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无声。一楼安排了除胖婶之外盯梢的人,宝钗不担心她偷跑。
再扣门。
仍旧无声。宝钗开始担心起来,不为别的,只怕她太贞烈,走投无路,一死了之。
她开始撞击门,撞了两下想起自己带着备用钥匙。胖婶的旅馆还是用钥匙开门,取电不用门卡。宝钗从墙上摸到开灯开关,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房间深处,床上是空的!
宝钗有些慌乱,折回身推开卫生间的门,卫生间也是空的!
“何美丽!人呢!”宝钗厉声喊。回答她的是寂静。
宝钗站在不大的室内,环顾一圈又一圈,忽然掀开床垫,床内中空,没有人!
宝钗彻底慌了神,她昂起头,天花板毫无异常。
凭空蒸发?如有神助?
宝钗一个不平衡,身子一歪,坐在了地上。马上连鬼带爬逃出何美丽的房间,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有鬼!有鬼!”
宝钗跌跌撞撞下到一楼,像哭一样唱起了歌:“叮叮当,叮叮当,铃儿响叮当。”一边唱一边往地下室快步走。
听闻歌声,前台对面看报纸的先生折起报纸,起身去了地下室。
胖婶睁开眼睛,目光呆滞,揉揉脸,连抽纸巾盒里几张纸,出了前台区,看似像上厕所,走出了摄像区,也拐进了地下室。
胖婶一脚迈进地下室,目光犀利:“死了?”
宝钗惊魂未甫,摇着头说:“消失不见了。”
看报纸的男人:“不可能!我盯得很牢!”
一直以出差的名义窝在地下室的季峰至此了然于胸:“跳窗!一定是跳窗逃走了。”
看报纸的男人一巴掌拍在茶几上,掏出手机就给纹身男打电话,想让纹身男立刻追捕,等电话接通时嘴巴里骂骂咧咧。
胖婶摇头叹口气:“你们够了!”胖婶声音不大,但是威力十足,看报纸的男人马上变得很安静,电话接通了也不敢说话。
于是胖婶的态度,瞬间无障碍传达到了所有人:“冲动是魔鬼!执行B计划!”
室外不足十米之处的何美丽起身后要往前走,才发现脚崴伤得厉害,只能一瘸一拐。当下顾不得疼痛,更顾不得形象,一边掏出电话一点往50米开外有摄像头的便利店跑。
“我逃出来了,要拐进枫林路才有便利店。”
“我来了!枫林路口接你!”
何美丽要紧牙关,争分夺秒往枫林路口跑。
一辆白色SUV,急刹车在她面前。
敞开的车窗内传来杨薛蝉的声音:“上车!”
何美丽一秒也不敢浪费,打开距离自己最近的后车门就爬上了车。杨薛蝉甚至没有等车门关牢,就启动了车。
何美丽坐在车内,开始后怕,开始瑟瑟发抖。
汇入车流,杨薛蝉一边宽慰何美丽,一边留心车后有无人尾随。随机地拐了几条路,发现并无可疑车辆尾随,便往来时的地方开去。
“你不是说要40分钟才能到吗?怎么提早了十分钟?”
“我超了车,闯了几个红灯。”杨薛蝉说得很平淡。
何美丽低下了头。过了一会儿,攒了点力气,幽幽说道:“我都不知道你会开车。”
“你没有问过我。我也不知道什么该提前说。”
车停了。
何美丽望一眼窗外,一脸疑惑:“怎么是酒店?”
“这几天我住这里。”
何美丽不由警觉起来,眼前的酒店可不比艳玲住家旅馆,是正儿八经的大酒店。他怎么会有钱住这么好的酒店,而且住了几天?难道才脱虎口,又要入狼穴?
何美丽迟疑着不肯下车。杨薛蝉从车头绕过来,帮何美丽打开后座车门。何美丽吓坏了,反而往里面缩了缩。
杨薛蝉见状忙解释:“我父母从老家过来看我,我租的房子太小,所以在这里定了家庭房。我不想让他们看到我在上海工作的地方,骗他们公司待遇很好,提前放假了。
他们落地了才告诉我,属于突击检查,来了之后又对我看得紧,我没有时间跟你详细解释,又觉得只说个三言两语不如不说,国庆后送走他们了再说。相信我,下车吧,我是可以信赖的好人。”
骗子都说自己是可以信赖的好人。
但何美丽愿意相信眼前的这个人。至少他没有像何翼那样逃得干脆利落。
何美丽挪下车。
杨薛蝉询问何美丽是否带了身份证,何美丽点头。因为一直觉得艳玲住家旅馆基础设施太差,怕门板挡不住窃贼,何美丽一直将身份证、毕业证、银行卡等重要证件随身背在包里。
酒店大堂宽敞明亮,来来往往不少人,大多低语,显得热闹又不嘈杂。穿制服的迎宾站在门外,精神抖擞。
何美丽任由杨薛蝉搀扶着自己,一步步往大堂深处走。
何美丽还以为是要上楼去杨薛蝉的房间,原来杨薛蝉是要用她的身份证重新登记一间房。
何美丽脑中嗡地一声响,感觉自己在陷阱里掉得越来越深了。她不是笨人,现在已经回味过来,兴许玲珑就是一个诱饵。从玲珑站在门外敲门的那一刻,自己就成了猎物。
他们的目标很简单,就是要榨干她的钱,让她欠债,使他为了还钱听从他们的安排。她也终于意识到,第一个陪睡的男人之后,未必是完结。
她庆幸自己在紧要关头逃了出来,可眼见杨薛蝉要用她的身份证登记豪华酒店的房间,分明是榨干钱的相同路数,自己岂不是仍旧没有逃脱猎物的身份?
何美丽一把抢过自己的身份证,脱口喊道:“我不住,我没钱。”
第166章 噩梦结束了
“我付。”
何美丽扭头看杨薛蝉。杨薛蝉脸上并无太多外露的情感。他从何美丽手中取过身份证,从新递给前台工作人员,同时抽出了自己的银行卡,刷了预付。
何美丽一半疑惑,一半信任,由杨薛蝉引导,朝电梯走去。
3112号房。
刷卡开门的一瞬间,何美丽仿佛看到金钱的模样。室内大床柔软蓬松,两只单人沙发依墙而立,贵妃塌对立而放。家具是蓝色系,细部优雅。何美丽不能专业地说出室内风格,但不妨碍她感受房间的精致与华美。
“你早点休息,明早早餐最晚10点30分。我……”杨薛蝉有些吞吐。
何美丽还以为杨薛蝉的吞吐是不想就这样离开,没想到杨薛蝉稍作停留,接下来说出的却是:“我可能不方便来看你。但你有事可以随时打我电话。”
杨薛蝉抬手看看时间:“你的事情,要是愿意跟我说,微信上说吧。我得先走了。”
何美丽从来都觉得杨薛蝉是个简单耿直的人,现在,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反省一下自己看人的准确度了。
杨薛蝉嘱咐一番诸如反锁门、不要给任何人开门之类的话,急匆匆关门离去。
只剩何美丽一个人的时候,不可思议攫住了她。
她简直不能相信,今天的境遇全是真实的。
她站在落地窗前,看脚下的城市。
有海景房,有江景房,何美丽更热衷眼前的“楼景房”。高矮不一、鳞次栉比的楼房,星星点点的窗口散发着温暖的光芒。薄纱虚掩下,光芒晕染一片。她爱这俗世的热闹。
这一晚,何美丽开着窗帘,亮着灯,蜷在被窝睡得又深又沉。经历过惊心动魄,竟然一夜安眠。
次日醒来已经近九点,打开手机,很多未读微信,杨薛蝉的关心短信,朱贝妮的旅游美食美景分享,季峰的出差吐槽,意外的,还有何翼的“我们见个面吧”。
何美丽没有心情全回复,只关注了来自杨薛蝉的信息。杨薛蝉问她昨晚睡得好吗,告诉她酒店的自助早餐在哪里,询问她是否需要他去她之前的住处帮她把行李取出来。
何美丽理了理睡了一晚上的裙子,穿上鞋子去吃早餐。
经历了昨天的惊吓与逃亡,身体内能量消耗巨多。何美丽懒得一趟趟跑,反正谁也不认识她她也不认识任何人,于是端了满满一餐盘的食物。找了个僻静的桌子,狼吞虎咽起来。
吃得正欢,冷不丁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眼一看,坐在自己斜对桌的,可不就是杨薛蝉?
何美丽眼睛里盛满惊慌,杨薛蝉眼睛里却装满笑意。何美丽慌了一会儿,陡然想起来,反正自己不会跟他谈恋爱,形象什么的无所谓,慌乱什么!于是渐渐镇定下来。
何美丽假装随意,多看了几眼杨薛蝉那桌。
坐在杨薛蝉旁边的大脸女人,应该是他的妈妈。果然是蒙古人,轮廓柔和不足,刚毅有余。她全程吃得少,看儿子倒看得挺多,一准是个难缠的婆婆。何美丽一边吃一边腹诽。
母子对面还坐着一个中年男人,可惜看不到。
何美丽吃饱喝足,心满意足地离席。为了看一眼杨薛蝉的爸爸,她特意绕了一个圈。意外地,杨薛蝉的爸爸长得文质彬彬。杨薛蝉的爸爸忽然微微抬头,目光极其锐利地扫了何美丽一眼,何美丽慌忙错开眼神,匆匆走开。
何美丽一路小跑,跑向电梯。
哎妈!以为杨薛蝉的妈妈难缠,估计更难缠的是他的爸爸!怪不得他父母来查岗,他吓得连朋友都不敢见!
何美丽忽然回过味:杨薛蝉的父母,怎么看都不象是边陲小镇城乡结合部出来的人,他们看上去底气十足,甚至有些隐隐的霸气。
反正跟自己也没有关系,何美丽懒得再想。
她躺在贵妃塌上,在微信上一五一十将昨天诡异之事的过程写给了杨薛蝉。
杨薛蝉回复:“下午一点半我载你去取行李,如果宝钗纠缠,我们就报警。不能这样被讹诈。”
何美丽一拍脑袋:对哦,怎么昨天我就没想到报警呢?!
有主心骨真好!大事商定,何美丽优哉游哉趴在床上看电视。随口问一句杨薛蝉,是不是一定得12点前退房。没想到,杨薛蝉说不放心她回以前的住处,帮她在这里续住到国庆结束。
下午一点半,何美丽如约到楼下,上了杨薛蝉的白色SUV。一路畅通到艳玲住家旅馆。
胖婶还是笑嘻嘻的胖婶,见到何美丽跟她热情地打招呼。
何美丽说要结账。
胖婶一边哗啦啦算账拉单子,一边不住眼地打量站在何美丽旁边一脸沉默的杨薛蝉。
胖婶儿带路,一行人沿逼仄楼梯去了三楼。
熟门熟路,何美丽开锁进房间。房内一如自己走时的模样。
杨薛蝉站在门口,让何美丽进去自己收拾东西。倒不是出于谨慎,只是怕女孩子的东西不适合他旁观。
胖婶不住找话头跟杨薛蝉说话,杨薛蝉一副恍若听不见的表情。胖婶只得讪讪而归。
何美丽收拾得很快。
结账的时候发现住了快一个月,房费还不及五星酒店的一个晚上。何美丽有心自己付,结果被杨薛蝉霸气十足地当仁不让了。
全过程比设想得还顺利,宝钗也好,玲珑也好,压根没有露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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