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明礼津津有味的回忆着自己梦境,安氏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也不怪你小名叫招财,实在是太配你了。”朱明礼翘着二郎腿,顺手抓起一把松子,一边剥开一边往嘴里扔果仁:“你懂什么,招财说明爷命好,你瞅瞅世上这么多人,有几个天生带财运的?就我知道的,也就我和我妹两个罢了。”
安氏闻言不由地凑了过来,好奇的问道:“你叫招财也就罢了,为何妹妹叫进宝呢?我瞧着她可不像你似的。”
说起打小和跟屁虫似得妹妹,朱明礼这话匣子就收不住了:“我和你说,我妹和我一样财迷,只是她事多,宝石不亮不要,羊脂白玉有瑕疵不要,偏爹和娘宠她不说,皇上和皇后娘娘也疼她,这些年赏给她的各色珍宝足足装了一个小库房。她十岁生日那年,皇上赐给她一座山做避暑之地,谁知她和我娘上山转了一圈也不知怎么发现了一座金矿,给皇上后悔的捶胸顿足的。”看着媳妇捂着嘴直笑,朱明礼又道:“你别看她不开铺子,那是她不爱操那心,反正我开的铺子里都有她的分红,就她那家底,可比我还丰厚呢。”
安氏笑的前仰后合的:“你说你俩不会是财神爷座下的金童玉女托生的吧?”
朱明礼闻言大笑:“若我是财神爷座下的金童,那我下凡的时候怎么也得把财神爷的金库搬下来啊……”话音刚落,垒在财神爷神像前的宝石假山哗啦啦倒了一地,心疼的朱明礼立马跳了起来,一边把散落在各处的宝石归拢到一处,一边挨个放到眼前仔细检查:“哎呦呦,这块红宝石磕破了一点角……哎呀呀这块金砖砸了个坑……”
安氏捂着嘴暗笑不已,她三下两下收拾好账本,一边说:“我去找大嫂说话。”一边快步的跑了出来,就怕略慢一点会笑出声来。
朱明恩的夫人宫氏在正院预备着过年的东西,见安氏笑着跑进来的模样,忍不住问道:“你们家二爷又闹出什么花样来了?”
安氏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别提了,我们家二爷把金子银子宝石都堆在财神爷神像前,结果也不知没放稳还是怎么的,金子和宝石都掉下来了,可我们家爷心疼坏了,抱着那堆玩意哎呦哎呦的快哭了,我怕我笑的太开心他不乐意,这不赶紧跑出来了。”
宫氏想起和自家国公爷长得一模一样的二爷趴在地上捡金子的场景,也不禁拿着帕子掩着嘴笑个不停。以前伺候双胞胎的李嬷嬷和王嬷嬷正好也过来说话,李嬷嬷闻言笑呵呵的说道:“这哥俩小时候别看是双生子,可性格真是天差地别。”王嬷嬷也点头道:“虽说相貌一样,可一瞧这两人我就能分出哪个出哪个来,国公爷身材伟岸,面上透着一股子威严;咱家二爷则瞧着更加潇洒俊秀,一看就是没吃过苦的公子哥。”
宫氏闻言笑了笑,扭头和安氏道:“昨儿大爷还说呢,好像皇上想给二爷安排个差事。”
安氏笑道:“我们家二爷知道了得哭。”
这朱明礼打小也算灵性的一个孩子,读书和练武都很有天分,但是他哪个也不用心,反而一门心思琢磨怎么挣钱,因此朱明礼到现在依然文不成武不就的又不爱受拘束,安氏实在想不通皇上能给他安排什么差事。
很快,答案就在两天后揭晓了,刚刚起床的朱明礼还没来的及用早饭就被宫里的太监请走了,等中午回来的时候乐的嘴都快咧到耳朵后头去了,安氏忍不住好奇的问:“皇上叫你去做什么?”
朱明礼看着媳妇哈哈直笑:“皇上让我给他收国库的欠银!”
“国库的欠银?”安氏仔细回想了片刻,方才想起以往是听自家老太太念叨过一嘴。还是在先太上皇的时候,那时大光朝终于稳固了江山,又连遇十来年的丰年,国库的银子塞的满当当的。而很多打江山的功勋大臣虽得了宅子,但因战火的洗礼,多少显得有些破旧,他们也没多少银钱修葺。先太上皇为拉拢人心,便拿国库的银子借给大臣去修宅院建花园,后来朝廷科举,很多进士都家境都十分贫寒,先太上皇也借他们银子买宅置地的。
俗话说借银子容易要银子难,这句话古今通用,先太上皇借出去的银子自己知道,以那么大数量,这些大臣们三五十年是还不上的。到了盛德皇帝的时候国库丰盈,他也没同老臣算那笔旧账。
现在的年景虽不比盛德皇帝时候差,但却比那时多了一笔不菲的开支,便是在全国的道观里为太乙天尊和太皇太后、先皇先皇后修建金身神像。
乾兴皇帝当太子的时候是吃过苦的,鲁省抗洪和云南征战的生涯养成了乾兴皇帝抠门的习惯。这银子进国库好说,再往出拿他就很心疼了,但总得有个地方支这笔银子才是,于是乾兴皇帝想起了这历经三代皇帝的旧账。
只是乾兴皇帝也知道,这笔银子过了这么久,当初的借钱的大臣们基本上都死了,其子孙就是知道这事怕也早都默认朝廷不要这笔钱了。如今突然让他们吐出这么一大笔银钱,怕是个个都得哭天抢地,纵使他是皇上也难办成这事,总得在前面有个出头的才行。
乾兴皇帝想了一圈,终于让他找到了合适的人选——朱明礼。
先说身份,老镇国公朱子裕和懿德长公主嫡子,身份够尊贵,谁也不敢拿他怎样。再者说,朱明礼是天生死要钱的个性,让他做这件事最好不过了。
乾兴皇帝把一脸懵逼的朱明礼叫进了宫里,给他安了个户部的官职便让他追缴欠银。朱明礼一听就知道这不是好差事,直接拒绝他不太敢,正琢磨着想什么法子把这烫手的山芋丢出去呢,就见乾兴皇帝一脸阴测测地看着他:“若是办不好,朕就将你丢到边境让你守城去,十年不许你回京。”
朱明礼一听腿就软了,连忙抱住乾兴皇帝的大腿道:“皇上舅舅咱可不能这么拿大光朝的江山开玩笑啊,我这功夫您知道,上个树跳个墙还行,这行兵打仗我可不在行。”
乾兴皇帝捋着胡须笑了笑:“既然不想去守城就赶紧给朕要银子去。”见朱明礼唉声叹气的模样,乾兴皇帝琢磨着总得给他点甜头或是些威胁,好叫他好好干活。
于是在朱明礼惊恐的表情中,乾兴皇帝露出一抹微笑:“若是银子一两不少的要回来,朕就给你一成银子的奖励;若是要回来的银子不到七成,少多少你给朕补上。”
朱明礼顿时就给跪下了:“皇上舅舅,您老人家太黑了!”
拿出长长的欠款清单和厚厚一摞的欠条出了宫,朱明礼在经过短暂的颓废后算了算总账立马又精神抖擞起来。这笔欠银涉及上百名官员,欠银居然达四五百万两银子,粗粗的看了眼名单,有的是老牌的勋贵家族、有的依然子孙在朝当官,仅有几家有些败落的,但平日出门也撑得起门面。
一成银子怎么也有四十多万两呢,朱明礼看着欠条仿佛看着明晃晃的银子,乐的合不拢嘴。
第148章 番外:一生
乾兴皇帝看着朱明礼破涕为笑的样子, 忍不住长吁短叹:“你说你为了区区四十多万两银子就哭成这样,丢不丢人?你一年赚的银子也不比这少吧?”摇了摇头, 指了指箱子, 吩咐道:“还不赶紧把银票给他数出来,小心他再哭了。”
抹了把眼泪, 朱明礼眼不错的盯着太监给自己数银票:“谁还嫌钱多呢, 皇上舅舅你不知道为了要这个钱我可把各府都得罪遍了,幸好我娘出去玩之前就给我娶上媳妇了, 要不然经过这一遭我看没人愿意把自己姑娘嫁给我。”
乾兴皇帝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这么说都是朕的错呗, 平白让你得罪了这么多人家。”
“哪能呢。”朱明礼看着桌案上越来越多的银票眼睛都亮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嘛, 他们不在理, 我才不怕得罪他们,倒是他们不敢得罪我是真的。皇上舅舅要不要你再找找,看看还有没有遗漏的借据了?这离过年还有半个月呢。”
乾兴皇帝立马丢下去一张借据:“就剩你们镇国公府的了, 本来朕想给你们免了,听你这话, 你是准备问你哥要账去?”
朱明礼认真思索了片刻,果断的将借据放回桌案,抱起装好银票的匣子就往外退:“那个, 天色不早了,臣还得回府给我娘亲写信,臣告退。”
乾兴皇帝顿时气笑了,把借据团起来往他脑袋上一丢:“说的好像你知道你娘在哪儿似的。”朱明礼见露了陷, 掉头就跑。
回到家里,正巧在前院遇到了朱明恩,朱明礼刚想缩着脖子往后跑,朱明恩一嗓子就把他叫住了。早出生一刻钟也是哥,朱明礼只能抱着装满了银票的银子,乖乖地跟在朱明恩到他的书房去。
一模一样的脸,偏偏一个天生威严一个看起来十分纨绔,好在哥俩从小一起长大,彼此的脾气秉性都十分了解,因此见朱明礼浑身穿的挂的都快闪瞎了自己的眼,朱明恩也强忍着没吭声。
到书房里,兄弟两个一左一右坐在榻上,小厮们上了茶和点心,朱明恩笑道:“皇上交代你的差事办的怎么样了?”朱明礼顿时眉开眼笑地说:“都完事了,就是皇帝舅舅太小抠,还想和我赖账,直到我说要和娘告状,皇帝舅舅才怂了的。”
朱明恩无奈地摇了摇头:“光长个子不长脑地,那是皇上和你闹着玩呢。”朱明礼嘿嘿一笑:“我可不敢和他闹着玩,万一我一松口他真不给我了咋办,四十万两银子呢。”
朱明恩喝了口茶,道:“我还正想问你这事,咱府上有没有欠国库的银子。皇上一直很照顾咱家,咱不能让皇上为难。”
朱明礼嘿嘿笑道:“咱家也欠了四十万两银子,不过皇帝舅舅说不要了。”
朱明恩闻言摇了摇头道:“家里倒不缺这两个银子,皇上也不差这笔钱,主要是这次收回的欠款是为了太皇太后和先皇和先皇后塑金身用的,论理咱也该尽尽孝心才是。行了,这事我知道就好,等我回头进宫给皇上还银子去,你该干嘛干嘛去吧。”
摸了摸鼻子,朱明礼讪讪地笑道:“我倒忘了这一茬了。”将怀里的匣子往朱明恩那一推,朱明礼道:“这算我给太皇太后孝敬的香火银子。”
朱明恩看着他直笑:“你自己去还给皇上去。”
“我不去。”朱明礼起身就要跑:“白给他干了一个多月的活,再进宫指不定就得被他找什么差事使唤我呢。”
朱明恩摇了摇头,第二天带着满满的两匣子银票去了御书房,乾兴皇帝笑道:“又不是外人,难道舅舅还能要你们的银子。”
朱明恩笑道:“若是旁的用处也罢了,可这塑金身的事我们一家人也想尽尽孝心。这些年母亲常念叨太皇太后怎么疼她宠爱她,就我们兄妹四个小时候也没少拿太皇祖母的好东西。”
乾兴皇帝闻言倒想起了旧事,脸上微微露出一抹回忆的神情:“当初我第一次在皇祖母的福寿宫见到你母亲时,她还是个小姑娘呢,估摸着也就十岁吧,已显露出绝色之貌来了。你爹小小年纪就瞧上你娘了,见天往你外祖父家跑不说,为此还特意不顾辛苦主动去了山东帮着抗灾,父皇当时还夸他知道长进了,后来才知道那是讨好岳父去了。”乾兴皇帝忍不住笑了起来,半晌才惆怅的叹了口气:“想起过去的事感觉也没过多久,可一瞧你们都这么大了,哎,岁月不饶人啊,我们都老了。”
乾兴皇帝感叹岁月的无情,而他嘴里已经老了的两口子此时在冰天雪地里玩的像孩童一样,一家三口每天不是找个小河打三个洞比赛钓鱼,就是到被厚厚的雪覆盖森林里打野味。
每天都沦为倒数第一的朱子裕悲剧的发现,他这个征战无数的将军钓鱼比不过媳妇和闺女就算了,打猎依然比不过媳妇和闺女,他费半天劲钓上来一条冻的半死不活的鱼,媳妇老婆的冰洞里的鱼自己扑腾扑腾往出跳。
至于打猎朱子裕更不想发表什么意见了,按理说这么冷的天气,山上的动物们都一个个躲起来很难寻到踪迹,可每回青青和进宝总是遇到迷路的小鹿和不知从哪里蹦出来的野兔,甚至随便踢开一节枯木都能发现后头树洞里躲着冬眠的狗熊,输的朱子裕都有些怀疑人生了。
在极北之地度过了一个快乐的冬天以后,在春暖花开的时候,一家人一路向南走去,他们夏季在鲁省的海边吃了一个多月的海鲜,又在温婉的江南欣赏了秋季的绵绵细雨,等冬天到来之际,他们便到了被世人称为不毛之地的岭南。
朱子裕不太明白为何青青非要到这个偏僻、湿热多瘴气的岭南,可到这以后方才明白过来,原来这里好吃的多。这岭南的鲜果,朱子裕只吃过一样,便是每年从岭南千里迢迢派快马送回京城的荔枝了,旁的连见都没见过。
除了鲜果,各类海鲜和在鲁省的比也更为丰富,刚刚出海打上来的海鲜,简单的清洗一下,上锅一蒸就是最原汁原味的美味。娘俩个最喜欢做的事就是一早等在海边,遇到刚出海回来的渔船,直接把人家打上来的各色海鲜都包圆,进宝蹲在船边,拎起一个或蹦跳乱的海虾,去了皮直接往嘴里一扔,吃得津津有味。
朱子裕看着女儿的豪爽有些发愁,戳了戳妻子的后腰:“你说进宝这样能嫁出去吗?”
“怎么嫁不出去?”青青凤眼一挑,公主的气势就出来了:“我的女儿还会愁嫁?你放心,等着以后回京来求娶的人得排到城外去,到时候我肯定挑个最好的给她。”
进宝完全不愁自己的婚姻大事,她连吃了几个活虾后大呼过瘾,洗了把手,一边拿帕子擦拭手上的水珠,一边有些不解的问道:“这么好的地方怎么会是流放犯人的荒凉之地?我听说被贬的官员也有很多往这来的?一定是皇上舅舅没来过这里,不知道这里有这么多好吃的。”朱子裕无语的看着身子倍棒吃麻麻香的闺女,不知道怎么解释。
岭南这个地方天气潮湿、瘴气多,从中原过来的人多半受不了这里的气候,基本都要大病几回。就连朱子裕这样多年不生病的人刚到的时候也有些头昏眼花,还是连喝了青青开的几付药这才缓了过来。就是带来的侍卫、小厮、丫鬟也都是连着喝了半个月的药汁子,才算适应了岭南的气候。
青青天生身体就好,打生下来别说风寒了,连个喷嚏都没打过。家里四个孩子,也就招财和进宝两个随了青青的体质,到哪里都能适应,冬天穿个单衣出去跑一圈回来都不带流鼻涕的。
这样天赋秉异的进宝,自然感受不到常人来岭南的痛苦,在她的眼里岭南就是:好吃的好吃的好吃的好吃的……
而此时在边关不但没有海鲜,反而每天喝着北风,还要被叔父训练的要死要活的朱明义默默的流泪:娘啊,赶紧接你儿子回家吧,再不来小美男要变成丑汉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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