见整整一天。”
“好——”她失笑, 拉长音调慢慢回他, “一整天,上午到下午, 行了吗?”
他在对面电话那端挑起唇角,点头说好。
挂了电话, 李敏看着郑意眠:“眠眠,你知道你俩特像什么吗?”
郑意眠:“什么?”
李敏咳嗽一声:“他像只夹着尾巴的狼,你是只压根没法分辨他物种的兔子, 然后跳啊跳啊, 小兔子还很高兴,砰地一下就栽到狼设的坑里。更可怕的是, 你自己还毫无察觉。”
“看起来是在讲价, 讲着讲着就把自己给搭进去了。”郑意眠这也才反应过来, “算了, 无所谓, 他高兴就行了。”
“噢。”老三吹声口哨,接茬道, “宠溺哦。”
郑意眠:“……”
第二天一早,梁寓本来说要来接她,但老三一大早起来也要去那条街上买什么东西,郑意眠便跟着她一起去了,只是和梁寓约好在一个标志性的冰激凌机旁见面。
那天早上她特意早起,洗了个头换了身衣服,打扮之后才出了门。
梁寓比约定的时间提前二十分钟到,抬头一看,发现郑意眠已经在前面等着了。
她今天穿了条樱桃小白裙,斜背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白包,靠在冰激凌机旁边等待,看起来像是刚买过东西,在等号了。
梁寓走到她旁边,看她捏着那张取货单,看得很认真。
他低头:“看什么?”
她一愣,这才抬头:“你来了啊。”
又道:“刚刚买了冰激凌,我听大家说这个可以自己挤,而且味道也很不错,准备试试。”
话音刚落,店员叫号:“五号。”
她上前去,把取货单交给店员,弯下身子,开始挤冰激凌。
她一手扶着最上边的操作杆,一手捏着脆皮,顺着冰激凌下滑的趋势绕圈转动。
因为认真,她咬住下唇,眼睛一眨不眨,全神贯注在自己的冰激凌上。
好不容易挤完了,她漾出一点儿笑,捧着自己的东西走到他旁边,张嘴咬了一口。
这味道确实跟以前吃过的甜筒不太一样,奶味比较足,也很正,更不会过分腻。
梁寓看她吃得很投入,沾了一点到嘴角上,不禁笑问她:“好吃么?”
他只是随口一问,她却会错了意,以为他想吃,把东西举到他嘴边:“你试试。”
他身子顿了顿,垂眸,低头,迎上她递来的甜筒,顺着她咬过的地方,咬了一口。
她抬起脸,问:“你觉得怎么样?”
他攒出一点笑,看着她,意味不明道:“……很甜。”
郑意眠未作多想,点了点头,又咬了一口甜筒,问他:“接下来去哪?”
梁寓不答,反问她:“你想去哪?”
“我都可以。”郑意眠指指前面,“那我们边走边看吧,反正也没什么事儿。”
梁寓点点头,见这条街上人逐渐开始多了,把郑意眠往自己这边揽了揽。
她在后面专心致志地吃冰激凌,自然会有跟不上他步伐的时候,眼见着脚步就要落后,她伸手抓住了梁寓的袖子。
他抖了抖袖子,郑意眠有点失落,以为他不喜欢被人扯着,谁知道下一秒,温热的手指穿过她指间缝隙,他牢牢把她的手握在手心里。
他回头道:“你安心吃,我带你走。”
她低头看着被他握住的手,迷糊地想着这好像是第一次两个人在大街牵着手走路。
时间和机缘是多么巧合的东西,曾经两个人隔着一条街遥遥相望,不过多久,却牵着手做把彼此前后都安心交付的情侣。
她心里泛出了一点儿什么别的感觉,压下去,余光扫到什么东西,转过目光——
有个摊位,是拿来打气球的。
那个摊位热闹非凡,大多数都是情侣聚集在那里,男生想要一展身手给女朋友赢个小礼物,女生则期待着男朋友给自己带来惊喜。
郑意眠原本不太感兴趣,但是看到一边悬挂礼物的位置,摆了一张桧木面具。
面具带着一股浓重的古色古香气韵,郑意眠靠着图案没法儿分辨,只是猜测道,画的大概是中国古代某种妖怪。
她下一本长篇画的是妖,各色各类的妖,因为这面具跟自己要创作的长篇出乎意料地吻合,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梁寓发现她的目光往一边汇聚,放慢脚步问:“怎么,想去玩?”
“不是,我喜欢那个面具。”郑意眠指了指,“我们去问问老板面具卖不卖吧。”
走到摊位边,有人正全神贯注地同小气球作斗争,郑意眠伸手碰了碰桧木面具的尾端,转头问老板:“老板,这个卖吗?”
老板笑:“真有眼光,这面具是我自己的私藏,多少人想要都没拿到。卖肯定是不卖的,不过如果你们能达到要求,这面具就直接当礼物送给你们了。”
郑意眠心想说,看这奖品就知道要求得有多严苛了,这时候还来挑战简直是嫌钱没处花……
身后的梁寓却问:“要拿走面具的话……要求是什么?”
老板伸手比划:“四十个子弹,破三十五个球。”
郑意眠尚且没说话,围观群众里有人开口道:“这太难了吧?除了受过训练的,不然很难到这个水平啊!”
老板耸肩,一副“爱参加不参加”的样子:“愿者上钩呗,我又不逼你们参加,买卖都是自愿的。”
郑意眠正想拉着梁寓说走,结果他却在后面懒洋洋地应了声:“好,给我四十个子弹。”
郑意眠回头看他,有点担心:“……你能行吗?”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梁寓熟练地从老板手里接过子弹,上膛。
第一颗子弹蓄势待发,他双手扶住枪,忽然侧头,压低声音附向郑意眠耳边:“以后不许质疑我不行。”
郑意眠怎么可能听懂他的话外音,点点头,妥协道:“好啦,以后不会说你不行了。”
“不是说不说的问题。”梁寓举枪瞄准,第一弹顺利破开一个气球,他动作轻松,仿佛并不处于紧张气氛中,居然还面向郑意眠,把一整句话说完,“不是你不说我不行,是我不会有不行的时候。”
他不紧张,郑意眠倒是有点儿。
她不太清楚他为什么一直要纠结这个话题,还在应当一鼓作气的过程中歇下来,重复阐述自己的实力问题。
她咬唇:“我知道了,你、你安心打吧。”
他勾唇轻笑,在接下来的过程中,动作潇洒又漂亮,一个接一个地击中目标。
旁边聚了越来越多的人来,还有人举着手机录视频,梁寓从容不迫,在还剩最后一发子弹的时候,笑着看向郑意眠:“试试?”
她一直有认真在数,现在还剩最后一发子弹,而梁寓射中了三十四个气球,必须再射中一个才算成功。
也就是说,现在的意思是,最后一枪,定成败。
她下意识摇头,甚至还想往后退:“我没玩过这个,还是你来吧,我肯定没法瞄准。”
“不试试怎么知道。”他甚至不给她摇头的机会,伸手把人拉进怀里,把枪放在她手上,教她瞄准。
她手里沉甸甸的,触感清晰地压着指腹传来,陌生而真实。
身后就是梁寓,他为了教她,就这么揽着她,头再往下垂一点儿跟她讲话的时候,湿热的气流就喷在她后耳郭上。
他双臂环着她的双臂,教她要领:“集中精力……”
郑意眠耳朵像是蒙了层水雾,砰砰砰的,像是有什么要往外撞。
这还怎么让人集中精力,这分明就是更让人意乱神迷……
她眨了眨眼,梁寓使力,她跟着他一同扣下扳机——
一瞬间无数种可能弹出来,郑意眠来不及筛选,也来不及选择一种可能。
嗙地一声,无数种可能里的一种得到确认——气球爆炸了。
打中了。
她长吁一口气,听到四周传来的欢呼,又觉得自己受这欢呼实在是问心有愧。
她什么都没干,最费力的该是梁寓才对。
“有点儿不好意思。”她低着头说。
梁寓把枪放到一边搁好,转头笑问她:“为什么不好意思?”
“我明明什么都没干的,功劳应该是你的,欢呼也应该是你的。”郑意眠说,“我只是站在这里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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