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赢下去,这对大多数人来说属于不可能的任务,因为每个人的状态都会有高峰和低谷,也不可避免的要受到外界因素的影响,除非这个人的实力超出了世界上所有对手一大截,或者这个人是以后的陈焕之。
是的,她就是这么自信。
不过这么自信的人想到明天要带着江省的队友们参加4X100决赛,一样觉得很绝望,她昨天看了一下,接力预赛成绩最好的是45秒35的贵省,她们有苏方方、苏圆圆这样成绩突出的好手,另外两个选手的实力也有11秒8左右,在接力这种考验平均实力的项目上,自然远超其他省一大截。
结果第二天上午刘鑫源说,“4X100决赛你别上了,让替补的高玉芳来吧。”
“教练,您这是放弃了啊。”陈焕之说,但她想一想,确实也没什么赢的可能性,“那我上午照常训练?”
“也别练得那么着急,多休息休息,上午她们决赛我得去看看,你自己没人看着别练那些重量项目,稍微活动活动就行,受过伤的脚跟你原来好好的时候不一样了,别用的太狠了。”
哦,原来是看她昨天累了,怕今天上午接力,下午200米再跑出点毛病来。
陈焕之自己知道自己健康如初,因此没有大伤初愈的自觉,要是别的运动员像她这样伤病初愈,再让照着昨天那样一天跑三枪,早蹦起来抗议了。
晚上预赛的时候,跟她一组的苏圆圆检录的时候也说,“幸好上午决赛你没来,看来你们田协还不算太没良心。”
“不至于啦。”陈焕之问她,“你怎么也跑200啊?”
她认识苏圆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她参加过200米的比赛呢。当然了,训练的时候弯道、200米那是大家都有的项目,不过之前她还以为这些都是为了接力,毕竟苏圆圆的后程确实是没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
苏圆圆笑,“我的200虽然比较烂,不过那是跟你和元姐比,在国内也还可以啦。”
结果苏圆圆号称还可以的200米从50米开始就被她甩得远远的,然后就只见陈焕之一个人甩下了同组的所有人在前面一路狂奔,哪怕是到了120米左右出了弯道还要继续加速,一路加速到离终点20米再也跑不动为止,然后才逐渐降速冲线。
最后跑出个23秒1,除了是小组第一,居然还顺便拿了200米的柏林世锦赛第二张门票。
苏圆圆被她带节奏带得开头太快了,幸好后面她跑远了,苏圆圆才能自己在后面慢慢调整好,在第三个冲过了终点线后,累得她直接躺在跑道上休息了二十秒才爬起来,一看大屏幕上打出的成绩,心悦诚服,这哪儿像是刚断完腿的人呀,“焕焕你还真是……了不起啊。”
陈焕之应了一声,回身揉揉她头,“不好意思啦,是不是被我带的体力消耗过大了?”
可不是嘛,虽然本来就没指望奖牌,不过这下苏圆圆可彻底跟明天的决赛说拜拜了。
赛后采访,面对崔丽娜,这次两个人都很平和了。
“今天上午的4X100米决赛我注意到你没有参加,是刘教练做的战术调整吗?”
陈欢之微笑,“是我体力出了点问题。本来昨天是想给我做一下加压测试,看一天三枪跑下来对我影响大不大,后来教练评估了一下,觉得我刚恢复系统训练没多久,确实现在体力各方面还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今天因为下午还有200米预赛,本身200米我优势不太大,所以就说上午的接力放弃一下,晚上让我专心拼个世锦赛门票了。”
离开赛场后问刘鑫源,“我表现怎么样?”
刘鑫源以为她问200米,说,“你预赛就拼这么猛,明天决赛体力还够不够?”
“我是问我这次是不是足够有礼貌啦。”陈焕之说,“决赛体力够,不过成绩也不会比预赛好多少,能不能拿第一得看元绘云发挥。”
提起元绘云,刘鑫源也不得不感叹,“你不在这半年,小元冲得真是够猛的,100米、200米都俨然是在你之下的全国第一人了,原来大家都说她有天赋居然是真的。不过苏方方就真是太可惜了。”
当然元绘云距离地位稳固还有一段距离,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昨天的100米决赛,陈焕之压了苏圆圆0.04秒,苏圆圆又压了她0.02秒。
“也不一定吧,我昨天决赛感觉苏方方后程速度保持确实有进步了。”
“是后程上来了没错,但是前半程的优势丢了呀,总成绩下降,说那些有什么用呢?”
也是吧。不过陈焕之总觉得苏方方不会就这样退出中国田径顶级运动员竞争的舞台,如果她这么容易就甘心放弃,那当初多哈亚运会受伤后,她就不会再回来了。
这个时候比赛场地离得近的好处就看出来了,别人自己的比赛完了还得先在看台上看队友们其他项目比赛,然后统一坐组委会安排的班车回酒店,而陈焕之比赛完了直接打车回宿舍都要不了20分钟。
本来刘鑫源作为副总教练有义务在这里看着其他人比赛完,但是陈焕之作为江省田协最重要的贵重财产,她的安全是必须保证的,虽然八点多甚至还算不上夜晚,但刘鑫源也被总教练洪竟成等人异口同声地轰来护送陈焕之安全返回宿舍去继续为了高考而奋斗。
而在省队宿舍里,刘鑫源为了她高考补习方便,还专门给她辟了一间办公室,方便她找老师来补习,而老师就来自于现在仍然挂着她学籍的S市一中。
从陈焕之去年高调宣布自己要参加高考起,S市一中就主动表示可以尽力配合她的时间地点、为她安排专门的补习老师。很显然,即使她曾经是个小学霸,在脱离高中生活三年后,老师们也不再相信她了——他们是对的,因为她已经脱离高中生活将近三十年了。
即使在她德国治疗期间,只要她愿意,S市一中仍然一如既往地为她提供这种便利,只是授课方式改成了网络视频,习题作业的布置和上交都通过电子邮件进行。
其实除了刘鑫源、费诺克等人,S市一中的老师们才是最早知道她回国的人,在她安顿下来后,因为距离近了,校领导干脆每周安排两个任课老师来省城,集中给她做最后的冲刺辅导,陈焕之能够恢复上次高考时大半的水平,老师们居功甚伟。
而为了表示对这种种的感谢,陈焕之除了私下里给老师们包了大红包、送了礼物,在回国后的博客里还多次提到美好的高中生活、活泼友善的同学、认真负责的老师等等,力求全方位帮一中打开知名度——天知道她这次的校园生活一共就过了一个多月。
今天给陈焕之补习的正是她高一时候的班主任。
S市一中再想让她考个好分数长脸也不会拿本校的高考成绩开玩笑,现在同样是应届高三最后冲刺的关键时刻,来给她补习的老师都是从高一抽调的精英。而陈焕之16岁的时候上高一,按说应该在去年19岁的夏天高考,延后一年,正好当年她那届的老师又轮回去教高一了。
“你的文字功底一直很好,咱们这半年主要练习的是题型,现在我觉得你掌握的也可以了,要说差什么,就是熟练度,这个得半年以上的题海战术才能见效的,咱们就不说了。”在陈焕之送他离开的时候,曾经的班主任说,“明天我就回去了,该换数学的高老师过来了,我记得你高一的时候分班测试数学物理都是满分,现在都荒废了吧。”
陈焕之不好意思地笑笑,“是,幸好这半年又捡起来些。”
“你大学准备报哪里?像你这种情况是不是好多大学可以降分录取的?”
陈焕之沉吟片刻,很不好意思地承认,“是这样,其实国内几乎所有大学我都能免试入学的,我参加高考只是……想给自己一个交代,毕竟我曾经、在上学这件事上花费了那么多年。”
而让她觉得不好意思的点是,“我很感谢老师们这半年多的帮助,但我以为大家都是知道这一点的。”
她觉得很抱歉,在自己高考这件事上,即使她考出好成绩,得利的人也很明显是S市一中的领导们和她本人,而老师们尽心尽力为她补习,但事实上这个补习却没有他们以为的那么重要,虽然她尽力弥补了金钱,但显然心意这个东西是无法用金钱衡量的。
而这位班主任老师又是她在曾经的高中生涯中非常尊敬的一位老师,不仅博学多识,而且非常认真负责,像老师这样的良心活,能为了学生的未来考虑、对学生负责,简直可以称得上人品高尚了。
“哦,这样。”曾经的班主任一秒钟就释然了,“我还以为多大事儿,这样也好,你比我想象中更重视你自己的学业和文化水平。我听说你的英语成绩在这几年中进步的特别快,完全不用补习,这样很好,即使在你自己已经取得了那么大的成就后,你依然能保持不断学习,这样很好。”他又强调了一遍。
陈焕之惭愧道,“哪里,我英语只是……因为实践的比较多吧。”
“希望你这次能够取得让你自己满意的成绩,”最后班主任祝福她说,“知道这次高考完全是你自己的选择,老师觉得更欣慰了,像你这样的孩子,不管在哪个领域都能成就一番事业的。”
不管老师说的是不是客气话,第二天带着祝福BUFF的陈焕之确实再一次取得了属于她自己的好成绩——在200米的决赛中,她以23秒07的成绩战胜了今年的赛季最好成绩创造者元绘云。
跑出了23秒10的元绘云在大屏幕上出了成绩通报后,还没从赛道上站起来就开始郁闷,“我就知道,你回来了我肯定要少一个金牌了。”
“哪里,”陈焕之伸手把她从地上拉起来,“现在你的实力确实比我强,只是这个赛程太紧了,你体力跟不上了而已。”
元绘云所在的省份也进入了4X100的决赛,而且她们又不打算放弃,昨天在接力决赛中全力奋斗了一把的元绘云,晚上又跑了200米的预赛,她的体力当然比不上放弃了接力又有消除疲劳的陈焕之了。
如此一来,经过这次全锦赛,陈焕之的经验值又突破了5000万大关,但她也只是看着心里爽爽,依然继续自己省吃俭用的日子:绝不随便看别人属性面板、并且每天的训练只用一次1万经验的疲劳消除。
在她通过全锦赛高调回归、并且豪取两项金牌宣布自己仍然是国内短跑第一人之后,本来默默无闻生长在观众视线外的陈焕之又重新热了起来。
每一条更新博客的留言和点击都增长了十倍不止,还不断有人去挨条翻她以前的博客,每条都留言一直留到第一条。
当初在她没有刻意保密当然也没有宣扬的情况下,甚至无人知道她回国,而在全锦赛后,两天内省队就接到了最少十家媒体要求采访和拍摄的要求,最后考虑到陈焕之要高考,把所有的采访要求都推了,统一搞了一天的训练公开日,到了公开日当天,闻声而来的媒体又多了十好几家,除了江省省内大大小小的媒体以及体育田径类专业媒体,居然也有了全国性综合新闻媒体。
但她的热度和刘飞当初那种全民疯狂追捧的热度好像不太一样,即使在省城最繁华的闹市街头、即使就在她的巨幅海报底下,陈焕之只要戴个棒球帽和墨镜,就几乎不会被认出来,只需要偶尔给人签个名合个影就能保持基本的清静自由。虽然她真的露脸了街上绝大多数人都认识她,但却没有当初奥运会后遭遇围追堵截的疯狂。
“我挺喜欢这样的,”陈焕之在电话里说,“又有知名度,又能保有一定程度的隐私。你不是说大众对我没有太强烈的喜欢吗?这样太好了,有没有办法继续保持,让他们永远没有追逐我的兴趣?”
“这一切只是暂时的,”费诺克说,“随着你的成绩提高、随着你的曝光度越来越高、随着你获得更多的金牌、更持久的胜利,你迟早会享受到所有大牌明星们都在过的那种生活,直到你退役为止。而且,如果人们对你的态度不够热烈,那么他们就不会有足够的意愿为你掏钱,赞助商们可不乐意这样。”
陈焕之的真心话是“谁管赞助商乐不乐意啊”,不过在收了钱后这样说就太没有职业道德了,所以陈焕之只能耸耸肩,结束了这个话题,继续跟他聊起自己那漫长的、涉及到四家跨国保险公司的官司。
也就是陈焕之那已经打了半年的医药费和损失补偿官司。
这四家保险公司分别是斯图加特赛事主办方投保了责任险和运动员意外险的公司A、陈焕之投保了意外保险的公司B、记者投保了个人责任险的公司C、以及记者所属电视台投保了雇主责任险的公司D。
而这个官司扯皮的关键,就是跟陈焕之和与她相撞的记者在这次事件中负有多大的责任。
保险公司A和B希望记者全责,这样公司A和B固然是要赔偿,但包括医药费在内的所有费用就都可以和其他保险公司分摊。而保险公司C和D则主张这是一次纯粹的意外,突然回头的陈焕之也在这次事件中负有最少一半的责任,这样他们两家的责任险则最多只需要负责一半的医药费、康复费和陈焕之的经济损失。
一开始陈焕之还比较关注这件事的进展,但漫长的扯皮很快让她厌倦了,反正医药费已经由四家公司共同垫付了一大半,只是最后要根据判决结果进行份额划分、并把剩余由田管中心支付的部分中、能赔偿的那些再支付给田管中心。而她在这半年中因为受伤而造成的经济损失,也不用她自己亲自上庭举证,只要全权委托给律师就好。
“随便他们吧,反正不用我掏钱就行。”陈焕之之前这样跟费诺克说,“我们以后一个月交流一次最新进展就行了,我相信您介绍的律师。”
随着规律的训练和复习,时间很快到了高考的那一天,陈焕之在费诺克为她联系的中方经纪人郭培义的陪同下早早地就赶到了考场。毕竟高考时间全国统一,她的学校也不是什么秘密,如果真有有心人来堵她,保证一堵一个准。
结果除了十来家媒体,居然只有少数十几个粉丝闻声而来,而且也没有趁着近距离接触的机会要签名合影之类的,只是默默地在路边打出“焕焕加油!你是最棒的!”的应援条幅,陈焕之觉得大太阳晒着她们也挺累的,而且也怕她们会打扰到别的考生和家长,停下来想要过去慰问一下,其中一个小姑娘还挺着急,“别管我们啦,快去考试吧,我们一会儿就走,绝对不会打扰别人的。”
陈焕之只好听话地进考场,第一场语文考试结束,从考场出来果然不见了那群扯条幅的小姑娘。
她问郭培义,“郭哥,她们几点走的?”
“八点左右,考生家长来得多了她们就走了。”郭培义也称赞,“你粉丝素质很不错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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