划了一根,不行,又划了三根才着。
何桂花一直在后默默注视着他,突如其来得说“如月的肚子就没个动静?”
吴南邶单手拢着火,牙齿间咬着烟屁股,唰啦一声,烟头被点着,何桂花等着他做完这些动作也听不到答复,心里莫名得很着急。
吴南邶随后坐在炕边脱了鞋揪掉袜子依靠在炕柜上。
何桂花叹了口气,不死心得挪过去坐到他边上“南邶,我跟你舅没有孩子,从小把你养大,不求别的只求你活得自在快乐,但人若是要成为一个完整的人,若是要成立一个完整的家,爱情的结晶是必不可少的,就拿我跟你舅舅说——”
何桂花低头缓了缓“我一辈子受他的气不少,没个一儿半女的好几次我都想收拾行李卷一走了之得了,省得互相添堵。就拿前头那家姓刘的说事,田间地垄犯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新婚一年没有子嗣索性媳妇大晚上的跑了再没回来,我跟你舅舅若不是得了你,又得了你的济,怕是这日子早就一拍两散了,舅妈我不是个文化人,但是我知道这其中的道理,日子过的不是两个人,两个人那叫朋友,三个人才叫家。”
吴南邶仍是不说话,狠狠抽了一口烟,但表情看着心不在焉。
“南邶,你妈走的时候……”何桂花明显感到吴南邶肩膀一抖,她咬咬牙攥着拳头“你舅不在你跟前儿提这些,你妈妈那年就是躺在这张炕上,人还剩一口气咕嘟着,瘦的皮包骨的,拉着你舅舅的手把攒的367块钱塞他怀里,当时跟你舅说得最后一句完整的话就是‘等南邶有孩子那天,买个金锁头’。”
烟草是一种植物晒干的复杂东西,点燃升腾起的往往都是一些难解的情绪,吴南邶听着曲珍在外屋地烧火的噼啪声响,人也被烟呛得细微咳嗽了两声。
“我去瞧瞧。”他把烟踩灭,起身的时候随口一说“这事不会让舅妈等很久,您关照好自己身子要紧。”
他这样说何桂花没有得到一丝丝安慰,反倒瞧见了他说这话时眼神目视曲珍的方向,何桂花心里叫苦连连,想着不能再给他们制造二人独处机会,要起身去瞧瞧顺便阻拦,结果刚挪了两下,炕上放着的手机却嗡嗡作响,何桂花看了一眼显示着“老陈”两字。
她也不知道这是谁的手机,拿起来比划了下,刚要叫人来接但也不知道按哪了,电话突然接通。
何桂花吓得赶忙搁在炕上,电话那头却传来几声“喂喂”的声响,何桂花抱歉的拿起来“对不起,俺一粗人不会用手机,一会儿我让他来给你回电话。”
老陈在那边轻轻咳了声,听到这句却笑着说“那麻烦了,一会儿我爱人回来让她给我回电话。”
何桂花看着慢慢黑屏的手机好半天没动。
煮好了粥,各自也就只喝了一点点,何桂花这回怎么也不肯曲珍帮忙刷碗,赶忙下了地。
她极力忍着但仍是能看出歪斜着身子一步一瘸得进了厨房,曲珍撂下碗筷跟了出来,一口大铝盆里烫着热水,何桂花挤了一些洗洁精,然后将碗筷都堆了进去洗。
曲珍戴上胶皮手套要过来帮忙,何桂花却毫不客气得一把打开她的手。
曲珍没动,支着双手蹲在她边上。
何桂花也是一时冲动表达出那样厌恶的情愫,这下见曲珍傻愣愣得待在边上却也是有点不好意思,可是心里翻江倒海有苦诉不出也就不管那套了,一副爱谁谁的心态,语气上却强装着镇定。
“姑娘,你老公是做什么的。”
她本以为曲珍会诧异会不知所措,没想到她一秒钟也没耽搁轻轻得说“跟南邶是同行。”
这样的态度本就另何桂花不爽,南邶两个字更是火上浇油得听起来刺耳,可是何桂花心里毛突突的,不敢招惹这样的曲珍。
这会儿曲珍倒是又伸手过来够着碗筷,蹲着挪到何桂花身边“还是我来洗吧。”
“你是客人。”她刻意拉开距离。
“我并没把自己当客人。”曲珍幽幽得说,何桂花皱起眉头,鼻孔里开始慢慢紊乱鼻息有些要动怒,却又突然听到曲珍说“你担忧的事情不会发生。”
何桂花心里一声冷笑,有些轻蔑,看来俩人也不必互相遮掩留些情面,何桂花站起身有些委屈得说“等你们回了北京,天高皇帝远的我这手也伸不到那去。”
曲珍没说话,越不说话何桂花越来气,站在后面等了半晌,那些糟话还是给噎了回去。
等到晚上舅舅回来的时候,见何桂花已经铺好了炕,这屋子格局甚是巧妙,正屋的一大铺炕上现如今铺了三床被子,炕中间砌了堵墙,本是何桂花母亲还在世的时候舅舅入赘进来为了填新房给隔开的,上面开了扇窗户,内着插销,晚上拉上帘子那里面的小一间炕就被当做何桂花的新房了。
但自从何桂花母亲去世后他们搬来了大屋,那小屋子就成了储物用的,炕塌了一截,上面盖着一层布放了好些个米袋子和簸箕,不知今儿怎么何桂花大费周章得把那些东西都倒腾到了地上,小窗户开着散散气还是能闻到一丝丝土味儿,何桂花将一床新被褥和海绵垫子铺在那上面,正跟曲珍说着怕她一个城里人睡不习惯炕索性多铺点被褥。
舅舅有些觉得何桂花不懂道理,当下气得说“你这是干嘛,将曲珍当外人了不成?”
他揶揄这句何桂花知道他用意,还不是上回曲珍给留了那些钱,但何桂花铺着床铺假装置若罔闻,口中喃喃“她一姑娘家在咱这住,你跟南邶都是男的,她怎好跟咱们睡一处。”
既这样说舅舅也觉得妥当,真是自己一个粗人不懂察言观色了,虽自己笨拙但也瞧得出曲珍是个爱干净的人,这姑娘本本分分不爱说话,让住在大通铺上的确不妥,只是那小屋子很久未用,墙壁被烧炕时候从炕缝间冒起的黑烟熏得一层油脂碾子,舅舅心疼曲珍,从不大打开的一个柜子里头又拿出一张准备开春做褥子的新布料,上了炕迈过那矮窗将那布料围在墙上钉好。
入夜就这样睡下,吴南邶是觉得挺好笑得,准备睡得时候给曲珍发了条微信:看得见摸不着的你猜是什么?
曲珍没回,不多时吴南邶也就睡着了。
曲珍盯着报纸糊的棚顶粘着一块惨白的月光出神,很多时候她都会想着不能就此放弃,女人迈出的一步往往要比男人艰难很多,因此一旦鼓足勇气,那些怜悯的自卑、不被垂爱的患得患失,有种的都是先被女人自己踩灭的。
她想过以这样一个身子,成全自己,就缠着吴南邶了,老藤绕树一般不撒开他了,自己不也就是身子有些欠缺的吗,又没问过吴南邶是否在乎,要是他不在乎呢?一切可不就是皆大欢喜了。
可是她脑海里一直有何桂花刚刚说想给吴南邶带孩子时慈祥的面庞,也有吴南邶不置可否讪然一笑得偏执。人常道女子就该多读读书开开眼界多涨些见识,但曲珍这是越读书越傻越古板,心重又反反复复得反思,最后一挺身坐了起来,仿佛笃定要做些什么似的,老实话,表壮不如里壮,曲珍就是个草包性格,徒有一副生人勿近的面孔却又袒露一副掏心掏肺的心肠,碰着磕着一点她那点心里诟病的地方她便想不开,但今晚她是豁出去了。
曲珍轻轻抽开插销,慢慢推开隔绝在两座炕间的窗子,一阵咔哒咔哒声响刮过耳脉,古老又笨重的大钟挂在墙上,黑漆漆得若是不仔细看只得是个影子,还以为是墙上开了个硕大的钥匙孔。
曲珍轻轻迈过那窗台,踩在炕上悄无声息得走到吴南邶身畔,那钟摆规律的声响却也是听着减弱了似的,最后竟停了。
多么陈旧古板的东西都会遵循自己的规律,但是这机械的玩意儿就如同周遭每一个形形色.色的人,怎有不坏的时候,若是按部就班按着这规律活一辈子,能自给自足便罢,可是连钟表都有坏掉的一日,何况是情绪使然毫无章法的人呢。
曲珍拉开吴南邶的被子窝进里面,死死抱着他。
很久,久到曲珍认为吴南邶睡得太死并未觉察到她的靠近,夜里静悄悄的只有何桂花与舅舅细微的鼾声,吴南邶却翻了个身抱住她。
曲珍轻笑,搪着手臂支起半个身子,拉过他的手,嘴唇贴着他的耳垂说“我想你了。”
吴南邶一激灵,但并没过分表态,曲珍有些委屈,手慢慢攀上他的小腹顺进他的睡裤里,吴南邶深深吸了口气。
曲珍轻轻嘬了下他的唇“去我那屋吧。”
俩人到了曲珍的屋子,反手挂上插销拉上窗帘,吴南邶已经开始脱衣服,顺带推倒曲珍已经等不及,他还从未遇见过如此主动的曲珍,可是曲珍却不急,反将他推在墙上一把顺下那睡裤。
浅浅的湿湿的唇贴过去,鼓动着那温热粗壮的物件,一寸寸滑入口中。
吴南邶大声叹了口气又深深吸了回去,手攥上墙壁上贴着的布料,再一使劲,呱嗒一声,那些脆弱的钉子禁不住他这样蹂*躏,应声被这布料连带着扯了下来。
“别吵醒他们。”曲珍抬头说,口中挂着一丝丝粘弦“射在嘴里吧。”
吴南邶只觉得屁股沟一夹紧,想忍着,咬牙切齿得忍着,她却又含过来玩弄,吃到了头发她停顿半晌用一根手指头轻轻拨开,然后复又舔回去。
吴南邶受不了了,扳开她的脸一股子浇在也不知道哪得暗处。
他发了狠,定不饶过这样拿他开涮的曲珍,裹着那炕上的布料卷在一处就跪了下来,扯了半天也不得章法,摸到她圆润的屁股就一并抬高了去,脱不下来就狠狠扒开,刚刚软了的又被激得硬得不像话,胀得发疼,毫无前戏怼了进去。
曲珍闷哼一声,手胡乱把炕上的枕头糊到地上,那是荞麦皮子塞得软枕,到地上沙得一声响。
曲珍捂住嘴,身下的他已经开始活动,但她只得噎住喉咙里的声音观察窗那头的动静。
不知是哪家顽皮的孩子这么晚了放了个二踢脚,哐得一声响震得窗户也跟着颤,曲珍推住吴南邶不让他动,他也的确是不动了,听着炕那边的声音。
不多时,还是听到浅浅的鼾声,曲珍粗喘着仰躺在炕上,吴南邶将她的睡衣推到脖颈处,俯身含住。
曲珍攥着拳头扳着炕沿承受一波波的撞击,很快得吴南邶缴枪投降。
她挺着硬绷绷被填满的小腹弓起腰眼,久久战栗之后轻笑出声,吴南邶也不知怎的跟着她一起笑,曲珍扬起上身搂着他汗津津的背部,磨蹭着他的脖颈。
“回去睡吧。”曲珍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吴南邶疯狂得亲吻她的鬓角她的耳垂她的下巴,死死咬住她的唇,最后才慢慢放开,自暴自弃得笑着说了声“你个妖精,睡不着就折磨我。”
曲珍很想哭,但忍住了。
☆、平原远山
曲珍与郑思同窗的那几年,高校寒门的岁月也不算是平淡无奇,隔壁寝室的一个女生在军训的时候跟教官好上了,等到毕业那年的晚会大家惊奇得发现当年的教官也来参加,并坐到那女生身边牵着她的手,全系哗然,茶余饭后更是一时没了别的话题。
郑思每每谈起这段的时候总是抱有幻想的赞叹缘分的美妙,羡慕这样一份稳固又无坚不摧的爱情,尤其是女学生跟教官搞到一块儿去,听起来多多少少带了点禁忌意味。什么时候勾搭上的,什么时候确定关系的,什么时候睡在一起的,怎样维系情感关系和肉体关系的……最后,这段恋情被揣测八卦到面目全非,只是一段野史一般叫人背后议论称笑。
那女学生也由一开始的被祝福变成了被非议,在校园里走路鬼鬼祟祟低着头,但凡有人路过贴的近了些,她都是急忙躲闪避之不及。
曲珍早起站在外面刷牙漱口,还未来得及洗脸就接到郑思打来的电话,提起过往这一段,又说当年那教官没有转业成功,回家种地去了,现在叫人家跟他回河北邢台的老家去,女生九年义务教育加重点高中三年炼狱似苦读外加名校高材生的头衔加持,最后为了爱情竟然依了。
郑思当玩笑提了一句,曲珍在水盆里接了水,将毛巾浸湿拧干仔细一边擦着脸一边夹着电话说“这不挺好的嘛,一个人的祸福是命定的,别过早下结论了。”
“我猜过不长,爱情可以抱有幻想但婚姻可不行,结了婚的女人相当于嫁给她的老公和她的公婆,门不当户不对的,农村人那样市侩又挑理,她保准过不到三年就受不了了。”
曲珍只是笑笑,她知道这受与不受的也因人而异。
郑思倒是有些纳闷得问“你哪呢?怎么听着有鸡叫声啊?”
“出来玩两天。”
曲珍说完将毛巾又按回水盆里,空不出手来只得草草与郑思说“不跟你聊了,我还得帮忙做早饭。”
挂了电话曲珍刚一转身,却发现何桂花坐在门口砌得水泥台上若有所思得看她。
曲珍有些不好意思,想是昨晚弄出的动静被人听去了,低着头往回走,路过何桂花的时候突然听她说“我看你住这农村大炕住得挺习惯的,怕是不想走了吧。”
曲珍并不生气,只道“今天下午就回去。”
说着进屋投了毛巾又去柜子里取出拎包掏出了二千块钱塞到炕柜下面的缝隙里,何桂花进来也并未说什么,端了热在蒸笼里的粥和馒头进来搁在炕桌上。
吴南邶一早就与舅舅去后山挖洋芋去了,此刻屋子里的俩人无话,何桂花身子不爽今天也便不再劳作,但这样沉默的氛围她也受不了,刚才曲珍塞钱的举动她是瞧见了,但并不想捅破,总觉得曲珍是欠他们家的,愿意给钱她没理由不收着。
只是这样吃了一会儿,何桂花又有些不好意思为难,问她接了谁的电话笑得那样开心,曲珍就把学生时代的那段事跟何桂花大致说了一番,只当是增进话题。
何桂花听完却不由得有些感慨“人言永远都是把刀子,能自救能伤人亦能杀人。”
曲珍点点头,回屋开始收拾东西,何桂花倚在炕中间的窗子边上看她“别落下什么,都收拾干净。”
曲珍本就是个多心的人,听她这样讲手下顿住,淡淡嗯了一声“都会收拾干净的。”
又似乎想起什么,曲珍回头对何桂花说“上次我来的时候从抗洞下面找了一本书路上看,想着这次给还回来,但临行的早上太忙了竟都给忘了,那书你们还用吗?”
“什么书?”何桂花一愣,竟不知道那缝隙间还藏着什么书。
“傅榕的书,应该是家里亲戚的吧,一本《风葬的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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